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中國民族已經五千年都是這樣的過來了,亦是要這樣才生得出禮樂。如此我乃能與異名的東西無隔,不再去想要超過他們。第七十八則 開士忽悟水因大.学。生。小-说第七十八則 開士忽悟水因舉:古印度有十六開士,於浴僧時隨例入浴,忽悟水因,諸禪德作麼生會?他道妙觸宣明,成佛子住,也須七穿八穴始得。「忽悟水因」這四個字好。「妙觸宜明」這四個字好。其實有這兩句就夠人想像不盡了。我向來以為文學是哲學的最好的說明手段,可以表達到十分。但是印度佛經的原文裏必要加上理論,云:「既不洗塵,亦不洗體。」那我就也以理論來應酬看看:水能淨物,以物理化學的溶解與摩擦來說明是不夠的。水尚有自己淨化的能力,水流三尺,水石皆潔,這都不能單以物理化學的濾過來說明,而是尚有因於有生之物的自我醫癒能力。鋼鐵亦會疲勞,不單是物理上的磨損,而讓它休息則能恢復,這恢復亦不單是彈力所為。一切有情,我們平常說的無生物,其實都有生,而我們平常說的生物,則是有生更有命。正確的稱呼法,應當是稱呼無機物為生物,而呼有機物為生命物,如水石如鋼鐵,都是有生機的,凡其物理化學的表象的背後都有息在作用。如跆拳有用一張薄薄的報紙砍斷粗竹竿的工夫,那就是人通過紙以息觸之,而付以息應之。水不洗塵,亦不洗體,而是以息相觸,故能自己淨化。亦能淨物。息是無,因於物而有個性,水的個性是妙觸宣明。革命的息是風動四方。崑曲牡丹亭遊園,杜麗娘唱:俺只怕那沉魚落雁鳥驚喧,閉花羞月花愁顫。美好的世界都是這個以息相觸。雪竇禪師頌曰:了事衲僧消一個 長連床上展腳臥夢中曾說悟圓通 香水洗來驀面唾香水的香撩人,亦不及只是水因的妙觸宣明。WWW.DXSXS.COM第七十九則 投子一切聲是佛聲 第七十九則 投子一切聲是佛聲舉:僧問舒州投子山大同禪師:一切聲是佛聲是否?投子云:是。僧云:和尚莫撒尿壺作沸碗鳴聲。投子便打。又問粗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是否?投子云:是。僧云:喚和尚作一頭驢得麼?投子便打。雖說一切聲是佛聲,但是不可引小便聲來說。又,雖說佛地無粗言細語的分別,你也不該喚和尚為驢。因為非分別,亦非無分別。譬如良辰佳節,你還是該說討彩頭的話,不可說觸霉頭的話。雖然說禍福無二,佛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不吉祥的話。因為大自然雖然是凡不可逆的亦皆可逆,但沒有一樣不是善的。而且大自然的每一飛躍皆是幸運的。所以大自然又必是美的,而人亦不可以說不潔的話。又如同一句話,有該說與不該說。這裏的標準是:出於向上之心的則可,出於怠慢之心的則不可。譬如禪宗說誦經無功德,是要你更向上,而狗肉和尚引此語文飾其不習上進,則是他引的這句話錯了。我不喜有些禪居士的曠達,與人說話故犯死忌,故觸不潔,那都是不敬。禪僧亦說話不避死忌,但那都是激烈的,而非不恭的。禪宗說話又不避不潔,但那是像小孩說便溺,所以無礙。於此,雪竇禪師有一頌。頌曰:投子投子,機輪無阻。放一得二,同彼同此。可憐無限弄潮人,畢竟還落潮中死。忽然活,百川倒流鬧聒聒涺。一切聲是佛聲,是放一,而同時尿聲與佛聲仍要分別,是得二。佛地無粗細是放一,但你對長上還是不可用粗言,是得二。順逆兩用,這纔是機輪無阻。可惜許多人不知邏輯皆可逆,都在邏輯的潮中死了。倘若一旦得活。即邏輯的百川都可以倒流。sxs。com第八十則 趙州孩子六識 大_学生小说网第八十則 趙州孩子六識舉:僧問趙州從諗禪師:初生孩子,還具六識也無?趙州云:急水上打毬子。僧復問投子:急水上打毬子,意旨如何?子云:念念不停流。在電視上我見過兔子在母胎中的成長,是一團細胞作渦狀開闔旋轉,完全可以看出是息在動。雖然此時尚未成形。不是呼吸。那一團細胞開闔渦旋成長的激勢,完全可以看出生命是息,而息即是識。唐玄奘在五印度立論「萬法唯識」,真有宇宙生命的新鮮的感覺。如此可知大自然的空色之際是動,所以易經題名為易。易是變動不居。動而一節節的成形,皆是止於至善之形,此止即是靜。如原子核的內部。原子核的陽子與中性子激急運動,其周圍則是雲狀的中間子群的渦旋奔流,亦與兔子胚胎的一團細胞的運動在原理上是共通的。但這激急的看似無秩序的核子之流,亦是節節有止的,所以光子怎樣快也有速度。若無止則無速度。但靜止並不是終點,而是一節節的成形,一節節的又飛躍而前。中國古人早知此理,所以惠施言:「鏃矢之疾,而有不行不止之時。」但是老子還更說得明白,他道的是:「功成而不有,為而不居」,雖然有止,但是不居。而趙州禪師譬喻如急水上打毬子,則是認取這一節節飛躍之機。雪竇禪師頌曰:六識無功伸一問 作家誰共辨來端茫茫急水打毬子 落處不停誰解看生命即識,亦即是息,而六識則但是其末端。趙州不說念念不停流是妄識,而是要認取這裏有眨眼即過之機。www.DXSxs.coM第八十一則 藥山看箭大.学。生!小-说第八十一則 藥山看箭舉:僧問澧州藥山惟儼禪師:平田淺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麈?藥山云:看箭!僧放身便倒。藥山云:侍者拖出這死漢。僧便走。藥山云:弄泥團漢,有什麼限?雪竇拈云:三步雖活,五步須死。禪宗有其獨自的修行方式,就是應機。劍與圍碁,也是修行在一個機字,如云碁的妙機在取得先手,而劍的則是電光石火之機,但是圍碁有圍碁的形式,劍有劍的形式。其他如音樂繪畫皆修行在一個機字,而各有其形式。禪的形式是問答與擬動作。如僧問如何射麈?藥山禪師便說看箭,僧放身便倒,亦是一機接一機。要點是禪師的人完全像小孩,他罵人瞎漢,是他真的發了怒。他說看箭,是完全像小孩玩耍排人家的當真。雪竇禪師頌曰:麈中麈,君看取。下一箭,走三步。五步若活,成群趁虎。正眼從來付獵人。雪竇高聲云:看箭。但是歌舞有曲譜,茶道有格式,便如小孩排人家,下次玩耍時亦還是一樣的做法,新鮮味惟在於每次的表演者。劍與碁要應於對方的出手,臨機變化,不可拘於格式,但也是劍有幾個基本的動作步位,碁有一套佈石與定石,可被應用的。惟禪宗沒有譜與格式,雖留有公案,但皆不是可被下次照樣再演的。禪師用的拄杖、棒、拂子、以及言語詩句,雖皆是造形的,禪師的擬動作如云:「看箭!」亦是行動的造形,但禪宗到底是於造形貧乏。原因是造形依於陰陽,禪宗卻仍然信守印度佛教的昧於陰陽,而云因緣妄識。老莊看來也像禪宗的沒有自己的造形,其實老莊是有其理論的造形的,故可以直接被應用於文明的一切造形方面。禪宗是把一個機字以行動來造形化了,而沒有把來理論的造形化。但禪宗的修行於中國文明真是一枝異草奇花;而亦像異草奇花的難留種子。第八十二則 智法答非所問大.学.生.小.说.网第八十二則 智法答非所問舉:僧問鼎州大龍山智法禪師:色身敗壞,如何是堅固法身?龍云:山花開似錦,澗水湛如藍。這是答非所問,且把問題都來否定了。僧問色身敗壞,如何是堅固法身?智法禪師答的卻是:色身何嘗敗壞?即此山花澗水是堅固法身。宋太祖趙匡胤將伐南唐,南唐李後主遣徐鉉出使於宋,極言南唐無罪,宋不宜加兵,太祖曰:「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不給徐鉉再說話的餘地。歷史每每是這樣的答非所問。原來大自然有個不連續法則,答非所問乃是飛躍,而亦見把那歷史的主題來答了。雖然答非所問,但那山花澗水亦果然就是堅固法身。法身是依於空與色之際,而山花澗水的真姿即是生於空色之際的。物的真姿如平劇的嗓子是真嗓子,只平靜舒徐的唱,自然可以及遠,而就近聽的人亦不覺其大聲發煩,這種空間的及遠、與時間的及遠可以是同一個。真嗓子是依於息的波,比空氣的波更能及遠,而且它以息與萬物相感應,沁入於物心人心,它就是永遠在著那裏了。顏色與音聲都是一樣,真嗓子與真顏色乃至物體的真造形皆其自己創造出來息的無限空間與無限時間,這不是堅固法身是什麼?智法禪師的答非所問,對於那僧所問的主題是一飛躍,但亦是真的把那主題答了。這與西班牙、英國、共匪的得勢時對人答非所問,是蠻不講理的無明,單會斷絕人家,而自己並沒有答出歷史所問的主題的,兩者根本不同。但雪竇禪師的頌只說打破問答。且聽他頌云:問曾不知,答還不會。月冷風高,古巖寒檜。堪笑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手把白玉鞭,驢珠盡擊碎。不擊碎,增瑕類,國有憲章,三千條罪。雪竇此頌,單知智法禪師的答非所問是擊碎問答,而不知智法禪師的也是真的答了那僧所問的了。印度的佛教以色為幻妄不實,而智法禪師卻說山花澗水即是堅固法身。而如唐宋詩人所見的山花澗水亦果然是永生的,有著今天的新鮮。第八十三則 雲門古佛與露柱相交大.学。生小说第八十三則 雲門古佛與露柱相交舉:雲門禪師示聚云:古佛與露柱相交,是第幾機?自代云:南山起雲,北山下雨。前一則智法禪師答非所問,是縱的不連續,此則舉古佛與露柱相交,則是橫的不配合。大自然的因果性與非因果性相統一的法則,原來是包括縱的與橫的。人要能與天道一樣的答非所問,而不泯萬古道統,所以中國能有五千年的歷史。此是縱的方面。再說橫的關係,亦是彼此不相干而有緣,此所以中國能有一統的天下。印度佛經裏說緣無常,幻妄不實。中國人用此緣字,卻成了是未可預知的,所以新鮮,而且是肯定的。雪竇禪師頌曰:南山雲,北山雨,四七二三面相睹。(註:西天十八祖師與東土六祖師。)新羅國裏曾上堂,大唐國裏未打鼓。苦中樂,樂中苦,誰道黃金如糞土。這都是說的空間上的似有關聯,似無關聯。依社會關係來說,是配搭得不對,而依心交來說則是當然的配搭。惟禪宗不以「緣」來解說,因其未脫佛教的緣字的觀念,否則他還可以說得更好的。音樂建立於協和音,而中國音樂善用非協和音,此是在音階的相互關係上不合,然而音之所以為音是息,非協和音是在音階的息上相協和。師曠聽鐘聲的和不和,就不是聽的音階的關係上,而是聽的音階的息上。大自然的秩序都是依於息的舒捲,物理的關係是跟著生出來的,是結果不是原因。所以中國文章的章法,器皿的造形,音樂的調子,皆不拘於既成的物理的關係,而直接因於息的陰陽變化之機,故有無窮之景,可以逍遙,而其造形上物理的關係的表現,則寧是新生出來的。好的造形,其部分的彼此之間,往往可比廟裏的古佛與山門外的露桂打交道,好像是彼此各不相干。sxs。com第八十四則 維摩詰與文殊問答大!学!生小!说第八十四則 維摩詰與文殊問答舉:維摩詰問文殊師利: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文殊曰:如我意者,於一切法,無言無說,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為入不二法門。於是文殊師利問維摩詰:我等各自說已,仁者當說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雪竇云:維摩道什麼?復云:勘破了也。此則出在維摩詰經,原文底下是:時維摩詰默然無言,文殊師利歎曰:善哉善哉,乃至無有文字語言,是真入不二法門。但是碧巖錄選此,決非只事重複,卻是另有新意。雪竇禪師不曰維摩詰默然無言,卻曰:「維摩道什麼?」這就是把經文來了一翻。復云:「勘破了也。」且問是勘破了什麼?維摩的勘破了不二法門者,乃是在其將生是非、未生是非之際,初機始現。所以雪竇禪師頌曰: 咄這維摩老!悲生空懊惱。(註:天地將開始未開始,不知如何是好。) 臥疾毗耶離,全身太枯稿。 七佛祖師來,一室且頻掃。 請問不二門,當時便靠倒。 不靠倒,金毛獅子何處討?他在好好的掃地,而你去逗他,問什麼不二法門。提起曹操,曹操就到,因你的這一問,究極的自然忽然一動,跳出了一隻金毛獅子。這就是天地的初機。wWw.DXSM第八十五則 桐峰作虎聲大.学。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