愤怒的子弹-23

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记住那个风雪漫天的夜晚,还有东北老林子里面的那些个豪爽的伐木工哥们,尤其是那个开开心心过日子拼命干活挣钱的老薛。  还有那一大锅喷香滚烫的酸菜狍子肉炖粉条子,端着大碗划拉一碗下肚,不但能怯除了寒气,更能叫人的心肺都感觉到一种滚热的温暖。  也就是随着这滚热的温暖感觉,那些个见不得人的私心杂念,也就随同着彻骨的寒气烟消云散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连背囊都没打开,就再次离开了基地。这次是参座亲自点将,让我和江宽、杨可跟着一起前往陕西的一个小乡村中。  我不知道这次算是执行什么任务,更无法形容我们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去执行这样的任务?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那次跟着参座出去,究竟是真实的事情?还是我喝多了之后做的一场梦?  我宁愿那是一场梦,一场能叫我从心底里疼醒来的噩梦……  我得先说说二爷。  二爷在家排行就是老二,叫二爷也算是没屈了他得辈分。  二爷从小就没爹没娘,是靠着比他大六岁的亲哥哥一手拉扯大的。  陕西那地方有号称粮仓的富庶之地,但也有相对贫困的地区。寻常人家几个壮劳力起早贪黑的一年劳作下来,地里打出来的粮食也仅仅就是够个糊口,基本上没什么剩余的。  而在一些极为偏僻的地方,除了土地的贫瘠给人的生活带来困扰之外,还有一种宗族势力在日常生活中给人带来麻烦。  一个村庄中通常会有一个大姓存在,彼此之间也就都有些亲戚关系连接着,形成了一种隐形的势力。  面对着枯水时节的农田灌溉灌溉、年底果园的分红,还有一些利益划分的时候,这股隐形势力也就冒了出来,在不知不觉中侵占那些小姓的利益,或是明目张胆的抢夺……  面对着这种隐形的强势,不少小姓人家也就只能是忍气吞声,默默的承受着这种不公平的对待。  二爷家中父母早丧,而且刚好就是个小姓人家,所以二爷家里也就只能分到一小块贫瘠的土地,外带着还要免费替村长家放羊。  二爷的哥哥从十岁开始就没再进过学校的大门,每天就是背着二爷在黄土高原上寻找着一些稀疏的植物,好让村长家的羊能吃个肚皮滚圆。  否则的话,村长家的老婆是个出名的泼货,能撵着二爷和他哥哥从村头骂到村尾,什么难听骂什么!  喂饱了村长家的羊, 二爷的哥哥肩膀上就背着弟弟,手里头抓着个锄头在地里除草抓虫。而二爷就会随着哥哥那瘦弱身躯的起伏,在哥哥的脊背上享受着那个年头城里孩子都只能一星期玩一次的摇篮木马。  收麦了,除了上缴的国库粮,二爷家的粮食就只能是勉强够哥俩糊口。二爷从来都是吃的纯麦面馍,而哥哥则是啃着麦弗皮子捏成的窝头,只求弟弟能吃饱了肚子不再哭闹。  逢年过节、或是村子里有了婚丧嫁娶,二爷就趴在哥哥的背上,看着哥哥跑前跑后的替人帮忙,然后就端回主家的一盆子剩菜。  那时候,就是哥俩打牙祭的时候到了。  肥肉片子猪下水全都会盛在二爷的碗里,而哥哥则是缩在炕角啃着一块精光的骨头,把那骨头咬的咯吱作响的,似乎想从那骨头里面啃出些油水来。  二爷要上学了,可家里面没钱。着急上火的哥哥愣是急得在村长家门口跪了一天,任由那毒辣辣的日头晒的脊背上的皮肤暴裂开来,这才以极高的利息作为代价讨回了二爷的学费。  为了叫二爷当兵,哥哥咬牙买下了两瓶子贵死人的白酒给村长上礼,再许下了白给村长家干三年活的话,这才叫二爷上县城参加了招兵。  没我哥哥,就不会有我!  二爷每次就这么说!  所以二爷从来都舍不得多花一分钱,就连牙膏都是用脚踩出最后一点来用光,这才恋恋不舍的把那牙膏皮给扔掉。  所以二爷的胶鞋从来都是破旧的,而配发的皮鞋除了要求着装的时候穿那么几天,其他时候都是在储物柜里面藏着,擦的油光甑亮的藏着。  每个月,二爷领了津贴后,会给自己留下八块钱。  两块钱牙膏,一块钱肥皂,一块钱卫生纸,三块五毛钱洗衣粉,五毛钱的信封。  这就是二爷一个月的所有开销,剩下的攒起来,等有了个整数后,全都给哥哥邮寄回去!  哥哥苦,而且还背着帐呢!  二爷说起他哥哥来,从来都是眼睛里含着眼泪的。  也就是今年年底的时候,二爷的脸上猛地就有了笑容。  前几年给哥哥邮寄回去的钱,已经还清了旧帐,而且还让哥哥在缴纳了一些押金后承包了村后的那一小片果园。  等年底回家,就有苹果吃了!咱自己种的苹果!  二爷的哥哥在来信中是这么说的……  可眼看着元旦了,一封从遥远的家乡邮寄来的信却险些让二爷崩溃!  信是二爷家的另一户小姓人家写的,那户人家的男人给二爷他哥哥帮工,在果园里面帮忙拾掇些杂活,说好了年底能分十棵果树上的苹果作为工钱。  可就在今年秋天,果园里的苹果成熟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笼罩在了二爷他哥哥的头上。  二爷的哥哥是个实在人,侍弄庄稼也都是实心实意,所以今年的苹果树挂果就比往年多。  村子里面的大姓人家中,就有人看着眼红了……  凭什么一个小姓人家就能用个三瓜俩枣的小钱承包了果园?凭什么就能叫个小姓人家用红彤彤黄橙橙的苹果换了许多新崭崭的票子?  就有人唆使着自己家的孩子时不时上果园里面去摘些苹果,即使那苹果还青涩着,吃起来也就是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起初,二爷的哥哥并不在乎那些个孩子们有意无意的闹腾。反正就是几个孩子,哪怕那孩子的肚皮通了海眼,也吃不下几个青涩的苹果。  二爷的哥哥甚至还会亲自领着那些个孩子,在果园中寻找些早熟的苹果,再弄个小筐盛了些苹果让孩子带回家去,也叫家里的大人尝个新鲜。  可那些大姓人家依旧不满意。  村长就出头了,坐在二爷他哥哥家的炕上,不容置疑的说集体要收回果园。  村长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当时二爷他哥哥承包果园的时候,集体算错了一笔帐,所以才有了那么低廉的承包价钱。  现在集体发现错了,那就要改正过来!否则的话,那这世上就没个道理可言了!  小学生不是都听老师说过么?  知错要改的才是好娃娃!  二爷他哥哥就懵了?!  错了?  集体也会有错?  也罢,错了就该改正,这道理是天下人都懂得的。  那么,这一年的辛劳呢?集体改正了错误,那自己这一年的辛劳呢?  集体总要给个说法吧?  还有那农药、化肥的开销,集体也不能看不见吧?  村长就笑了,说你这娃娃还真是有见识,知道找集体要农药、化肥的开销,还知道找集体要一年的辛苦钱咧?  你个娃娃有见识!  村长就走了,一路哈哈笑着走了。  一个星期后,眼看着苹果园里的果子就逐渐的能采摘了。就在那个晚上,一连串的火把手电光芒从村子里面汇聚到了一起,就像是一群蝗虫般地朝着果园席卷而去。  二爷他哥哥是被那越来越大的吵闹声从梦中惊醒的……  果园中全都是那些大姓人家,男女老少都有。果园里到处是盛装果实的器具,箩筐推车都有。  长长的杆子打在苹果树的树干上,也不管那树干是不是被打的断裂开来,只要能把那苹果从树上弄下来就好。  掠夺的巴掌在地上疯狂的拾捡着,也不管那苹果的好赖,只要能扒拉进自己家的箩筐推车就好!  二爷的哥哥就再次的懵了!  二爷的哥哥冲上去拦,可拦不住!  二爷的哥哥跪下来求,可没人听!!  二爷的哥哥跳起来拼,可黑暗中挥舞的棍棒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二爷的哥哥倒下了……  黎明的时候,二爷的哥哥是被冰凉的露水浸醒的。  黎明的时候,二爷的哥哥那双被鲜血模糊了的眼睛就看见了自己辛辛苦苦侍弄了一年的果园。  被打断了的树干呲牙咧嘴地朝着天空伸展着,就像是一个个被地狱屠刀胡乱劈砍过的冤鬼。  被践踏的苹果随处可见,已经氧化变黄的果肉散发着腥甜的味道,就像是一只只被野兽踩裂的眼珠。  在枝头残存的青涩果实颤巍巍的随风抖动着,就像是一颗颗饱受惊吓的人心、只能在惊悸中轻轻呻吟……  二爷的哥哥就跌跌撞撞地朝着村长家走,连滚带爬的走。  这不是明抢么?还有没有王法了?集体怎么就不管?  可二爷的哥哥连村长家的门都没进的了……  村长家的那泼货媳妇就坐在院子门口,手里头的苹果正啃了一半。村长家的院子里面全都是一筐筐的苹果,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二爷的哥哥就全都明白了……  在村里面是没有个说理的地方了。  二爷的哥哥就仰天喊了一嗓子——我去乡上告你们去!  然后,二爷的哥哥就疯了……  听那给二爷写信的人说,二爷的哥哥当时连脸上的血都没洗干净、就憋着一口气朝乡上走,可这一去就是七天没回来!  七天后,二爷的哥哥回来了,可人也疯了。  见人就躲,见了穿制服的就跪下磕头,嘴里面还一个劲的哭喊说我不告了,我真的不敢告了。苹果我不要了,我啥都不要了,求你们莫打我咧……  二爷在接到了信之后就傻了!足足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然后二爷猛地就一口血喷在看着他的兄弟们脸上……  二爷就此病了,而且是重病。  整个人发烧烧得浑身火烫,而且时不时的在睡梦中使劲咬牙握拳,就像是在和人死掐一般。  而有的时候却是浑身冰凉,一口陕西话哭着喊着说哥哥,你不能扔下兄弟我一个人走。咱眼看着就有好日子了,哥哥你不能走。  然后参座就亲自挑选了几个兄弟上路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路上,参座的脸色都是阴沉着的,往日里的那弥勒佛似的笑容完全都不见了踪影,反倒是眼睛里不时的闪出一丝丝的冷利神色。  我和江宽杨可看着参座,心里面就很有点子忐忑了。  那种眼神我们都见过,以前指导员领着我们出去和人死掐的时候,眼睛里就有这样的神色。  我们几个也就闷头坐在车上,只是轮换着上车厢链接部去抽烟,一颗接一颗的抽烟。  我们心里面对这次去二爷家的目的根本就猜不透。  如果说要为二爷他哥哥讨个公道,那完全没必要领着我们几个去。只凭着参座这么多年的人脉和处事经验,几个哈哈打下来,只怕事情就都能解决了。  难道说是要为了二爷他哥哥出口恶气?  那可就免不了要动手!  可是老话说法不责众,哄抢苹果园的几乎就是整整一个村庄的人,难不成让我们来个屠……  兄弟们对付那些个分裂混混或是外面窜中国来的杂碎是毫不客气,真要是对付老百姓……  兄弟们是绝对下不了那个手的。  胡思乱想着,然后就是不停的上车下车,也就到了二爷家所在的那个县城了。  武装部的几个老大早早的就等候在了武装部门口,其中一个和参座的身材差不多的爷们一见参座就是个标准的敬礼、干脆利落的就是一嗓子吼出来说老领导好!  参座也就笑了,说你小子怎么赶来了?西安那地方的羊肉泡馍还真是养人,愣是把你小子养的膘肥体壮。  这么多年了,你小子只怕是儿子都能满大街跑了吧?  那和参座身材差不多的爷们也就咧开大嘴笑了,说老首长还真是没说错。羊肉泡馍真就是养人的好吃食,今天我也给老首长预备下了,就等着老首长过来了让老首长好好尝尝我们陕西的小吃咧。  啥话不说了,老首长请。  我们就看着参座跟那些个武装部的老大们握手寒暄,然后就一群人谈笑着朝着武装部里面走去。  武装部的食堂里面开了两桌子席面,桌子上也就是些精致的土产小菜,还有几瓶子陕西本地出产的酒,虽说那瓶子上面连个标签都没有,可闻着那幽幽飘散的酒香就知道那肯定是陈年的佳酿。  那和参座身形相仿的爷们就拉着参座坐上上首,然后招呼着我们几个落座后就先端起了一杯子酒,恭恭敬敬的朝着参座说老首长,当年没有你从人尖子里面扒拉出来我小崔个锉子,我真就没机会在部队里面学了那么多东西,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一杯……  参座就笑,然后就端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参座就给自己倒了杯酒,端着杯子站起来说小崔,喝完了这一杯,我可就有个事情要求你了。  那小崔猛地就站了起来说老首长,你这是打我脸呢?老首长有啥吩咐,小崔……  参座就一摆手说好!  小崔,我手下的兵,也都算是你的兄弟了!前几天……  参座就那么慢慢的说着,我就看着周围的那些个武装部的爷们们一个个端正了身形,脸上也就渐渐的露出了丝丝屡屡的震惊与怒气。  尤其是那参座叫小崔的爷们,手里头的杯子捏的咯吱作响,一双眼睛里面忽闪忽闪的,全都是那种我们熟悉的杀气!  参座话音落时,三四个杯子已经狠狠地砸到了地上。两三个武装部的爷们猛地就窜了起来,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吼着说他娘的没天理了!  老子们也当过兵,老子们在边关卖命,自己家里面叫人整治的家破人亡,这他娘的还不反了天了!  老首长你安心坐着吃那羊肉泡馍,兄弟们担保,一碗泡馍吃完的功夫,这地方公检法的人全都站在你面前呢!  老子们就不信了,这天下真就是没个讲理的地方!  我就看着一帮子陕西大汉呼啦拉的冲出了武装部食堂。  反倒是那小崔,手里的杯子依旧被捏的吱嘎作响,但却始终是面沉如水的坐着一言不发。  参座也就坐了下来,同样的端着杯子看着那小崔说小崔,你想什么呢?  那叫小崔的壮汉就轻轻摇摇头说老首长,这个事情只怕是不那么简单。  如果说只是要惩治那些个哄抢果园的家伙,那倒是简单方便,只要抓住几个为首的家伙就是,也就不怕其他人能跑上了天去。  可那兄弟的哥哥被人整治成了疯子,这个事情可就比较的麻烦。  毕竟没人看见那爷们是怎么变成了疯子,到时候就怕那些个造孽的家伙来个一推了事或是官官相护,恐怕就……  参座脸上就再次的露出了那种我们熟悉的笑容,然后说小崔,你小子离开部队几年功夫,倒还真是长了见识心眼了?  那照你说,你想怎么做?  那叫小崔的壮汉就笑了,说老首长这是考我呢?  这几个小兄弟,应该都是老首长手下的精锐了吧?老首长不是早就有了打算了?  我和江宽杨可就看着参座和那叫小崔的壮汉一起笑,然后他们就狠狠地碰了一杯。  可真就是把我们给弄糊涂了……  这参座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当我们用了两天的时间了解那个乡镇派出所中的人员出没规律后,我们明白了参座的想法。  而在武装部那些个热心肠的陕西爷们帮助下,我们也就逐渐了解了事情的部分真相。  二爷的哥哥几乎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更不会知道告状的方式。  所以在路人见到了他满脸是血的嘟囔着要告状的时候,也就有人指点他去了乡上的派出所。  可乡上的派出所里面,那大姓人家的子弟也是为数不少。听着二爷的哥哥那几乎语无伦次的诉说,就有几个大姓人家的子弟把消息传回了村长家。  村长不傻,知道这事情要是闹到了乡里县里,估计就能让煽动众人劫掠果园的首犯上监狱里面歇着去。  于是几个大姓人家的子弟,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大姓人家子弟开始轮番上阵的威吓、恐吓着二爷的哥哥。  集体是不会有错的,就是集体错了,你个人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局部服从大局。  若是要闹事,那可就……  可二爷的哥哥还真是一根筋。  辛苦干了一年,哪怕是出门打工给人做些个苦力吧?主家也要给几个辛苦钱啊!  农药、化肥的开销,都是弟弟当兵多年的津贴慢慢积攒起来的,现在却要白白的打了水飘?  集体从来都是保护普通老百姓的啊!从毛总开国的时候就是这个道理,要不怎么那么多人信任集体呢?  不成!我要告!  一个要出门寻地方告状,一个拉着不叫二爷的哥哥走,撕扯了几下子,二爷的哥哥就落了个袭警的罪名。  然后就关起来,然后……  二爷的哥哥就疯了。  我们锁定了那几个家伙,那几个让二爷的哥哥变成疯子的家伙。  有的时候,我们甚至都贴到了他们身边,只消手中的钢刺轻轻的一个动作,他们就会像是一摊烂泥般的瘫倒在地上!  可我们不能……  我只能说,我们采取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我们也只能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让那些有罪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警方的督察人员很快赶到了,根据我们搜集的证据,再加以调查核实之后,很快将那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恶棍绳之以法。  而我们也在参座的带领下来到了二爷家居住的村庄中。  村庄中一片冷清,几天前的抓捕行动将那些个哄抢果园的首犯全部捉拿归案,这也使得那些心中有鬼的家伙一个个噤若寒蝉,甚至在大白天也不敢出现在村中的街道上。  我们顺着村中的街道寻找着二爷的哥哥,我们能清晰的感觉到街边的那些门后,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在窥探着我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了我们的耳中。  可就是没有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酸甜味道,好像是苹果熟透之后的那种独特香味,可辛苦种植苹果的人,却再也无法分辨出他一年的汗水换来的芬芳了啊……  我们就在这弥漫着酸甜味道的空气中见到了二爷的哥哥。  而且还见到了一个拼命锤打撕扯着他的女人,我想那女人应该就是村长的媳妇,那个出名的泼货。  我们几乎是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冲到了街道的尽头,几乎是在瞬间将那拼命撕扯着二爷他哥哥的女人一巴掌抽了开去。  二爷的哥哥明显的是吓着了、饿着了,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身上的制服,双手合拢在胸前做出了个作揖的姿势,双腿却是软呼呼的朝着地上出溜。  二爷他哥哥嘴里在不停地念叨着……  莫打我咧,我不告咧!我不要苹果咧,我啥都不要咧,莫打我咧……  兄弟们的心里面真就是刀割一般的感觉!  我们就只能是尽量小心的抱住了二爷的哥哥,尽量温和的朝着他喊哥哥啊,我们是你家二娃的兄弟啊!  哥哥你别怕啊,我们是二娃的兄弟啊!  喊着喊着,就有两个兄弟的声音里面有了哭腔……  也就在挣扎之间、也就在我们的呼唤声中,二爷的哥哥似乎从我们身上的领章帽徽上、或者干脆就是从我们的军装上看出了什么,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猛地就闪过了一丝光芒。  他猛地就仰天嘶喊了一嗓子——二娃呀,你回来救救哥啊……  兄弟们的眼泪就在一瞬间涌了出来!  就都抱着二爷的哥哥哭,都抱着二爷的哥哥喊……  哥哥啊,兄弟们回家来救你了啊!  参座的面子再次的发挥了作用,二爷的哥哥在一所疗养院中找到了治病修养的地方。  可二爷却是出了点子状况。  二爷那场大病足足折腾了半个月的时间,而且在二爷病好了之后,脑袋上的头发居然掉了哥精光,就连头发茬子都不见了一根。  而且二爷从此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但二爷却与我们几个替他处理家事的兄弟亲近了许多。而对参座,兄弟们都知道只要参座一声令下,二爷立刻就能赴汤蹈火!  二爷的哥哥就是二爷的一切念想,参座救了二爷的哥哥,就是保留了二爷的一切念想……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快要过年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大家伙都尽力的不去提醒自己或是身边的兄弟,自己是远在边陲服役、离自己的家人是多么的遥远。  尤其是当兵当老了的人,更是一脸的平静。只是按照以往的军营生活规律、像是恪守时间准确的钟摆一般,完成自己该做的一切。  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寂静中传来的一声叹息、或是梦呓中的几声呼唤,却也将那些老兵们的思乡之情表露了出来。  我也是老兵了,可我也想家。虽说平时的信笺来往还算是稳定,信里面也一直说家里一切都好,可我还是想家。  星期天的时候,正好轮到我外出采购生活用品,我也就上县城里面转悠了一圈,但却一点不像是往常那样有兴致满大街晃悠。  就连吐鲁弘老汉那烤肉摊子我都没心情去看看,哪怕那烤肉是我平时最喜欢的!  我几乎就像是个没心没肺的游魂一般,摇来晃去的走在营区中,却不想回到宿舍中去。  空气中猛地有了一种叫我万分熟悉的味道。  是辣椒!  而且是地地道道的湖南辣椒的味道。  湖南的鸡肠子辣椒,一个个细长的就像是小鸡肠子,坚挺的就像是实心的树干、颜色却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在大锅中放少许的油、也不用等那油烧滚了,就赶紧的将洗净的鸡肠子辣椒倒下去,用锅铲迅速的翻炒,一刻都不能停下。  等那股子叫人能从肺里呛出了血的辣椒味道从热油锅里面弥漫了出来,赶紧的倒进去一大碗大蒜叶儿,洒上泡好的豆豉和少许的盐,稍微翻炒个几下,一大碗大蒜豆豉炒辣椒就出锅了!  盛上一大碗白花花的大米饭,一筷子夹起来一只被高温折磨的绵软了许多的辣椒,狠狠的一口咬下去,再使劲的咀嚼上十来下!  嘴巴里喉咙里面立刻就是一股子火烫的感觉,火辣辣的汗水立刻就会从额头上脊背上甚至胸膛上涌了出来,就连眼珠子都会变得有几分血红的颜色。扒拉上几口大米饭,再夹起一只辣椒,那滋味真是……  我几乎是被那种火辣辣的味道牵引着,直朝着那股子辣椒味道飘来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排新盖起来的平房,墙上的白灰还没被新疆那铺天盖地的黄土沾染、依旧是一片灿烂的银白。  门窗都是军队中传统的军绿色,还散发着新鲜的油漆味道。大部分的房屋都还没住人,门上的锁头也都是簇新的,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少数的几个窗户中已经透出了灯光,各种各样不同的饭菜香味纷纷从厨房那大开的窗户中涌了出来,就像是南腔北调齐集的市场一般,叫人几乎分不出各自的来路。  我就站在了其中的一扇敞开的大门旁,伸长了脖子闻着那扇大门中飘荡出来的辣椒味道。  就有个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女人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我,就走过来一口湖南口音的普通话问我说你找谁?  我就说我不找谁。我就是闻到了辣椒的味道了,我是湖南人我喜欢这味道。  那女人就笑了。  然后就扭头朝着屋子里面喊你出来一下子,这里有个湖南老乡呢。  屋子里就有个男人穿着个军裤套着一件毛衣走了出来,手里面还抓着个大碗说谁啊谁啊?我们这里的几个湖南老乡你不是都认识的么?怎么还……  那男人看着我就没说话了。  我们的军装袖子上有个袖标,当时的陆军中间还没几个有这样的标识的。那男人估计是一眼就看到了我的袖标,也就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部队的人了。  我就笑笑说不好意思啊,就是闻到了辣椒的香味了,很久没闻到过了。打搅你们吃饭了,我这就走。  我刚要转身走,那男人猛地就朝着我说老乡你要是不嫌弃,你就在我这里吃一餐好了!我这里有我堂客带来的豆豉和鸡肠子辣椒,我那手艺还过得去,大家一起吃一餐也好。  我一点都没犹豫就走进了那扇大门,我甚至都没跟那个含笑迎客的女人客气一下。  我就是想吃那辣椒,而且是从心底里想吃那辣椒。  那男人就让我坐在了桌子旁,把搭在椅子上的军装上衣挂在了衣架上。  那男人似乎是想要刻意的遮掩那军装上的军衔,可我还是看见了,那是一幅中校的肩章。  然后那男人就叫女人端上来两大碗热腾腾的大米饭,再朝着我一挥筷子说吃,放肆吃。  我就夹起了一只辣椒塞到了嘴里,然后就使劲的嚼起来……  我们都没说话,就是使劲吃那辣椒,使劲朝着最里面划拉大米饭。除了被辣椒辣的咝咝的吸着凉气之外,餐桌上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那女人也不说话,就是含笑看着我们,然后就是一碗碗的给我们盛饭,每次都是盛一大碗。  足足吃了三大碗米饭,那一盆子大蒜豆豉炒鸡肠子辣椒也见了底。  我就站起来说谢谢了,我该回去销假了,谢谢。  那男人和我一样,也都是满脸大汗双眼赤红,呼吸的时候喷出来的都是一股子火辣辣的味道。那男人就说那好,我也不留你了。什么时候想吃辣椒了就来,只要我这里有,就少不了你一碗辣椒。  我就提起了那些个日用品转身离开,而那男人和女人也就没送我。  走到了门口,我就隐隐约约的听那女人笑着说你也真是好玩,一个不认识的人进来说吃辣椒,你就给人吃,你不知道这季节这点辣椒多难得弄到?也难为我几千里地的给你背了来。  那男人就笑。说你懂个什么?这个兵就是想家了,所以才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说想吃辣椒。  当年我当兵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啊……  就就加快脚步朝着营房走。  我的嘴里面全都是火辣辣的味道,喉咙里面也像是小刀子在刮似的,丝丝的生疼。  可我心里面已经不那么想家了。  就因为和我那个当了中校的、还不知道名字的老乡吃了那一大碗辣椒,那一大碗从家乡带来的辣椒。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幸好我吃了那一大盆辣椒,从家乡带来的辣椒。  所以在大年三十下午,兄弟们一个个抓着家伙朝车上窜的时候,我也就不怎么念叨那即将到嘴的年夜饭了。  我们要提前赶到个山口埋伏,根据我们得到的战情通报上显示的,就在最近几天,会有些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趁着天气恶劣和年关的时机窜到中国境内来胡闹。  根据我们得来的情报,那些个家伙身上很可能带了些个稀奇古怪的病毒,尤其是针对牛羊类的动物,那种病毒一旦传播开来,几乎能把整个新疆境内的牛羊闹得绝迹。  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叫那些个混帐东西把那病毒弄到中国境内来。否则的话,新疆那么多的牧民还怎么生活?说不好就连吐鲁弘老汉那烤肉摊子也要就此关张!  我们这帮子兄弟可是都喜欢吐鲁弘老汉的烤肉啊……  履带式爬雪车只能把我们送到那山口附近,还有将近十公里的山路要靠我们的双腿去丈量了。兄弟们就背上自己的战术背囊,按照预定计划朝着那山口两侧的山峰上爬去。  还有一队人马则是埋伏在了那山口的正面,只要那些个趁着过年时节窜过来的混帐通过了山口,我们就能形成个巨大的口袋阵,将那些个没安好心的混混们全歼在此。  我们在山腰的位置上找到了个合适的阵地,只是稍微的用冰雪做了些掩饰,兄弟们也就安下心来休息了,只留下了两三个兄弟放哨。  可大家伙都睡不着。  再有几个小时就是新年了,可我们却在这冰冷的雪地里面趴着,就连站起来欢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兄弟们也就都沉默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通讯器里面猛地就传来了江宽的声音,而且听起来江宽那家伙还挺诧异的说有点子不对劲啊?  兄弟们你们不觉着我们呆着的这地方简直是太适合埋伏了?  每个兄弟掩体间的坚固距离,可以充当临时交通壕的雪沟,还有那些个稍加掩饰就能和大自然浑然一体的掩体……  这怎么都让人产生一种早已经有人准备了这些掩体的感觉!  听江宽这么一说,我心里面也就有点子觉着不对劲了。  我趴着的这个掩体看起来还真是个天然的凹坑,而且稍微用点子雪一盖就根本看不出任何藏人的痕迹。  掩体前方视界开阔,端着一杆突击步枪就能封锁相当大的一片区域。如果再加上其他几个兄弟手里的武器,估计这么密集的交叉火力足够封死整个山口。  再看看身后,一条蜿蜒蛇行的雪沟就在身后两三步的位置,万一遭受到敌方狙击手的锁定或是对方的炮击,只消朝着后侧方一个翻滚,就能凭借着这条雪沟更替射击阵地。  这么好的作战地理位置,难道真就是浑然天成?  如果这些极其适合作为野战工事的地形真的经过了人为加工,那表层冻土下面的土质就绝对不会那么均匀,应该就是胡乱的夹杂着沙砾石块什么的。  我就抽出匕首在面前的冻土上划拉了几下,尽力把那些冻在了地面上的浮土碎石扒开。也就是三两下的功夫,冻土下面居然就出现了一些被黄土染成了灰褐色的水泥!  几乎就在我发现了掩藏在浮土下的水泥时,通讯器里面也传来了好几个兄弟的声音,都说发现这地方好像是有人为修筑的痕迹,这地方不可靠!  指导员的声音就在通讯器中不紧不慢的响了起来,说你们这帮子屌毛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也别胡乱猜测了,这地方、还有很多的荒山野岭关隘峡谷,都有这些永备性工事。  这要是说起来,还真就是要说说那些个陈年的话题了。  你们还记得当年的中印战争么?这地方当年可就是其中的一处战场。而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就是当年老前辈们的阻击阵地。  战争结束了,我们战胜了,可我们的老前辈们并没有因此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那些年,这些荒山野岭中最多的就是我们的工程兵。他们在经过了仔细的勘察之后,配合着那些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兵们拼命在山岭中构筑这样的工事。  标定了各种坐标的迫击炮阵地密密麻麻的遍布山岭之中,只要在那些个固定的炮位上安装了迫击炮,精确到了极点的射击诸元能保证炮弹的落点绝无偏差。  各种轻武器阵地形成的交叉火力,能够确保用最少的弹药消耗封锁各个险要的隘口。  还有那些丝毫看不出痕迹的屯兵洞和军火仓库、坦克工事和地下交通坑道,浩大的工程就在那短短的几年之中全部竣工。  然后,曾经沸腾过的群山再次的沉寂了下来。  只要没有战争,每年就只会有少数的一些工程维修部队悄悄来到这些荒僻的山岭中,对这些当年花费了诸多人力物力修建的工事进行维护或是伪装。然后,再继续让这些个工事沉睡在岁月之中……  在我的印象中,指导员似乎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深沉的时候。指导员是个直性汉子,说话做事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的。  可我记得,那天指导员的声音里,似乎是多了一些东西?一些让我们心里面能产生无数遐想的深邃与悠远……  那些岁月中,那些风冷雪寒的岁月中,一队队的工程兵前辈们肩挑手提的把那些沉重的建筑材料运到陡峭的山岭中,再将永冻层的泥土刨开、将那些有些风化的岩石炸开,仔仔细细的修筑起了坚固的工事。  而那些作战经验丰富的前辈们也就站在风雪之中,用他们那看惯了枪林弹雨的眼睛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再用他们的经验、用鲜血和战友的性命换来的经验来为即将踏入军营的新兵蛋子们构筑出一个个最好的阵地。  到了今天,当年的老兵们只怕是没几个还穿着军装了。当年的戎马生涯、拼死搏杀,也已经摧毁了大部分老兵的身体。  或许不少的老兵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就在这些沉寂于山岭中的工事中,我们却分明感觉到了那些老兵老兵们留下的东西……  我想,那是各位老兵们的魂!  今天是大年夜,我的老兵哥哥们,兄弟们来陪着你们过年了!  兄弟们记得各位老兵哥哥呢,不管啥时候都忘不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们在山岭中足足埋伏了七天,可除了在山岭中肆虐的寒风暴雪,我们却连只兔子都没逮着。  指导员的脸上就渐渐的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像我们这样的部队,哪一次出动死掐都是一击必杀,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来个无功而返。  这其中除了兄弟们的手艺地道之外,依靠的就是情报部门那精准的情报收集整理工作。  就说是一个即将攻击的基地吧?  大到有什么样的防御设施、多少防御人员之类的具体数据,小到几根临时假设的警报器线路,甚至是半小时之内的气候环境转换,我们的情报部门都能弄个清清楚楚。  可这次究竟是怎么了?我们一贯精准的情报居然能让我们扑空?  回到了基地之后,兄弟们之间也就有了些议论。而指导员在去了一次团部之后,也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再也不和我们多说一句有关这次行动的事项……  那年的春天似乎特别的寒冷,即使是那些个习惯了春寒料峭的本地人也只能是缩着脖子裹着皮大衣,在几近空旷的街道上匆匆的走过、绝不在寒风中多做逗留。  可兄弟们就在这凛冽的寒风中打点了行囊,朝着一个在中国任何一张民用地图上都没有标识、甚至军用地图上也看不出几分端倪的地方进发。  我不能说出我们去的地方究竟是那哪里,我甚至不能说出那地方是南是北……  那是个新组建的导弹基地。  原本说来,我们这样的部队是不必执行这样的警戒任务的,可架不住当时上面的各位老大催的急,而且咱们自己手里要是没那些个威力巨大的导弹,说话也就不那么硬气……  所以各个部门也就都豁出去了,全都是咬牙抽调了自己属下最精锐的人马集中到了那个神秘的地方。  而警戒任务、尤其是核心部分的警戒任务就交给了我们。  毕竟现在这世道,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精锐部队,也都有着各自的情报人员。闹不好一个疏忽叫人摸了咱们的底细、再来个摧毁性的空袭之类的……  咱们国家本来就家底子薄,叫人这么折腾一把,这损失可是真赔不起!  说起来,当时那新建的导弹研究基地还真是够乱的。  各种不同兵种的人汇集到了一起,各种不同的物资堆积如山,主管军需的老大们忙的天昏地暗,有好几个实在支撑不住的军需主管已经被迫朝着嘴里头倒兴奋剂了。  外围防御的兄弟们开始设置警戒区,更远些的地方,二炮的兄弟们也开始锁定了基地周边的那一大片天空。  而在最核心的位置,各种精密仪器流水般的运了进来,那些挂着文职军官领花的军官们一个个手里端着个军用笔记本电脑,闷声不吭的使劲在键盘上敲打。一列大型打印机哗啦啦的不断轻响着,源源不断的突出长长的资料。  各自都有各自忙碌的事情,而各个部门之间的衔接也就真是赵本山赵老师说过的那句经典句子——通讯基本靠吼……  四天的时间,也就是在大家伙都熬红了眼睛喊哑了嗓子之后,整个导弹试验基地总算是有了个雏形。  上面的老大就过来视察了,而且首先就是看的计算机房的设备。  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在四天的时间里面愣是硬生生的建造出了上千平方米的速建机房,这本身就是个奇迹,一个速度上的奇迹。  可上面的老大们并不只是要速度。  军队里面的建筑极少有我后来在电视上见过的那些个豆腐渣工程。  都知道军队是干什么吃的,也都知道军用工程首先就要结实扛造,免得真要是打起来了,一个炸弹下来就震跨成了一片废墟,那可是要死人的!  上面的老大们当兵都已经当老了,一双眼睛一开一合就能看出来面前站着的究竟是个新兵蛋子还是个老兵油子,走进宿舍里面鼻子一耸就能闻出来这是加班打扫之后的效果还是日常细小工作到位的成绩。  就这些个速建机房,几个对军事工程建筑相当在行的老大们只是稍微看了一眼,眉毛就皱了起来。  其中一个挂着一颗金星的老大就指点着那些个速建机房说你们看看,怎么那些个电源线路和讯息光纤全都是架设在半空中的?这要是一场大风下来、关键时刻刮断了几根,那是要误大事的!  大家就都看着那双眼通红的工程兵老大。  工程兵老大就走到了前面,沙哑着嗓子说首长,这地方安置了三套线路,其中两套都是通过不同的管道铺设在地下,而且完全避开了有可能出现的雪水渗透侵蚀。  至于架设在空中的这些线路,那是根据导弹基地的技术人员要求来设置的,具体原因他们没说。  几个老大就点点头,然后就走到其中的一幢速建机房旁边,指点着那些个看起来挺单薄的机房板壁说这些材料,强度达到了要求么?地基安置情况呢?  工程兵的老大就再次走上前说材料是军需部门调拨的,这个不是我的专业我不敢说。可地基是我带着下面的小兄弟们亲手浇铸的,用的是上面划拨给我们的新型水泥,深度和厚度都超过了技术要求。  那肩膀上挂着金星的老大就蹲下了身子,顺手就抓过来个压力测试仪在裸露出地面的浇铸水泥地基上按了几下,然后那老大的眉毛就立了起来。  那肩膀上有着一颗金星老大就拍着工程兵老大的肩膀说不错!你手下的那些个小兄弟呢?我要去看看他们,我要给你们请功!  那工程兵老大的脸上就有了一丝丝的笑容,然后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没等他说出来,人已经直挺挺地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周围的几个兄弟就赶紧的扶住了那倒下去的工程兵老大,还没等兄弟们把他的身体给放平,一个响亮的呼噜已经从那工程兵老大的鼻孔里冒了出来!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除了几个军医飞快的窜过来给那工程兵老大做些检查之外,谁都是傻愣愣的站在了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续几天几夜的高强度劳作,这工程兵老大都是跟着下面的小兄弟们一起赤膊上阵的。刺骨的寒风中,工程兵兄弟们身上都是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压根就看不出来他们有丝毫寒冷的感觉。  现在,工程完结了,来验收检查的老大说工程没问题了,心里头那股子劲头就猛地松懈了下来,也就在瞬间感受到了那深入骨髓的困倦……  几个肩膀上扛着金星的老大们都没说话,只是轻声叫那些个军医赶紧的把工程兵老大抬到一边的帐篷里面去,让他好好的歇歇。  几个军医就赶紧的弄了个担架抬着工程兵老大朝着帐篷走,可走到了帐篷旁边,那些个军医们却都愣住了,然后就是傻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帐篷里面根本就没个落脚的地方,一群群的工程兵兄弟就那么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冰冷的泥地上睡着了。  他们连背包都没来得及打开就开始拼命劳作,在四天的时间里刨开了冰冻的土地,将那些丝毫不能出错的管线布设完毕,再仔仔细细地修建起了其他兵种的兄弟们需要的住房。  当一切完成,他们依旧是连背包都来不及打开,就那么在冰冷的泥地上睡了过去……  那肩膀上扛着一颗金星的老大依旧站在原地,但却是转过了身子。  在寒冷的风中,我依稀听见那肩膀上扛着金星的老大在喃喃的说好兵啊!都是老子的好兵啊……  我好像还看见,那肩膀上扛着金星的老大似乎是不经意的用手捏了捏眼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凭良心说,在我去那个导弹基地担任警戒之前,我对那些个文职军官是没有一丝好感的。  在我看来,一个寻常人要成为真正的军人,首先就是要经历那种严酷的训练才行。  吃得大苦受得活罪、忍得气耐得寂寞,这才是军人应有的一些个基本素质。  可那些个技术军官大多数都是学生官,几乎就是稍微学了几步齐步正步就分配到了各个需要人才的军方单位。  抛开技术不说,只是从军人的素质上说起来,我始终都无法认同那些个相对孱弱的技术军官是个合格的军人。  可就在那个导弹基地里,我倒真是有机会在极近距离好好观察了一把那些技术军官们。  尤其是那几个玩电脑的爷们。  说起来,那导弹基地里的警戒任务是繁重而又枯燥的。  尤其是在整个导弹基地的核心位置担任警卫,那就更是容不得出现丝毫的纰漏。  就简单的举个例子说说吧?  进入一条通往核心计算机房的通道,首先就要出示相应的通行证。然后是分级输入通行密码,最后才能通过好几道岗哨进入核心计算机房。  一旦发现外来侵入人员,整个计算机房中的设备将会全部被封闭起来。听那些个技术军官们说,即使外来入侵者把整个核心计算机房全都搬走也无济于事,他们最多就是花大力气搬回去一堆废铁!  可说起来,要是连核心计算机房都被人给攻进去了,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兄弟们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兄弟们在执行警戒任务的时候也就格外的用心。  可这就苦了那些个刚刚穿上军装的技术军官们了,尤其是天天在核心计算机房出入的那几个学生官。  我听说当年的那几个学生官现在都成了某个部队的核心技术人员,就算是那部队的老大都高看他们一眼,平时没事也不怎么计较他们的一些个古怪行为?  可我想着要是我把那几个学生官当年闹出来的操蛋事情写出来、再把他们的大名给捅出去,那现如今混的人模狗样的几个学生官是不是会跳起来跟我拼命?  我就不写那几个学生官的姓名了,反正写了我估计他们也不会认帐。  就说说那绰号叫黄鼠狼的家伙好了。  黄鼠狼算是个直接从象牙塔中跨进军营里面的典范人物。  我向来认为中国军爷的那身马甲是最能体现爷们风范的,哪怕是个没怎么受过训练的人穿上了那身马甲,只要来个挺胸收腹的动作在绷紧了面部肌肉,怎么看都会是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德行!  可黄鼠狼那哥们穿上一身军装,那怎么看都是个阳台上偷来上衣、马路上捡来裤子外带旧货摊子上面收来帽子混在一起穿的凑合操行。  尤其是黄鼠狼那哥们走路的样子,整个就是个喝多了之后找不着家的感觉。再配上一副深度近视眼睛和经常性不洗脸的恶心模样,那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当兵的样子。  而且黄鼠狼那哥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有这个毛病,居然就是个杀伤力超强的屁罐子。几个跟他一起在核心计算机房里面工作的技术军官一天下来都是摇头不已,恨不得就是戴上个防毒面具进去开工才好。  也就因为这个,黄鼠狼这哥们的外号算是铁定的了。  可别看黄鼠狼那哥们的操行猥琐,他还真就是那核心计算机房的常客。听那些个技术军官的老大们说的,黄鼠狼这哥们玩电子技术都玩出了精怪了。闹不好就是个相当奏效的奇思妙想从他那怎么看怎么糊涂的脑子里窜出来,很是叫那些个技术军官们钦佩。  我记得那天是我刚刚换岗,还没等在宿舍中卸下身上的装备,安装在我们宿舍里面的报警灯猛地就闪动了起来。  整个宿舍里面的兄弟们就都惊了!  我们可算是整个导弹实验基地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严密的一道防线。可外围那么多警戒部队的兄弟也都不是吃素的啊!?  真要是有人想打导弹试验基地的主意,那可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渗透好几十公里纵深的警戒区,再弄到外围的通行证件,最后还要能知道每天不同的通行密码、尤其是那密码还因人而异!  就这样的防御措施还能让人窜到我们最后一道防线来,这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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