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是一枝花-9

──釋迦與達摩各有他自己。東西南北歸去來,夜深同看千巖雪。──雖然各有自己,還是與我同見同知,可比兩刀相鬥,刀鋒合在一起。末句是雪竇禪師把來一翻。 www.dxsxs.com第五十二則 趙州石橋大学生小说网第五十二則 趙州石橋舉:僧問趙州從諗禪師:久響趙州石橋,到來只見略彴。州云:汝只見略彴,且不見石橋。僧云:如何是石橋?州云:渡驢渡馬。趙川石橋是當時天下聞名的大橋,而略彴則是水上橫一木為渡,連沒有資格稱為橋。有遠方來僧問趙州從諗禪師:「久響趙州石橋,到來只見略彴。」是故意滅他威光。但非惡意。民歌裏有男女對唱,女的故意挑逗,表示看不起他,於是輪到男的答唱,也來還她一手,說她鄉下姑娘諸般可笑,但其實兩人心裏是相愛悅的。禪宗的有些問答,便也是像這樣的民歌問答。那僧說了只見略彴的話,還問趙州禪師:這是為什麼呀?而趙州亦不讓人,答道:「汝只見略彴。」你是狗眼看人低,鵝眼看人小,所以不見石橋。這裏比起研究兩人的話語的意義,寧是先要會得欣賞那機智的活潑,而這機智活潑也就是意義了。趙州禪師與那僧的第一回合問答,是兩兩機鋒相逼。但是第二回問答,僧問:「如何是石橋?」州答:「渡驢渡馬。」說得來這樣平易,則是一下子解脫了機鋒的兩兩相逼,到得忘機的境界了。這又是會變轉得快,活潑所以自在。像抗戰勝利時中國方面對日本示以大道和平的自在。與此類似的公案有「灌溪劈箭急」。僧間灌溪志閑禪師:「灌溪久響,及乎到來,只見個漚麻池。」溪曰:「汝只見漚麻池,不見灌溪。」僧曰:「如何是灌溪?」溪口:「劈箭急。」這問答是第一同合的與第二回合的皆機鋒相逼到底,不如趙州禪師的多有迴旋餘裕,不是一機到底,而是在忘機中含蓄著新機。所以雪竇禪師頌曰:孤危不立道方高 入海還須釣巨鰲──巨鰲要以忘機為釣。堪笑同時灌溪老 解云劈箭亦徒勞像民歌裏男女相挑逗的唱詞,即不可以只管一路的機鋒相逼到底,因為原是為了相愛悅。釣絲與放風箏的線都要有收有放。不連續的纔是機。 www.dxsxs.com第五十三則 馬大師野鴨子大.学.生.小.说.网第五十三則 馬大師野鴨子舉:馬大師與百丈行次,見野鴨子飛過。大師云:是什麼?丈云:野鴨子。大師云:什麼處去也?丈云:飛過去也。大師遂扭百丈鼻頭。丈作忍痛聲。大師云:何曾飛去?萬物之動皆在於機,而萬物之機皆即是我身之機。所以可把萬物之機皆收入於歌舞,亦收入於書法與圍碁。馬祖扭住百丈的鼻子時,百丈即是野鴨子。而曰:何曾飛去,則是機。此則雪竇禪師的頌,真是好到彷彿一幅靜物風景畫,曰:野鴨子,知何許,馬祖見來相共語。話盡山雲海月情,依前不曾還飛去。能把動的東西寫成靜物風景畫,是因悟得了動靜一根,久暫一理。而底下果然是:欲飛去,卻把住。道道!這一下子欲飛去之勢,真覺得是像要翻江攪海,簸動山岳。而你一把將它攬住了,這時看得人們一齊歡呼起來,叫道:「好本領!」但是第二著手你又待怎樣呢?你總不能扭住不動,撳死這隻鴨子。雪竇禪師問你:說呀!說呀!這要是我來說呵:我一攬住了,我就乘之而飛。我答出了這個,以為得意,焉知我哥哥看了道:但是還要問,這乘之而飛,又是怎樣的飛法?說呀說呀!我一時無措。哥哥道:那末我就答道,把這天地之機,野鴨子的欲飛去之勢,畫為伏犧的卦象,制為治世的禮樂,在歌舞裏,在書法與圍碁裏展翅翱翔,五里一徘徊,下視山川城郭皆明劃。於是我哥哥解說:如這類公案在印度佛教是沒有的,在中國禪宗纔有。印度佛教說「法無去來」,野鴨子的飛去與不飛去皆只是妄識。惟中國的禪宗纔是肯定野鴨子有飛去與不飛去,而把住那欲飛之勢、之機。這是馬祖的大見識,雪竇更進一步問:但是把住了又待怎麼樣?你答他:乘之而飛,這就是到了禪宗的頂點了。過此,則雖雪竇亦不能再有所問。過此而還要問:乘了又如何飛法?則是黃老與儒的事了。黃老與儒纔知乘天地萬物之機、之勢,而以之為治世的文明的造形。我今把這段話記下來,喜其把禪宗在中國思想史上的地位如此簡潔地就說明了。WWW.DXSXS.COM第五十四則 雲門展兩手  第五十四則 雲門展兩手舉:雲門禪師問僧:近離甚處?僧云:蘇州西禪老師處。門云:西禪近日有何言句?僧展兩手。門打一掌。僧云:某甲話在。門卻展兩手。僧無語。門便打。雲門禪師問僧:西禪近日有何言句?僧展兩手,是叫他猜。雲門卻不猜這個謎。僧云:讓我來說你聽,雲門也展兩手,則是好玩。這猜謎與好玩,在人類文明史上說來話長。小小孩喜捉迷藏,是原始時代人類尚與獸類為伍,為搜獲可獵食物,與躲避強敵不被搜獲的習慣遺傳。纔一歲多的嬰兒,都要把食物與玩具隱匿在沙發椅子底下,這也是原始人類尚近於獸類時的習慣遺傳。以後就發展為猜謎,猜謎是有好玩的意思在內了。猜謎的古語是射覆,叫你去射中被蓋覆著的東西。射得中是幸運。而知道幸運,這就好玩了。嘗見狗聽見草樹叢裏有些聲音,跳進去搜索了無所得,它使罷了,並無思想。貓捕老鼠到手中又被逃走,它立著也只茫然一回,不去思想。人纔會思想,先是知道去反省技術上的原因,再是知道了萬事是有幸運。知道有幸運,是知道有天地之大了。吳清源下圍碁,每說勝是幸運。而最大的好玩,是來與幸運相戲耍,可以惡運也化為好運,往往是惡運成全人,遠比好運成全人更大。自此,人纔可以超過成敗了。大自然就是有成與毀而超過成毀的。人類知道有幸運,是要經過悟識。幸運是可被感知,而不能以思考的方法去知道。讀近人一位先生的書,講太古是人類渡洪水開了悟識,纔創始了新石器文明;新石器文明也就是史上世界文明的總開始,而前此舊石器時代的則是無明。自新石器文明展開了兩門學問:一門是猜謎,又一門則是造形。而這都是因為人類豁然開了悟識,有戲耍的心情,纔是可能的。如物理學,是去發見自然界既已有著的東西,所以原也是一種猜謎的學問。還有占卜,與兩軍相對,共敵將鬥智,將計就計,與仕宦對在上者的揣摩術,以及打牌去研究對方的心理,都是屬於猜謎的學問。這猜謎的學問發展為三個階段。第二階段,單是猜中對象就得了,如射覆、打牌九、猜詩謎等,不雜自己的意見。第二階段是猜中了對象,加以主觀的應付,如物理學、兵法、揣摹術等。而最好是到了如偶舞,與對象相戲耍。第三階段是猜到了究極的自然,到底也猜不透。天地似信似疑。戀人的心思似信似疑。而亦不用猜透。另一門造形的學問,則是自然界並不存在著這樣東西,是主體的研究者與客體的自然界相融合了,而創造出來的新東西。如數學、如造輪、如人世禮樂。這門學問的頂點是不失單純之理。而還有是其造形不堆積,似無一物。禪宗的還是以第一門猜謎的學問為主。禪宗的公案就有點猜謎式。公案裏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問如何是達摩西來意,那都是已有著在那裏的是客體東西,而加上主觀的應付,所以臨濟禪師說賓主歷然。應付的方法是捉住,與以一掌,托開。這裏有賓主相戲耍,禪師講的主題像一路翻筋斗,都是翻與反,在這裏有著無窮之機。造形又有造形之機,與猜謎之機大致相通。雖然如此,禪宗卻因疏於第二門造形的學問,所以不會制作禮樂。但是禪宗最有本領應付形勢之機,所以出來得姚廣孝那樣的人才,能為開國者策劃取天下。猜謎的學問從單純的猜謎,到與客體相戲耍,到最後惟是大自然的一茫然,把猜謎的學問自己來否定了,這三個階段禪宗皆能到達,且把全般都活潑化了。其中單純的猜謎(射覆)是猜謎這門學問的祖宗,所以最有一種稚幼的喜樂。如年輕女子悄悄跳到愛人的背後,冷不防用雙手向前面掩住他的兩目叫他猜是誰。又如我的妹妹她出街買東西同來,必定叫家裏人先猜她是買了什麼東西,然後興高采烈的打開紙包給人看,又要人猜是什麼價錢,猜得對與不對都不在乎,只是個現前風光。雲門禪師問僧:西禪近日有何言語?僧展兩手,叫他猜。但這不是可以猜的。如何是佛法,如何是達摩西來意可以猜,惟有西禪近日有何言句不成為猜的題目。但離題猶可,僧的是錯機──錯了問答之機。雲門打一掌,正好是打在僧錯機的一瞬上。那僧挨了打,即道:我有話說。於是雲門禪師展兩手,這是待機接取。那僧卻被雲門的展兩手所迷惑,不知說話,反在盤算應付。而就在這脫機的一瞬上雲門禪師又打了他一掌。雪竇禪師的頌,便是讚歎雲門,讚歎佛法,而末後一句卻來一翻:虎頭虎尾一時收,凜凜威風四百州。卻問不知何太嶮!師云:且放過一著。圜悟注云:前打一掌是據虎頭,後打一掌是收虎尾,這兩記打得好不乾淨爽闊。沒有一點兒怠慢,沒有一點兒人情,像天道的無容赦,此所以威嚴。原來萬事之機都是這樣嶮絕的。這頗像一清的打人。一清才兩歲,外婆帶他去百貨店玩。百貨店屋頂有兒童遊藝場,許多乘物與打靶擲滾球等,納銅元二枚玩一玩。外國小孩有三人一淘在擲滾球,大的已有五六歲,順序下去,最小的一個大約與一清同年,也是兩歲,一清挨近去看擲滾球,被那小孩用肘推開他,一清倒也罷了。後來在下樓梯時,那頂小的一個有這樣壞,他還攔著扶欄不許一清走,一清一舉手連打了那小孩頭上臉上三記,如電光之疾,再趕攏去,嚇得那三個小孩一齊都逃走了。一清的身體好,運動神經非常發達,他尚只一歲多時常愛向外公頭上一記。他見外公坐得低低的,就跑攏來,一掌打在外公頭上,笑起來,媽媽連連喝止,他還夾手再打一記,動作之快,且是小孩落手重。現在一清打了那小孩回來,外公問他,他的語力尚未能敘述,帶說帶用手勢動作比擬,「一清,彭彭彭!」激烈地,壯健迅疾。我為他的美而感歎,那是生命的真正的威嚴無比。雲門禪師的打那僧一掌,便如同一清的打那小孩。而外婆是當場見一清打了那小孩,叫止一清:「可以好了!」這又如雪竇禪師的說「且放過一著。」一清的不過是小孩玩耍罷了;雖然也是非常的認真。我們只可以把大人的人事昇華而為小孩的認真,不可把小孩的事看做了大人的人事一般。那僧是猜謎式的學問上失敗了,但是也可以把這且放過,卻來到於最稚幼的猜謎,譬如一個女孩子展兩手或匿一手在背後叫你猜,雖然什麼事故都沒有,你只覺得非常好,那就是了。但是你連連叫止,雲門夾手又打那僧一掌。且放過一著的話,可以拿一樁事來說:郭家一次有人送來一隻椰子,且是碧綠生青好看,底部有兩處黑色,也黑得發亮好看。這家惟郭先生喫過椰子,就由郭先生來破,兩個女兒二小姐三小姐、和太太和我都在一旁守候著,看爸爸用廚刀把蒂蓋處切削,好不容易切出一個洞,望見裏邊的水了,大家一聲歡呼,又忙把玻璃盞擺齊,又拿來一隻大玻璃杯。而及至倒出汁水來卻是不多,嘗了一嘗有餿氣。原來這椰子的那兩處黑色就是壞了的了。大家都驚異的笑起來。郭太太笑道:「餿氣的事且放過一邊,這椰子已夠興趣了,不見剛纔大家都好緊張呵!」那僧雖然餿氣,但是已引發了雲門禪師的傑作之一。二小姐道:「下次再買一隻好的椰子來破。」雲門禪師此則公案,是以行動打開猜謎式的問題,不是解答。而是走了出來。雖然沒有到得第二門造形的學問,但是已從第一門猜謎的學問走了出來了。原來從臨濟禪師起盛行喝與棒打,就已是露了此中消息。第五十五則 宗智生死不道大!学!生小!说第五十五則 宗智生死不道舉:潭州道吾山宗智禪師與弟子漸源至一家弔喪。漸源拍棺云:生邪死邪?師云:生也不道,死也不道。漸源云:為什麼不道?師云:不道不道。同至中路,漸源云:和尚快與某甲道,若不道,打和尚去也。師云:打即任打,道是不道。漸源便打。後師遷化,漸源到石霜山慶諸禪師處,舉似前話,石霜云:不道不道。漸源於言下有省。漸源一日將鍬子於法堂上從東過西,從西過東。石霜云:作什麼?漸源云:覓先師靈骨。石霜云:洪波浩渺,白浪滔天,覓什麼先師靈骨。(雪竇禪師著語云:蒼天蒼天!)漸源云:正好著力。(太原孚上座云:先師靈骨尚在。)生死的問題在印度佛教裏是已悟徹了的問題,禪宗何以還要問生邪死邪?因為禪宗有個根本想法與印度佛教的不同。禪宗的是,死生問題生出思想來,而不能以思想去處理死生問題,若沒有死生,則亦沒有了思想。思想是言語邊事,死生卻不是言語邊事。故曰:「不道不道。」死生邊上事是惟有以死生來了。後半洪波浩渺一段,是一首壯闊的詩。凡好詩必有好思想,但非以理論來寫,而是以詩來寫。可是說明詩,卻要以理論。而宗智禪師遷化後,是不但在言語邊上事之外,亦更在死生邊上事之外了,漸源又何處可求先師靈骨?雪竇頌曰:可比達摩的「隻履西歸曾失卻」。而圜悟於此作了有力的一翻。曰:隻履留在這裏。所以禪宗又肯定現實。第五十六則 欽山一鏃破三關大学生小说网第五十六則 欽山一鏃破三關舉:良禪客問溫州欽山文邃禪師:一鏃破三關時如何?山云:放出關中主看。良云:恁麼則知過必改。山云:更待何時?:良云:好箭放不著所在。便出。山云:且來闍黎。良回首,山把住云:一鏃破三關即且止,試與欽山發箭看。良擬議,山打七棒,云:且聽這漢疑三十年。此則公案是講格物。格物不是格物的形,要格物的象。象是物的法姿。萬物有象有形。八卦是物之象,天地日月山川草木人物則是物之形。形之類眾,而在形背後之象則簡。象虛而形實,如乾坤是象,天地是形。乾象通於圓、天、君、文、龍、馬等形。常時我們看花。花是形,然而對花如對美人,見花如見我身,則是形背後的象了。形雖各異,象有可以相通。所以譬如繪畫,是要通過畫花之形,而畫到了形背後之象,則畫此一花亦即是畫了萬物了。詩文亦是如此,寫一個題材,可以亦即是寫到了人間萬事。銀河是形,其背後還是有著象。形可以知識來對處,象則惟可以悟識來感知。今雖火箭到達得火星,但只識得了火星的形,識不得火星背後的象。欽山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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