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家没人,雷蕾就来找我,有时候晚上干脆不走,和我挤单人床,每晚我都闲不着,白天也落不着休息。 忙完事儿后,睡觉的时候雷蕾非要和我鼻尖相触,保持零距离。我说我不习惯。她说几天就能让我习惯。我说这样睡不着,我吸入的全是你喷出的二氧化碳,气上不来。她就说,你怎么不是一株植物呀,连光合作用都不会。 雷蕾让我对她说我爱你,我说不说,她说那你就是不爱我,我说不是,她说那你为什么不说,我说我不好意思,她说你还会不好意思,我说有些话不一定非说出来,她说那你就是爱我了,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雷蕾说,好,明天我带你去公证处,我问干嘛,她说去做公正,让你成为我的私有财产。我说好啊,如果六十年后你没了而我还活着,我就是你的遗产。雷蕾说,我不在了你活着能有什么乐趣,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回头咱俩一起走。我说你想干什么。雷蕾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雷蕾问我谈过女朋友吗。我说当然。她就问,谁甩的谁。我说是女的甩的我。雷蕾说,你怎么这么窝囊。我说天生如此。雷蕾说,也难怪,你有什么资本甩别人,能有女朋友已经够奢侈了。我说你说什么。她说没什么。我说别以为我没听见。她说听见了你还问。 这两天那件事频繁发生,我有点儿伤了,所以当雷蕾脱了衣服要求的时候,我有种面前摆着大鱼大肉,但已经吃撑了的感觉,只好摇摇头。雷蕾说,来吧,英雄。我说,干嘛。她说,强奸我吧。我说,我从不犯罪。她说,我是自愿的。我说,可是我不愿意。雷蕾就摸了我一下,说,还说不想,都硬成这样了。我说,就是不想,我这是尿憋的,说完下床去撒尿。 雷蕾整天就知道看电视和睡觉,我说你也不看看书,或者出去找找工作,都大四了,还这么混。雷蕾说,要是有看电视和睡觉的工作就好了。我说,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可惜这样的公司还没成立。我和雷蕾呆饿了就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吃饭,无论在哪儿,她都点金针菇,甭管凉拌,还是火锅。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我就问:“你想过将来干什么吗?” “没有,你说我能干什么?”雷蕾反问,“你对我有什么认识?” “你饭量可以。”我说。 “我不吃了!”雷蕾撂下筷子,甩手不吃了,但还是把嘴里正嚼着的金针菇咽下去。 “看来你现在饭量也不行了,这可是你唯一的优点呀。” “我就给你这么个印象?!” “能吃不是缺点。”我说,“我帮你分析一下未来吧。” “你说。” “你是学建筑的,除了考研、出国,只有一种选择,就是去工地。工地上的职业很多,如果靠体力劳动,虽然你能吃,但是没劲儿,所以,当民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太好了,求之不得。” “其次,走脑力劳动的路线,去当设计师,但是你刚毕业,撑死了设计个牛棚猪圈,摩天大楼轮不到你,你也就是给那些老专家沏茶倒水的份儿,可你一定不愿意干,所以,前途叵测呀!”我语重心长。 “那我学你不行吗,你想过干点儿什么吗,待业都一个月了吧。” 谈到这里,我便不再说话,只有低头吃饭。爸妈来了电话,说转得差不多了,明天回家。我挂了电话,雷蕾说,那明天我走了,正好过两天有一门补考,该看书了。 第二天,我跟雷蕾回了学校,陪她在教室看了一会儿书,她说看不进去,我说谁都一样,那也得硬着头皮看。雷蕾说要能看进一点儿,当初也不至于不过。我说你会什么写什么,哪怕驴唇不对马嘴,至少不会倒扣分,实在不行就抄几个公式,然后生搬硬套,还给雷蕾举例说明,我初中考物理的时候,有一道计算液体压强的题,我把公式忘了,只记得老师在课堂上告诉我们,背这个公式有窍门,原公式是P=ρgh,你们记住压强等于“肉鸡爱吃”就行了,于是我牢记在心,并将此话写在考卷上,后来卷子发下来,我看老师回了一句话:我也爱吃。还给了我一分,因为这证明我上课认真听讲了。 我说,还有一次,政治考试,简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所在,我便在答案上写下: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无处不在,正如歌中所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建设高潮……并因此得到该题一半的分数。 雷蕾说,让你这么一说,考试挺容易的,那我不看书了,回去听歌算了。 我说,万万使不得,如果你赶上的老师是乐盲,岂不还要重考。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作弊呀!” “我才不!”雷蕾坐在教室手里捧着课本,看了半个小时居然没有翻页,我问:“想什么呢,这么半天了,还盯着这页看。” “没想什么。”雷蕾看我一眼,然后把书翻过一页。 一分钟后,雷蕾又把书翻回到刚才那页。 我问:“怎么了?看不进去?” 她说:“肚子疼。” 我问:“吃坏肚子了?” “不是。” “那为什么?” 雷蕾没有回答,我看出她的表情,又问:“痛经?” 雷蕾点点头。 我说:“要不去医院开点儿止痛片?” 雷蕾说:“吃止痛片对身体不好。” “那怎么办,给你倒点开水喝?” “没用,你给我揉揉肚子吧。”雷蕾靠住我的肩膀。 我用胳膊揽住雷蕾的腰肢,手按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揉了起来。 雷蕾因为喝了许多茶水,随着我手掌的运动,有“咕噜”的水声从雷蕾的肚子传出。 揉了一会儿后,雷蕾按住我的手说:“别揉了。” 我说:“为什么,不疼了?” “还疼。” “那为什么不揉了?” 雷蕾趴在我的耳边说:“我想放屁。” 我悄声说道:“你能保证放出的屁既没有声音又没有臭味吗?” 雷蕾说:“有点儿困难,你没听过臭屁不响,响屁不臭的道理吗?” 我说:“那你就出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再放,多响多臭都没关系。” 雷蕾说:“你陪我去” “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 “不是我不想去,我怕去了影响你的发挥,我做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偷偷摸摸,当着人做不出来。” 雷蕾拽住我的衣服说:“你跟我去,我不怕。” 出了教室,来到楼顶,我点上一根烟,指着不远处的墙角对雷蕾说:“就那儿吧,我不过去了。” 雷蕾说:“我不想放了。” “为什么?” “没有感觉了。” “要不然我再给你揉揉肚子,酝酿一下情绪?” “不用了。” “那我们干嘛来了。” “我就是想和你出来呆会儿。” 抽完烟,我和雷蕾拥抱了片刻,没有接吻,因为她不喜欢我嘴里的烟味,然后又回到教室。 雷蕾让我留在学校陪她几天,等考试结束就给我自由,我说永远不给我自由才好,雷蕾说,想什么呢! 雷蕾的宿舍只有她一个人,我住着跟自己家似的。 谁能量化自己一天尿多少尿,我能。我一天能尿三瓶半“脉动”,大约2100ml。 “脉动”瓶口口径设计合理,不仅我的小鸡鸡,更大一些的外国朋友的小鸡鸡也能伸进瓶口尿,所以,我认为“脉动”是能走向世界,并与国际接轨的饮料。啤酒瓶则不成,口径太小,小鸡鸡进不去,只能徘徊在瓶口外尿,而这样尿显而易见的不妥之处在于,万一没对准的话,就会尿到外面或手上。什么叫以人为本,看看“脉动”的瓶口设计有多巧妙你就知道了,什么叫点滴处见真情,什么叫为消费者着想,这才叫。 这种方法是我在雷蕾宿舍小便时采用的,我懒得下楼去男厕所上,除了大便的时候。 在女厕所小便极为不方便,如果这里出现一个站着撒尿的人肯定会把撞见的女生吓一庞大的跳,而蹲下来只撒尿不拉屎,我不仅感觉别扭,更不会施展此项技能,太变态了。所以,我就找了一瓶“脉动”——在试验过可乐红绿茶鲜橙多健力宝等多种饮品后,方才选定“脉动”,前者们的瓶口小得仅可接纳婴幼儿的泄物。 以这般形式上厕所被人看见太可笑了,所以我一般是等雷蕾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才趁机采用,完事后立即将瓶子藏于床下。雷蕾一直追问我怎么上厕所。我说,不上,憋着。蕾蕾说,我看暖壶的水也没少被你喝呀,憋得住吗。憋不住也得憋着,我说。蕾蕾说,别憋得你晚上尿床。 如同尿床被发现一样,我如何小便还是被雷蕾侦破。有一天她刚出去就回来了,可能是厕所人满为患。她猛一推门,当时我正站在门后举着“脉动”接尿,被门撞了个趔趄,瓶子脱手而出,尿了一半的液体洒一地。 雷蕾说:“在门后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没干嘛。”我已经收回小鸡鸡。 雷蕾观察了现场,茅塞顿开:“哈,我终于知道了。” 就这样,我暴露了。 雷蕾果真按我说的做了,抄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宝典,带去考场。 考试下午四点开始,不到一个小时候,雷蕾满心欢喜地回来,说都抄上了,离开考场的时候,纸条还被旁边一个束手无策的男生要去。 雷蕾说,过了这门,再把毕业设计搞定,就算大功告成。我说那去庆祝一下吧,雷蕾说,当然了,等晚上的。 到了六点,我和雷蕾正要出去,来了一个电话,她说:“是你……找我什么事……对……啊……那怎么办……好吧。”然后挂了电话,愁眉不展地对我说:“出事了!”原来,雷蕾把纸条给了旁边男生后,他抄完又给了另一个男生,而这个男生笨手笨脚地刚打开纸条,就被监考老师擒获,他不打自招,说纸条不是自己的,别人给的,于是老师逆流而上,寻到根儿上。 而这个老师却是那个研究生的导师,他回到实验室把抓了一个女生作弊的事情说给在场人听,研究生随口问了一句哪个系的,导师说是建筑系的,研究生就特意问叫什么名字,导师说叫雷蕾,都大四了,估计学位没了,一张纸条,三个学位,明天我通报教学处。研究生听完赶紧跑出实验室给雷蕾打电话,验证了导师的话。 研究生让雷蕾在宿舍等他消息,他先去说服导师不要上报教学处,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随风散去。 听完,我忿忿说:“那两个男生真不够男人,吃水忘了掘井人。” 雷蕾说:“你不是好舞文弄墨吗,帮我写三百字检查,主动承认错误总比被动挨打好。” 我找到纸笔,想了想,说:“少写点儿行吗。” 雷蕾说:“你要是三个字能表述清楚也行。” 于是我拿起笔,写了一份三个字的检查,言简意赅:我错了! 雷蕾看了抓起来就给撕了,说:“我让你帮我办点儿事怎么这么难,当初可是你让我作弊的!” “可是我没让你作弊被抓。”我申辩。 “被抓的又不是我。” “可你不该到处施舍。” “都是同学,我能见死不救吗?” 正说着,电话响了,研究生说:“你下来吧,在学校咖啡屋。” 撂下电话,雷蕾说:“我去见他,你回家吧。”第二天,我电话雷蕾,手机关机,去宿舍找,门锁着。 她又不见了。我没再继续寻找雷蕾,预感她还会出现。 接下来的冬天,我蛰伏在家,读书写字看电影。 无论什么书,拿起来就看,我知道比我聪明的人有很多;无论哪国的片子,只要是盗版,就买来看,我相信盗版商的眼光。 我有各个电影节上获奖的纪录片,每每看完都会心情沉重,因为它们拍得太残酷了。而纪录片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只记录了一部分生活,所以,生活的残酷比之更甚。 除了纪录片,我还有一些书、一些唱片和一些电影,我有将它们占为己有的癖好,谈不上收藏,只是看着它们陈列在自家的书柜中就高兴。如果问我为什么收集它们,我也不知道,反正喜欢就买了,而且多数不再重复阅读、聆听或观看,只是看着它们,我便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它们组成了我的成长岁月。 再说说我的那些唱片,其中打口带居多,因为国内唱片可听的寥寥无几,而国外引进版唱片又价格昂贵,加之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还没有MP3,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打口带,经常旷半天课,穿越半个北京市,跑到海淀图书城翻腾喜欢的磁带。那时的海图非常之脏乱差,如今已治理得井然有序,当初那些卖打口带的哥们儿现在都人模狗样地成了各行业精英,我好几次从各类经理人杂志上看到他们的照片和专访,并配以文字说明:XXX公司总经理某某某。他们的转型,也许是因为后来出了MP3,什么样的音乐都能从网上下载,打口带没了销路,不过这种转型也太成功了。记得其中一家音像店店主在这条街称王称霸,没他铲不平的事儿,工商税务不在话下,磁带没收了,他打个电话,对方就乖乖地送来,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还坚决请他吃饭,说把弟妹也带上吧。店主的女朋友酷似李嘉欣,不知为何,这种长相的女人总要被这种男人泡,《古惑仔》中李嘉欣就被郑依健泡。 那些打口唱片在进入中国的时候无不被海关打下深深印记,我们就是听着它们长大的,看着它们,感觉自己的青春也被打了口。唱片打口的位置不一,就像打在我们这代人心灵上的口,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直至今日,我仍然喜欢听打口盘,我属于打口的一代,而今天的孩子们是数码一代。第十章 离婚了王大鹏住进单位分的房子不久后,便辞去公职。问他准备干点儿什么,他说要下海经商,当警察的这些年让他黑道白道认识了不少人,趁着商潮还没完全退,麻利儿行动,捞点儿螃蟹贝壳应该不成问题,最不济也能捡点儿海蜇皮,拌个老醋蛰头也算海鲜了。但房子王大鹏还继续住着,他是在确信房子的所有权仍归自己后才义无返顾辞职的。 前面说过,王大鹏是我们班鸡巴最早长毛的(老师除外),其实不是他激素比我们分泌早,只因为他初一多上了两年,比我们都大两岁,等我们入学的时候,他还上初一,让我们以为大家是一同入校的,都是同龄人。直到王大鹏和白玥结了婚,我才知道他的实际年龄。由此可以看出王大鹏极强的虚荣心,竟能如此隐瞒年龄,不过他要真这么爱面子,初一也不应该上三年。 王大鹏下海后可谓如鱼得水,做的第一笔买卖就小赚了一笔,于是心高气傲起来,感受最深的就是白玥。王大鹏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每天披星戴月,对白玥的小店不管不问,白玥进货的时候他也不去看摊儿,白玥只好抱怨着收摊锁门,王大鹏说即使你关了门才少挣几个钱,别耽误了我挣大钱。听得白玥这个不舒服。王大鹏做的第一笔生意是不知从哪儿圈了一辆2.4的奥迪A8,他把2和4颠倒了位置,愣跟人家说是4.2的,不知道那人怎么就这么傻,居然相信了,还是先交钱后交货,这桩买卖下来,王大鹏净挣人民币10万。 这事儿我们谁听着都邪乎,可王大鹏确实有钱了。 王大鹏说,本来能赚更多钱的,他完全可以收到钱后一走了之,不给那人发货,但看着傻哥们儿天天请他桑拿KTV,便于心不忍,不仅发了货,还特意洗了车加满油后才发给他。王大鹏还够仗义。虽然白玥和王大鹏成了夫妻,但各自挣到的钱却没有汇入同一条河流。以前白玥挣得多,所以她订了一条规矩:钱花自己的。现在王大鹏挣得多出白玥几倍,她后悔不已。忙的时候,白玥会找来老歪看摊儿,他也没什么不乐意,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最让白玥生气的倒不是王大鹏不再看摊儿,男人挣了大钱,帮不帮媳妇看摊儿又算得了什么呢,有哪个女人希望老公守在家里而不出去挣钱呢,白玥气的是王大鹏不再检点。男人有钱就变坏,至理名言。 为了让王大鹏改邪归正,白玥苦口婆心,却收效甚微,王大鹏也是在感觉自己太过分的时候,才偶然想起家庭,偶尔做一次家务,但这样做是为了更甚地放浪形骸时,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白玥见王大鹏这般执迷不悟,决定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最毒莫过妇人心。白玥不惜重金,拿出自己部分积蓄雇了两个职业打手,要好好教训教训王大鹏,还早早地关了服装店,带着他们在王大鹏经常出没的KTV蹲点。 夜色渐浓,霓虹闪烁,三五成群地人们熙熙攘攘地进了KTV,白玥瞪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等待王大鹏的出现。 终于,一辆“索那塔”出租车停在门前,王大鹏和两个客户下了车,谈笑风生地进了KTV。白玥说,就是他。于是,两名打手尾随其后进了大堂,在等电梯的时候不由分说地对王大鹏拳脚相加。 王大鹏毕竟是王大鹏,怎能忍受如此凌辱,他奋起反抗,双方你一拳我两脚,厮打起来。两个打手左右夹击,人数占了上风,王大鹏腹背受敌,吃亏不少,却不忘招呼同伴:还愣着干嘛,动他妈手呀!打手同时放出话来:没他妈你俩啥事儿,别多管闲事儿!那两个客户早已呆若木鸡,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打手配合默契,相濡以沫,一个攻上半身,一个奔下三路,转瞬间王大鹏就被放倒在地,然后一个打手从后面架起王大鹏,另一个打手戴上棉手套,冲着王大鹏的面门就是一拳。说时迟,那时快,白玥突然出现,高呼一声:住手!于是,那记拳头在距离王大鹏门牙仅两厘米的地方嘎然而止。 一日夫妻百日恩,白玥实在看不过去了,心如刀绞,便及时阻止了悲剧的发生。打手疑惑地问:不是说要打得他满地找牙吗。白玥说,不用了不用了。打手说,那你也要按门牙被打掉的程度付钱。白玥说,行,该多少钱我给,然后掏出钱,打发了他们走人。就这样,王大鹏保住了两颗整齐、洁白的门牙。 白玥走到王大鹏身边,关爱有加地问,没事儿吧你。王大鹏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疯狂地吼道:滚蛋,这日子没法儿过了!王大鹏执意要和白玥离婚,白玥说,你可想好了。王大鹏不以为然,说,当初和你结婚就是盲目的,现在盲目离婚又能怎样。于是,两人像过家家的小孩一样,说不玩就不玩了,打车去街道盖了章,立竿见影,出门后就分道扬镳。 白玥从王大鹏家搬出,又住回服装店。临走时,王大鹏还想幽默一把,说,欢迎你常回来睡觉。白玥白了他一眼,说,一点儿都不逗,然后背起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大鹏继续声色犬马的生活,白玥则起早贪黑,精心料理服装店。多亏老歪的鼎立相助,白玥的生意开始了蒸蒸日上。 老歪说,你一个女人在外面也不容易,有啥我能帮上的事儿你就说话。白玥还真就没客气,一忙不开了就给老歪打电话,从这以后,老歪每接到白玥的电话,第一句都是:我这就过去。有时候干脆挂断,接都不接,不用问,又是白玥有事儿了,便一路小跑地过去。 老歪对待服装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关怀备至,他比白玥还热衷于打扫店内卫生,恐怕自己的孩子脸脏没法见人,而卖衣服的时候,更对价格坚持不懈,无论买者如何侃价,他就是咬住价钱牢牢不放,真跟卖自己孩子似的,少一分都不行,据理力争。 当看到一些人无意购买,却又拿着衣服在镜子前比划来比划去的时候,老歪就会上前说:要吗,不要就别摸,摸脏了卖给谁。这时顾客会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试试怎么了。老歪就说,这是做买卖,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更何况你我无亲无故。这样一来,服装店闲逛的人少了,成交率高了,每天的营业额并未因此而减少,老歪为了充分利用时间,拿了本英语书,边看边做生意,每天也能背下单词若干,完成阅读理解几篇。 这些白玥都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一个周末,白玥又给老歪打了电话,老歪为了节省话费没有接,挂掉的同时已经向服装店的方向走去。白玥发了一个短信,说你快点儿,急事!老歪以为出了什么事,就风风火火地赶到服装店,进了门就问:怎么了怎么了? 白玥说,今天我要出去,打算关店一天。老歪说,走你的吧,我来了,就别关了。白玥说,你也跟我走。老歪说,干嘛去。白玥说,去游乐场。老歪说,我就算了,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白玥说,你也去。老歪说,我还是看摊儿吧。白玥说,算陪我玩。老歪想了想,说,你要这么说,那好吧。 白玥先打了一辆车,坐在车里看着老歪放下卷帘门,然后招呼他,上车吧。老歪看白玥坐在后排,就打开了车前门。这时白玥说,你也坐后边来吧。老歪又关上前门,坐到了后排。 白玥说,去北京游乐场吧,来北京好几年了,我还没去过。 老歪说,我听你的。老歪说,我以前去游乐场随便玩,从不买票,南门那儿有面破墙,不高,一蹦就过去。 白玥说,我行吗。 老歪说,没问题,不行你踩着我,一蹿就上去。 白玥说,行,师傅,您听见了吧,南门。 出租车停在游乐场的南门,老歪领着白玥转了一圈,发现那面能逃票的墙已不复存在,被拆了重新盖了高墙,跟监狱似的,上面还拦了铁丝网。老歪说,没招了,只能买票了,说着就往售票口走。 白玥说你回来,在这等着,然后自己去了售票处。 白玥和老歪玩的第一个游戏是过山车。白玥说每次在电视上看人玩这个游戏都害怕,身临其境去体验更不敢了。老歪说,没什么的,一闭眼睛就过去了。白玥说,真的?老歪说,真的。白玥说,那就试试吧。于是,两人上了车。 坐在车上,白玥说,我紧张。老歪说,放松,深呼吸。白玥说,我连气都喘不上来了。白玥说,你给我讲个笑话吧。白玥说,快点想一个笑话出来。白玥说,不行,我要下车。可是这时候游戏开始的铃声响起,列车已缓缓启动。白玥说,啊,我害怕!见她都快哭出来了,老歪就说,要不你攥着我的手,你真掉下去我还能拉你一把。白玥听话地紧紧拉住老歪的手。列车爬到了最高点。 “啊——啊——啊——啊……”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白玥的喊声尤为突出。 一分钟后,游戏结束了,而两人的手还紧紧地攥在一起。 老歪问白玥还想玩吗,白玥欢快地点点头。 他们没有下车,依然坐在原位,等待游戏的开始,两人的手仍旧拉在一起。 第二次游戏开始了。 “啊——啊——啊——啊……”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白玥的喊声尤为突出,但老歪更胜一筹。 老歪发自肺腑大喊一声:啊!老歪和白玥好了。几天后,便密不可分。 王大鹏说,我早就发现他俩眉来眼去了,白玥之所以与我一刀两断,就是因为已经有人了。 而老歪一再强调,是王大鹏和白玥分手后他才和后者好上的,期间经历了一段漫长而曲折的过程。 我认为无论哪件事儿先发生,都在情理之中,老公公能钻进儿媳妇的被窝,老歪和哥们儿的媳妇上床也就不足为怪了。白玥走后,王大鹏异常失落,毕竟夫妻一场。如果王大鹏是个失恋女子,我可能会怜香惜玉,用热情似火的亲吻感化她,可王大鹏到底是个老爷们儿,胡子拉碴,我想我的热吻起不到作用,只好安慰他说,没关系,没有女人的日子一挺就过来,慢慢会习惯的。王大鹏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没有了女人还有你嘛。我听后屁股一紧,心有余悸地说,王大鹏,我们是同学,可不是同志,你不要饥不择食,想入非非。王大鹏说,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还有友谊。我听完放松了身体说,对,还有友谊,只要你不想别的。 王大鹏多少还是爱着白玥的,因为他经常向我抱怨:不认识你该多好呀,那样我媳妇还是我媳妇,也不会跟你的同学跑了。我说这也不能怨我,只能说你和白玥的缘分已尽,如果没有我,说不定白玥还会跟别的男人跑,白玥是个不错的女孩,跟了老歪也算肥水没流外人田,都是自己人,日后大家还要常走动。其实我知道如此结局是王大鹏一手造成的,谁让他不安分守己的,可我不能这么说,他现在比较脆弱。王大鹏对老歪并没有到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他甚至告诉老歪如何取悦白玥,还有白玥喜欢什么。在这个时候,王大鹏如同一位退了休的老师傅,老歪则是一个小学徒,把他们连接起来的正是白玥,她就像从师傅手中传到徒弟手中的那台机床。 一次,老歪说在床上无法将白玥推向浪尖。王大鹏问道,你们怎么弄。老歪如实回答,我上她下,传教势。王大鹏说,这怎么行,白玥喜欢在上面,我们一直就是这样。老歪回去一试,果然如此,屡试不爽,但他日后却无法到达顶点,因为他头脑中满是王大鹏的影像,他不希望自己身上兴致正旺的白玥将他当作王大鹏。作为白玥的前夫,王大鹏可谓仁至义尽,他给了老歪一个存折,说以后你对白玥好点儿。老歪不要,说我有。王大鹏说你有个屁,拿着,别亏着白玥,她是个好姑娘。老歪说,你要真为白玥着想,当初就不该拈花惹草。王大鹏说,过去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我承认在这件事儿上做得不对,有时我也后悔,所以希望你能对她好些,说着把存折塞到老歪手里。老歪看了看存折,说,回头我会交给白玥的。王大鹏说,我给过她,她不要,你就替她保管吧,将来会有需要的时候。 后来老歪把这个存折拿给我看,问我怎么办。我拿过存折看了看,问,存折怎么这色儿,不都是红色的吗。老歪说,死期的,所以是绿色。我说,还是你看着办吧,王大鹏为什么不给你活期的你应该明白。一次欢娱前,老歪发现作案工具用完了,而顶风作案的危险系数太大,心急火燎的老歪甚至想出用保鲜膜或塑料袋代替,白玥说你以为那东西是黄瓜吗,然后拿出一个避孕套说,这是王大鹏留下的,你用吧,老歪接过一看,正是上次我们和王大鹏在街边买的那种。装在公共厕所外墙上的一个盒子里,投进一元硬币便就能掉出来一个,有时候使劲拍拍能掉出来俩。当时老歪还说,虽然上厕所和做爱都是脱了裤子干的事情,但把两者结合到一起总感觉别扭。 可事到临头了,要想解决,不戴不行,于是老歪极不情愿地套上了。 自此,老歪落下了不爱戴套的后遗症,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白玥有了。老歪说让我陪白玥去医院,我说你有没有搞错,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亏你想得出来,我可是有家属的人了。老歪说我不好意思去。我说我就好意思去了,白玥肚子是你搞大的,里面装着你的娃,你要害羞就戴上墨镜或者脑袋套上丝袜。老歪说那不成抢银行了,再把人吓着。我说你自己别害怕就行,听说过关云长刮骨疗毒吧,小刀在火上烤烤,然后把肉切开,在骨头上刮呀刮,“噌噌”作响,听了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白玥没这么严重,只是大夫拿小刀把孩子刮掉而已。 老歪说,太残忍了,自己简直就是刽子手。我说不,你也是造物主,没准儿还是龙凤胎呢。老歪说如果再过几年我会让白玥把孩子生下来。我说现在也可以生,再过几年我的小侄子就能打酱油了。老歪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还没作好当父亲的准备。我说,我已经作好当叔叔的准备了,家里的箱底还放着我小时候的衣服、褯子和奶瓶,不嫌弃的话就拿给我小侄子用。老歪说,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去不去你给个痛快话。我说没他妈你这样的,还要挟起我来了,去也得你丫去。老歪说,好好好,我去你也去。我说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去医院打胎,让人看了像什么。老歪说我是孩子他爹,我都不怕,你还犹豫啥,走吧。 进了医院,老歪一脸茫然,问我应该先干嘛,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什么病好像都该先挂号。老歪说对,你们坐那等着,我去排队。我和白玥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她紧张地东瞧西看,见并无熟人,才放心地挺直身子。 老歪排到了窗口,对里面的大夫说,看病。里面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知道你看病,这儿不换月票,什么科。老歪说,都有什么科。大夫一愣,说,什么病看什么科,精神病这不看。老歪说,不是精神病,就是肚子有点……哦,肠胃科,五块,不等老歪说完,大夫就撕下一张号。老歪说,不是肚子,是肚子里面有……大夫说,肚子外面的事挂外科。老歪说,跟肚子关系不大,是那啥了,老歪在肚子上比划出一个怀孕的动作。大夫说,哦,有了,你?老歪说不不不,不是我,是一个女同志。大夫说,那就妇科,十块。老歪说,不是五块吗,怎么变十块了。大夫说,是不是怀孕了。老歪说是呀。大夫说那就十块,看病的是两个人。老歪还想争辩,一米一以下的小孩坐车都不买票,何况一个仅仅一个月的受精卵,但又一想,如果是双胞胎,他还赚了五块,于是一高兴,痛快地掏给大夫十块钱,然后接过挂号单。 老歪正要转身离开,被大夫叫住:有病历吗。老歪说没有。大夫说,必须买,五毛一本,叫什么名字。就听老歪灵机一动,说,陈静,又递进窗口一块钱。紧跟着一本病历和一个五毛钢镚从窗口飞出,老歪接住问,大夫,病历不用买两本吗,大人和小孩的。大夫又一愣,想了想说,是流产吧,那不用了,我们不给死人建病历。 还好,老歪挂的是3号,1号在诊室里,我们前面只排了2号,一对外地夫妇。不一会儿,我们后面也排了许多人,看来大城市不仅交通事故多,生育事故也屡见不鲜。我突然想起,父母结婚证上写的毛主席的一句话,生育不能无政府主义,要有计划生育。 外地夫妇的笑逐颜开和老歪白玥的愁眉苦脸形成鲜明对比,也许前者是来生孩子的,他们幸福地手挽手坐在两个红漆大字“妇科”下面,等待就诊。 等待过程极其漫长,我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见许多男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报纸,似乎忘记了生育的烦恼,还有人不厌其烦地啃着一个干巴巴的面包,陶醉其中,现在有事儿做总比没事好,但白玥这种事还是不出现的好。 这时,一号病人走出诊室,大夫在里面高喊:王秀花,王秀花,外地夫妇赶紧跑了进去,只听大夫又说,男的出去,老爷们不许进妇科。男的解释说,她是俺媳妇,看看咋了。大夫说,这是规定,要不你看,我出去。男的还欲解释,却被大夫推出,门也“砰”地撞上,白色小门帘忽闪了两下。男的无奈地坐回原位。 大夫与病人的交流依然清晰可闻。 “怎么了?” “有了。” “什么时候?” “正月十六。” “阳历哪天?” “不知道,只记得那晚月亮挺圆的,俺男人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然后就要了俺。” “孩子要不要。” “是男娃俺就要,女娃就不要。” “都什么时代了,你还这种观念,别忘了你也是女人。” “俺娘也是女人,可她就是因为俺也是女人不待见俺。能给俺超一下不,看看男娃女娃。” “现在超不了,要等小孩再长长。” “我最近稀罕酸的,八成是带把儿的,俺天天烧香。” “这都没用,要相信科学。” “俺相信科学,自打科学养猪后,俺家老母猪比原先多生了好几窝。” “人和猪是有区别的。” “可不,俺们都喜欢男娃子和女猪仔。” “跟你我是说不清了,反正流产要趁早,晚了就麻烦了,受罪的是你自己。” “拿了男娃子怪可惜的,可俺要生了女娃子回家一样受罪。” “孩子的性别已经无法改变了,还是趁孩子出生前改变你和你男人的观念吧,下一个,陈静!”王秀花走了出来。“陈静!陈静!”大夫喊叫着。这时老歪才想到,是在叫白玥,于是赶紧把白玥推进诊室,并叮嘱说,你就叫陈静。 白玥和大夫的对话听得老歪毛骨悚然,他说没想到一时的痛快竟然酿成如此大祸,以后他要节欲,绝不再做男欢女爱之事。我说没这么严重,房还是要同的,只是戴上该戴的东西。老歪说,那东西不能戴。我问为什么。老歪说,你见过穿着袜子洗脚、披着雨衣洗澡的吗,所以,我宁愿一辈子不洗脚、不洗澡。 流产远没有想象中的可怕,虽然堕胎这两个字看了让人不寒而栗,但实际情况却是,白玥在熟睡中,就神不知鬼不觉只有大夫晓得地被摘掉了孩子。 白玥做的是无痛手术,据她描述,当时往手术台上一躺,大夫说闭上眼睛,她就乖乖地闭上,然后感觉胳膊被针扎了一下,此后就一无所知。她是被大夫弄醒的,当时大夫拍着她的脸说,姑娘,醒醒吧,别睡了,孩子没了。白玥睁开眼,看见自己还躺在刚才的床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让她奇怪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居然没有做噩梦,而孩子已经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身体中消失了。 白玥下了床,被大夫送出手术室,她说这是她第二次进手术室,第一次是她妈生她的时候,她是被大夫抱出产房的,想到这里,白玥又感觉自己对不起留在手术室瓷盘里的孩子。 大夫给了白玥两块巧克力,让她吃完再走,白玥说她没事儿,就把巧克力给了我和老歪,我咬了一口,有股箱子底味,一看包装,我靠,过期半年多了,救死扶伤没这样的。老歪考研未遂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他报的是北大的研究生,他说要考就考最好的学校,反正哪儿都考不上,不如报个牛逼点儿的学校,落榜也光荣。 成绩出来那天,老歪带了炸药去北大看成绩,说如果榜上无名就给北大点儿颜色看看,我以为老歪说着玩的。 当晚,新闻就报道了北大食堂爆炸案,罪犯尚未落网。操得累,老歪动真格的了。 我想这个时候是否该给老歪打个电话呢,也许他的电话已被监控,如果公安机关调查到事前我和老歪有过联系,没准儿就会以知情不报、纵容犯罪给我定罪,但老歪是我哥们儿,目前生死未卜,我放心不下。 我还想到了白玥,她的命真苦。 就在这时,老歪给我打来电话,我说你丫哪儿呢。他说正和白玥吃饭呢。我说你怎么还不远走高飞。他问怎么了。我说你丫把事儿闹大了还问我怎么了,现在你可是全国通缉的罪犯,爆炸案已经上报纸了。老歪说,我也正看这条新闻呢,这和我一点儿关系没有。我说你还是主动投案自首吧,坦白从宽,别死扛着,对你没有好处,政府不会放走一个坏人的。老歪说,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呀,这事儿不是我干的,今天我是去北大了,就拿了几个小鞭儿想弄点动静,可因为忘带火了,就没点成,现在这几个小炮还在我兜里装着呢,爆炸案可跟我一点儿关系没有。 果然,不久后,肇事者被我公安机关捕获,绳之以法。 老歪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不是我吧。 这种事情借老歪俩胆儿料他也干不出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事开头难,王大鹏嫖娼同样如此。 经商挣了第一笔钱后,王大鹏兴奋得不得了,彻夜难眠,于是就在一次酒足饭饱后,开始了寻欢之旅。 天刚刚擦黑,王大鹏已游走在大街小巷,忐忑地在一家发廊前停住脚步。里面,小姐端坐,电视在一旁开着,却视而不见,只是目不斜视地向窗外张望。外面亮,里边黒,她们什么也看不见,但知道能被路人看见,所以摆出一副副焦虑、渴望、心急如焚的样子,并伴以微笑,其实她们的眼中只有一片漆黑。 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王大鹏瑟瑟发抖,屋内空调电暖气,小姐们短衫短裙,春暖花开。王大鹏不由自主推门而入,说不清是腿随心动,还是心跟腿走,反正他已意乱情迷,蠢蠢欲动。 “吱”一声门响,王大鹏已置身小姐的海洋中,暖风熏得他有点儿醉,宛如从寒冬腊月的北京突然到了烈日似火的夏威夷。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王大鹏的羽绒服就已不知被谁脱下后挂在了衣架上,脖子上围了一块毛巾,被一个小姐带去后边洗头。 当王大鹏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平躺在洗头台上,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揉弄着脑袋,哗哗水声悦耳动听。突然,一个蹩脚的京腔儿问他:先生,水热不。王大鹏说还行,见洗头小姐正俯视着冲他微笑。 抹上洗头水后,小姐开始给王大鹏挠脑袋,先是后脑勺,再是脑瓜顶,然后是脑门,差点儿把眉毛也给洗了。王大鹏突然冒出一句:小姐,你冷吗。小姐一边用尖利的指甲刮着他的头颅,一边说,不冷。王大鹏又说,小姐你的腋毛该刮了。小姐穿着无袖T恤,胳肢窝正对王大鹏面门。小姐下意识地加紧双臂,动作幅度收敛了许多,不好意思地说,最近活儿太多,没时间刮,然后故意将泡沫甩在王大鹏脸上,使得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小姐又问,先生多大了,在上学还是工作了。王大鹏说你看呢,小姐说我看不出来,我要知道还问你。王大鹏感觉这个小姐够贫的,他也知道她的别有用心,就跟狗一抬腿就知道它要撒尿一样。所以王大鹏便顺着她希望听到的答案回答说,上好几年班了。这句话产生的最显著效果就是,王大鹏感觉到给他洗头的手顿时充满了活力。 果然不出五句,小姐就问王大鹏做保健按摩不,败火,还说他脑门上的包就是因为火大了。其实那是王大鹏去海南谈生意的时候被蚊子咬的,也正是在这次海南之旅结束回京后,王大鹏骂人不再说操你妈逼,而是改口说:丢你妈嗨。 王大鹏说那就做吧,小姐说好,说完找了一条毛巾在王大鹏脑袋上一通胡噜,然后又狠狠地捏了捏他的太阳穴,最后把毛巾留在脑袋上说,自己擦擦眼睛,跟我来。 王大鹏跟着小姐上了二楼,没用对方说,他就平躺在按摩床上,一动不动。小姐说,可以把衣服脱掉,这样更直接。小姐说的是脱掉衣服,但王大鹏只脱了上衣,然后趴在床上。小姐脱掉鞋和袜子,没有洗脚,就踩到王大鹏身上,跺来跺去,问道,重吗。王大鹏随着小姐的用力,哼哼唧唧地说,还行。 一会功夫,小姐已如比赛平衡木的体操运动员一样,展开双臂,在王大鹏身上踱来踱去,如履平地。这时王大鹏说,小姐,你也有点儿上火吧,脚心够热的。小姐以一个优雅的姿势从王大鹏身上跳下,落地优美,难度系数不亚于霍尔金娜飞下平衡木时的动作,然后坐在王大鹏身边说,要不你也给我败败火,王大鹏起身说,好呀。 实际两人早已欲火中烧,搂抱着倒了下去。 亲热了半天,还隔着好几层衣服,王大鹏并没有脱掉的意思,似乎只对拥抱接吻感兴趣,小姐觉得挣王大鹏的钱太费劲了,就说,要不要我脱光光给你看,王大鹏说,不用,我给你脱,于是先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王大鹏脱掉小姐衣服的时候发现,她的皮肤好得不得了,比肉皮冻还光滑,比炼乳还白皙,简直秀色可餐,于是一个饿虎扑食,将对方牢牢压在身下。 完事后王大鹏问小姐哪儿的人,小姐说是四川的,他就非要人家教他说四川话,小姐想了半天,用四川话说了一个“雄起”,结果王大鹏起死回生,再次揭竿而起,小姐连连告饶,一个劲儿地说,你太牛逼了。王大鹏说,你丫北京话说得够地道了。还有一次。 王大鹏问小姐叫什么,她说叫王敏,王大鹏问她是不是敏感的敏,小姐说她不识字,王大鹏问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吗,这时王敏看见一张报纸,指着里面的“性”字说,这个字我认识,妈咪说我现在从事的工作与这有关,她还说,如果我买套子,就去写着这个字的商店。 王大鹏觉得王敏挺有意思,就和她手拉手回了家,完事后发现,王敏的另一只手少了一个手指,她说是小时侯打架被人剁了,王大鹏听后不寒而栗,没有了再一次的兴趣。 从此以后,王大鹏在选择小姐的时候除了要看她的长相外,还要让她们伸出双手检查一番,许多十指健全的小姐对此做法很不理解,还以为王大鹏在检查她们指甲里的泥儿多不多,以此考察是否讲卫生。 通过这一环节,王大鹏发现,许多小姐看似光彩照人,但多数没有一双精美的手,她们中的许多人,一看就是干农活出身,刚从地里出来不久,不像城里姑娘,虽不少歪瓜裂枣,但各个细皮嫩肉。 事情无奇不有。一次,王大鹏领了一个姿色艳丽又气质典雅的小姐回家,脱去衣服后,发现这个小姐真是美若天仙,不仅皮肤白嫩,而且各部位曲线分明。王大鹏抱她上床,决定对其身体仔细探索一番。就在他已经从上到下抚弄了个究竟,即将完成对她身体的研究,认定被他压在身下的是一个完美无暇的尤物时,他突然发现,这个小姐少了一个脚指头。王大鹏坚硬的下体当即松软下来,无论小姐怎样调动,王大鹏那话儿就是天真可爱软绵绵,好不容易膨胀了,却举而不坚,无法进入,九个脚趾头的事情始终萦绕在他的头脑中。 王大鹏不相信这样的事情总被他遇到,但就是这么巧。王大鹏本是个唯美主义者,此事让他对自己的人生哲学产生了质疑,他认为世界上的确不存在十全十美,于是心头一阵凄凉,居然勃起了。 接着,王大鹏分开了小姐的双腿……王大鹏说,他的名字是二十画,如果一个女人代表一个笔画,那么他碰过的女人已经够写一个半名字的了。我问你是画正字吗。王大鹏说不,我攒她们的阴毛,现在已经三十根了。我说,那小姐们每次岂不还要忍受阴毛被拔掉的疼痛。王大鹏说,我不会特意去拔的,只是她们的毛儿掉在床上哪儿都是,我怕被人看见,就都捡走了,每次留一根,其余的扔掉。我说,反正你也没媳妇了,即便阴毛掉床上又能怎样呢。王大鹏说,做这种事儿要养成好习惯,无论有没有媳妇。 王大鹏说,他就喜欢泼辣女子,完事后成就感十足,还会让她给他唱《征服》: “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剧情已落幕,我的爱恨已入土……” 王大鹏还说喜欢经验丰富的,这样的人讲究配合,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协作和团队精神。 玩归玩,在生意上,王大鹏还是心存高远,壮志凌云。 他还当警察的时候,就曾说过:“早晚有一天,我要开着超长的卡迪拉克在长安街穿行而过,过一个路口没20秒钟根本别想。” 当时我们挖苦他说:“开那么一玩意儿,跟大公共似的,你也不累。” 王大鹏说:“累得其所。” 后来不出三个月,王大鹏请我去顺峰吃饭,约好门口见面。我先一步到了,给他打电话,他说马上到,正在车里,他已经看见我了。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我走上去,忽听背后有人喊我:“我在这儿呢!”回头一看,王大鹏正从一辆“大奔”中探出脑袋,在向我招手。 王大鹏说车是他刚买的,做了几个月生意,这辈子已衣食无忧。 王大鹏说,事在人为,只要你想、你做,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王大鹏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我干保你吃香喝辣。 我担心王大鹏的钱来路不正,出了事儿就该吃窝头啃咸菜了,便婉言拒绝:我不是鸡狗,暂时还不想上天,地上呆着挺好,塌实! 后来凡是在街上看到大奔,我都要伸脖子向车内张望,看看开车的那个人是不是王大鹏。 现在我们都叫王大鹏王老板。但是谁也没有料到,王大鹏死的时候却一无所有。 他赤裸裸地来到人间,又赤裸裸地离开。第十一章 上岗了这天我接一电话,上来就问我挣钱不挣,我说你丫没病吧,我知道你谁呀,对方说连我都听不出来,我说听着耳熟,有点儿像给唐老鸦配音的那人,他说我你大哥,我说我还你大爷呢,他又说我找你写过剧本呀,这么快就忘了。哦,原来是那个被王大鹏逮起来的影视公司老板。 我问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说根本就没进去,上个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他弟弟,出了事他弟弟顶着,而且合同也是他弟弟签的,所以他就大摇大摆地出来了。他还说最近又成立了一家公司,还搞影视,问我想不想入伙,我说上回忙乎了半天,一分钱你也没给我,这种事情你还是找别人吧,他说那件事儿是我不对,不过这次绝对是真的,我要是骗你我就是孙子,你要有兴趣,我们就继续合作。我说,那好吧。 就这样,我又有了工作,跟随一个五人的摄制组拍摄文娱片,制作完成后卖给北京台和各地方台播出,所以我们的名片一律印制“北京电视台编导”的头衔,以便各处招摇撞骗。名片这东西可不就是明着骗。 这里有我两个同校师兄,先我进来一个多月,管技术的,我还他乡遇故知似的没事儿就找他们聊天,可他们对我严冬般寒冷,简直热脸蛋贴到冷屁股上,后来瞧他俩那操行,我也懒得搭理了,形同陌路,倒没分外眼红。不知道老板从哪儿弄了一辆“别克”,每天都是一个人开着它上班工作,回家睡觉,喝酒洗澡。后来不知道他从何处挖来一个野模儿,她整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陪伴老板上班工作,回家睡觉,喝酒洗澡。再后来,这个女孩成了我们的节目主持人。 女孩叫阿灿,人漂亮,文化低。一次我们赶了个大早,去某风景秀丽的河畔出外景,摄像机位摆好了,反光板打好了,话筒吊杆也架好了,只要阿灿把几段串场词说下来就OK,可她的表现让我们大失所望,不足百字的台词,反复说不利索。太阳越升越高,我们缩小了摄像机的光圈,阿灿对着摄像机仍然吞吞吐吐,词不达意。吃过午饭,我们继续拍摄,情况如初,太阳慢慢向西边靠拢,我们又增大了光圈,无奈地看着阿灿对着摄像机语无伦次。终于,在深夜的时候,我们完成了拍摄,幸好出门的时候我们多个心眼,带了照明灯。 老板看了这期节目的样带,并未对内容做出具体修改意见,只是说以后最好白天出外景,别赶在晚上。我们点头说是,有苦难言。此外老板还说,主持人出镜时一定要打出字幕,让全国人民认识我们的主持人。我心说,主持人是你一个人的,不是我们的。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我们在拍摄前三天便将台词交给阿灿,台下三天功,台上一分钟,希望她能在拍摄的时候一气呵成,可阿灿根本不往心里去,面对摄像机的表现依旧拙劣。我们不好说她什么,也许她确实繁忙,总被老板使唤,就像我们被老板使唤一样。尽管同为使唤,性质却不一样。 制作节目时,我们自始至终将画面上打上阿灿的名字,老板见有了名字,便不再审查节目质量,我们也算得以过关。 后来公司接了几个广告的活儿,涉及产品从塑身内衣到男士营养液,老板要求一致以阿灿为拍摄主角。我们只好照办,拍内衣广告的时候,让阿灿在不暴露过多风情下,以坐、卧、站、趴等姿势在镜头前搔首弄姿一番,拍壮阳口服液的时候,把阿灿脸蛋画得红红的,一脸的幸福,旁边一个面黄肌瘦、跟柴鸡似的女人不无羡慕地说,“我老公工作忙、应酬多,到了家就筋疲力尽,哪像你们家那位。”这时阿灿说,“心动不如行动,多亏有了XX口服液,他好我更好!” 这样,当我们的节目在电视台播出的时候,不仅主持人是阿灿,连中间插播的广告都是阿灿拍的,阿灿铺天盖地走进老百姓的生活,为人民所熟知。老板得意地说,要的就是这样。然后和阿灿钻进“别克”,向灯火阑珊处驶去。 新绸道模特公司办了一个全国大赛,阿灿要参加,老板不让,他清楚这里面的暗道玄机,怕她跟别人跑了。但阿灿执意参加,她说你是我什么人,你又不和我结婚,我干嘛要听你的,把老板问卡了壳。他只好说,随便你吧。 比赛那天,阿灿自己花钱买了门票,邀请我们去现场加油,老板找了个借口,没去。 比赛在电视台的演播大厅举行,非现场直播。我们坐在第三排,第一排是评委,第二排是赞助此赛事的各企业老板。 在隆重的音乐声中,女模特出场了,身着晚礼服,仪态端庄,婷婷玉立,台下掌声雷鸣。我们看到阿灿挂着29号牌子款款走来,龇牙咧嘴,倍儿高兴的样子。 女模特第一轮展示过后,开始男模特亮相,观众纷纷离开座位去上厕所、抽烟、打电话,转眼间所剩无几。男模比赛在冷冷清清的观众和稀稀拉拉的掌声中草草结束,女模泳装大赛开始,观众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现场再次座无虚席。 女模们穿着比基尼在台上扭腰摆臀地走来走去,光彩夺目,还往腿上抹了油,两条腿又长又白,长得跟等着下锅的油条似的。个别女同志因为臀部丰满或裤衩太小,而露出两侧屁股蛋子上的肉,明晃晃的,其中一个模特一定是大病初愈或带病参赛,我清楚地看到她屁股上还有两个针眼,一边一个。 更绝的是,泳装展示的背景音乐居然用二胡民族小调,多数选手面无表情地在台上走过,腰间挂着自己的号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是谁家过不下去了,在卖姑娘。 这一环节阿灿穿了一身火红的比基尼,分外妖娆,表现极为突出,我听见坐在前排的一个老板对评委说:“我去找29号聊聊。”就去了后台。这个老板我们都认识,经常在电视上抛头露面,是某知名民营企业的老总,曾放话,他的企业在未来五年内将成为国际品牌,登上世界的舞台。 不一会儿,该老板回来了,微笑着说:“搞定了,你们控制一下吧。”然后塞给评委一个挺厚的信封。 比赛的最后一个环节是综合素质考察,我们替阿灿捏了一把汗,太清楚她的底子了。但阿灿的表现出乎意料,用口若悬河描述并不为过,让我们惊讶不已。这时候评委回过头向那个老板会心一笑,后者回复了微微一笑,说,非她莫属了吧。 而另几个模特在此环节中的表现都不尽人意,被主持人问得瞠目结舌时,台下居然响起了女观众幸灾乐祸的笑声,评委又回过头跟老板说,没人罩着就是不灵。 本次大赛设立了秀发、肌肤、气质、上镜、网上人气、风度、身材、潜质、亲善、形象、台风等奖项及优秀奖十名,季军三名,亚军两名,冠军一名,所有参赛选手无不手捧奖杯,满载而归,却苦了主持人,一口气要念这么多人名。 阿灿不负众望,拿了冠军,却让我们的老板失望至极。 随后的颁奖仪式,各企业老总走上舞台,满面淫笑地向佳丽们颁发奖品。那个民营企业的老总将金灿灿、看上去沉甸甸的桂冠戴在阿灿的头上,可能是阿灿脸小得可爱,桂冠几次从头上滑落下来,看来冠军不是谁都能当的。但别的不说,至少阿灿有身材有脸蛋,就算对得起观众,不像几家企业的女领导,说不利落“祝本次大赛圆满成功”的话倒也罢了,偏偏还要让模特们簇拥着她风韵不存的身体合影留念,也不嫌砢碜,怎么想的。这届比赛让阿灿一举成名,人往高处走,阿灿就自然而然地离开了前老板,跟了彼老板。她说她也没办法,因为比赛那天,她和那个老板在后台签了一份合同,这份合同能保证她获得季军以上的名次,而代价就是三年内的一切行动听从他的指挥。当时阿灿太想获奖了,想都没想,就签了。 告别那天,前老板说我开车再送你一程吧,阿灿说不用了,我的车就在外面,我们送阿灿出来,见一辆火红的“宝马”跑车正停在公司门口。 后来得知,阿灿同我年龄相仿,生活水平却超前我许多,也算自食其力,劳动所得。男女平等的口号喊了这么多年了,到现在仍旧无法彻底平等,只要女人有模样,能比同龄男人至少提前10年实现小康。阿灿走了,就没了主持人,原节目也换了,被改为演播室的谈话栏目,每期策划一个主题,都是老百姓特别感兴趣的,然后高薪聘请三个该领域的专家学者汇聚一堂,各抒己见,侃侃而谈,拍完了依然全国播出,节目就叫《三国演义》。 正好这段时间美伊战争打响,于是选题多以此为主,三个四十好几的男人,不干正经事儿,没完没了地拿萨达姆开涮,既满足了自己唾液飞溅的欲望,又挣到钱,我算看出来了,凭张嘴就能吃饭的职业有两种,一种是叫花子,一种是主持人。 除此之外,公司还揽点儿广告、专题片一类的屁活儿。这天我在机房剪片子,其中一盘外景素材是在东方广场拍的,我在带子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进了大楼。我倒回带子,重放一遍,那个身影再次掠过,太像雷蕾了。我又倒回带子,将画面定格,这只是一个侧面,我不能完全肯定她就是雷蕾,但是,画面中人穿了一双扎眼的黄色运动鞋,这双鞋我见雷蕾穿过,难道她就是雷蕾? 我找到那天的摄像,问画面上的时间,他说是上周五拍的,大约早上八点半,拍完这个画面后,就去了王府井的小吃街喝豆汁,喝完豆汁他看了看表,八点五十,想想没啥可拍了,就回了公司还机器。 那么雷蕾在这个时间进入这座大厦去干什么?于是,每天早上八点半不到,我便等候在东方广场的电梯口,目不转睛地在过往的人群中寻找雷蕾的身影,等到八点四十,就坐地铁赶往军博,我的公司在那里,九点钟还要上班。有一天我在门口苦苦等待的时候,居然有人把我当成写字楼的保安,让我去帮他们抬桌子,抬完桌子我差点儿又上班迟到。 这种事情以前也在我身上发生过。和潘娜好的时候,我每天都早早起床,去她家马路对面的早点铺,边吃边等她。自行车铃一响,就代表她来了,听到清脆的响声,我一抬头,便看到她向我招手,于是把剩下的两个包子塞进嘴里,抹一把嘴跑出去,和她一同骑车上学。 有些时候不知道谁那么讨厌,好像知道车铃是我们的暗号似的,打这儿经过就按两下,我抬头一看,不是,就低头继续吃,刚吃上一口,车铃又响了,我又抬头一看,还不是,便又低下头喝粥,才把勺拿起来,又听见车铃响了,再抬头一看,依然不是,于是我就不再理会,只顾低头吃自己的,任车铃响遍大街小巷,直到粥足饭饱,才仰起脑袋,看见潘娜背着书包站我面前,怒不可遏:“吃吃吃,就知道吃,我车铃都按坏了!” 还有时候我去的早,而潘娜又磨磨蹭蹭,我吃完了她却迟迟不来,服务员开始撤餐具,边收拾边说:学生,吃完了就走吧,早点儿去学校看看书,别跟这儿耗着,我们这里不宽敞,那边还站俩老头等着呢。遇到这种情况,我只好一咬牙:再来一碗馄饨! 有一次潘娜生病,没来上学,可是我并不知道,左等右等她不来,服务员已经撤了我两遍餐具,但为了能坐着等,我还是叫服务员再上一屉包子,服务员瞪大了眼说:你再吃可就三屉了!我说:您这儿的包子太好吃了,一会我可能还吃第四屉。 吃完这屉包子,我彻底坐不下了,挺着肚子去找潘娜,当得知她发烧后叫苦不迭——三屉包子,一共三十个,还有两碗粥,把我折磨得苦不堪言。这晚回到家后,看见妈为我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我就直翻白眼,妈以为我病了,得了厌食症,找出山楂丸给我吃,我说我想吃酵母,妈说看来真病了,发烧不轻。等雷蕾就更辛苦了,不要说边吃边等,连坐的地儿都没有,一次我实在是站累了,就打算坐地上歇会儿,还没等蹲下,就过来一个保安说:要饭一边儿要去,出门左拐,那儿有地下通道。我一听就不高兴了:我哪点儿像要饭的,要饭的有我这样的吗!我指着身上的名牌衣服说。保安说:名牌怎么了,要饭的就不能穿吗?看来责任不在保安,在要饭的身上,你们穿的越来越好,一点儿职业特点都没了,太伤我们自尊了。 东方广场门口倒是有咖啡馆,里面也卖早餐,但不是我消费的地儿,假若我天天泡在这里的话,工资连保证我每天早上吃饱都不够。我可能吃了,特别是早点,通常是一碗豆腐脑,两个茶鸡蛋,三张糖油饼,如果是油条就得六根,这都是潘娜培养出来的。 等了几天,我突然感觉自己很荒唐,有一点足以让我放弃这种做法:如果那天雷蕾仅仅是路过此处呢? 于是,我每天多了二十分钟的睡眠,不再去东单坐地铁上班,改从家直接走了。湖北某地自清末明初就是贫困县,每年靠国家救济度日,今年又逢百年不遇的暴雨,水灾严重,国家救济显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当地政府想出一计,请来北京媒体,对该情况加以报道,以得首都乃至全国人民的援助。 因为公司刚给当地一家企业拍过广告,赚了一些钱,这次人家打来电话,请我们过去,一切费用对方负责,老板说那就去吧,做人要讲良心,于是我受命扛着摄像机去了机场。 这次行动老板给我指派了一个公司的摄像,我没要,他根本不是摄像的料。上次拍《三国演义》的时候,我们请了一个女嘉宾,前卫作家,穿了一件薄若蝉翼的衣服,他为了看得更清楚,就把特写镜头推至人家胸口处,倒是真能看清里面胸罩的花边,可是画面没法用,看不见脸,只有一个随呼吸起伏的胸部,白白浪费了两盘带子,他却说没关系,回头卖给哪个三级片导演用。 我上了飞机一看,全是脸熟的北京记者,摄像机、照相机,长枪短炮,当地政府真挺下本儿。 下了飞机,欢迎队伍分列两旁,我们踩着泛黒的红地毯,走上大巴,前面警车开路,后面人群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坐了近四个小时的汽车,终于抵达贫困县,一路颠簸,人困马乏。我们被带进县政府宾馆,酒席早已摆好,没看出贫困在哪里。 众人就坐,县长举起酒杯,抑扬顿挫说:“欢迎大家来我县视察工作,鄙县穷山恶水,生活艰难,为表谢意,特备酒席一桌,菜陋饭简,不成敬意,我代表县人民政府、人大常委,敬大家一杯,祝各位身体健康,合家欢乐,事业有成!”然后一仰头,把酒喝了,我也不得不干掉杯中酒,因为刚才县长的义正言辞让人感觉,如果不喝,就是跟政府作对,就是人民的公敌,天理不容,就地正法。 随后,县长边给众人倒五粮液,边倾诉苦衷,山珍海味络绎不绝地端上来,在这里,我吃到许多平生第一次吃的东西。 这哪儿是扶贫来了。显然,众人对饭菜的兴趣远胜于县长的讲话,县长知趣地闭上嘴,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咀嚼,直到盘干碗净。然后,县长邀请我们出去坐坐,说下面还有节目,几个记者立马来了精神,眼睛开始放光。坐了一天的飞机和汽车,齁累的,我早没了闲情逸致,就提前告辞,回屋睡觉了。 房间是早已准备好的,为了方便,还是一个人一屋,想的够周全,其实大可不必。进了屋,见桌上摆了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着烟酒茶糖还有招商项目指南和投资手册各一本,明显是让我们带走的。 可是到了离开的那天,为了轻便,我还是将两本书放回桌上,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还在墙上题诗一首: 《意思》 烟酒茶糖 我带走 意思领了 剩下的两本书 就不拿了 千万别说 我不够意思 的确,这样做挺对不住人家的,不过,我估计大伙都这样。除了给收破烂的,否则这两本书永远送不出去。 后来,临上飞机,我看有人拎着手提袋去了小摊儿,把东西换成了人民币,说是拿着方便。当晚,洗去一路的风尘仆仆,我躺在床上刚打开电视,电话就响了。这种时候打来的电话一般都是挣钱的,我考虑是否接听。身正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我拿起话筒。 “先生,需要小姐服务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听着像东北的。 我问:“都有什么服务?” “啥都有。”果真是东北的。 “那就聊聊天吧。”我说。 “行,我上去找你。”对方已经迫不及待。 “不用了,就电话里聊吧,姑娘,多大了?”我说。 “大哥,别耽误我挣钱,完了事儿你想怎么聊就怎么聊。”倒是直接。 我说:“这么着吧,你先问问别的屋,如果实在没买卖,你就给我打电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聊天。” 姑娘说:“光聊天哪过瘾呀,大哥不远千里到了这儿,还不高兴一把,让我上去帮你放松放松。” 我说:“你要是免费放松就上来,我没钱。” 姑娘说:“大哥真会开玩笑,没钱还能住酒店?” 我说:“不是自己花钱。” 姑娘说:“真羡慕你呦,有吃有喝,还能报销。” 我说:“我们是报销,可也不是什么都报。” 姑娘一笑:“你能报销我也没有发票。” 我说:“你怎么干上这行了。” 姑娘说:“我家在农村,从小就坎柴、喂猪、做饭,没钱也没时间上学,现在家里把这些繁重的事物教给我妹去做了,我有了时间但还是没有文化,找不到工作,就趁着还不老出来挣点儿钱,养活父母。” 我说:“那就不耽误你挣钱了,你先忙,没事儿再聊。” 姑娘失望地挂了电话,再也没打来。兴许是做成一桩买卖,不知道该不该祝贺她。都说这里是一个鸟都拉不出屎的地方,但第二天我还是大便告捷,在这一点上,我老是这么规规矩矩,有条不紊。 在县长的指挥下,我们跟着几个民兵上救生艇,准备深入水灾实地拍摄考察。几个记者说晕船,不上去了,就在岸上扫扫外围吧。县长语重心长地说,我县人民的未来就在各位的手中,然后给大伙鞠了一个躬,率先走上皮艇。毕竟吃人嘴短,昨晚那么丰盛的款待,不是白享受的,一县之长又已做出表率,还有什么可说的,硬着头皮上船吧。 经过近两个小时有惊无险的漂流,终于安全靠岸。原来总说自己不容易,现在见了灾区人民,才知道何谓真的不容易,回北京后我一定要好好写写,一个记者如是说。县长说,谢谢各位,酒宴已经备好,给大伙压惊。 又是一顿饕餮大餐。 饭后,本次行程即将结束,欢送仪式异常热烈,鞭炮齐放,礼花纷呈(尽管在白天),跑旱船、耍狮子,好生热闹。 我们与当地人民依依惜别,坐上去机场的长途车。登机一个半小时后,飞机渐渐驶出一片蔚蓝,天空愈发阴霾,北京快到了。 有人开始唱:“北京的天是不晴朗的天,北京的人民也喜欢。”下了飞机,我扛着摄像机回公司交差,正好赶上发钱。 第一次领工资的时候,我有一种异常强烈的感受:钱拿在手里的感觉真好,这东西太神奇了,当你把鼓鼓囊囊的钱包放进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时,走起路来都昂首挺胸、收腹撅臀,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屁股有多他妈的性感。跟谁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但领了几次,我又产生了这般感受:暂且不论钱的多少,每月这般周而复始地工作、领工资、再花掉,有什么意思,难道生活就这么乏味吗。 待业的时候,每天在家干点儿自己想干的事情,物质匮乏,精神却充裕。上班以后,物质的匮乏并没有完全解决,精神却饥渴起来。 平心而论,我确实为每月领工资的生活兴奋了些日子,特别是发钱当天,喜悦是按捺不住的,但经历了几次后便感觉无聊,生活的意义仅在于此吗。有了钱又有什么用,况且这点儿钱还远没到随心所欲的地步,即便钱真多到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程度,那花钱还有什么意思。当然,此话为时尚早,或者就是天方夜谈,但生活的无趣,我已深有体会。 现在的工资是我当学生时候生活费的几倍,那时几百块钱就能让我过得倍儿开心,如今钱多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意思不是说钱多得花不出去,在北京有多少钱都不够花的,我的意思是我花了钱却买不来快乐。在我各个时代的同学中,最有钱的居然是一个连大学都没考上的傻逼,高中时候没有人瞧得起他,长得贼眉鼠眼,肥头大耳,一脸淫荡相,上面都是包,一看就是色憋的,说话娘们儿腔,上黑板做题的时候拿粉笔都是莲花指,还爱招猫逗狗,一副欠揍的样儿。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成为我们班挣钱最多的。据说因为他在家看了几年CHINA DAILY,没事儿就对着镜子用英文自言自语,平时在中关村给人打工,然后就顺利进入国外某著名电脑公司,任技术维护,主要工作就是接听客户电话,为对方排疑解难,如果碰上他也不会的情况,就拿着听筒冲对方喊:“喂,请大声一点,我听不太清楚,请再大声一点,我还是听不清楚!”然后就挂了电话。如果你遇上这种情况,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接电话的那孙子就是他。 该同学活儿虽然糙,但收入丰厚,经常拿着存折去迪厅找姑娘,看见顺眼的,就对人家说:“姑娘,跟我回家吧。”姑娘瞟他一眼说:“德行。”他不慌不忙,将拿着存折的那只手放到姑娘胸脯上说:“跟我走就告诉你密码。”姑娘接过存折,看了看里面的数字,说:“帅哥,今晚我是你的。” 我们无论谁提到他,气都不打一处来,认为苍天对自己极其不公平,或者说对他太照顾了。后来听说这个同学得了性病,他还引以为荣四处炫耀,以此证明自己威风八面,见多识广。 说实话,如果这个同学混得不像现在这么耀武扬威,而是被车撞了或者去要了饭,我们对他的感情不会如此恶劣。说到存折,我也有一个,刚上大学的时候父母给的,里面存着人民币若干,够我每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有计划地花才够)。开学初的时候,里面的数额比较可观,可到了期末考试,有时甚至期中考试刚过,里面便会空空如也。那时候我在银行的交易窗口经常是绿单子(取款单)进去,人民币出来。 每当我把绿单子递进交易窗口,听到营业员在窗口那边“唰唰”的数钱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递出来的时候,我便开始心旌飘荡——一会儿就可以用这些钱换取欢乐了。 现在自己也挣了钱,虽然不多,却想把它(们)存入银行,并希望这个数字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但雪球并没有越滚越大,经常是红单子(存款单)进去没两天,绿单子又进去了,还有时候入不敷出,拆了东墙补西墙,所以雪球总是大一公分又融化十毫米,勉强维持收支平衡,只有碰上意外之财(揽点儿私活,或者路边捡个三块五块的),才能让红单子进去后绿单子不跟进去。后来我发现,挣我这么多钱还存,是多此一举的。 虽然这样稀稀拉拉挣到的也是钱,但我认为钱不是这样挣来的,怎么挣的,我还没发现,但我必须发现,因为男人挣钱就像女人生孩子一样理所应当。 我的存折上面的数字始终没有超过五位,最悲惨的时候,加上小数点后面的两位有效数字才勉强够四位。我不渴望成为百万富翁,只想先当个万元户过过瘾,但连这一愿望都难以实现。如今这个“万元不是户,十万不算富,百万刚起步,千万才算数”的时代,我想滥竽充数都这么难。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钱到花时才不够。上大学的时候和先于我工作的中学同学吃饭,他们在饭桌上只提两件事情,女人和钱。我对前者倒饶有兴趣,因为年龄到这了,身不由己,而后者在当时并未对我产生吸引力,我自恃清高,认为他们俗不可耐,可现在当他们再约我吃饭的时候,我往往为挣钱(虽说是工作,但要是不给钱就让我干活,打死我我也不干)而忙得不亦乐乎,没空儿,他们就说,你丫现在怎么比我们还现实。 至今有一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是如何完成由一名慵懒的学生到金钱爱好者的转型的,好像就在一夜之间,我的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找寻致使自己如此的原因,突然发现,身边的所有人,除了小学生们正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外,芸芸众生无不在好好挣钱天天向上。 记得我直到高二的时候才知道学习是要用脑子的,老师和家长欣喜若狂地夸我开了学习的窍;而现在,我认识到金钱的重要性,是否算开了生活的窍,领悟到其中的真谛呢。话虽这么说,但我远没到那种为了钱能抛头颅、洒热血,不惜将尊严、人格踩在脚下去获得的程度。没了钱我还能活,活着不是为了钱。 人的欲望无外乎两种,物质的和精神的,前者可具化为金钱,后者能进一步抽象为理想,尽管有些人的理想就是赚钱,但在我身上,两者还是分化开的,若干年前,我非常倾向于后者,现在两者出现了对峙,我深信,若干年后或是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义无返顾地选择前者,而现在,我能做到的就是将这件事情延期发生,或索性立即发生。 难以想象,我失去其一,或只拥有其一会是什么样子。假如人类满是欲望,世界将会怎样;假如人类失去欲望,世界又会怎样。 欲望就像发面,时间越长,膨胀得越厉害,因而对我们而言,难的不是改变命运,却是安心满足现状。 当听说有人比自己挣钱多,我心里就开始忿忿不平,决心换工作或要求涨工资;而当听说有更多人挣得比自己还少的时候,涨工资、跳槽的愿望便不再强烈。人就是这么没劲。回北京不久,公司就没了业务。北京出现非典,为了减少传染和被传染的几率,电视台每天不再制作和播出新节目,只找些老掉牙但被誉为经典的电视剧打发观众。 没有活儿干,自然就没有钱挣。老板说事已至此,他也没辙,人算不如天算,不想干了,可以回家,要是还想干,就每天准时上下班,只发五百块钱基本工资,他相信SARS终将被人类战胜,到那时候,公司必会财源广进。 北京各行业受SARS影响,普遍萎靡,躲人还躲不及呢,更不会招聘新人,这时候离开公司不是明智选择。五百块钱是太少了点儿,但面临一场不知何时才能被征服的疾病,与其在家一个人无聊,不如去公司让大伙陪着一块无聊,钱不钱的先放一边。 公交车是不敢坐了,又新买辆自行车,排了老半天队。每天带着口罩骑车上班,一看见路边的宣传栏上写着的: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手挽手,我就心头一惊,这样抗非典,不传染等什么呢。 北京市民戴口罩总动员开始,你戴我也戴,戴了口罩,大街上的每个姑娘看起来都美若天仙,无论鼻梁有多塌、牙有多黄、几个鼻孔、长没长胡子,凡是口罩之内的部位,多丑陋也被美化了,只要眼睛不小得眯成一条直线,都能赢得极高的回头率,对一些女性而言,这在平时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口罩在北京早已脱销,老歪和白玥没买到,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就自己动手,将胸罩改了口罩。白玥的内衣多以红黑为主,戴着太张扬,因此她又现买了几个白色胸罩,把背带剪去,将剩余部分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副胸罩够两个人防非典用,他俩单独行动的时候,旁人不留意倒看不出什么,但同时出现就显得很滑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然后捧腹大笑。面子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为了健康地活下去,他们不顾外人耻笑,我行我素地戴着胸罩做买卖。可胸罩的海绵层太厚,而天气又日渐炎热,老歪戴一会儿就喘不上气来,额头直冒汗,白玥又特意为他买来超薄型胸罩,一百多一件,看着老歪一剪子下去,白玥心疼死了。为了充分利用坐班的八小时,我在网上下载了一部《水浒》,每天看十章。也不错,有书看,偶尔整理一下片子,还发工资,就是上下班的路上辛苦点儿,可我认为值,在家一天我真不见得能看十章。但时间久了,我又烦了。 两个多星期后,一百二十回的《水浒》看完了,我又下了一部《金瓶梅》,没几天又看完了,后来索性把网上名为《银瓶梅》、《铜瓶梅》、《铁瓶梅》、《铝瓶梅》的文章都看了,只有看看这些,消磨时间,否则就无事可做。这一时期,与我打交道最多的女性就是潘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