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城-6

“我要为之前对你的评价道歉,小鬼。”  我低声说着,用凉冰冰的面颊贴上他滚烫的额头。  在这个以一只眼睛为代价抢回两条人命的十岁男孩面前,我贯彻至今的骑士精神显得苍白又可笑。  “骸,你保护了你的同伴。你是好样的。”    “kufufufu……我也觉得自己是好样的,只可惜毁了这张脸。克丽斯,你说女孩子能够接受一个脸上有窟窿的丈夫么?她们晚上醒来会不会尖叫?我知道你胆子大,要不你把身份证上年龄改小十岁,考虑一下嫁给我吧。”  骸偎在我怀里沉默了半晌,才故作闷闷不乐地干笑着吐出一连串短句。    我心头柔软的疼痛登时被冲淡大半:  “做梦去吧,库洛姆妹妹。你最好先把你身份证上的性别改一改。”    “我本来就是男人!!再侮辱我的话就杀了你哦,克丽斯?!”    “哪里哪里,我可是很尊敬库洛姆的……”    “你尊敬库洛姆关我什么事?你喜欢就把这个名字拿去自己用啊,去啊!”    我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开来,当即招徕了Giotto和艾琳娜大惑不解的视线——他们显然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在如此悲恸的情境下笑出声来,那副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受到过重打击而神智失常的疯子。    亲爱的小骸,我该如何告诉这两个悲天悯人的圣母,这世上有些人并不需要他们施予的怜悯,他们其实不必为这个世界背负如此多的悲伤。    这样的人,无论遭受怎样不公的命运,都能挺直腰脊坦然以对,风停雨歇后照旧笑得一脸云淡风轻。  这样的人,即使上帝手一滑把半边的黑暗砸到他头上,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把那片黑暗当做一口痰吐掉,转脸去看另半边明媚温暖的阳光。    ——你这样的人,真是好样的。  比起我这种铁血无情的黑骑士,要更像个有模有样的英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道。|收录 |收藏 |举报c31211314金币:890威望:1045注册时间:2011-11-09发私信 关注TA发表于2012-04-02 20:37 只看该作者 16 #  ————————————————————————————————————————    我一度以为,情势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一夜之间,我们被人端着冲锋枪扫地出门,被迫从生着旺盛炉火的温暖客厅迁入了连团鬼火都没有的湿冷山洞。原本我们一踏出驻地就能受到当地居民的热烈欢迎,瓜果蔬菜成堆成堆往储藏室搬,以至于最后门都被撑得掉了下来;现在一踏出洞口就是草木凋敝人迹稀疏的凄凉景象,还得随时做好挨枪子儿的觉悟。别说是叔叔婶婶们的热情笑脸,大冬天的山里连只蹦跶的野兔山鸡都看不见。原本无论处境多么危急,Giotto和他那帮哥们儿都能傻笑着从希腊神话胡侃到柠檬收成,现在就算G穿上白纱裙踮着脚尖跳上一曲天鹅湖,也未必能让他们开怀大笑一次。  ……当然,G先生没有跳过天鹅湖。    一月初的西西里,天上天下,一片荒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斯佩多和蓝宝的身份尚未暴露,两人都还有家可归。艾琳娜固执地在山洞逗留一段时间后,白嫩的脸蛋几乎被冷风吹脱了一层皮,斯佩多心疼得跟剜了块肚子肉似的,好说歹说把她以友人名义接到了自己的住所。直至此时我们才知道,戴蒙·斯佩多父母早逝,膝下只有他一个独子,家族里也没有其他近亲,他的宅邸倒是个理想的避世之所。让艾琳娜暂时滞留于那里,作为安全保障措施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至于我,按理说应当与艾琳娜同生死共进退,但面对如今濒临瘫痪状态、成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自卫团,我实在没法拍拍屁股绝尘而去。    我留了下来。    真的,我作出这一决定的时候,真心以为情势不可能更糟糕了。正所谓绝处逢生,否极泰来,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的景况只可能越来越好直至起死回生。  我们丢了驻地,丢了拥护我们的劳苦大众,丢了三个成员的性命,丢了自由活动的权利,还丢了半个小太阳。上帝敢不敢对我们下手更狠一点?他敢么?    ——他还真他妈敢。    某天一大早,我正弯着腰给骸的伤口换上干净的纱布和绷带,G先生就带着一身烟草味风风火火地从洞口飞了进来,一瞬间我还以为是颗小型火箭弹。  我真觉得他在飞,我几乎没看见他的脚跟碰上地面。    “他怎么了?终于交上不介意生育问题的女朋友了?”    玛蒙一手捏着个小账簿噼里啪啦打算盘,头也不抬地向我们问道。    “这儿有小孩子听着呢,你留点口德行不行……”    在认识玛蒙之前,我以为自己唇齿间充满了堪比蝮蛇的热辣毒液,沾一滴就能叫人浑身麻痹两眼翻白。领教了她九曲回环的讽刺技巧之后,我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承认,玛蒙才是条嘶嘶吐着红信子的毒蛇,而我牙上的毒性还不如一只大花蚊子。    G先生激动得好像交上女友一样的理由,很快就在全员面前揭晓了。    “Giotto!!你、你保持冷静听我说……你现在心跳正常吗?吃了早饭吗?没吃早饭就赶紧啃两口面包补充一下血糖,我怕你休克……”    当时Giotto正站在洞外洗脸漱口,看见G飞奔而至便端起脸盆口杯跟他一道走了进来。见向来沉着的友人如此失常,Giotto也被他感染得语无伦次起来。  “GGGGGG……G你怎么了?早饭我倒是还没吃……哦不对,我是说,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是镇上又……”    “如果是镇上倒好……你知道么,我刚才悄悄潜回驻地,在门口信箱里发现了一封来自巴勒莫的信件。Giotto,你猜是谁写来的?”    Giotto的脸就像被人泼了一大缸牛奶一样“刷”地变白了。他艰难而痛苦地呼吸着,仿佛一只即将在牛奶缸里溺死的旱鸭子。    (……好吧,我承认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牛奶……老娘半个月没看见过鲜牛奶了……)    “G,该不会是……”    “就是那个‘该不会’。”  G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沉重表情,把手头的信纸拍到Giotto鼻尖上——他很快就为这一轻率举动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Giotto向信纸上的署名扫了一眼,然后两眼一翻两手一软,准确地把一盆洗脸水从G脖颈里灌了下去。    …………    下一秒,山洞里同时炸响了千奇百怪的呼叫声,以及千奇百怪的呼叫声的回声。    “喂——!!振作点啊Giotto,快睁开眼睛,别口吐白沫啊!!世界末日还没到呢!!”    “凹凸鸡你有病啊?!你知不知道这种荒山野地里淡水资源有多宝贵,把你的血抽干了都赔不起!!”    “什么什么,Giotto昏倒了?!快究极地去镇上请医生!”    “不用究极了,普通地去请就可以了……话说他看了啥会晕啊?!前女友的分手信么!!”    “kufufufu,前女友的名字是‘阿诺德’吗……还真是相当男性化的名字呢。”    ………………啥?  我愕然转向身旁作出爆炸性发言的小骸,只见他不知何时已趁乱把Giotto怀中滑脱的信件抢到了手里,正饶有兴味地逐字拼读着。    “‘Giotto:  我按照你的请求来到了意大利,却听闻你的部队已于前月被逐出驻地,我很想听听你对于自己的无能有什么解释。根据你的解释,我会决定你要为无端浪费我的时间而支付多大的代价。’”    ……这、这还真是威慑力十足的前女友啊……    就在我和小骸对Giotto的择偶标准长吁短叹感慨不已时,Giotto在G和纳库鲁的连环巴掌攻击下勉强恢复了清醒。他顶着被两人拍打得格外红润肿胀的苹果脸,双目无神地问了一句:    “……呐,有刀吗?”    “Giotto,你究极地别干傻事啊!神是不会宽恕放弃生命之人的!”    “你放心,我不是要自杀。我得先武装好,准备和暴怒的阿诺德拼命……”    ……你到底交了个多凶暴的女友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道。|收录 |收藏 |举报c31211314金币:890威望:1045注册时间:2011-11-09发私信 关注TA发表于2012-04-02 20:39 只看该作者 17 #最糟糕的三角关系    Giotto那位凶暴的前女友登门造访,是分手信……不对,预告函寄到的两天后。    那日凌晨,我早早从不安稳的浅眠中惊醒,翻来覆去再也睡不成回笼觉,索性借着洞口透进的朦胧晨曦披衣起身,去查看难得安分睡到天亮的小鬼们的状况。    虽然思虑成熟得近乎冷酷,骸的睡姿却是众人之中最像小孩儿的。纤小的手掌紧握成拳凑在胸前,被单下双腿微微屈起,瘦小的身子蜷得跟虾米一样,怎么看都是母亲子宫里的婴孩姿势。  据说保持这种睡姿的人天生缺乏安全感,因此始终眷恋着母亲羊水中那份温暖与安全。  对于双亲早亡的骸而言,母亲的怀抱或许是只曾出现于美丽幻梦中的奢望吧。    我在他身边盘膝而坐,侧过脸去细细打量他落下残疾的秀气面孔。手术过程中骸血肉模糊的右眼眼皮被割去了一部分,之后便再也合不上了。即使他处于睡梦之中,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黑窟窿依然阴森森地咧着大口,依稀可见一点惨白的影子——我知道那是外露的眼眶骨头。    一想到刀刃是怎样撕裂这孩子娇嫩的眼睑、刺穿他澄清透明的蓝眼睛,就止不住地想要呕吐。    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这种事。  我就是为了阻止这种事,才决心舍弃慈悲化身为鬼的。如果连我都像某个笨蛋大将一样瞻前顾后缚手缚脚,与骸类似的悲剧就会不断在我们身边发生。    ——没有仁义是不行的,但只有仁义是不够的。    无论Giotto和艾琳娜小姐心中的圣母光辉有多么耀眼,我都决不能忘记这一点。即使是这个凌乱不堪、苟延残喘的自卫队,好歹也算西西里广大人民的一道希望之光。为了守住这道尚且微弱如风中之烛的火光,我这种该下地狱的恶鬼必须好好背负起圣母们身后的黑暗才行。    “……克丽斯?在那里的,是克丽斯吗?”  蓝宝有点迟疑的声音,在破晓前的黑暗里轻轻响起来。    骸右眼失明后,他和莉莲自然都挨了G先生一通好骂。莉莲是女孩子倒还好说,蓝宝小少爷就没那么幸运了。G先生才不管他爹是绅士还是领主,直接把他从自家庄园拖来和骸同吃同睡,勒令他照应好骸日常起居上一切不便之处。幸好骸原本就性子独立,失去一只眼睛后仍坚持他那套万事不求人的独行侠哲学,否则这些天可够蓝宝少爷喝一壶的。    “是我。没什么事,你睡你的吧。我来看看小骸。”  我本想随口打发了他,不料蓝宝忽然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一把揪住了我的袖口。    “克丽斯……对不起。”    “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蓝宝少爷。你该说对不起的另有其人。”  心知他是在对谁道歉,我平静地纠正道。    “对不起……我、我明明答应过克丽斯,要像你和雅典娜一样心怀勇气,为别人挺身而出……但是一到关键时候,我就……我就……”    此时的蓝宝没了平日里鼻孔朝天的傲气,只是一个劲垂头丧气地嘀咕个不停。这时我才意识到,撇开富足的家境和善良的心地不谈,他到底只是个和常人别无二致的普通少年。由于自小养尊处优的缘故,蓝宝基本没吃过多大苦头,甚至从来没什么人敢给他脸色看。指望他跟我或G先生一样扛起刀枪冲锋陷阵,显然是过于勉强他了。    “……别挂念这事了少爷,你本来就不是和人争斗的类型。这几天也难为你了,住在这种破烂地方。”  我放缓语气和声安慰他,然后轻柔而坚定地把蓝宝小小的手掌包进手心里。    蓝宝猛烈地摇摇头,语声陡然高亢起来:  “没问题没问题,这点困难才吓不倒本少爷。你等着看吧,克丽斯。再怎么说本少爷可是很伟大的……等本少爷长到你们这个年纪,绝~~对会变成比你和G那家伙更强大的战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要把欠你们的人情全都还清……”    “哈哈,那还真是值得期待呢。”    看着蓝宝和Giotto一样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的天真眼神,我默默将涌到嘴边的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等你长成纵横战场的武神,可能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在那之前,终将属于你的那份血腥职责……就统统交给我来背负吧。你也好Giotto也好,只要在阳光洒落之处无邪地笑着就足够了。    …………    哼着摇篮曲哄蓝宝入睡以后,我蹑手蹑脚地溜出山洞去山间空地上透风。西西里的群山是个与工业革命无缘的场所,清晨的空气中只有泥土和太阳的味道,干净到叫人不忍呼吸。    这么美的地方。  还有生于斯长于斯的,这样淳朴憨厚的人们。    独自站在拂晓时分的西西里大山之中,我第一次稍许理解了Giotto渴望将这片土地打造为理想国的心情。    很可惜,我与Giotto的心灵交流几乎立刻就被一位陌生的不速之客打断了。我刚闭上眼准备全身心沉浸在冬日微冷的曙光里,耳朵便捕捉到了不远处一串轻而稳的脚步声。    “呐,那边的你——”    听到这个青年男子嗓音的瞬间,我的身体先于大脑作出了反应。    我一手掣出挂在腰间的长剑,一蹬地面野兔般蹭地弹跳起来,头也不回地直扑那个人影而去。不等对方作出自卫举动,我便使上浑身力气把他撞倒在地,顺势翻身跨坐上去,用没有持剑的手反扭过对方抬起的胳膊,紧接着以剑锋稳稳抵住男人微突的喉结。    “……哇哦。”    分明处于压倒性不利的地位,男人吐出的下一个句子中却满溢着难以遏制的欣喜。他的声音就如圣诞节雪橇上的玻璃铃铛那般清越动听,每一个字都完美地与隆冬的寒意融为一体,仿佛零零碎碎落在银盘里的冰凉珠玉。    “这种荒山野地里,还真是有很有趣的家伙在呢。看来没有白来一趟。”    ……说我有趣?  真是个不讨喜的形容。好像流连彩蝶群中的花花公子一样。    我将剑刃抵得更紧了些,低下头仔细端详这个陌生青年的面容。他有一头铂金色的利落短发和一对眼角斜斜上挑的湛蓝眼眸,眉眼间有几分日耳曼人的样子,身材瘦削而颀长,下颌尖得像用砂纸打磨过。  他的五官和Giotto一样端正俊美如中世纪壁绘上的天使像,却透露出迥然相异的寒冷气息,好像随时都会冻结成冰似的。生了这张有如极地冰川的冷脸,就算他说话时口吐白气、舌头上爬出两只企鹅,我也不会感到丝毫诧异。    “瞧瞧。这可不是个棒小伙儿吗?”  我对青年好整以暇的态度很是不快,轻蔑地俯视着他挑了挑眉毛。  “可惜你选错了工作。嘿伙计,威尔逊男爵付你多少钱让你来这儿送死?我很好奇Giotto的人头值个什么价位,可以让我参考一下考虑要不要叛变。”    “呼……你是在盘问我吗?”  青年讽刺地眯起眼睛,那模样仿佛在看一个无知可笑的小女孩儿,叫人没来由地心头火起。  下一刻,青年被我制住的手上有了动作。    我只来得及看清他指间突然闪出的一道银光,手腕便被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锁住,猛地扭向了与我意志完全相反的方向。肘关节脱臼的剧痛通过神经末梢直达大脑,身体一瞬间丧失了紧张感,无力地朝一边歪倒过去。男人趁势翻身坐起,以掌沿准而狠地向我颈部劈过来。    虽然第一招吃了亏,但我很快就从手肘的痛楚中清醒过来,一下子扑倒在柔软干枯的草地上避开这一击,然后一伸腿向青年下盘横扫过去。  对方对我的吃痛能力似乎有些惊诧,但依然保持着那份临危不乱(同时也十分让人火大)的镇定,扭转身子躲过我的出腿,闪电般地以没有拿着古怪武器的另一只手锁住我的喉头。    与此同时,我没有脱臼的持剑手也以剑尖抵上了他的心脏。    捏住我喉管的手就如青年那张漂亮的脸蛋一样冰凉彻骨,五指骨节分明,指腹处有一层粗糙的薄茧。他面色平静地一点点收紧力道,把稀薄的空气一点点从我胸腔里挤压出去。  显然,这是个经验老道的杀手。    我不禁暗暗庆幸自己把他拦在了这里——要是让这种危险的男人进到山洞,Giotto还不知要被修理成什么惨状呢。青年下手的风格倒是和我挺像,狠辣无情招招瞄准要害,和那种用枪托砸人的圣母真是大相径庭。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克丽斯?……阿诺德?!你、你们在干些什么?!!”    ——用枪托砸人的金发圣母,大呼小叫地从小山包顶上冒了出来。    哦该死,我还以为总算成功保护这傻瓜一次了……!!    ……等等,他刚才喊些什么来着?    陌生青年比我更先对Giotto的喊话作出了回应。他用和方才一样冷漠无情的眼神扫了Giotto一眼,然后有点不情愿地把手指从我喉头上撤了开去。紧接着,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我被他扭脱臼的那只手也获得了自由。  这时我才看清男人手中的古怪武器——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刑具——那是一副亮晶晶的银色手铐。    怎么感觉像是某种少儿不宜俱乐部的道具一样……明明长了这么端方的脸,有够恶趣味。    “Giotto。”  男人顿了顿,用方才那种玻璃铃铛般清冽好听的声音开口说话了。    “这是你的女人?比你要强得多呢……你是在哪里捡到她的。”    “……啊?”  Giotto好像脑门中了一箭,登时愣了神,手忙脚乱地说明起来。  “阿、阿阿阿诺德你在说什么啦!克丽斯既不是我捡回来的也不是我的女人……啊啊,抱歉克丽斯,我可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是这家伙太口无遮拦了,你就多包涵一下他吧。”    “我想,我需要包涵他的方面可不止他的嘴。还有那种奇怪的OX道具。”    我面无表情地抬起橡皮泥一样软绵绵垂落下来的胳膊给Giotto看,还恶作剧地摇晃了一下。最初的疼痛感已经过去,现在整条胳膊几乎丧失了知觉。    “你叫他阿诺德……这么说,这家伙就是你的前女友?”    看Giotto的表情,他的脑门大概又狠狠中上了一箭。    “前女友……哇哦,这还真是有趣的形容。Giotto,当然你也会连同这一点好·好向我解释清楚的吧?”    “抱歉阿诺德,克丽斯也是个口无遮拦的姑娘……克丽斯,阿诺德也不是我的女人啦。不对,他根本就不是人……哦不,不是女人!”    就在Giotto腹背受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致命的一击降临了。    肩扛猎枪巡视中的G先生,也从Giotto出现的那个小山包顶端冒了出来。看到Giotto抓耳挠腮站在一旁、我和阿诺德维持纠缠厮打姿势的景象,他的嘴巴惊异地张成了O型。    “喂,Giotto……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时候搞上的?虽然我早就觉得他们糟糕的性格会很相合……喂你们干嘛?!!”    我和阿诺德同时把手头的武器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他/她也不是我的女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道。|收录 |收藏 |举报c31211314金币:890威望:1045注册时间:2011-11-09发私信 关注TA发表于2012-04-02 20:39 只看该作者 18 #就如夜色中的烟火  自卫队新来了个麻烦的家伙。    阿诺德。  姓氏不详,国籍不详,身份背景不详,身高目测一米八左右,体重……谁关心那种东西。    说到底,除了“阿诺德”这个名字和他的存在本身之外,我对这位Giotto的前女友……前男友根本一无所知。  Giotto和G掌握的情报也许稍多一些,但显然阿诺德不是会轻易把家底交托给他们的老实男人。虽然“他是我们的同伴”这一点无需置疑,不过这位任性妄为的“同伴”何时会倒戈相向也是个未知数——或许就是他对Giotto完全丧失兴趣的时候。    阿诺德在Giotto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同意暂时与我们共同行动之后,大山里的洞窟就不再是理想的藏身之所了。推托不过蓝宝父亲的热情相邀(也可能是因为他心疼儿子了),我们集体秘密迁入了他坐落在城镇边缘的一处宅邸。    和经常翻山越岭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的Giotto等人相比,阿诺德明显是个来自于体面城市的大人物,别说爬山了,估计平日山都不怎么见。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他都应该是个端坐在生着炉火的典雅晨室里,身披银灰色细山羊绒大衣、边啜饮红茶边向落地窗外眺望的年青伯爵,而不是我们这样穿皱巴巴的白衬衫和吊带裤、在泥洼里摸爬滚打的乡巴佬。    阿诺德身上浮显出优雅气质又与Giotto或者戴蒙·斯佩多不同。哦土鸡,这个神奇的男人总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天然感,明明出身市井烟火之中,举手投足间却显露出毫不做作的高雅风范,这只能解释为他本身温厚心地的某种外露。至于戴蒙这只大号菠萝,他的优雅是来自于贵族式的良好教养和圆滑的天性。他和我一样恪守着中世纪骑士那套古板的礼仪守则,也极其乐于扮演一个文质彬彬的绅士角色。这位先生的优雅不像Giotto一样纯粹出自本质,而恰恰是为了掩饰自己笑容下的本质。    ……但愿艾琳娜小姐能够看透这一点。    再说到阿诺德。他既不像Giotto那样单纯到一目了然,也不像斯佩多那样城府深不可测。  他优雅得像一个模具。    所谓模具,就是说他所有的细微举动在礼仪上都无可挑剔,显是经过上流教育的打磨,却也未必出自本心。相较于Giotto那种老好人的热忱,他表现出的骑士风度更像是出于职业的理性。    自从那次糟糕透顶的初遇之后,阿诺德并未对我表现出丝毫明显的敌意,甚至没有追究我擅自把他误会为Giotto前女友这码子窘事。不管何时在走廊或花园里与我撞上,他总是率先礼貌点头的那一个,然后我才有点尴尬地回礼。    但他从来不与我或其他成员搭话。从来没有。    必要的礼貌,是为了保持必要的距离。  这个男人用无可挑剔的端雅仪态,在自己周遭筑起了一道沉默的墙篱。他不信任我,也不信任自卫队驻地里的任何人。    在我看来,这是极为聪明的判断。看多了那张缺乏感情波动的冰川脸,我甚至有点儿喜欢上他这种我行我素的孤僻作风了。  难为这种聪明小伙来给Giotto当参谋,我们缺的就是这号人。    不过,他提出的点子是不是与首领趣味相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啊,克丽斯,欢迎回来。稍后能拜托你一点小事么?”    搬入蓝宝家庄园数日后的一个下午,Giotto在门厅里客气地叫住了刚从镇上打听消息回来的我。    自从我们勉强逃脱了巡警的袭击后,他们的搜查工作便由暗处迅速转到明处,开始大张旗鼓在贫民区挨家搜索自卫队的相关者。Giotto、G、西蒙这几个有头有脸的青年领袖自然逃不过被悬赏捉拿的命运,我和艾琳娜小姐这些贵族阶级的败类很快也光荣登上了猎杀黑名单。萨德里克公爵这回可是下了血本,在报纸上赌咒发誓地跟艾琳娜小姐断绝父女关系,誓约立得比当年他和小情人幽会时还狠还毒。    老人家白胡子一大把了,还麻烦他抛头露面痛骂艾琳娜这个孽种和我这个刁奴,也真辛苦他了。这些日子艾琳娜也辛苦得紧,担心自己和大家项上人头的同时,还得顺便担心一下老父亲的衰竭心脏。    由于这些令人心情沉重的负面新闻,我一脸晦气地把眼白向Giotto翻过去。    “Giotto,你差不多也该有点自觉了,任何与阿诺德先生相关的事情都不可能是‘小事’。”    “……哈、哈哈,你知道啊。”  Giotto带着恶作剧穿帮的小孩子特有的尴尬表情,干笑着把脸偏向一边,避开我斧锯似的尖锐视线。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最近你只要提到阿诺德,就摆出一副被人扇了左脸还要小心翼翼凑右脸的欠扇表情。”    “那是怎样的表情啦……”  Giotto小声抱怨了一句,但立刻重整态势,换上庄重些的表情转过脸来。    “好了,言归正传。克丽斯,能麻烦你把阿诺德的下午茶给他送过去,顺便邀请他今晚来庭院里看蓝宝父亲安排的烟火晚会么?”    “想都别想。”  我一口回绝。    “也、也不用这么干脆地拒绝吧……感觉哪里被人捅了一剑,这肯定不是我的错觉。”    “这是幻觉。Giotto你一定是工作太累了,最好现在就回房间打个盹儿,最好最好是明天之前都别醒来。最好最好最好,醒来以后你能脱胎换骨,再也别冒出邀请阿诺德看烟火这种可怕的念头。”    我连珠炮一般向他喷洒眼镜蛇的毒液——哦行了,我知道我与玛蒙相比只是个大花蚊子。在Giotto面前,至少让我冒充会儿毒蛇吧。    为了犒劳在大山中度过近两月艰苦生活的我们,蓝宝父亲在庄园里安排了一场小规模的烟火演出。我阴暗地猜想这主要是为了慰问他吃尽苦头的小儿子。  虽然我对这种缺乏现实意义的娱乐活动没什么兴趣,但正如Giotto先前所说,现在处于低谷的自卫队迫切需要一些新鲜玩意儿来放松紧张衰弱的神经。烟火本来不算什么昂贵把戏,不过这是东瀛的传统节目,在西西里不太流行,作为减压用品倒还称得上合适。    然而,指望阿诺德先生参加这种喧嚣热闹的集体活动……还不如指望斯佩多爆粗口,纳库鲁逛窑子,蓝宝单枪匹马放倒一个骑兵连。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想都别想。    “克丽斯你想想看,最近大家都在四处奔波,难得有个机会可以聚在一处,阿诺德今天明明待在庄园里却缺席什么的,不是很可惜吗……?”  Giotto端出他天生的好口才试图冲我打友情牌。    “是啊,但是如果阿诺德先生的态度毁了整个晚会,我觉得那会更可惜。”    别说笑话了,那个人脸上冒出的寒气可以把烟花都冻起来好不好?只要阿诺德在场,周围的人说句话都会不经意地压低声音,想笑都抬不动嘴角——Giotto不定期抽风微笑的神经性面瘫就是这么被他治好的。    话虽如此,我还是抗不过Giotto那种kirakira闪光的请求眼神。明明身居首领高位,许多事动用权力命令一句便可迎刃而解了,他偏生要舍近求远改用“拜托”的委婉方式,让人想推拒都无从下口。    虽说这种做法的确很平易近人,很有亲和力,很让我这种纸老虎无力还击……    ……偶尔也考虑一下自己的权威啊,傻瓜。    …………    我端着Giotto交给我的茶点走到半途,想起与阿诺德难堪的初次会面,心下不禁又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在茶水里下点麻醉剂,然后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威逼他乖乖就范吧?    出于对阿诺德敏锐五感的忌惮,我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自灭式的策略。取而代之的,我悄悄往茶杯里兑了点自己珍藏的牛奶。  据G先生和纳库鲁神父说,阿诺德性格里某些(糟糕的)部分和我有异曲同工之处,说不定牛奶同样能对他起到安气宁神的作用。    “莉莲,维克多,看见阿诺德先生了吗?”  我在阿诺德房间门口扑了个空,顺手拖住一旁经过的双胞胎姐弟。    “嘻嘻,我不知道哦~~那位表情恶劣的先生,好像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维克多扮个鬼脸,嬉皮笑脸地朝我挤了挤眼睛。    他的双胞姐姐立即大义凛然地打断他:  “维克多,说谎是不好的。阿诺德先生的话,就在三楼的琴房里。刚才我们不是还听见音乐声来着吗?”    “嘁,我只是想捉弄一下死理磕嘛。”    “那也不可以说谎!维克多,你这孩子真是……”    “好啦好啦,你们别为这种小事争执了,今晚还要一块享受烟火呢。”  我尽可能平心静气地开导了他们两句,端起托盘转身快步走向楼梯口。    那位阿诺德先生和钢琴……有点难以联想到一块的名词组合啊。    莉莲说得没错。琴房的门半开半掩,山间溪水般流畅舒缓的琴声正从门缝里汩汩渗出,优美的旋律好像要沁进人心里去。  说起来西蒙也有手风琴特长,G和Giotto小时候似乎也学过点器乐……哦真是够了,这些家伙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艺术家不做,非要来干革命的苦役?    我谨慎地扣了扣门板,直到房间内琴音止息,传来冷冰冰的一声“进来”之后,才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将门推开一点。    琴房地面上铺着柔软的羊毛毯子,踏上去激不起一点声息。阿诺德先生侧身坐在双人宽的琴凳上,一身暖和的英伦风装束,高领灰色毛衣搭配着雪兔一样毛绒绒的纯白围巾,只有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而冷漠。  看见我推门而入,他将十指修长的双手从琴键上撤下来,面无表情地向我点了点头。    “埃罗。有事?”    ……你多说一个字又不会断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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