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梦启十一月廿四日福建永春县蓬壶乡华记药号转交普济寺善梦收。丏尊、圆晋居士同览:养痾山中,久疏音问,近以友人请住檀林乡中结夏安居,故得与仁者特殊通信,发起一重要之事。以‘护生画集正续编’流布之后,颇能契合俗机,丰居士有续绘三四五六编之弘愿,而朽人老病日增,未能久待,拟提前早速编辑成就,以此稿本存藏上海法宝馆中,俟诸他年络续付印可也。兹拟定办法大略如下:乞仁者广征诸居士意见,妥为核定,迅速进行,至用感祷。(一)前年丰居士来信,谓:作画非难,所难者在于觅求画材。故今第一步为征求三四五六集之画材,于佛学半月刊及觉有情半月刊中登载广告,广征画材,其赠品以朽人所写屏幅中堂对联及初版印‘金刚经’(珂罗版印较再版为优,今犹存十余册。)等为奖酬。(一)此事拟请仁者及茅古农、沈彬翰、陈旡我、朱稣典六居士负责专任其事,仍请圆净居士任总编辑。(一)预定三集画七十张,四集八十张,五集九十张,六集一百张;每画一张,附题句一段。(一)已刊布之初二集,画风既有不同,以下三四五六集亦应各异,俾全书六集各具特色,不相雷同。据鄙意:以下四集中,或有一集用连环画体裁,或有一集纯用语体新文字题句,其画风亦力求新颖,或有一集纯用欧美事迹,此为朽人随意悬拟,不足为据。仍乞六居士妥为商定,务期深契时机,至为切要。(一)每集画旁之题句,字数宜少,或仅数字,至多不可超过四五十字,因字数多者,书写既困难,缩印亦未便。(一)征求画材之广告文,乞六居士酌定。征求既毕,应审核优劣,分别等第,亦乞六居士酌定。至其画材能适于作画否,乞稣典居士详核之。(一)以上且据登广告征求画材而言,依朽人悬揣,应征之人未必多,寄来之稿亦恐罕能适用,则登广告征求画材一事将无结果,殊为可虑。不如专请四位负责,每位各编一集之画材,如是或较为稳妥也,乞六居士详审之。以后关于此字之通信,乞寄与性常法师转交朽人,至感!农历六月六日音启丐尊居士文席:顷奉惠书,忻悉此事已承仁者尽力规画,助理一切,至用感谢!征求期限,似宜再展缓两月,因远方邮便迟滞,恒须一二月乃可达也。陈旡我居士因修习密宗法,无暇任事,曾来函辞谢。乞仁者再斟酌延请一位,助理此事为祷!致稣典居士一纸,乞便中交去。时事不靖,南闽物价昂至数倍乃至廿余倍,朽人幸托庇佛门,诸事安适,至用惭遑!旧存写小字笔已将用罄,乞仁者以护法会资代购小楷水笔数枝,封入信内寄下为感!护生画续编事,关系甚大,务乞仁者垂念朽人殷诚之愿力,而尽力辅助,必期其能圆满成就,感激无量。又有致圆净居士一纸,乞便中交去,迟迟无妨也。赠品以拙书为宜,由泉邮递可作信件例寄,惟宣纸已无购处,仅能用闽产之纸耳!率复不宣。闰六月廿七日音启倘他日因画材不足,未能成就四编者,亦可先辑一二编,其余俟后络续成之,附白。丐尊居士文席:去冬沪变时,曾致明片,未审收到否?画集资料想尚未辑就,无足介意也。因现在诸物昂贵,亦甚难出版,泉州米价将至三百,火柴每一小盒二圆,其他可知,贫民苦矣!朽人幸托庇佛门,食用无虑,诸事丰足,惭愧!惭愧!拙书二纸,乞随意结缘,略陈不宣。音启四月七日丏尊居士道鉴:惠书诵悉。问答一册已收到,承询所需,至用感谢。朽人近居普济寺中,所有用款皆由寺中支付。寺中住持兼任南洋寺务,故常寄款资来,以助寺用。画集缘资五百圆,亦其所募集也,故尊处施资,现不需用,乞勿寄下。谨谢,并复不宣。五月十二日音启丐尊居士道鉴:久未致讯,至念。上月徙居山中,距邮政代办所八里,投信未便,故诸友无音问也。兹拟向佛学书局请经,附一笺乞转送,并乞由晚晴会施洋三十圆附递,费神,至感!山乡风俗淳古,男业木土石工,女任耕田挑担,男四十岁以上多有辫发者,女子装束更古,岂惟清初,或是千数百年来之遗风耳。余居此间,有如世外桃源,深自庆喜!开明出版拙书‘华严集联’及‘李息翁法书’,乞各寄下三册,以结善缘,感谢无尽。惠书乞寄‘厦门转惠安县东门外黄坑铺港仔街回春号药店刘清辉居士转交净峰寺弘一收’。演音疏丏尊居士文席:前复函及写件想已收到,兹寄上致子恺居士一笺及写件一纸,乞便中转寄。又与李圆净居士一笺,乞便中托陈旡我居士转交,迟迟无妨也。谨恳不宣。九月十二日音启丐尊居士道鉴:战事纷起,沪上尚平安否?为念。画材数则附奉上,以备采择。以后倘有他处赠与朽人资财者,乞代辞谢,因现不需用也。稣典居士乞代致候。不宣。十一月七日音启近作附录:南闽道耆宿七秩寿联——‘老圃秋残犹有黄花标晚节。澄潭影现仰观皓月镇中天’。丐尊居士文席:今日已六十矣!今岁拟多写字结缘,便中乞惠施廿金,以备购宣纸及其他需用。拙书一纸,附奉慧览,不宣。己卯元旦晨演音启近来身体较前强健,齿力、目力皆佳,足力更健,无异少年,但精神颇呈老态耳。知念附闻。丐尊居士文席:朽人世寿周甲已过,拟自下月中旬始,至农历明年辛巳除夕止,掩室静修,须俟壬午元旦乃可与仁等通信也。仁者通信之处倘有变动,乞于辛巳十一月写交李圆净居士转送。谨陈不宣。九月三十日音启丐尊居士慧览:惠书诵悉一一。子恺处已久不通信,闻友人云:彼之通讯处为重庆沙坪珼国立艺术专校。(据彼八月廿五日之信云云。)闽中平静如常,仁者能入闽任职,则生活可无虑矣!泉州物价之昂,自昔以来冠于全闽,但米价每石亦仅一百七十元左右。其他闽中产米之区,如漳州及闽东等处,则仅五十元左右,泉州街市无乞丐,(另设乞丐收容所)物价亦不甚昂,华侨家族生活亦大致可维持,因努力种植,生产量甚富也。统观全闽气象,与承平时代相差无几。朽人于十四年前,无意中居住闽南,(本拟往暹罗至厦门而中止)至今衣食丰足,诸事顺遂,可谓徼幸,至用惭愧。唯从前发愿编辑律宗诸书,大半未成就,拟于双十节后,即闭关著书,辞谢通信及晤谈等事,以后于尊处亦未能通信。仁者欲知朽人之近状者;乞常访问上海慕尔鸣路一百十一衖六号大法轮书局陈旡我居士,及彼处同住之陈海量居士,因泉州诸僧常与海量通信,彼深知朽人之近状也。朽人近作,履载觉有情半月刊中,(旡我所办)乞仁者定此月刊一份,(自今年正月始尤善,每年一圆余。)即可常阅览朽人之近作也。苏慧纯居士亦为海量之旧友,仁者能常与海量晤谈,当获益匪浅也。(指导生活,安慰心灵。)不宣。十月一日音启附呈相一纸,为去秋九月所摄,佛名二纸,乞结缘。丏尊居士文席:朽人已于九月初四日迁化,曾赋二偈,附录于后‘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谨达不宣。音启前所记月日系依农历,又白。弘一大师文集—开示弘一大师文集—开示弘一大师著述改过实验谈青年佛徒应注意的四项南闽十年之梦影最后之□□授三皈依大意敬三宝万寿岩念佛堂开堂演词泉州开元慈儿院讲录改习惯放生与杀生之果报改过实验谈今值旧历新年,请观厦门全市之中,新气象充满,门户贴新春联,人多著新衣,口言恭贺新喜、新年大吉等。我等素信佛法之人,当此万象更新时,亦应一新乃可。我等所谓新者何,亦如常人贴新春联、著新衣等以为新乎?曰:不然。我等所谓新者,乃是改过自新也。但‘改过自新’四字范围太广,若欲演讲,不知从何说起。今且就余五十年来修省改过所实验者,略举数端为诸君言之。余于讲说之前,有须预陈者,即是以下所引诸书,虽多出于儒书,而实合于佛法。因谈玄说妙修证次第,自以佛书最为详尽。而我等初学之人,持躬敦品、处事接物等法,虽佛书中亦有说者,但儒书所说,尤为明白详尽适于初学。故今多引之,以为吾等学佛法者之一助焉。以下分为总论别示二门。总论者即是说明改过之次第:1、学须先多读佛书儒书,详知善恶之区别及改过迁善之法。倘因佛儒诸书浩如烟海,无力遍读,而亦难于了解者,可以先读格言联璧一部。余自儿时,即读此书。皈信佛法以后,亦常常翻阅,甚觉其亲切而有味也。此书佛学书局有排印本甚精。2、省既已学矣,即须常常自己省察,所有一言一动,为善欤,为恶欤?若为恶者,即当痛改。除时时注意改过之外,又于每日临睡时,再将一日所行之事,详细思之。能每日写录日记,尤善。3、改省察以后,若知是过,即力改之。诸君应知改过之事,乃是十分光明磊落,足以表示伟大之人格。故子贡云:‘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又古人云:‘过而能知,可以谓明。知而能改,可以即圣。’诸君可不勉乎!别示者,即是分别说明余五十年来改过迁善之事。但其事甚多,不可胜举。今且举十条为常人所不甚注意者,先与诸君言之。华严经中皆用十之数目,乃是用十以表示无尽之意。今余说改过之事,仅举十条,亦尔;正以示余之过失甚多,实无尽也。此次讲说时间甚短,每条之中仅略明大意,未能详言,若欲知者,且俟他日面谈耳。1、虚心常人不解善恶,不畏因果,决不承认自己有过,更何论改?但古圣贤则不然。今举数例:孔子日:‘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又日:‘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蘧伯玉为当时之贤人,彼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圣贤尚如此虚心,我等可以贡高自满乎!2、慎独吾等凡有所作所为,起念动心,佛菩萨乃至诸鬼神等,无不尽知尽见。若时时作如是想,自不敢胡作非为。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又引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数语为余所常常忆念不忘者也。3、宽厚造物所忌,曰刻曰巧。圣贤处事,惟宽惟厚。古训甚多,今不详录。4、吃亏古人云:‘我不识何等为君子,但看每事肯吃亏的便是。我不识何等为小人,但看每事好便宜的便是。’古时有贤人某临终,子孙请遗训,贤人曰:‘无他言,尔等只要学吃亏。’5、寡言此事最为紧要。孔子云:‘驷不及舌’,可畏哉!古训甚多,今不详录。6、不说人过古人云:‘时时检点自己且不暇,岂有功夫检点他人。’孔子亦云:‘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以上数语,余常不敢忘。7、不文己过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我众须知文过乃是最可耻之事。8、不覆己过我等倘有得罪他人之处,即须发大惭愧,生大恐惧。发露陈谢,忏悔前愆。万不可顾惜体面,隐忍不言,自诳自欺。9、闻谤不辩古人云:‘何以息谤?曰:无辩。’又云:‘吃得小亏,则不至于吃大亏。’余三十年来屡次经验,深信此数语真实不虚。10、不嗔嗔习最不易除。古贤云:‘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但我等亦不可不尽力对治也。华严经云:‘一念嗔心,能开百万障门。’可不畏哉!因限于时间,以上所言者殊略,但亦可知改过之大意。最后,余尚有数言,愿为诸君陈者:改过之事,言之似易,行之甚难。故有屡改而屡犯,自己未能强作主宰者,实由无始宿业所致也。务请诸君更须常常持诵阿弥陀佛名号,观世音地藏诸大菩萨名号,至诚至敬,恳切忏悔无始宿业,冥冥中自有不可思议之感应。承佛菩萨慈力加被,业消智朗,则改过自新之事,庶几可以圆满成就,现生优入圣贤之域,命终往生极乐之邦,此可为诸君预贺者也。常人于新年时,彼此晤面,皆云恭喜,所以贺其将得名利。余此次于新年时,与诸君晤面,亦云恭喜,所以贺诸君将能真实改过不久将为贤为圣;不久决定往生极乐,速成佛道,分身十方,普能利益一切众生耳。青年佛徒应注意的四项养正院从开办到现在,已是一年多了。外面的名誉很好,这因为由瑞金法师主办,又得各位法师热心爱护,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我这次到厦门,得来这里参观,心里非常欢喜。各方面的布置都很完美,就是地上也扫得干干净净的,这样,在别的地方,很不容易看到。我在泉州草庵大病的时候,承诸位写一封信来,——各人都签了名,慰问我的病状;并且又承诸位念佛七天,代我忏悔,还有像这样别的事,都使我感激万分!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到鼓浪屿日光岩去方便闭关了。时期大约颇长久,怕不能时时会到,所以特地发心来和诸位叙谈叙谈。今天所要和诸位谈的,共有四项:一是惜福,二是习劳,三是持戒,四是自尊,都是青年佛徒应该注意的。一、惜福‘惜’是爱惜,‘福’是福气。就是我们纵有福气,也要加以爱惜,切不可把它浪费。诸位要晓得:末法时代,人的福气是很微薄的:若不爱惜,将这很薄的福享尽了,就要受莫大的痛苦,古人所说‘乐极生悲’,就是这意思啊!我记得从前小孩子的时候,我父亲请人写了一副大对联,是清朝刘文定公的句子,高高地挂在大厅的抱柱上,上联是‘惜食,惜衣,非为惜财缘惜福’。我的哥哥时常教我念这句子,我念熟了,以后凡是临到穿衣或是饮食的当儿,我都十分注意,就是一粒米饭,也不敢随意糟掉;而且我母亲也常常教我,身上所穿的衣服当时时小心,不可损坏或污染。这因为母亲和哥哥怕我不爱惜衣食,损失福报以致短命而死,所以常常这样叮嘱著。诸位可晓得,我五岁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世了!七岁我练习写字,拿整张的纸瞎写;一点不知爱惜,我母亲看到,就正颜厉色的说:‘孩子!你要知道呀!你父亲在世时,莫说这样大的整张的纸不肯糟蹋,就连寸把长的纸条,也不肯随便丢掉哩!’母亲这话,也是惜福的意思啊!我因为有这样的家庭教育,深深地印在脑里,后来年纪大了,也没一时不爱惜衣食;就是出家以后,一直到现在,也还保守著这样的习惯。诸位请看我脚上穿的一双黄鞋子,还是一九二○年在杭州时候,一位打念佛七的出家人送给我的。又诸位有空,可以到我房间里来看看,我的棉被面子,还是出家以前所用的;又有一把洋伞,也是一九一一年买的。这些东西,即使有破烂的地方,请人用针线缝缝,仍旧同新的一样了。简直可尽我形寿受用著哩!不过,我所穿的小衫裤和罗汉草鞋一类的东西,却须五六年一换,除此以外,一切衣物,大都是在家时候或是初出家时候制的。从前常有人送我好的衣服或别的珍贵之物,但我大半都转送别人。因为我知道我的福薄,好的东西是没有胆量受用的。又如吃东西,只生病时候吃一些好的,除此以外,从不敢随便乱买好的东西吃。惜福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主张,就是净土宗大德印光老法师也是这样,有人送他白木耳等补品,他自己总不愿意吃,转送到观宗寺去供养谛闲法师。别人问他:‘法师!你为什么不吃好的补品?’他说:‘我福气很薄,不堪消受。’他老人家——印光法师,性情刚直,平常对人只问理之当不当,情面是不顾的。前几年有一位皈依弟子,是鼓浪屿有名的居士,去看望他,和他一道吃饭,这位居士先吃好,老法师见他碗里剩落了一两粒米饭;于是就很不客气地大声呵斥道:‘你有多大福气,可以这样随便糟蹋饭粒!你得把它吃光!’诸位!以上所说的话,句句都要牢记!要晓得:我们即使有十分福气,也只好享受三分,所余的可以留到以后去享受;诸位或者能发大心,愿以我的福气,布施一切众生,共同享受,那更好了。二、习劳‘习’是练习,‘劳’是劳动。现在讲讲习劳的事情:诸位请看看自己的身体,上有两手,下有两脚,这原为劳动而生的。若不将他运用习劳,不但有负两手两脚,就是对于身体也一定有害无益的。换句话说:若常常劳动,身体必定康健。而且我们要晓得:劳动原是人类本分上的事,不唯我们寻常出家人要练习劳动,即使到了佛的地位,也要常常劳动才行,现在我且讲讲佛的劳动的故事:所谓佛,就是释迦牟尼佛。在平常人想起来,佛在世时,总以为同现在的方丈和尚一样,有衣钵师、侍者师常常侍候著,佛自己不必做什么;但是不然,有一天,佛看到地下不很清洁,自己就拿起扫帚来扫地,许多大弟子见了,也过来帮扫,不一时,把地扫得十分清洁。佛看了欢喜,随即到讲堂里去说法,说道:‘若人扫地,能得五种功德’又有一个时候,佛和阿难出外游行,在路上碰到一个喝醉了酒的弟子,已醉得不省人事了;佛就命阿难抬脚,自己抬头,一直抬到井边,用桶吸水,叫阿难把他洗濯干净。有一天,佛看到门前木头做的横楣坏了,自己动手去修补。有一次,一个弟子生了病,没有人照应,佛就问他说:‘你生了病,为什么没人照应你?’那弟子说:‘从前人家有病,我不曾发心去照应他;现在我有病,所以人家也不来照应我了。’佛听了这话,就说:‘人家不来照应你,就由我来照应你吧!’就将那病弟子大小便种种污秽,洗濯得干干净净;并且还将他的床铺,理得清清楚楚,然后扶他上床。由此可见,佛是怎样的习劳了。佛决不像现在的人,凡事都要人家服劳,自己坐著享福。这些事实,出于经律,并不是凭空说说的。现在我再说两桩事情,给大家听听:弥陀经中载著的一位大弟子——阿冕楼陀,他双目失明,不能料理自己,佛就替他裁衣服,还叫别的弟子一道帮著做。有一次,佛看到一位老年比丘眼睛花了,要穿针缝衣,无奈眼睛看不清楚,嘴里叫著:‘谁能替我穿针呀!’佛听了立刻答应说:‘我来替你穿。’以上所举的例,都足证明佛是常常劳动的。我盼望诸位,也当以佛为模范,凡事自己动手去做,不可依赖别人。三、持戒‘持戒’二字的意义,我想诸位总是明白的吧!我们不说修到菩萨或佛的地位,就是想来生再做人,最低的限度,也要能持五戒。可惜现在受戒的人虽多,只是挂个名而已,切切实实能持戒的却很少。要知道:受戒之后,若不持戒,所犯的罪,比不受戒的人要加倍的大,所以我时常劝人不要随便受戒。至于现在一般传戒的情形,看了真痛心,我实在说也不忍说了!我想最好还是随自己的力量去受戒,万不可敷衍门面,自寻苦恼。戒中最重要的,不用说是杀、盗、淫、妄,此外还有饮酒、食肉,也易惹人讥嫌。至于吃烟,在律中虽无明文,但在我国习惯上,也很容易受人讥嫌的,总以不吃为是。四、自尊‘尊’是尊重,‘自尊’就是自己尊重自己,可是人都喜欢人家尊重我,而不知我自己尊重自己;不知道要想人家尊重自己,必须从我自己尊重自己做起。怎样尊重自己呢?就是自己时时想著:我当做一个伟大的人,做一个了不起的人。比如我们想做一位清净的高僧吧,就拿高僧传来读,看他们怎样行,我也怎样行,所谓:‘彼既丈夫我亦尔。’又比方我想将来做一位大菩萨,那末,就当依经中所载的菩萨行,随力行去。这就是自尊。但自尊与贡高不同;贡高是妄自尊大,目空一切的胡乱行为;自尊是自己增进自己的德业,其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看不起人的意思的。诸位万万不可以为自己是一个小孩子,是一个小和尚,一切不妨随便些,也不可说我是一个平常的出家人,哪里敢希望做高僧做大菩萨。凡事全在自己做去,能有高尚的志向,没有做不到的。诸位如果作这样想:我是不敢希望做高僧、做大菩萨的,那做事就随随便便,甚至自暴自弃,走到堕落的路上去了,那不是很危险的么?诸位应当知道:年纪虽然小,志气却不可不高啊!我还有一句话,要向大家说,我们现在依佛出家,所处的地位是非常尊贵的,就以剃发、披袈裟的形式而论,也是人天师表,国王和诸天人来礼拜,我们都可端坐而受。你们知道这道理么?自今以后,就当尊重自己,万万不可随便了。以上四项,是出家人最当注意的,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不久就要闭关,不能和诸位时常在一块儿谈话,这是很抱歉的。但我还想在关内讲讲律,每星期约讲三四次,诸位碰到例假,不妨来听听!今天得和诸位见面,我非常高兴。我只希望诸位把我所讲的四项,牢记在心,作为永久的纪念!时间讲得很久了,费诸位的神,抱歉!抱歉!南闽十年之梦影我一到南普陀寺,就想来养正院和诸位法师讲谈讲谈,原定的题目是‘余之忏悔’,说来话长,非十几小时不能讲完;近来因为讲律,须得把讲稿写好,总抽不出一个时间来,心里又怕负了自己的初愿,只好抽出很短的时间,来和诸位谈谈,谈我在南闽十年中的几件事情!我第一回到南闽,在一九二八年的十一月,是从上海来的。起初还是在温州,我在温州住得很久,差不多有十年光景。由温州到上海,是为著编辑护生画集的事,和朋友商量一切;到十一月底,才把护生画集编好。那时我听人说:尤惜阴居士也在上海。他是我旧时很要好的朋友,我就想去看一看他。一天下午,我去看尤居士,居士说要到暹罗国去,第二天一早就要动身的。我听了觉得很喜欢,于是也想和他一道去。我就在十几小时中,急急地预备著。第二天早晨,天还没大亮,就赶到轮船码头,和尤居士一起动身到暹罗国去了。从上海到暹罗,是要经过厦门的,料不到这就成了我来厦门的因缘。十二月初,到了厦门,承陈敬贤居士的招待,也在他们的楼上吃过午饭,后来陈居士就介绍我到南普陀寺来。那时的南普陀,和现在不同,马路还没有建筑,我是坐著轿子到寺里来的。到了南普陀寺,就在方丈楼上住了几天。时常来谈天的,有性愿老法师、芝峰法师等。芝峰法师和我同在温州,虽不曾见过面,却是很相契的。现在突然在南普陀寺晤见了,真是说不出的高兴。我本来是要到暹罗去的,因著诸位法师的挽留,就留滞在厦门,不想到暹罗国去了。在厦门住了几天,又到小云峰那边去过年。一直到正月半以后才回到厦门,住在闽南佛学院的小楼上,约莫住了三个月工夫。看到院里面的学僧虽然只有二十几位,他们的态度都很文雅,而且很有礼貌,和教职员的感情也很不差,我当时很赞美他们。这时芝峰法师就谈起佛学院里的课程来。他说:‘门类分得很多,时间的分配却很少,这样下去,怕没有什么成绩吧?’因此,我表示了一点意见,大约是说:‘把英文和算术等删掉,佛学却不可减少,而且还得增加,就把腾出来的时间教佛学吧!’他们都很赞成。听说从此以后,学生们的成绩,确比以前好得多了!我在佛学院的小楼上,一直住到四月间,怕将来的天气更会热起来,于是又回到温州去。第二回到南闽,是在一九二九年十月。起初在南普陀寺住了几天,以后因为寺里要做水陆,又搬到太平岩去住。等到水陆圆满,又回到寺里,在前面的老功德楼住著。当时闽南佛学院的学生,忽然增加了两倍多,约有六十多位,管理方面不免感到困难。虽然竭力的整顿,终不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不久,我又到小雪峰去过年,正月半才到承天寺来。那时性愿老法师也在承天寺,在起草章程,说是想办什么研究社。不久,研究社成立了,景象很好,真所谓‘人才济济’,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盛况。现在妙释寺的善契师,南山寺的传证师,以及已故南普陀寺的广究师,都是那时候的学僧哩!研究社初办的几个月间,常住的经忏很少,每天有工夫上课,所以成绩卓著,为别处所少有。当时我也在那边教了两回写字的方法,遇有闲空,又拿寺里那些古版的藏经来整理整理,后来还编成目录,至今留在那边。这样在寺里约莫住了三个月,到四月,怕天气要热起来,又回到温州去。一九三一年九月,广洽法师写信来,说很盼望我到厦门去。当时我就从温州动身到上海,预备再到厦门;但许多朋友都说:时局不大安定,远行颇不相宜,于是我只好仍回温州。直到转年(即一九三二年)十月,到了厦门,计算起来,已是第三回了!到厦门之后,由性愿老法师介绍,到山边岩去住;但其间妙释寺也去住了几天。那时我虽然没有到南普陀来住;但佛学院的学僧和教职员,却是常常来妙释寺谈天的。一九三三年正月廿一日,我开始在妙释寺讲律。这年五月,又移到开元寺去。当时许多学律的僧众,都能勇猛精进,一天到晚的用功,从没有空过的工夫;就是秩序方面也很好,大家都啧啧的称赞著。有一天,已是黄昏时候了!我在学僧们宿舍前面的大树下立著,各房灯火发出很亮的光;诵经之声,又复朗朗入耳,一时心中觉得有无限的欢慰!可是这种良好的景象,不能长久的继续下去,恍如昙花一现,不久就消失了。但是当时的景象,却很深的印在我的脑中,现在回想起来,还如在大树底下目睹一般。这是永远不会消灭,永远不会忘记的啊!十一月,我搬到草庵来过年。一九三四年二月,又回到南普陀。当时旧友大半散了;佛学院中的教职员和学僧,也没有一位认识的!我这一回到南普陀寺来,是准了常惺法师的约,来整顿僧教育的。后来我观察情形,觉得因缘还没有成熟,要想整顿,一时也无从著手,所以就作罢了。此后并没有到闽南佛学院去。讲到这里,我顺便将我个人对于僧教育的意见,说明一下:我平时对于佛教是不愿意去分别哪一宗、哪一派的,因为我觉得各宗各派,都各有各的长处。但是有一点,我以为无论哪一宗哪一派的学僧,却非深信不可,那就是佛教的基本原则,就是深信善恶因果报应的道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同时还须深信佛菩萨的灵感!这不仅初级的学僧应该这样,就是升到佛教大学也要这样!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的灵感道理,虽然很容易懂;可是能彻底相信的却不多。这所谓信,不是口头说说的信,是要内心切切实实去信的呀!咳!这很容易明白的道理,若要切切实实地去信,却不容易啊!我以为无论如何,必须深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的道理,才有做佛教徒的资格!须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因果报应,是丝毫不爽的!又须知我们一个人所有的行为,一举一动,以至起心动念,诸佛菩萨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人若能这样十分决定地信著,他的品行道德,自然会一天比一天地高起来!要晓得我们出家人,就所谓‘僧宝’,在俗家人之上,地位是很高的。所以品行道德,也要在俗家人之上才行!倘品行道德仅能和俗家人相等,那已经难为情了!何况不如?又何况十分的不如呢?咳!这样他们看出家人就要十分的轻慢,十分的鄙视,种种讥笑的话,也接连的来了记得我将要出家的时候,有一位在北京的老朋友写信来劝告我,你知道他劝告的是什么,他说:‘听到你要不做人,要做僧去’咳!我们听到了这话,该是怎样的痛心啊!他以为做僧的,都不是人,简直把僧不当人看了!你想,这句话多么厉害呀!出家人何以不是人?为什么被人轻慢到这地步?我们都得自己反省一下!我想:这原因都由于我们出家人做人太随便的缘故;种种太随便了,就闹出这样的话柄来了。至于为什么会随便呢?那就是由于不能深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的道理的缘故。倘若我们能够真正生信,十分决定的信,我想就是把你的脑袋斫掉,也不肯随便的了!以上所说,并不是单单养正院的学僧应该牢记,就是佛教大学的学僧也应该牢记,相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不爽的道理!就我个人而论,已经是将近六十的人了,出家已有二十年,但我依旧喜欢看这类的书!——记载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灵感的书。我近来省察自己,觉得自己越弄越不像了!所以我要常常研究这一类的书:希望我的品行道德,一天高尚一天;希望能够改过迁善,做一个好人;又因为我想做一个好人,同时我也希望诸位都做好人!这一段话,虽然是我勉励我自己的,但我很希望诸位也能照样去实行!关于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灵感的书,印光老法师在苏州所办的弘化社那边印得很多,定价也很低廉,诸位若要看的话,可托广洽法师写信去购请,或者他们会赠送也未可知。以上是我个人对于僧教育的一点意见。下面我再来说几样事情:我于一九三五年到惠安净峰寺去住。到十一月,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我就搬到草庵来养病。这一回的大病,可以说是我一生的大纪念!我于一九三六年的正月,扶病到南普陀寺来。在病床上有一只钟,比其他的钟总要慢两刻,别人看到了,总是说这个钟不准,我说:‘这是草庵钟。’别人听了‘草庵钟’三字还是不懂,难道天下的钟也有许多不同的么?现在就让我详详细细的来说个明白:我那一回大病,在草庵住了一个多月。摆在病床上的钟,是以草庵的钟为标准的。而草庵的钟,总比一般的钟要慢半点。我以后虽然移到南普陀,但我的钟还是那个样子,比平常的钟慢两刻,所以‘草庵钟’就成了一个名词了。这件事由别人看来,也许以为是很好笑的吧!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看到这个钟,就想到我在草庵生大病的情形了,往往使我发大惭愧,惭愧我德薄业重。我要自己时时发大惭愧,我总是故意地把钟改慢两刻,照草庵那钟的样子,不止当时如此,到现在还是如此,而且愿尽形寿,常常如此。以后在南普陀住了几个月,于五月间,才到鼓浪屿日光岩去。十二月仍回南普陀。到今年一九三七年,我在闽南居住,算起来,首尾已是十年了。回想我在这十年之中,在闽南所做的事情,成功的却是很少很少,残缺破碎的居其大半,所以我常常自己反省,觉得自己的德行,实在十分欠缺!因此近来我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二一老人’。什么叫‘二一老人’呢?这有我自己的根据。记得古人有句诗:‘一事无成人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