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待敌人的派系,既听其言,也观其行;人们会通过和平的、善良的、和睦的、多情的、多助的、可爱的状态这种超级胚胎使别种状态的土壤变得贫瘠……,人们需要持之以恒的实践。这里取得了什么进展呢?——佛教的种类,或者说完美的母牛。上述观点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才是可能的,即,假如道德没有盛行,假如恶不因其自身而受到怨恨,而仅仅是因为它向我们指出了种种使我们感觉痛楚的状态(动荡、劳苦、忧虑、混乱、寄人篱下)。这乃是佛教的主张。因为,这里无人仇恨罪恶,这里根本没有“罪恶”的概念。B、动摇不定的种类。人们会发动对恶的战争,——人们认为,为了善的利益,战争不要导致一般战争必然带来的道德结果和性格结果(正因为如此,人们才因战争之恶而嫌弃战争)。其实,这种反恶之战的质变来得比人对人的一切敌视都更为彻底。通常作为敌人的“人”(至少是想像中的人)会再次潜入(魔鬼,恶的精灵等),它敌视、窥探和侦察我们心中非善的和可能是恶的起源,这些行为都要以苦不堪言和动荡不宁的状态而告终,以致今日“奇迹”、报赏、狂喜、彼岸的解决办法变得合人心意了……这是基督教的种类:或者说彻底的伪君子。C、斯多葛的种类。坚定、自我克制、毫不动摇,它乃是一种长期的不屈意志的安宁——深深的平静、防御状态、壁垒、好战的疑心——原则坚定;意志和知识的统一;尊重自身。退隐的种类。十足的蠢货。〈170〉基督教一开始就把象征变成了卑鄙下流之物:1.“真生命”和“假生命”的对立:误认为是“此岸生命”和“彼岸生命”的对立;2.“永生”的概念和个人生命的对立,个人生命的易逝性被说成是“个人不死性”;3.按照希伯莱—阿拉伯风俗,通过共享酒食的结拜被认为是“变体说的奇迹”;4.“复活——”被认为是开始“真生命”,是“再生”;由此:死后某时会出现历史的或然性;5.人之子被认为是“上帝之子”,是人同上帝间的生命关系。由此产生了“神性的第二人格”——要加以清除的正是它。因为,每个人相对上帝都成了父子关系,连最下贱的人也不例外;6.信仰救世说(也就是说,除了基督教诲的生命实践而外,再没有达到上帝人子地位的途径了)反而变成了某种对奇怪的分期赎罪的信仰,它不是由人而是由基督的行为实现的。这样一来,必须重新解释“受难的基督”。死本身根本不是事实……毋宁说只是一个标志——表明人们对当局和世界法律应抱的态度——那就是不要设防……榜样树在这里了。〈196〉起初,基督教仅仅是反对古典和高贵宗教的斗争。其实,这整个变化乃是向当时教众的需要和理解水平的转化。就是那些群众,他们信奉伊西斯①、弥特刺斯②、狄俄倪索斯等“伟大的母亲”,并要求宗教具有:1.彼岸的希望;2.以动物之血作为牺牲的魔法(神秘);3.救世行为,神圣传奇故事;4.禁欲主义、厌世、迷信的“净身”;5.等级制、教区的组织形式。简言之:基督教要使自己适应已有的、无孔不入的反异教,适应伊壁鸠鲁早已批驳过的崇拜……确切地说,就是适应下贱民众的、女人的、奴隶的、非高贵等级的宗教。 ①埃及神话中之女神名,司丰产和母性。——译者②波斯(一说来自印度、伊拉克)光明之神,传播范围自波斯经罗马直到日耳曼和太不列颠,该教自公元4世纪开始衰落。——译者这样说来,被我们误解的有:1.人的不死性;2.所谓的另一个世界;3.居于生命解释中心的惩罚和赎罪等荒唐概念;4.使人非神性化,而不是使人神性化。距离彻底拉开,靠奇迹,靠极度的自我蔑视的虚脱是填不满这条沟壑的;5.整个世界成了毁坏的想像力和病态的欲望,而不是可爱而单纯的实践,不是一个在尘世可以实现的佛教乐土;6.带有传教团体、神学、崇拜、圣礼的教会制度;简言之,一切都是拿撒勒的耶稣所反对的东西;7.无所不在的奇迹、迷信,而犹太教和最古老的基督教与众不同的东西正是对奇迹的反感,这是相对的理性。〈352〉权力概念,不论是上帝的也好,人的也好,总要同时包括损、益两个方面的能力。在阿拉伯人那里是如此;在希伯莱人那里也是如此。在一切强大的种族那里莫不如此。假如人们用二元论的方式分割这两种能力,那么这个步骤就是很致命的了……道德就会因此而变为生命的混合制剂了……〈195〉“基督教”的行为和思想同其创始者有着根本的区别。这个古代文化伟大的反异教运动乃是利用基督教创始人的生平、学说和“言论”来阐述的,是按照完全不同的需要的模式进行的极端随心所欲的解释。因为,已经转化成一切已有的、地下宗教的语言了——这就是悲观主义的兴起(——而耶稣本来想给羔羊带来和平和幸福的),而且是弱者、下贱人、受苦人、被压迫者的悲观主义的兴起。他们的死敌就是:1.在性格、精神和审美方面的权力;“世俗性”;2.古典的“幸福”,高贵的轻率和怀疑,他曾经有过智者的骄傲,偏心的放纵和冷漠的自足,在仪表、语言和形式方面具有希腊式的狡黠。他们的死敌就是罗马人,同样也就是希腊人。反异教尝试在哲学上论证古代文化具有双重人格的嗅觉,而使这一点成为可能的首推柏拉图,他是本能的反希腊论者,并具有闪族的嗅觉……同理,斯多葛主义也是如此,因为它基本上是闪族的事业(——把尊严当成道貌岸然,把法律、道德当作伟大,敢做敢当;把权威当成个人的最高独立自主性——这都是闪族的。斯多葛主义者是裹在古希腊尿布和概念里面的阿拉伯酋长)。〈917〉自我感觉更加健壮——或者,换句话说:快乐——总是以比较为前提的(但不一定是同其他人相比,而是同自身,处在增长状态中,而不是一开始就真的知道怎样进行比较——)。人为的强化:不管是通过兴奋化学剂,还是通过兴奋性的错觉(“幻觉”):譬如,基督教那样的安全感;基督教从自己的信任感,忍耐感和沉着镇定感中自感强壮。因为,他把这种人为的强化归功于上帝庇护这种幻觉;譬如,优越感:就像摩洛哥伊斯兰教主只看见自己的三大统一王国占领了地球的五分之四大小的面积一样;譬如,唯一感:就像欧洲人主观设想文化进程只在欧洲演进,而他们自己就像一个缩短的世界过程一样。或者,就像基督徒使众生都围绕“拯救人类”旋转一样。——问题在于,人们在什么地方感到有压力、不自由。各按不同的情况,产生出另外一种变得更强壮的存在感。譬如,对一位哲学家来说,在酷寒、山阴做抽象体操,他大有鱼儿入水之感;而色彩和音响则会使他受到压抑,更不用说那隐约模糊的渴望了——别人称之为“理想”。〈885〉据我所知假如人们真以为伟人和特殊者的产生要取决于多数人的同意,(包括:他们要了解什么样的特性属于伟大这个范畴;同时也要了解,一切伟大是依靠牺牲谁的利益得以发展的)——,那么从古至今简直就没有出现过伟人!——事物的进程并不取决于绝大多数人是否同意,而是取决于过程采取的途径是什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世上出现了几件令人惊奇的事。〈773〉自我感觉的形态学。观点之一:在人格自我感完全无法设定个人价值时,同感和团体感就成了低级的准备阶段。观点之二:集体人格感的高度、对种族距离的自豪感、不可一世感、对调停、平等、和解的反感等,为什么成了个体自我感的一个流派,尤其因为这种反感会强制个别人去体现整体的自豪感。——因为人的言行必须表现对自身的极度尊重,假如他以人格来扮演集体的话。同样,假如个体认为自己乃是上帝的工具和传声筒的话。观点之三:非我化的种种形式实际上对于人格来说具有莫大的重要性。因为,更高等的暴力要利用这些形式。对自我抱着宗教式的怯懦情绪,这乃是预言家、诗人的心理状态。观点之四:整体责任感,谆谆教诲人格要具有远大眼光、严酷而可怕的手腕、审慎而冷漠的举止、落落大方的仪表,并且许可人格为了自身利益而不承认自己具有上述特点。总而言之:集体自我感是人格独立性的伟大预科。高贵等级就是这遗产的教员。〈166〉耶稣提出了一种真正的生命,一种真理中的生命和通常生命的对立。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永恒化的彼得”、人格的永生。他与之斗争的东西就是“人格”,这个装模作样的东西。他如何使“人格”永恒化呢?同样,他也反对教区内的等级制,因为,他从未答应过论功行赏的事,他怎么能去谈论彼岸的赏与罚呢!〈167〉基督教乃是幼稚的佛教和平运动的前奏,它来源于心怀宿怨的群畜……不过,它经由保罗之手变成了异教的神秘学,而且学会了同整个国家组织搞默契……它发动战争、设立法庭、严刑拷问、指天发誓、煽动仇恨、无恶不作。保罗的出发点就是,宗教激发了大众对神秘的需要。因为,他寻找一种牺牲,一种靠神秘崇拜的种种形象维持的血腥幻术。受难的上帝、饮血盟誓,通过严守秘密而同这位“牺牲”保持一致。他试图把生存的永续(个别灵魂亡故的、洗罪的永续)当作复活而同那位牺牲发生因果关系(按照狄俄倪索斯、弥特刺斯、俄西里斯①的典型)。 ①古埃及神话中的太阳神,后为冥主,一说自然界死而复生之神。——译者他需要把过失和罪恶概念提到首位,而不是把新的实践(像耶稣本人指点和教诲的那样),而是新的崇拜、新的信仰,一种与奇迹等同的变体说(通过信仰而得“救赎”)。他通晓异教世界的伟大需要,并且拿基督生死的事实信口雌黄,每句都用扬音重读,无处不设重力……他在原则上抛弃了原始的基督教。传教士和神学家遭到了暗算,这要归功于保罗,代之而起的是传教团体和神学——一个居统治地位的等级即教会。过度吹捧的“人格”惨遭毒手,这导致了以“永恒人格”的信仰(为“永恒的救赎”操心……),导致了对个人利己主义的吹嘘,以致矛盾百出。这乃是事情的幽默所在,一种悲剧式的幽默。因为,正是保罗大树特树了基督生前所厌弃的东西。最后,当教会羽翼丰满时,甚至主宰了国家的命运。〈335〉一旦人们按照下列标准去看人,即人是如何理解奋斗、坚持、利用环境、克服对手,那么就不会对人那么在意了;相反,假如人们是在人有所追求时去观察,则人就成了荒唐无比的猛兽……仿佛人为了恢复其健壮和男性的美德,就需要有个怯弱、懒散、虚弱、娇嫩、阿谀奉迎众相杂陈的场所似的。请看看人的“合意性”吧!请看看人的所谓“理想”吧!有追求的人,是靠自己的永恒之宝——自己的作为——而恢复体力,因为那里充满了无足轻重、荒诞无稽、毫无价值、幼稚可笑的东西。在这种富于发明创造和消息灵通的动物身上,精神的贫乏和无所作为简直达到令人吃惊的程度。“理想”似乎就像人为自己完成一切现实和紧急的任务,必须付出巨大的支出而缴纳的款项一样。假如现实性消失,继之而来的就是梦境、疲惫、瘫软。因为,“理想”就是梦、疲、软的一种形式……最健壮的天性将等同于最无力的天性,假如上述状态驾临他们头上的话。因为,他们把劳作、斗争、激情、紧张、对立、总体“现实性”的中止神性化了……即成了获取知识、积累认识的中止。“纯洁”,他们就是这样来称呼愚蠢化理想状态的;“极乐”:懒散的理想状态;“爱”:无意树敌的群畜理想状态。这样一来,人们就把一切使人低下的现象都抬到“理想”的高度了。〈169〉替我们赎罪而死的上帝;由于信仰而得到的拯救;死后的复活——这些都是给原来的基督作伪,人们应该叫那个凶多吉少的怪癖(保罗)为此负责。但是,为人师表的生平,却存在于“爱”和屈辱之中;存在于甚至包纳最低贱者那颗充实的心中;存在于形式上放弃了保持权利的愿望、防御、个人得胜意义上的胜利的行为之中;在于,尽管尘世充满苦难、倾轧和死亡,也要信仰这里的“极乐”;在于谅解之中;在于没有怨恨、蔑视的状态;在于不想受人褒贬;在于隔绝人世;在于僧侣最精神性的无为;在于生活在要穷困和要受用于人的意志支配之下。既然教会接替了整个基督教的实践,既然全面推行国家生活,也就是耶稣所反对和指责过一种生活,教会就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更改基督教的宗旨,变成对不值一信之物的信仰,变成祈祷、礼拜、宗教节日等等。“罪恶”、“宽恕”、“惩罚”、“奖励”——一切原始基督教中不值一提和几乎没有的东西——如今都粉墨登场了。这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希腊哲学和犹太教的大杂烩;是禁欲主义;是旷日持久的审判和宣判;是等级制,等等。〈193〉——“为了信仰,怎么办?”——这是个荒唐的问题。基督教所缺少的就是坚持当初基督明言要做的一切。那时寒酸的一生,不过要用蔑视的眼光来解释。〈224〉上帝创造了人,幸福、悠闲、清白和不死的人。而我们的实际生活则是虚假的、堕落的、有罪的,一种惩罚性的生活……苦痛、斗争、辛劳、残废,这一切都被说成对生命的责难和质问,被认为是非自然的现象,是不应永续的东西。为了对付它们,需要药剂——有!……自亚当起始至今,人一直处在不正常的状态之中。因为,生命的自然性格乃是一种灾祸;基督把正常状态归还给了他的信徒。因为,他使人幸福、悠闲和清白。——但是,假如没有劳动,尘世倒还没有变得这么可怕;女人生孩子不是没有痛苦的;疾病的肆虐并未停止;信徒和非信徒,处境同样之坏。人是认为人已经免除了死亡和罪恶——这是信口开河——,这是教会的武断。“他解脱了罪恶”——不是通过他的行动,不是通过由他出面的据理力争,而是通过拯救赎回来的——因而是完美的、纯洁的、天堂一般的……真实的生命不过是一种信仰(也就是自欺,胡思乱想)。你争我夺、战乱不休的整个生命,充满了光明和黑暗的生命,不过是一种拙劣的、错误的生命:解脱,这就是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