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子弹-21

论身板,兄弟们平时操练的也算是勤快,浑身上下也都是一条条的腱子肉,可那些个壮汉身上的肌肉居然就是虬结盘绕,整个就是个魔鬼终结者的操行。  唯一相同的一点,估计就是彼此脸上那明显闪动着的桀骜不逊和挑衅的眼神了吧?  酒就端了上来!  我估计这种类型的军民共建是绝大多数当过兵、或是跟军人喝过酒的兄弟们没见识过的。  一张长条桌子上,除了酒什么都没有。隔着长条桌子,双方的十个人都是端起了相同的大茶缸,一缸子一缸子的朝着喉咙里面倒酒。  反倒是在我退役后的日子里,我看过的那些个蛊惑仔之类的电影中,倒真是出现过这样的场面……  茅台是好酒,而且兄弟们对茅台的味道都不陌生。  出去死掐之前,照例是有一碗酒给兄弟们壮行的。借着被上等茅台烧得火辣辣的血气,兄弟们一路的狂呼猛进,从来都是摧枯拉朽般的把对方打个落花流水。  可像是喝水般的朝着嗓子里面倒酒,而且兄弟们胸中都憋着一股子邪火,那茅台酒的味道也就变得古怪了。  幸亏那藏族老志愿兵哥哥叫我们先吃了不少的酥油角子,否则那胃里面就不止是翻江倒海的感觉了,估计我喝不了几瓶子下去就能来个当场喷泉。  可胃里面能暂时接受这么多酒,嗓子却是实在受不了了。从我喝下去第二瓶开始,每一口酒咽下去,嗓子眼里面都像是被一把小刀拉了过去,丝丝的叫人生疼。  我就趁着倒酒的机会悄悄地看了看对面的那十条壮汉。  看得出来,对方也是早有准备的。估计这十条壮汉都是从那某某部门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平常就没少在酒桌子上经受考验。眼看着都是两三瓶子烈酒下去了,可那些个壮汉脸上还真都是没什么醉意?  再这么喝下去,估计兄弟们可就玄乎了啊……  我估计我当时就是那湖南蛮子的个性涌上来了!  兄弟们出去和人死掐,从来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什么时候拿着自己的小命当回子事情了?  枪林弹雨老子们都闯过来了,不就是喝几口酒么?咱们还能输给了这群混帐东西?  这是后来江宽那巨孙子的家伙说的,我当时就是一把捏扁了那大号茶缸子,端着一瓶子酒直眉瞪眼的就冲到对方最结实的一个家伙面前,直接就逼着对方拿瓶子跟我对掐。  又是连着两瓶子酒下去,我的嗓子已经没一点感觉了,只是觉着整个人像是要着火了似的,眼珠子也都一跳一跳的生疼。  而对方的那壮汉估计平时也是个能喝几口的主儿,可应该没跟人拼命似的这么灌过?第二瓶酒刚刚下去了一半,那壮汉就是一口血呛到了酒瓶子里,把剩下的半瓶子白酒染成了绚烂的红色。  俗话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兄弟们一见我这招见效,立刻就是个有样学样,一个个的都是红着眼睛冲过去,端着酒瓶子就开始对掐了……  我依稀记得,我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瘫软了下去。有对方的那些壮汉,也有我的兄弟们。  我还记得,我们的参座始终是滴酒未沾,甚至根本就没落座。  参座就像是一尊压抑着威势的佛像一般,铁青着脸站在我们的身边。只是每当我们的兄弟有一个瘫倒下去,参座脸上的肌肉就会狠狠地抽搐一下。  在我最后的印象中,当我和仅剩下的三个兄弟硬挺着走出了那某某部门的大门时,早已经停在了门口的救护车上,是夏乐和袁彤冲过来扶住了我,搀着我坐到了救护车中。  还有好多的兄弟,默不作声地把原本属于我们的茅台酒搬运到了卡车上。  还有我的参座,站在那某某部门门口用一口标准的湖北话破口大骂……  他妈的老子要是不穿着这身马甲,老子一把火烧了你个狗屁……    第一百零一章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可榜样的代价……  那叫个惨重啊!  我记得当时是夏乐那傻丫头给我把葡萄糖挂上的,然后我就看见袁彤那小丫头一个劲晃我胳膊还拿着湿乎乎的纱布给我擦脸……  等我再次感觉到袁彤给我拿着温水擦脸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听袁彤说,那些个跟我们拼酒的家伙几乎全都被送到陆军医院来了,个个都喝得重度酒精中毒。  尤其是那个牛哄哄的敢跟我们参座叫板的家伙,好像被江宽逼着喝多了之后仰天倒下去的,当场磕了个脑震荡……  可我们兄弟也是损失惨重。  十个出去跟那帮子孙子拼酒的兄弟当场就趴下了六个,其中两个喝得胃出血。而剩下的兄弟也不见得有多好过,喝得浑身上下出现酒疹那是轻的,好几个兄弟都是直眉瞪眼的眼珠子转不过圈儿,两三天后舌头才转过筋来能说出来一句囫囵话。  这也就是我们这帮子兄弟体质好,这要是换成一般人、估计当场就能喝死一个。  躺在医院里面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尤其是在袁彤那小丫头的监护下就更加的不好过。  想要抽烟,只要是刚刚点着了一颗烟,袁彤那小丫头立刻就从病房外面飞奔而至,不由分说的就把我嘴上叼着的烟给抢了,然后就是一脸的不依不饶开始唠叨。  想要吃点子顺口的食物,刚刚在面条里面倒上几大勺辣椒想要胡吃海塞,袁彤那小丫头就能生生的把我的饭盆子给抢了,然后就是苦口婆心的教训我说我的胃不能再次受到刺激,只能是吃点子清淡的稀饭榨菜什么的……  五天下来,我那嘴里面真就是李逵大爷说过的那句话——爷的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  我记得那天早上,我实在是吃不下军人食堂里面的咸菜馒头,我就想着要自己出去弄点子好吃的打打牙祭。  我就伸头看看病房走廊上是不是有值班的医生护士,顺便计算了一下子窜出去吃饭以及回来的时间,然后我就从窗户里面跳了出去。  一离开医院的范围,我那感觉就像是鸟儿出了牢笼鱼儿回到了大海,浑身上下流淌着的那都是自由的感觉。  整个巴扎上早市刚好是最高峰的时节,烤肉馕饼水果蜜饯的香味混和在一起,真有一种叫人晕眩的幸福感觉。  人一辈子要是能天天在这样的美食天堂中活着,想必是件极其开心的事情吧?  随便找了个烤肉摊子坐下来,叫那满脸微笑的摊主给我烤上十串羊肉两串羊腰子,多放辣椒孜然,我就眼瞅着那逐渐变了颜色滋滋冒油的烤肉开始使劲咽口水了。  我想我当时那个馋嘴的样子应该就是个饿鬼投胎的操行吧?  肉熟了,张嘴一口咬过去,那滚热的羊油香味险些就叫我把舌头吞下去。三下五除二的干掉一串,我还正打算继续吃,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手一把就把我面前的几串烤肉给抢了过去……  我当时那个火大啊!  我这都吃了五天的素了而且我还是从医院偷偷溜出来改善改善伙食。我时间紧任务重而且吃完了我铁定的还要找个地方清理犯罪痕迹,我容易么?  这是谁从我嘴里面抢吃的这是?  我一回头,我就看见吐鲁弘老汉的那张脸了,还有吐鲁弘老汉脸上那明摆着的怒气。  我就赶紧站起来说大爷你这是怎么的了?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啊?这是谁惹着我们吐鲁弘大爷了?  吐鲁弘大爷是真生气了,胡子一翘一翘的、手里头那锋利的烤肉签子就指着我说你个娃娃你看不起老汉,就是你叫老汉生气了!  我这下子是真不明白了……  我就说我什么时候看不起吐鲁弘大爷你了?我就是出来吃个烤肉我没干别的啊?  吐鲁弘老汉的眼睛都瞪圆了,猛地就把剩下的那烤肉朝着摊子上面一放说这个就是瞧不起我!  整个巴扎上面谁不知道我吐鲁弘老汉烤的肉是最好的?整个巴扎上谁不知道阿达西来了不吃我吐鲁弘烤的肉就是瞧不起我?光头你还是不是我的阿达西?  我算是有点子明白了……  我就说吐鲁弘大爷你不放羊了么?我不知道你弄了个烤肉的摊子,要是知道的话那我是肯定要过去尝尝你的手艺的。  我还记得那次在雪山上,外面的雪那么大,我就在你那特暖和的房子里面吃着大爷你烤的肉,那个味道真是好……  我估计着我的马屁拍的还算是比较到位的,吐鲁弘老汉的眼睛里面就有了一丝丝的笑意,可脸上还是故意绷着弄出个严肃的样子说你这个娃娃还算是知道错误的,那老汉我就不怪你了!  可今天你不能走,你要到老汉的烤肉摊子上面去美美地吃个烤肉,然后再好好的喝点新疆的伊犁特曲!  我听着说起了酒,当时就觉着我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还喝?  我估计我当场就能喝出个胃穿孔!  我就赶紧的告饶说吐鲁弘大爷我不是不听您的话,可我刚刚还在医院里面住院呢,前几天喝酒喝过头了把我给喝伤了,您看今天是不是就……  吐鲁弘老汉脸上的表情就再次的变了,然后说光头你是不是胡说呢?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几瓶子白酒不能把你怎么样,而且你们那个大军的规矩不是不叫你们喝酒的么?  一边说着,吐鲁弘老汉一边就朝着那烤肉摊子的老板吆喝几声,一把按住我要付钱的手拽着我就朝着巴扎深处走去。  一路上,不少认识吐鲁弘老汉的人都给吐鲁弘老汉打招呼,而我则是大致上的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跟吐鲁弘老汉说了个大概。  吐鲁弘老汉的胡子再次的翘了起来,嘴里面爷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些话,可我当时真的就是没听清楚……  尤其是在吐鲁弘老汉亲自烤好的羊肉端到了我面前之后,我就更加的不注意吐鲁弘老汉的脸色,只顾甩开了腮帮子大嚼起来。  说起来,我还真是是彻底地低估了吐鲁弘老汉的威望和能力。  也就是我回到部队后的两天,一封告状信就送到了自治区的某个纪律监察部门,那个某某部门的混帐东西没过多久就给扒拉了制服,老老实实地回家放羊去了。  而在一个多月之后,一帮子维吾尔族棒小伙子就在吐鲁弘老汉的带领下把县城大街上最好的门面给修整了,再强拉着嫂子们把杂货店转到了那门面里。  我还记得嫂子们的杂货店重新开张的那天,吐鲁弘老汉笑嘻嘻的坐在街边的台阶上抽着漠河烟,嘴里还一个劲的低声嘟囔着……  都是老汉的好小子,都是老汉的好丫头子。谁都不能欺负老汉的好小子,谁都不能欺负老汉的好丫头子……  那神情,就像是个子孙满堂的老人在欣赏着自己为儿孙们挣下的产业,就像是个慈祥的老父亲在守护着他的儿女们。    第一百零二章   我得说说盘子,就是我们转场的时候从沙漠中捡回来的那条瘦的可怜的瘦狗。  盘子的名字是我们炊爷老大的起的,原因就是盘子估计是在沙漠中饿出了毛病了,每次端给盘子的那点子剩饭剩菜,盘子都是狼吞虎咽的吃个精光,而且还要伸出长长的舌头把盘子添的干干净净。  所以炊爷老大就给起了盘子这么个名字,而兄弟们也就都认同了这个名字。  盘子和麦子兄弟之间的关系最好。  我也不知道是麦子兄弟是不是天生的有着一种亲和力,平时兄弟们喜欢和麦子兄弟忽悠几句解闷也就罢了,连我们豢养着的那些个军犬、平时除了军犬训导员那是谁也不能接近的,惟独就是见了麦子兄弟不吠不咬。只是吐着红红的长舌头凑到麦子兄弟的身边,一张张平时看着都糁人的狗脸上渗出来的都是一片温顺的光芒。  至于盘子,那就几乎是天天跟着麦子兄弟窜进窜出,几乎就是形影不离。  而且盘子懂事。  平时麦子兄弟操练的时候,盘子就找个背静的地方远远的趴着,远远看着麦子兄弟操练。只要是等着休息的哨声一响,盘子就一溜小跑的窜到麦子兄弟身边,或是撒欢或是安静地陪着麦子兄弟玩耍……  我们一帮子兄弟都开玩笑说,麦子兄弟和盘子闹不好上辈子还真是兄弟,只是这辈子盘子误投了个狗胎罢了。  盘子招人喜欢,兄弟们看着盘子瘦弱也就心疼、也就时不时的给盘子弄点子好吃的补养。外出采购生活用品的兄弟们一进营房,第一件事情是销假、第二件事情就是从口袋里面掏出点子火腿肠烤肉羊骨头什么的扔给盘子。  到了后来,就连那些个训军犬的训导员也都喜欢上了乖巧的盘子。每次军犬大爷们开完饭了,训犬员们都会敲打着脸盆吆喝一声——盘子,过来收拾!  盘子就转头看看麦子兄弟,等麦子兄弟一点头,盘子就一溜小跑的窜过去,伸出舌头舔干净给军犬端饭的脸盆。  通常,那脸盆里面都会剩下足够盘子饱餐一顿的军犬口粮。  盘子,几乎就是我们那军营里面的吉祥物了。  训犬的兄弟们说了,其实盘子还真是条好狗,甚至还可能是正经牧羊犬的后代,只是不知道被什么杂种狗给串了,这才弄出来个土狗的操行。  可只要是稍加训练,说不好盘子还真能当个警犬来用用的。  可麦子兄弟不同意。  麦子兄弟说咱爷们训练的时候就够辛苦的了,寻常人也都受不住这个罪过。而那些训犬员兄弟们带着的军犬大爷们也都是经过了残酷的训练的,不少军犬都给弄伤过,那军犬的训练也不是什么狗都能受的住的!  这不就是那句老话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咱们不能眼睁睁的叫盘子去受那个罪过!  我记得麦子兄弟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的兄弟都愣怔了片刻,然后就是一通狂笑,把个盘子都给逗弄得狂吠不止。  也就是在麦子兄弟闹了这个笑话不久,我记得那是在九月的时节、我们接到了一项任务,是叫兄弟们去某个地方查看一些废弃的仓库的。  在新疆的很多地方,都会有一些废弃或是出于闲置状态的仓库,而且大多数都是那种半掩埋在地下的仓库。  一般说来,这都是当年建设兵团留下的建筑。在过去的岁月中,尤其是在边境出现紧张状况的时候,无数建设兵团的前辈们就在一些荒僻的地方修筑了这样的建筑,以备出现战争状况时作为屯兵或是储藏物资所用。  但时间的流逝中,不少这样的建筑被人遗忘了,或是在无奈之下放弃了。  于是,这些曾经付出了建设兵团前辈们无数心血、甚至是生命的建筑便成了牧羊人偶尔遮风避雨的地方或是临时的羊圈,甚至是狐兔栖息的巢穴。  也就是在不久之前,有几个牧羊人偶尔在那些荒废的建筑中发现了有人活动的迹象。尤其是在一些极为荒僻的地方,甚至还有人在夜间出没于那些荒废建筑中。  在新疆的一些敏感地域,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就意味着出现某些不可预知的危机。所以兄弟们在前去查看的时候,也就都多了一份小心。  可谁都没想到平时在基地里面呆着不出来的盘子也跟在了我们身后,而且还想是经过了训练的军犬一般,悄无声息地跟了我们将近上百公里的路程。  一路的检查下来,我们也的确是在一些荒废建筑中发现了一些古怪。  寻常的牧羊人是绝对不会买一些盒装香烟来抽的,大多数的牧民都喜欢那种自己手工卷制的漠河烟,最多也就是用些相对讲究的卷烟纸罢了。  可在那些荒僻建筑中,我们不止在一个地方发现了一些国外品牌的香烟。  寻常的牧民生火做饭或是取暖都在喜欢在露天,也免得烟熏火燎的难受。可在我们检查的一些荒僻建筑中,用三块石头或是残砖搭建的简易炉灶却是明显的带着军人野外烹饪的方式。  走走停停,外带着记录各种疑点,在走到了最后一处需要检查的建筑前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下来。  我还记得我从车上提着野炊炉具下来的时候,盘子是猛地从一丛枯萎的杂草中窜出来的,而且毫不客气地扑到了我身边的麦子兄弟身上。  兄弟们就都乐了,我就说麦子你看看盘子还真是你兄弟,刚刚见你出来就舍不得了,上百里地居然还就跟着我们给跑来了?  我说你们两兄弟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沟通方式啊?  麦子也笑,就使劲搂着扑到身上的盘子说是啊是啊,盘子是我兄弟,你们也是,妈的大家伙都是一个狗怂操行,咱们谁都别说谁!  笑闹了一阵,麦子兄弟就把盘子给放下然后说咱们赶紧的,检查完了最后一个地方咱们吃饭。今天咱们带着的可不是野战口粮,我可是从炊爷老大那里弄了不少排骨,本来就打算让兄弟们好好吃一顿的,没想到还带了盘子的口粮呢。  笑闹中,麦子兄弟正提枪朝着那建筑中走,可盘子却是猛地窜了过去,一口就咬在了麦子兄弟的裤腿上死活不放。  兄弟们就觉着奇怪了?  盘子平时从来不这样啊?  难道……  兄弟们就都抓起了家伙,也不用多说就分散开来形成了防御圈,而我和麦子兄弟也就交替掩护着朝着那建筑里面走去。  可盘子还是咬着麦子兄弟的裤腿不放,从喉咙里呜呜地叫唤着,就是不让麦子兄弟朝着那建筑中走!  也就是僵持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我和麦子兄弟猛地就听到了一种古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人用极大的力量在拉扯着金属一般。还没等我和麦子缓过神来,那幢半掩在地下的建筑就在我们面前扭曲着坍塌下来!  轰然的响声与冲天而起的尘埃中,只有盘子的狂吠声在不见断地响起。而我们所有的兄弟却都目瞪口呆地站在尘埃之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盘子,恐怕我们……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那坍塌的建筑旁煮了一大锅排骨,兄弟们围成一圈吃了个眉飞色舞。  而盘子就趴在麦子兄弟身边,两只前爪抓着最大最肥的一块排骨啃的吱嘎作响。    第一百零三章   我这个人没念过几天书,所以我一直都不能理解一些大局方面的考虑,总体方面的想法。  所以我始终都不能忘记麦子兄弟的血,也忘不了麦子兄弟咽气之前问我的那句话……  为什么我们不开枪?  我始终在想着麦子兄弟咽气前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都是团头参座指导员口里叫唤的屌毛、最精锐的屌毛,连阎罗王都敢抓着暴揍一顿的屌毛……  我们为什么不开枪?  是我们的老大们不心疼我们么?  我不这么认为。  有兄弟病了,指导员亲自端着炊爷老大特制的病号饭送到患病兄弟的床头。要是那兄弟病重,指导员还会亲自派车送兄弟去陆军医院看病。  自然,上好的水果补品也是指导员亲自送到病床边,外加上指导员那味道浓厚的河南梆子——你个孬孙,赶紧的给老子好起来。你个孬孙是想泡病号是怎么的?  有了这句话,哪个兄弟不是养好了病之后飞快的窜回了部队,玩命地在操场上操练?  还有参座,那张笑脸在兄弟们的眼里就是后盾的象征。尤其是基层军官们,谁有个麻烦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我们参座。  通常都是那些个基层军官哥哥们把麻烦事情的原位跟参座一说,参座那两道弯弯的细眉毛一挑、一张笑脸首先就安定了那些哥哥们的心思。  然后就是参座出马,一张笑脸走四方,还真就是没参座办不下来的事情。  解决了麻烦,参座还是一张笑脸,拍着那些个基层军官哥哥们的肩膀、慢条斯理的笑着说都搞定了,你们这帮子小子就安心穿着这身马甲就是。  好好干,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万事都有部队帮着你们扛呢!  至于参座回来了之后累得趴床上吐血,却是没几个人知道的。也就是参座的公务员见过几回,却被参座严令不得外传……  可兄弟们还是知道了,也就都念着参座的好处!  还有我们团头,话少、而且长相威猛彪悍,一般人不熟悉的还真是不敢跟团头多说话。  可团头是个实在到了骨子里面的人。  就有那么一回,因为后勤上的调拨失误、兄弟们在高原基地上断了给养,所有兄弟就靠着三五块指甲大的肥肉熬油还有一堆烂菜帮子苦撑,团头可就坐不住了……  亲自开着车就杀到了我们上面的军需部门,也不管那么多跟自己同样军衔的军官在场、跳着脚臭骂一通之后,团头干脆就是一屁股坐在了军需处门口,活生生把那位军需上的老大给堵在了屋子里,说啥时候老子的兵们吃上东西了啥时候你出来!  否则的话,老子的兵饿得肚子,你个王八蛋也饿得!  当时可是把一帮子肩膀上两杠三花四花的老大们给看的瞪圆了眼珠子!  不管怎么说,这肩膀上扛着两杠三花四花的老大们都是在军队里面熬老了年头的。虽说都是见过血的猛人,可年纪大了资历深了,也就不怎么闹些血气方刚时的情绪了。  却没想到,我们团头居然就当众来了这么一手。而且是油盐不进、不管谁劝我们团头都是脖子一拧,死活就是那句话——老子的兵饿得,这王八蛋也饿得!  就这么僵持了一个上午,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机灵,就想起来给团头的老上司打个电话,看看团头的老上司是不是能说动了团头?  老爷子接到电话立刻就赶来了,一看见团头就是一声暴喝说你个刘爪子你牛B啊?你敢给老子堵住军需部门的大门?你以为天下就是你一支部队了是不是?你以为别的部队就不要吃喝给养?  来人,给老子把这个没王法的混帐给押起来,关禁闭室去!  团头就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老首长,然后团头猛地就哑着喉咙说老首长我错了!  可是老首长,我的兵们……饿啊……  当时在场的有不少是我们团头的老战友老下级,可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团头的眼睛红了、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老爷子最终也没关团头的禁闭,反倒是亲自过问了我们这帮子小兄弟的给养供给。  我们也就知道我们那看起来威风凛凛、就像是铁打金刚般的团头也有软肋,那就是我们这帮子兄弟,就是团头嘴里叫的屌毛们。  这么心疼我们的老大们,为什么就不下令开枪???  我还记得那夜的警报声响起的时候,麦子兄弟是首先窜出去的,我们的任务是紧急支援即将被围困的县政府。  那年的秋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杂碎们煽动着一些群众闹事,居然就开始在县城的大街上公然殴打干部群众,抢劫路边的商铺。  而一些政府部门也就首当其冲的成为了被攻击的目标。  武警的兄弟们已经是竭尽全力地保护着一切机关和重要的民生设施,周边的援军也在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赶来,可县政府已经是岌岌可危!  我们几乎是冒着漫天横飞的瓦砾砖块强行突入县政府的,给我们打开大门的武警兄弟身上都已经见了血。当看到我们的时候,武警兄弟的老大、一个肩章都被撕扯掉了一边的上尉满脸是血的朝着我们招了招手,却连一句话都没说出口来就已经晕了过去。  我成了保卫县政府的最高指挥官。  我身边有二十四个武警的兄弟,而且他们身上全都已经被砖块瓦砾砸得见了血,有的甚至被打断了胳膊。  还有我带来的十一个兄弟,每一个都是见过血的猛人,而且都携带了足够的火力装备。  我不得不说武警兄弟的骨头真是硬朗,尤其是那个昏迷的上尉。眼睛刚刚睁开就叫人找我过去说兄弟,我这伤势估计是没法子指挥下去,这里可就全都交给你作主了!不过,你得给我安排个岗位,我的兄弟们在玩命我不能闲着歇着!  我得对那位重伤的武警上尉老哥说一声,兄弟我服你!  我把通讯室设在了楼顶,担任通讯的是杨可,还有两个重伤的武警兄弟在旁边协助。  四名机枪手已经在楼顶就位,而且用一些办公室里的桌子板凳和临时挖掘的泥土构筑了机枪掩体。虽说只有两挺班用机枪,但只要运用得当,交叉火力也足够封锁汹涌而至的人流。  狙击手们全部安置在了二楼,虽说二楼因为射击窗口的局限造成了一定的射击盲区,但对封闭周边围墙上的出头鸟还是很有作用的。  在某些试探性攻击开始的时候,枪声一响、目标被击杀后却不见射手位置的攻击模式,或许比机枪扫射的威力还要大些。  至于其他的兄弟,除了留出一部分作为预备队之外,大部分的人马都集中在了门口作为威慑力量使用。  这时候,也就看出来武警的兄弟们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和勇气了。  就我所知,那些在门口列阵的武警兄弟们虽说身上都挂着微型冲锋枪,但枪膛里面却没几个是上了实弹的,有的甚至就连空包弹都没装满……  稍做整顿之后,一个依托着围墙和二楼窗户、三楼顶层的环形防御圈已经形成。  杨可也已经和团头取得了联系,团头告诉我们,最多就是二十个小时,武警部队的援军就会到达,让我们坚守待援!  县政府大楼中能够储存水的器具早已经装满了清水,早在我们到达之前,武警兄弟早已经做好了水源储备工作,以防有人断水后纵火。  而补给的药品和野战口粮我们也携带了不少,足以支撑到援军到达。  我依稀记得古代兵法中说过的,守城作战想要获胜,外在条件必须是内有粮草、外有援军,这才能达到获胜的目的。  这两样条件我们都已经具备,剩下的就是死守待援了!以我们的作战能力,一群乌合之众是绝对不可能攻破我们的防御的!  可我真是没想到,那是我和我麦子兄弟呆在一起的最后十七个小时……  可为什么?  我的老大们,你们为什么不许我们开枪?    第一百零四章   武警的兄弟们早已经用县政府修缮房屋用的白灰划出了两道警戒线,可围墙外那已经陷入了疯狂的人群却早已经把警戒线给踩踏得不见了踪影。  我们必须要再次的划出警戒线!  大门被再一次的打开,武警的兄弟不顾浑身上下的伤痕,用防暴盾牌遮掩着不时飞来的砖头石块,掩护着江宽和另外的两个提着灰桶兄弟,同时将混乱的人群推开了一段距离。  警戒线重新设立了起来,而假设在楼房顶上的高音喇叭中,那重伤的武警上尉用各族语言反复规劝着被人裹胁的群众不要受那些哥混帐的挑唆,尽快散去。  人群中的一些上了年纪的少数民族群众开始安静了下来,有的人已经打算转身离去,只是在东张西望的看着周围、希望能见到几个能与自己一起离开的朋友。  而那些血气方刚的少数民族青年也有些迟疑,不再朝着县政府中投掷石块砖头,彼此间也开始窃窃私语……  事态开始趋于缓和。  原本那些个挑是拨非的混帐东西也就没什么值得人信服的理由,只是用些道听途说的事情添油加醋后来混淆少数民族群众的视听而已。  就像是这次的骚乱,原本就是因为几个地方上的少数民族青年几句口角引发的街头斗殴,恰好被几个路过的武警兄弟三两下的给制止了、并且把斗殴双方的人都送到了当地派出所。  本来就是个相当简单的事情,可是在那些个煽动骚乱的混混嘴里说出来,就成了武警血腥镇压少数民族群众。以讹传讹的一通忽悠、再加上少数民族兄弟们特有的向心力和民族荣誉感,骚乱也就逐渐成型。  当被裹胁进骚乱的少数民族群众越来越多时,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流氓也就混杂其中趁乱打砸抢劫,将原本只是想要讨个说法的少数民族兄弟的眼睛烧得通红,甚至自觉不自觉的参与到了打砸抢劫的行动中。  可眼看着武警兄弟们已经开始介入,再加上我们这帮子兄弟荷枪实弹的增强了武警兄弟的火力,不少的少数民族兄弟也就开始清醒过来,不想再参杂在骚乱之中。  兄弟们也就松了口气……  可没等兄弟们缓过来,从人群中猛地就响起了几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吆喝着武警的兄弟打死了少数民族兄弟,汉人将要将少数民族兄弟赶尽杀绝。  还有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喊,说汉人最擅长的就是秋后算帐,现在不把这些个拿枪的汉人杀绝,今后谁都免不了要一死,家里人也要死个精光!  砖头石块再次地飞舞起来,甚至还有几支粗制滥造的弩箭歪歪扭扭地飞过来,砸在了县政府大楼的墙壁上。  警戒线被再次地越过了!  楼顶上的杨可在不断地与指挥部取得联系,在眼看着警戒线被再次冲破之后,不用我说什么,杨可已经将现场的紧急情况汇报到了指挥部。  通讯器里面传来的是团头的声音,命令我们鸣枪警告。  机枪的长点射凶猛地响了起来,几个狙击手也都锁定了在人群中缩着脑袋煽动的几个罪魁祸首!  人群再次的退后了……  但漫天飞舞的砖头石块却是更加的密集起来!  我看见几辆卡车响着汽笛一路狂冲过来,满车装载的都是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在几个煽动的混混们反复的吆喝下,不少人冲到了那卡车上,抓着拳头大小的鹅卵石继续朝着县政府中狂砸!  人群中,那阴恻恻的声音再次的响了起来,说大家伙就站在警戒线外面砸,不要越过警戒线!只要不过警戒线,那些汉人当兵的是不敢开枪的!  我只能让兄弟们后撤……  武警兄弟们的防暴盾牌本来就数量不足,抵挡了那么长时间的砖头石块、早就被砸的坑坑洼洼,甚至是被砸开了不少裂缝。  在露天的环境下,兄弟们是绝不可能用血肉之躯去硬扛那雨点般的石块的……  人群中再次有人疯狂的叫嚣着,汉人当兵的被打退了,大家冲进去啊!打死汉人当兵的、杀光汉人当官的,咱们自己当家做主人……  疯狂的人群就像是海潮般的冲击在了县政府的围墙上,尤其是在大门的位置上,那些被身后的巨大力量推到了大门上的少数民族小伙子们甚至被挤压得惨叫失声!  我们不得不冒着雨点般的石块重新冲到了院子里,用自己的身体去顶住人群对县政府大门的冲击。  我甚至都来不及站稳脚跟,巨大的冲击力已经撞在了我身前的防暴盾牌上。以我的块头和力气,也险些被那巨大的力量撞了个跟头。  武警兄弟们已经全部顶了上去,而我带来的兄弟除了几个坚守紧要位置的也都已经上阵……  这其中就有麦子兄弟……  麦子兄弟抢过了一张防暴盾牌冲在了最前面,用自己的肩膀顶住了早已经开裂的防暴盾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大门。  县政府的大门是拇指粗细的螺纹钢筋焊接而成的,平时也就是防个君子的操行,根本就顶不住如此巨大力量的冲击。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大门的螺纹钢筋在吱嘎作响中变型扭曲,就连那拳头粗细的门轴都被硬生生从水泥中拖拽出来。  兄弟们就都红了眼睛了……  大门一旦失守,蜂拥而至的人群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个兄弟们能够抵御的!  兄弟们倒是从来不怕死,可县政府里面还有好些个政府官员、还有好几个德高望众的维吾尔族阿訇啊!  这要是被人趁乱给弄死一个,到时候可就真是浑身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门外的人群、尤其是那些挤在门口的人中,已经有人掏出了锋利的英吉沙战刀,疯狂地朝着那些顶在门口的兄弟们劈砍起来。  血,我看见血冲一些来不及遮掩躲避的兄弟身上涌了出来!  我的耳机中已经传来了狙击手们那压抑着愤怒的声音,还有机枪手们那暴烈的喊叫……  我们都见不得自己的兄弟流血!  再次鸣枪警告的命令终于下达了,当猩红的曳光弹弹道划破了我们头顶的天空后,人潮再一次地退去……  我就看着顶在门口的兄弟们顿时瘫倒了好几个,还有两个兄弟虽说是还勉强依靠着墙壁站着,但也是明显的有了脱力的征兆。  我也挂彩了……  我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弄出了个一寸来长的口子,一截头皮软呼呼地垂落下来,拉拽得脑袋上丝丝生疼。  江宽那巨孙子的家伙也不比我好多少,脸上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白花花的颧骨都露了出来,右眼也已经一片青紫,整个眼球都是血红的一片,几乎看不出眼白的存在。  我就赶紧叫麦子兄弟说麦子,你赶紧的过来给我们处理一下子伤口,兄弟们说不准还有恶仗要打……  我话还没说完,我就知道麦子兄弟肯定出事了。  麦子兄弟还是用肩膀顶着那块开裂了的盾牌,整个人都保持着一个拼力抗拒冲击的姿势,可麦子兄弟的肋骨边却早已经是鲜红的一片,连裤腿都已经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的变了颜色!  我和江宽就赶紧冲过去抱住了麦子兄弟。  我们都是操练这些个杀人技巧的,只看麦子兄弟失血的程度就能知道麦子兄弟被伤了心脏,再看看麦子兄弟的眼睛,我们就知道麦子兄弟已经不成了……  麦子兄弟的嘴就轻轻动了几下,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兄弟们就都傻了……  麦子兄弟就这么没了?  麦子兄弟是我们的开心果,平时谁有个不开心的时候,听麦子兄弟说相声似的忽悠几句,也就能开怀一笑,然后该干嘛干嘛去,至少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麦子兄弟是我们中间最精战场专医疗救护的,平时训练的时候伤了,麦子兄弟三两下的按摩推拿,兄弟们有个扭伤摔伤的也就手到病除。  麦子兄弟能打,平时对练的时候、即使是我们中间最能打的兄弟都占不到麦子兄弟没一点便宜,只能是咬牙切齿的打醒精神应对麦子兄弟那不知何时到来的致命一击。  还有我们的军犬大爷,都是麦子兄弟的好朋友。平时我们嘴馋了、窜过围墙去买点子吃喝,只要是麦子兄弟出马,那些个警惕性极高的军犬大爷都是不咬不吠,只是摇头摆尾的听任麦子兄弟窜墙来去。  麦子兄弟是这么牛B的人,他怎么就这么没了?  他怎么能就这么没了?  他甚至没跟我们说一句话啊!  杨可在楼顶上汇报情况,杨可已经疯了!  就像是狼一样的嚎叫着说麦子兄弟没了,被那些个分裂混混给杀了!  我们要给麦子兄弟报仇!  通讯器中传来的命令几乎让杨可摔掉了通讯器……  不许开枪!绝对禁止开枪!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鸣枪警告!  在听到了这个命令的时候,我想,我也要疯了!  我吼叫着让机枪手开火让狙击手开火让所有拿着枪的兄弟开火,杀光眼前的所有人!  我不知道杀死我麦子兄弟的人是谁,可我知道他就藏在这人群中!  我眼前的人群平时享受着国家给的照顾政策,我眼前的人群平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我们这帮子兄弟提供的保护,我眼前的人群只要是有了麻烦、上政府上部队求援的时候从来都能满意地解决问题!  可他们却参加骚乱,他们朝着我们投掷石块,他们还杀了我麦子兄弟!  我要杀光他们!我要杀光所有的分裂混混!  我记得,我像是狼一样的嚎叫起来……  兄弟们,给我杀!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一直都认为我不是当官的料子,尤其不适合当掌控战场大局的战场指挥官。  我见不得自己的兄弟遭罪,我更见不得自己兄弟的血。  我会因为这血疯狂!  如果不是那重伤的武警上尉老哥吼叫着让人下了我的枪,如果不是江宽死死抱住了我……  我想,我现在应该还在军事监狱中,或者是躺在某个荒僻的坟场中!  增援的武警兄弟提前赶到了骚乱现场,骚乱很快平息了下去,而我们也回到了自己的基地中。  我被直接送到了禁闭室中……  我脑袋上的伤被陆军医院的医生做了最好的处理,几乎感觉不到太多的痛楚了。  可我的心里疼,疼的撕心裂肺,疼的翻江倒海!  我就怎么都想不明白了!  为什么?  我们对面的明明就是那些个分裂混混,我们的狙击手甚至都锁定了那些煽动闹事的分裂混混,绝对可以做到一击必杀!  为什么我们的老大们下死命令,禁止我们开枪?  兄弟如手足,这句话大家伙都知道。尤其是我和我的兄弟们,穿着一样的马甲、操练着一样的套路,吃着同样的苦,受着同样的罪……  这种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兄弟感情,我敢说世界上唯一能够与之媲美的,恐怕只有伟大的母爱了。  可我的兄弟就在我眼前没了,我却不能给兄弟报仇,即使杀我兄弟的仇人就在眼前!  还有句老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绝不可被饶恕的!  我们的老大们对待我们,那也就像是父亲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  平时,老大们的严厉、甚至是苛责,我们都可以认同或是忍受,为的就是知道老大们是从心里面疼我们的,只是这种疼爱始终是隐藏在森严的军规下,不那么容易被人觉察罢了!  可麦子兄弟没了,老大们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怎么老大们就那么冷酷,就不为麦子兄弟报仇?就不为自己的孩子报仇?甚至还不允许另外的孩子们去报仇?  这他妈的算是怎么回事???  我就被这些个问题和想法折磨着。  我根本没法子睡觉,也不想吃一口东西、即使那是炊爷老大亲自送来的病号饭!  我只是想抽烟!  我就找看着我的兄弟要烟抽、找给我送饭的炊爷老大要烟抽。而且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直到整个禁闭室里面就像是着了火一般直从窗户里面朝外冒烟。  我绞尽脑汁的想着心里的问题,实在是想不通了,我就使劲的嚎叫,就像是狼一般的嚎叫!  禁闭室外面警戒的兄弟实在是受不了我那一阵接着一阵的嚎叫,就打开禁闭室门上的小窗户说光头,你别嚎叫了成不?  这是禁闭室离着宿舍还算是比较远的,要不你这么一通嚎叫,那大家伙都别过了!  光头,麦子兄弟已经没了,兄弟们都挺难过伤心的。可你也不能这样啊?你都两天没吃没喝了,就是一个劲抽烟。照着这么下去,你会死的!光头要不你吃点东西?  我就赤红了眼睛看着看守我的兄弟说我要喝酒!我想不通我头疼我想睡觉可是睡不着,我要喝酒!  看守我的兄弟就傻眼了。  我们这地方,别说平时就是绝对禁止酗酒的、私人也不允许藏酒,就是有酒的话,这大半夜的也没地方给我找去吧?  看守我的兄弟和我还正大眼瞪小眼的犯迷糊,我猛地就看见哨兵身后的黑暗中有两个影子!  然后那影子就走到了禁闭室门口的灯影下面,我就看见是指导员和炊爷老大。  指导员就那么默默的看着我,手里头拿着两盒子红塔山香烟。炊爷老大也是那么静静的看着我,手里面端着一个大脸盆、裤兜里面还露出了两个酒瓶子的瓶颈。  指导员就朝着看守我的兄弟说打开禁闭室,然后你站远点子去放哨!  禁闭室的门就打开了,炊爷老大就走进来放下那脸盆,再从裤兜里面掏出来两瓶子新疆啤酒放在一边。  指导员就坐在了我面前,顺手就把那两盒子烟扔在桌子上,然然后一巴掌抓开了啤酒瓶盖子。  指导员先端起了一瓶子啤酒,看着我说光头,咱爷们喝一个?  我也就端起了酒瓶子喝酒。尽管我的嘴巴和喉咙被冰冷的啤酒蛰得疼的要命,可我还是灌了一大口下去。  指导员再指指那大脸盆里面的菜说光头你吃,最好都吃光!  我就吃,吃的咬牙切齿吃的狼吞虎咽,虽然我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可我还是跟玩命似的朝着嘴里填东西。  酒菜很快就没了,指导员就点上一根烟,看着我说光头,知道为什么关你么?  我就直眉瞪眼的看着指导员说为什么不许我们开枪?  指导员就狠狠的抽了口烟,然后朝着我说光头你想想为什么关你?好好想想!  我依旧没搭理指导员的问题,还是梗着脖子瞪着指导员说为什么不让我们开枪?  指导员就站起来转过身看着窗外说光头,你说说你和麦子什么关系?再说说我们这些个当基层主官的和麦子是什么关系?  我就看着指导员的背影说我和麦子是兄弟!你们,原来我当你们是麦子兄弟的兄长、甚至是父亲叔伯,可现在……  我没见过哪个当爹当叔伯的见着自己的子侄被杀还无动于衷、甚至放任杀人凶手逃遁的!  指导员就站在窗口前冷笑了一声!  指导员说光头你想想看,麦子是什么地方人?麦子姓什么?你再想想看和麦子兄弟同姓的老大……  我就有点子愣怔了。  麦子兄弟的姓本来就比较少,而且我们的某个高级老大就是和麦子同姓的!  不会是……  指导员转身看着我点点头说你个屌毛应该猜到了是吧?那我还告诉你,你们上报情况的时候,麦子的老父亲就站在通讯器旁边!  是老爷子亲自下达的不许开枪的命令!  是麦子兄弟的亲爹不让你们给他儿子报仇,给他唯一的儿子报仇!  听说你个屌毛当时拼命喊要杀光你眼前的骚乱人群,你能杀多少人?  一百个?一千个?  你应该知道,只要当时老爷子一声令下,周边数万部队能有多少的杀伤力?整个县城、甚至周边发生骚乱的区域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就能重新变成一片渺无人烟的荒漠!  可老爷子为什么不下令???  你个屌毛当兵的日子也不短了,你知道尊重上级,遵守军规,平时老子一声令下,你个屌毛也能相当漂亮的完成任务!  在你心里,你个屌毛就是为了你的旷明哥哥、你的指导员,你的麦子兄弟在作战!  可你知道,你旷明哥哥、你的指导员,还有你战死的那些兄弟们是为了谁在作战?  他们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组成这个国家的良善百姓!  你个屌毛给老子想清楚了,你小子究竟是国家军队中的一员,还是某个私军中的一份子!?这里究竟是军队,还是水泊梁山的聚义堂?    第一百零六章   我的档案袋里面有了第一个处分。  我想如果不是指导员和团头在背后替我使劲、甚至是拍着胸脯子替我扛了罪过,估计我就要因为抗命上军事监狱里面歇着去了!  自然而然,我的一班班长的头衔也就没了。在指导员的一声断喝之下,江宽那巨孙子的家伙愁眉苦脸的成了一班班长,负责班内一应事务。  我得说江宽这孙子真是相当的不地道。  你说你当个班长就当吧,你犯得上什么事情都窜过来嬉皮笑脸的跟我商量?尤其是在班里其他兄弟面前,江宽那巨孙子的家伙更是一口一个老班长的叫着,时不时的还半真半假的给我弄个洗脸水之类的……  你个孙子你这不是存心给我心里面添堵么?  我心里不舒服,我始终也没明白指导员的话,至少是没从心底里明白!  大局观念,整体思维,这些我心里明白,为此要付出代价我也知道。可为什么是我的麦子兄弟……  我知道我的心思再次地陷入了死胡同。  军队里的规矩是思想通了要服从命令、思想不通也要服从命令。  所以在平时的操练中,我并没有显露出心中的想法,只是将那些想不通问题的痛苦演化成了训练中的玩命和不顾一切。  无数次的达标考核,无数次的竞赛,我拿了不少的名次,那个塞在了我档案袋中的处分也就在一段时间后撤销了。  可我知道我的心里还是有个结!  而且我没想到,解开这个结的人,是我的嫂子,我那从河南农村来的、几乎没念过几天书的嫂子。  我记得那是在临近元旦的时候,通讯员猛地就拉了几个小兄弟出公差,把基地旁边家属区中的一套平房打扫的干干净净,再招呼了几个兄弟从军需处领来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和炊事用品。  然后,兄弟们就都知道嫂子要来了。  指导员和嫂子之间的故事,我早就听不少跟随指导员多年的老兵哥哥们说过了。  指导员是家中的独苗,在那个全国都没几个人能吃饱了肚子的年代,指导员家里也和大部分的中国农村家庭一样,紧巴巴的守着那些可怜的口粮熬日子。  指导员家的老太爷也就想尽了一切法子把指导员送到了军队中。不求别的,说白了就是让指导员在军队里面能吃口饱饭,也给家里面减轻了负担不是?  指导员就去了部队,而且在部队里面狠狠地操练了几年。  日子长了,指导员家老爷子在看着自己孩子出息了的同时,也就开始担忧另一个对指导员至关重要的事情了。  指导员到了要结婚的年龄了。  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尤其是那些个一脉单传的独苗家庭,更是对这个事情看的郑重无比。  老爷子就叫指导员赶紧的想法子回家一趟,也好早些给指导员订下一门亲事。  这就不得不说起老式中国军装上的一个明显区别——两个兜与四个兜。  两个兜的衣服是士兵的军装,在当年的社会大环境下,那就意味着嫁给寻常士兵,依旧不能脱离原有的生活范畴。在农村说来,那就是还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里刨食。  而四个兜的衣服则是干部的军装。嫁给了一个干部,那就意味着可以成为随军家属,可以吃一份军队中的口粮,可以脱离成天侍弄庄稼的命运。  在那个年代,现代的人们所希望的爱情成为了婚姻的副产品,而能不能填饱肚子反倒成为了婚姻的先决条件。  现实,有时候就是那么残酷而又赤裸裸的存在着的……  所以当时还是个穿着两个兜军装的指导员也不能免俗,就找相熟的干部借了件四个兜的军装,昂首挺胸的回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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