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各国的革命、混乱和带给民众的灾难,比起身临其境的个别伟人的灾难来是微不足道的,人们不要上当:因为,一切小人的苦难之和也算不得什么,不在伟人的话下。——身临危境而不忘自身。即从无数人的灾难中渔利——非同一般——这可能是一种伟大性格的象征,这种性格会征服同情心和正义感。〈872〉一个人为自己取得的权利,同他给自己提出的义务和他自认为胜任的使命成比例。最普通的人则无权生存,在较高级的人看来乃是一种不幸。〈964〉伟人意识到他统治一国之民的权力,意识到他同一国之间,或一个时代的暂时的一致——这种觉醒作为自由和意志的扩充——被误认为“利他主义”——这促使他去谋求联系的手段。就这种手段来说,一切伟人都是有独创性的,他们想要按自己的想象组成巨大的社团,他们还乐意把形形色色杂乱无章的东西定形,这促使他们去正视混乱。对爱的误解。有奴隶式的爱,委身的和谦让的爱——既是理想化的爱,又是受骗上当的爱——有一种神圣的爱——它既蔑视又钟爱其所爱,既改造了,也提高了其所爱。关键在于获取那种无比巨大的能力,通过驯化和牺牲千百万败类的手段去创造未来的人,而不因人们酿成的空前灾难而毁灭。〈614〉让世界“人化”,即这个世界日益使人感到自己是地球的主人。〈595〉我们的前提:没有上帝;没有目的;力量有限。我们一定要避免给低贱的人想出或规定出他们的必不可少的思想方法!!〈860〉谈谈等级。“平等”的可怕结果——最终每个人都认为有权过问一切问题。这就等于完全抛弃等级制。〈364〉利己主义!但谁也没有问起过:什么是自我?每个人都想把自我同一切自我同等看待,这是奴隶理论——即所谓“普遍选举权”和“平等”的结果。〈998〉最高级的人生活在统治者的彼岸,没有任何羁绊。因为,他们认为统治者乃是自己的工具。〈757〉现代社会主义打算创造一个与耶稣会教义并行的世俗形式。因为它主张每个人都是绝对的工具,至于为了什么——至今没有弄清楚。〈916〉教会的肆虐都干了些什么坏事:1.禁欲主义——公开宣布意志教育的自然功利性和意志教育的禁欲主义必要性,人们似乎还没有这种勇气。浮现在我们荒唐的教育界眼前的乃是“合格的国家公仆”,他是起调解作用的模式,他们以为有了教育和大脑训练,就万事大吉了;甚至从来不认为有必要首先干些别的事情——意志力的教育;人们要通过所有科目的考试,唯独取消了最重要的项目:一个人是否可以有意愿,是否可以许诺;青年人连什么是他自己天性的最高价值这样的问题都没有考问,就结业了;2.斋戒:任何意义上的——也作为保持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微妙的享受能力(譬如,暂时不读书,不听音乐,不和颜悦色;也该为自己的美德举行斋戒);3.“寺院”——暂时独居。譬如,严禁通信;一种微妙的反省和重新发现自我,它不想避开“诱惑”,而是想避开“义务”,即脱出日常事务的环境;超脱刺激和外界权势的暴政,因为暴政谴责我们,只是在反抗中耗费我们的力量,不允许在自发主动性到来之前积蓄力量(让我们细细地查看一下我们的学者们吧;他们只是消极地思维,即,他们在能思维之前离不开读书);4.宗教节日——为了不把基督教和基督教价值的存在当成让一切节日气氛都见鬼去的压力,人们就应当粗俗鄙陋。节日里,我们领悟着:自豪、忘情、放纵;嘲弄各式各样的严肃和鄙俗;牲口般的充沛体力产生了神性的自我肯定——对这一切,基督教是不能堂堂正正地表示赞成的。宗教节日乃是地道的异教;5.正视自己天性的勇气,用道德来装扮一番。——不借道德公式也能够唤起对自身的激情:这是衡量一个人对自己天性赞同程度的标准——换句话说,他依靠道德的程度;6.死亡——应把愚蠢的生理学事实变为道德的必然。一个人应这样生活,他可以在适当时候有死的意愿。〈1056〉我要教导你们一种思想,它授权许多人取消自身的存在——这是伟大的驯化思想。〈754〉武装人民——最后是武装了暴民。〈862〉需要有一种学说,它要坚强有力,足以达到驯化的目的。即强化强者,麻痹和摧毁厌世思想。铲除衰退的种族。欧洲的衰落——取消被奴隶污染了的价值。——统治全球,作为创造更高级人类的手段。——消灭称之为“道德”的伪善(在这方面,基督教乃是真正的歇斯底里:奥古斯丁①,班扬②)——取消普遍选举权:即取消最低级天性借以为高级天性立法的体系。——消灭平庸及其影响。 ①圣·奥古斯丁(354—430)——罗马时代思想家,神学家,著有《忏悔录》、《论上帝之城》等。——译者②约翰·班扬(1628—1688)——英国作家,由于浸礼会传教士的原因被囚禁,在狱中写下《从今世到来世的朝圣之行》(1678)。——译者(片面的人,个人——各国人民;通过对立物的匹配,才能使天性充盈。为此,种族要混合。)新的勇气——不是先验的真理(这种真理专找信仰成瘾的人!),而是自由地从属于一种行时的统治思想,譬如,把时间当作空间的特性等等。〈67〉以前,世世代代,为了达到类似的品质和慎终如始的本质,人们采用的手段是:承袭地产,孝敬长辈(对诸神和英雄的信仰起源于对祖先的信仰)。现在,地产的分散是对立倾向的一部分。报纸取代了每日例行的祈祷。还有铁道、电报。形形色色数不清的兴趣,都汇集在一个头脑里。为此,头脑必须坚强有力,灵活变通。〈938〉贵族统治的世界,自我榨取和自我削弱,日趋严重了!他们由于自己的高雅本能而抛弃了自己的特权,借助亲手改良了的超文明而对民众、弱者、穷人以及小人物的诗意等等感到兴趣。〈861〉较高级的人要对民众宣战!庸碌之辈为了当家作主的目的到处伸手。一切纵容包庇和让“人民”或“女性”出人头第的作法,都等于赞成“普遍选举权”,即赞成劣等人的统治。但是,我们必须报复,要把这全部家什(欧洲则自基督教始)暴露无遗,交付审判。第四节〈94〉骑士精神乃是权力赢得的地位。这种精神的日趋瓦解(一部分转移到了更广泛、更市民化的领域里去了),在拉罗斯福哥那里我见到了一种对高尚气质的真实冲动的认识——和黑暗的基督教对这些冲动的低劣评价。法国大革命使基督教得以延续。卢梭①是个骗子:因为他又一次解放了妇女。从那时起,对女人的描写愈来愈有意思了——受苦的。后来则是奴隶和比彻—斯托夫人②然后是穷人和工人。然后是染恶习者和病夫——所有这些人都被推上了前台(五百年来,为了让人们支持天才,历来都把天才描写成忍辱负重的人)。然后是对一切快感的咒骂(波德莱尔和叔本华);坚决主张权力欲乃是最大的恶德,认为道德等于廉洁奉公,绝对正确;“人人幸福”是值得为之奋斗的目标(它就是基督的天国)。我们正走在通向这个目标的光明大道上:因为,穷人的精神天国已经拉开帷幕。——中间阶梯:资产阶汲(暴发户的结果)和工人(机器的结果)。 ①让·雅克·卢梭(1712—1778)——法国18世纪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民主主义者和资产阶级革命的思想先驱,著有《社会契约论》、《爱弥儿》等。——译者②哈里特·比彻—斯托(1812—1896)——美国女作家,主张解放黑奴,著有《汤姆叔叔的小屋》。——译者试比较希腊文化和路易十四时代的法国文明。前者坚定不移地信仰自身,后者游手好闲阶层使自身陷于困境,因为后者习尚自我克制。形式上的权力造就了自身的意志。幸福,被认为是目的。礼仪后面隐藏着力和能。享受貌似轻松的生活——在法国人看来,希腊人就像孩子。〈506〉第一影像——必须说明记忆中影像的形成。然后才是用来形容影像的词汇。最后形成概念,只有产生了词汇,才会生出概念——许多画面集中起来,成为非直观的、听之有声的总体(词汇)。“词汇”带来的少许情感同画面的景色类似,就用一个词来表达。——这些简单的情感就是共性即概念的基础。应该把这些微弱的情感视为相同的东西,同是基本依据。因此,在判定这些情感时,这两种近似的情感极易混淆;——然而,谁来判定呢?每个情感中,信仰是主要的。因为,肯定,乃是第一个明智的行为!“把事情当真”乃是开端!然而,我们还得解释“当真”的来历!在“真”字的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惊人之举呢?〈958〉我在为一种尚未出世的人写作:“地球的主人”。柏拉图的《泰阿泰德》篇有这样一句话:“我们中间不管是谁,只要可能,都想成为人类的主人;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当上帝。”我们中间一定会再度出现这种信仰的。英国人,美国人和俄国人——〈982〉我们应当在战争中学习:1.把死亡同我们为之奋斗的利益联系起来——这使我们受人敬仰;2.我们必须学会付出牺牲,把我们的事业看重到不惜人命的程度;3.我们必须执行铁面无情的纪律,允许自己在战争中使用暴力和计谋。〈1029a〉我已经提出了对如此可怕的事物的认识,因此,一切“伊壁鸠鲁①式的享乐”都是不可能的了。在这里,唯有酒神狄俄倪索斯的欲望才顶用:我是发现这种悲剧性东西的第一人。希腊人,由于道德肤浅而误解了它。 ①伊壁鸠鲁(公元前341—前271)——古希腊哲学家,斯多葛主义的代表人物。——译者〈908〉行动之前要作大量的工作,这我们是可以想见的。然而,总的说来,慎重发掘现有条件乃是最佳和最实际的行动方面。前所未有的铁腕人物乃是创造实际条件的前提,正如偶然性的情况一样。贯彻和实现个人的理想,这是我们的首要任务。理解了人的天性即人类最崇高的榜样的来源的人,面对着人类发抖,并且无所事事,这是陈陈相因的估价的结果!人的天性是邪恶的,我听到这样的话感到安慰:因为这保障了力!〈31〉比我们的时代更善于思索和更不善于思索的时代,历史上都曾出现过。比如,佛祖出世的时代。那时,民众本身,在经历了数百年教派争吵之后,深深跌入哲学论争的深渊,就像欧洲各国一时陷入了宗教教条的繁文缛节一样。起码,人们会受到“文献和报纸”的盅惑,会夸大我们的“时代精神”;无数招魂术士和以种种英国杜撰为特征的、与不堪入目的体操训练为伍的基督教,为人们提供了更加新颖的观点。欧洲的悲观主义仍处于幼稚状态,这就是一个反证。悲观主义还没有达到它一度在印度达到过的那种如饥似渴的程度,即呆滞的目光透出虚无。因为,它仍旧是过分“现成的”,而不是“演化来的”东西,过分学究式的、诗意的悲观主义。我的意思是,其中大部分是臆造的、杜撰的和所谓“创造出来的”,而非“原因”。〈57〉我的朋友们哟!我们年轻的时候,日子是艰难的:我们甚至像忍受重病的折磨一般挨过了青年时代。这是我们出世的时代使然——一个内部衰退、分崩离析的时代。这个时代着意与青年人为敌。分崩离析,也就是说,不稳定状态乃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没有什么是扎实的,是以坚定的信仰为基础的;大家为明天而活着,因为后天令人怀疑,在我们行进的轨道上,一切都是不可靠的、危险的,而且,现在承载着我们的这块冰面,已经变得非常稀薄了,以致我们已预感到暖风消融冰雪的不祥气息——在我们行进过的地方,转眼之间已无人迹!〈128〉我还没有发现令人气馁的理由。获得并保持着强大意志的人,同时也是胸襟开阔的人。有利的时机,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原因在于,在民主的欧洲,人人的可驯性变得很大。学习不上劲的人,也是随遇而安的人,这是定例:聪明伶俐的群畜已充下陈。发号施令的人,譬如,我想到了拿破仑和俾斯麦,他们是会找到唯命是从的人的。同强而蛮的意志争斗是无益的,因为障碍过多。象兰克和瑞南①这样意志薄弱的“客观性”绅士们,任何人都能把他们打翻在地! ①恩斯特·瑞南(1923—1892)——法国哲学家、历史学家和宗教理论家,著有《科学的未来》、《宗教史研究》等。——译者〈420〉我无意说服谁去信奉哲学,因为哲学家应该成为一种稀有植物,这样说是必要的,或许也是合意的。没有再比说教般地赞颂哲学——就像塞内加①和西塞罗②那样——更使我反感的了。哲学同美德不相干。我冒昧地说,甚至科学家同哲学家都有本质的区别。——我恳切希望:“哲学家”这个纯真的概念不致全盘毁在德国手里。在德国,五花八门、不伦不类的东西如此之多,它们都把自己的败类行径依托在盛名之下。 ①鲁齐乌斯·安涅乌斯·塞内加(公元前4—公元65)——罗马哲学家,作家,斯多葛主义者。——译者②西塞罗(公元前106—前43)——罗马著名政治家和演说家。——译者〈976〉为什么哲学家少有成就,因为决定着他们存在的条件一般都具有毁灭他人的特性:1.哲学家必须具备无比众多的特性,他必须是人的缩影,必须具备一切人的高等和低级的追求:内心对立的危险和自我厌恶的危险:2.他必须具备多方面的好奇心。因为,有分散的危险;3.极而言之,哲学家必须公正诚实,但同时深入爱和恨(非正义);4.哲学家必须不仅是旁观者,而要成为立法者:法官和被告(在这个意义上说,他乃是世界的缩影);5.他必须形式繁多,又要坚定强硬。他必须随机应变。第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