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哲学家曾经主张“原因”表示的意思与“不变的前件”有些不同。这种不同可以用占林克斯的双钟来说明,双钟走得都很准;其中一个总在另一个指着整点时打点,但是我们并不认为一个是“引起”另一个打点的原因。我的学院有一位不是研究科学的学员近来失望地谈到:“气压表已经失去了对于天气的影响”。我们觉得这是一个笑话,但是如果“原因”表示的意思是“不变的前件”,那就不是笑话。人们假定当B 引起A 时,这个序列不仅是一件事实,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具有必然性。这个概念与关于自由意志与决定论的争论是分不开的,这种争论被诗人用下面的诗句总结出来:有个年轻人说过:去它的!我深感遗憾地知道,我是一个按照早已预定的路线走动的生物,一句话,不是乘坐公共汽车而是乘坐电车。与这种看法相反,大多数经验主义者认为“原因”只是“不变的先件”。这种看法以及任何认为科学定律具有“A 引起B”形式的提法的困难在于这类序列很少是不变的,并且即使它们在事实上是不变的,人们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出让它们改变的外界条件。一般来说,如果你对一个人说他是个傻瓜,他一定会生气的,但是他可能是位圣人或者碰巧还来不及发脾气就死于中风。如果你在火柴盒上划一根火柴,通常是会点着的,但是也有火柴折断或受潮湿点不着的时候。如果你往空中扔一块石头,通常它会掉下来,但是它也可能被鹰当成一只鸟而吞咽下去。如果你想让胳臂移动一下,通常胳臂会这样做,但是你患了瘫痪胳臂就不能这样做。在这316 些情况下,一切具有“A引起B”形式的定律都可能有例外,因为某种书情可能插进来使预期的结果不能发生。然而我们仍然有一些理由承认具有“A 引起B”这种形式的定律,只要我们在适当小心和限制下这样做就可以;这些理由的力量我们将在本书第六部分中看到。大体上带有永久性的物体的概念,就它的常识形式来说,涉及到“实体”,而在人们抛弃“实体”以后,我们就只得去找某种其它确定不同时间内物体的同一性的方法。我认为这一点必须通过“因果线”的概念才能解决。我把一系列事件叫作一个“因果线”,如果已知其中某些事件我们无需知道任何有关环境的知识就能推论出关于其它事件的一些情况的话。举例来说,如果我的门窗都关着,并且我不时注意到我的狗睡在炉前地毯上面,我就椎论出在我不注意我的狗的时候,它还是睡在那里,或者至少在屋子里某个地方。从一颗星到达我的眼睛的一个光子是一系列遵守一个内在定律但在到达我的眼睛时就不再遵守这个定律的事件。当两个事件属于一条因果线时,我们可以说较早发生的那个事件“引起”较晚发生的那个事件。在这种情况下,具有“A 引起B”这种形式的定律可能保留下某种正确性。这些定律在关于知觉以及物体的永存方面都是重要的。使物理学用微分方程的形式来表示它的定律的原因就是存在某种事物进行干预的可能性,这些方程式可以被人当作表示可能即将发生的事情。象我们已经解释过的那样,古典物理学在遇到几个同时发生作用的原因时,把结果作为一个矢量和来表示,所以从一种意义上讲,每个原因引起它的结果就象没有其它原因发生作用一样。但是事实上整个“原因”的概念已经融化在“定律”的概念之中。就古典物理学中出现的定律来说,它们所表示的是瞬间的倾向。实际发生的情况可以通过得出瞬间内所有倾向的矢量,然后再通过用积分得出一段有限时间后的结果而推论出来。所有经验性质的定律都是根据有限数目的观察加上内插法与外插法推论出来的。内插法所起的作用并不总是被人充分理解的。例如行星的视运动。我们假定行星在白天走的是一段平稳的317 路程,这和行星在以前和以后的夜晚被观察到的路程很容易符合一致。认为行星只有在被观察到的时候才存在也许是一个可能的假设,但是这会把天文学的定律弄得非常复杂。如果人们提出反对的理由,认为行星可以相当连续地被拍摄下来,那么关于照片也会发生同样的问题:这些照片在没有人观察的时候也存在吗?这又是一个内插法的问题,而这种内插法由于它提供与观察到的现象不相冲突的最简单的定律这件事实而得到了合理的存在根据。完全相同的原理也适用于外插法。天文学做出的断言不仅是关于有了天文学家以后行星在所有时间的情况,而且是关于行星将来和在有任何人观察它们之前的情况。这种外插法常常被人说成好象包含着某种不为内插法所包含的原理,但是事实上原理是完全相同的:选择与已知事实相符合的最简单的定律。可是作为一个公设来说,这却可以引起严重的反对。“简单”是一个含混的概念。另外常常发生这种情况:过了一段时候一个简单的定律变得过于简单了,而正确的定律却比较复杂。但是在这类情况下简单的定律往往是近似正确的。所以如果我们仅仅断言一个定律近似正确,那么我们在发现另外某个定律更加接近正确时就可以免于受到说我们犯了错误的指责。自然的齐一性,这是一个有时被人祈求的原理,除了与自然律联系在一起之外,并没有确定的意义。如果人们早就承认有自然律存在,那么自然的齐一性原理就断言时间与地点在定律的表示形式中一定不能直接出现:定律在时空的一部分与在另一部分一定相同。这个原理可能真也可能不真,但是不管怎样作为公设是不够的,因为它预先假定了定律的存在。自然种类的存在是大多数类似“狗吠”或“木头浮动在水面上”等先于科学的概括的基础。一个“自然种类”的本质在于它是一类物体,而所有这些物体都具有人们不知道在逻辑上互相关联的许多性质。狗会吠叫、嗥叫和摇摆尾巴,而猫则会咪咪呜呜地叫和舔自己。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动物的所有分子具有这么多的共同318 性质,但是我们观察到它们的确这样,并且我们根据观察到的现象做出预料。如果猫开始吠叫,那就会让我们吃惊。自然种类不仅具有生物学上的重要性。原子和分子是自然种类;电子、正子和中子也是自然种类。量子论已经引进了一种新形式的存在于能的不同等级的分立系列的自然种类。人们现在可能把物理世界的终极结构理解为不象传统的流体力学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连续不断的流体;而是更象毕达哥拉斯学派所认为的那样,理解为一些类似一堆子弹的模式。达尔文时代被认为是“从先例慢慢扩展到先例”的演化现在采取了通过变种或畸形生物而取得革命性的跃进。也许战争和革命使得我们对于逐步改变感到不耐烦;不管怎样,近代科学理论比起维多利亚时代的人所想象的那种顺利前进、有条不紊的进步的宇宙之流来要显得坎坷不平得多。所有这些对于归纳产生的影响是相当重要的。如果你研究的是一种很可能就是一个自然种类的特点的性质,那么你通过很少几个实例就可以相当有把握地进行概括。海豹吠叫吗?在你听过六七只海豹吠叫之后,你就会有把握地回答说“对”,因为你事先就相信要么海豹都吠叫要么海豹都不吠叫。当你发现几块铜都容易传电之后,你就会毫不迟疑地假定所有的铜都是这样。在这类情况下,一个概括具有一种有限的先验的概率,因此使用归纳法比在其它问题上所冒的风险要少。凯恩斯有一个他认为可以为归纳论证提供正当理由的公设;他把它叫作有限变异的原理。它是自然种类的假定的一种形式。这是用来代替一个如果为真便会证实科学的正确性的普遍假定的办法之一。我在后一阶段还要详细谈到它。我们在本章所谈到的东西只算是个预先的准备。第十章时空与因果性物理学把物理事件安排在一个叫作时空的四度簇里。这个簇是对于那种较旧的由安排在不同时间的不同空间模式里的“东西”所组成的簇的一种改进;而后一种簇又是对于那种从假定在知觉结果与“东西”之间存在着精确的对应关系而构成的簇的一种改进。物理学无疑愿意忘记它的早期历史,这段历史和许多早已建立的习俗的历史一样,是不象人们所希冀的那样值得赞扬的。但是不幸它要求我们尊重它的理由很难与它早期和素朴的实在论的联系分开;甚至就它最成熟的形式来说,它仍然象是一种以素朴的实在论为原文的校正本。知觉空间是常识的一个构造,是由不同的素材组成的。有着视觉的空间关系:上和下,左和右,以某一距离为限的深度(过了这种距离以后深度的差别就变得不能被知觉到)。有着触觉上的差别,这种差别使我们能够区别开身体一部分上的触觉与身体另一部分上的触觉。有着估计声音方向的比较难以捉摸的能力。还有经验中的相互关联,其中最重要的是视觉与触觉之间的相互关联;以及对于运动的观察,和对于我们自己身体的运动中的各部分的感觉经验。根据这类素材(上面的表并不是完全的),常识构成了一个包含知觉到的和未知觉到的物体的单独的空间,而按照素朴的实在论的原理,知觉到的物体与知觉结果是一回事。未知觉到的物体。照常识来看,是那些在我们处于适当位置和具有适当调整过的感官的情况下所应该知觉到的物体,加上只被别人知觉过的物体,以320 及象地球内部这类谁也知觉不到但却可以从常识推论出来的物体。在从常识的世界过渡到物理学的世界时,某些常识的假定被保留下来,尽管它们已经做过修改。例如,我们假定我们房间里的家具在我们看不见它们的时候继续存在。常识认为继续存在的东西就是我们观看时看见的东西,但是物理学却说继续存在的东西是我们看见的东西的外界原因。即一大堆经常经受量子转变的原子。这些原子在这些转变过程中放射出能,这种能与人体接触时会产生各种不同的效果,其中有些效果叫作“知觉”。一个知觉结果的两个同时存在的部分有着某一种视觉的空间关系,这种关系是整个知觉结果的一个组成部分;与我的整个知觉结果中这些部分相对应的物体具有一种大体上与这个视觉空间关系相对应的关系。当我说这种关系“对应”时,我的意思是说它属于一个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与视觉结果的几何学相同的几何学的关系体系,并且物理空间中的物体的位置对于知觉空间中的知觉物体的位置具有可以发现的关系。但是这种对应决不是精确的对应。为了简化我们的问题,让我们看一下实际的天体和视觉中的天体。就视觉看到的情况来说,天体并不明显显示出它们与我们的距离的不同;看来它们就象天球上光亮的点或地方一样。这就是说,它们在视觉空间中的位置只由两种坐标来确定。但是日月蚀和天体隐蔽很快就让人们看出事实上它们与地球并不是等距离的,虽然恒星之间距离上的差别过了很久的时候才得到承认。为了确定天体相对于我们本身的位置,我们需要,qj三种极坐标。人们假定就物理上的g 星和被知觉到的星来说, 和可能j 是相(,) gq 同的,但是却必须计算出来;事实上天文学的一大部分都是研究的。那种认为和在视觉空间与物理空间中r qj相同的假定与那种认为光沿直线运动的假定意义相同。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人们逐渐把这个假定看成不是完全精确的东西,但是作为最初的近似结果它仍然是足够正确的。尽管天文学空间中的和与视觉空间中的和在大小上具有大体qj qj相同的数字,它们却不是一回事。如果它们是一回事,那么光不完全按照直线运动的假设就会变得没有意义。这就具体说明了我们观看夜空时所见到的视觉空间与天文学家所构成的天文学的空间之间的关联与差别。人们把这种关联尽可能紧密地保留下来,但是过了一定限度我们就得把它抛弃,如果我们仍要相信那些支配天体的实际运动和视运动的比较简单的定律的活。离我们本身较小的距离不是由天文学所需要的那些精心制订的方法来计算的。我们能够粗略地“看出”较小的距离,尽管体视镜产生的这种效果带有欺骗性。我们判断接触我们身体的东两与它们所接触的身体部分接近。当东西不接触我们的时候,我们有时可以移动到与它们相接触的地方;从所需的运动量可以大概度最出它与我们原来的距离。这样我们就有三种常识中估计地球表面上的视觉物体的距离的方法。科学中估计距离的方法就以这些方法为基础,但却通过由于假定它们而推论出来的物理定律来校正这些方法。整个方法是一种修修补补的方法。如果常识中关于距离和大小的估计大体上正确的话,那么某些物理定律也是大体上正确。如果这些定律完全正确,那么常识中的估计就得稍稍修正一下。如果各个不同的定律不能彼此完全一致,它们就必须调整到使那些不一致的地方消失为止。因此观察和理论是互相作用的;科学的物理学所说的观察通常是某种包含相当多的理论成分的东西。让我们现在不去考察到达理论物理学所要经过的各个阶段,而去比较一下最后形成的物理世界与常识的世界。让我们假定,我看见了一棵金凤花和一棵野风信子;常识说金凤花是黄的,而野风信子是蓝的。物理学说许多不同频率的电磁波从太阳出发到达这两棵花上;当电磁波到达它们身上的时候,金凤花散布那些频率产生黄的感觉的电磁波,而野风信子则散布那些频率产生蓝的感觉的电磁波。人们假定这两棵花在效果上的不同是由于它们结构322 上的某种不同。这样虽然黄和蓝只有在有眼睛的地方才存在,它们之间的不同却使我们推论出在我们分别看见黄色和蓝色的各个方向内的物体之间的不同。常识构成一个包含“东西”的单独的空间,这些“东西”把象热、硬和光亮这类由不同感宫所发现的属性合并起来。常识把这些“东西”放进一个三度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距离除非较小是不能用常识的方法来估计的。直到最近以前物理学还保留着某种类似“东西”的东西,但却把它叫作“物质”,并且除了空间的位置之外把它所有的属性都给去掉了。一块物质在空间所占的位置大体上就是与它对应的那件“东西”所占的位置,除了在距离大的时候必须用比较复杂细致的科学方法计算而外。物理学在精心挑选常识的信念上并没有明确说出来的原则。但却仍然按照一种我们必须设法讲清楚的下意识的方法行事。这种方法的一部分就是在不致弄得过分复杂的情况下总是把常识的世界尽可能多地保留下来;另一部分就是制订那些可以成为简单的因果律的不可反驳的假定。这后一种方法早就蕴含在常识对于“东西”所抱的信念之中:我们相信在我们闭上眼睛的时候这个可见的世界并不因而消失,我们还认为猫在偷吃奶糕和因此受到我们惩罚的时候是同样存在的。所有这一切都是“概然的”推论:认为世界只是由我的知觉结果组成的看法从逻辑上讲是可能的,并且推论出常识世界,正象推论出物理世界一样,并没有什么充分的证明根据。但是我现在并不想进一步探讨常识的问题;我只打算考察一下常识怎样过渡到物理学。现代物理学比起十九世纪的物理学离开常识更远。物理学已经抛弃了物质,而用成系列的事件来代替它;它已经抛弃了微观现象中的连续性;它已经用统计平均数代替影响每个个别现象的严格的决定论的因果性。但是它却仍然保留着大量的来自常识的东西。并且就宏观现象来说,仍然保留着连续性和决定关系,在处理大多数问题上也仍然保留着物质。物理学的世界的内容多于知觉世界的内容,在某些方面也多于常识世界的内容。但是虽然它在数量上超过后两种,它在已经被人认识的性质的多样性上却不及后两种。常识和物理学用认为事物在不被知觉到的时候并未消失这个假定,以及认为从来不会被知觉到的事物常常可以被推论出来这个另外的假定来补充知觉结果。物理学用关于微观现象的全部理论来补充常识的世界;它对于原子以及原子的历史所断言的东西远远超过了常识许可推论的程度。有两种特别重要的事件连锁:第一种是那些构成特定的某一块物质的历史的事件连锁;第二种是那些把一个物体和对它的知觉连结起来的事件连锁。举例来说,太阳有一个由在它占有的那一部分时空所发生的全部事件所组成的传记;我们可以把这个传记说成就是太阳。太阳还发出辐射线,其中有些辐射线由于到达眼睛和大脑而产生那种叫作“看见太阳”的现象。广义来说,前一类事件由量子转变构成;后一类事件由辐射能构成。与它们相对应的也有两类因果律:一类连结属于同一块物质的事件,另一类连结同一条辐射线中的各个部分。还有第三类定律,它们是关于从原子内部的能转变为辐射能或者从辐射能转变为原子内部的能的定律。知觉,根据我们从内省得出的认识来看,和物理学所研究的那些事件好象很不相同。所以如果一定要从知觉结果推论到物理现象,或者从物理现象推论到知觉结果,我们就需要一些一下就可以看出不属于物理学的定律。我总认为我们可以对物理学作出可以把这些定律包括进去的解释,但是目前我将不去讨论这种可能。因此我们的问题是:如果我们确认我们在经验中所认识的知觉结果和物理学所说的物理现象,那么我们知道什么定律把这两者连结起来并许可我们从其中一个推论到另外一个?常识早就部分地看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光到达眼睛我们就看见东西,声音进到耳朵我们就听见声音,身体接触到另外的东西我们就有触觉,还有其它等等。这些定律并不是物理学或生理学的324 定律,除非我们对物理学作出非常不同的重新解释。它们是叙述知觉的物理先件的定律。这些先件有一部分在知觉者的身体(除了他在知觉他自己身体内部的某种东西)之外,有一部分在他的感官和神经之内,还有一部分在他的大脑之内。这些先件缺少其中任何一个都不能产生知觉。但是反过来说,如果我们用异常的方法使后两种先件当中的一个发生,那么知觉结果会和在通常的因果关系下应该发生的情况一样,而知觉者就可能受到欺骗——例如在镜中看见或在收音机中听到某种事物,如果他不常用镜子和收音机的活。因此从知觉到物体的每次单独的推论都可能在引起不能实现的预料的意义上成为错误的东西。通常它并不在这种意义上成为错误的东西,因为做出这类推论的习惯一定产生于许多证实这种推论合理的场合。但是这里我们还需要把说法弄得稍许严密一些。从实用的观点看,一次根据知觉结呆所做的推论如果能产生证实了的预料就证明它是合理的。可是这却完全没出知觉结果的范围。由此得出的严格结论只能是关于物体所做的推论是和经验相一致的,但是也可能有其它一些假设同样和经验相一致。我们做出的从知觉到物体的推论的合理根据在于整个系统的一致性。首先,我们从一些平常的知觉推论到一种初级形式的物理学;这就足以使我们把梦、海市蜃楼等与我们的初级物理学相矛盾的东西放进另外一个范畴之内。然后我们就开始改进我们的初级物理学,使它把例外的现象包括进去;例如有一个十分完备的关于海市蜃楼的物理学说。通过这种方法我们就学会了采取批判的态度,我们也形成了“训练有素的观察者”的概念。我们代表定律对于知觉结果采取批判的态度,又代表知觉结果对于定律采取批判的态度;随着物理学的进步,知觉结果与定律之间逐步建立了越来越密切的协调关系。但是当我说我们对于知觉结果采取批判态度时,我必须预防一种误解。知觉结果确实在发生,因而一个否认任何一种知觉结果存在的学说是错误的;但是某些用异常方法造成的知觉结果却把常识带进了谬误的推论中去。关于这一点,海市蜃楼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我看见一片只是幻境的湖水,我看见我所看见的东325 西就象真正看见一片物理上的湖水一样;我的错误不在于知觉结果而在于知觉结果所蕴涵的结论。知觉结果使我认为如果我沿着某一方向行走,我将遇到能饮的水,而在这一点上我受到了现象的欺骗;但是我的视觉结果可能和真正有水的时候所产生的视觉结果一样。如果我的物理学够用的话,它一定不仅说明没有水而且还说明为什么看来似乎有水。一个错误的知觉不是错在知觉结果本身上,而是错在它的因果相关物、先件和后件上;错误经常发生在动物性推理中。动物性推理可能错误这件事实是把它们划入推理的一个理由。物理定律对于经验的关系完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广义来说,定律可以被经验驳倒,但却不能从经验得到证明。这就是说,定律所断言的超过了单凭经验所能保证的范围。就海市蜃楼这种情况来说,如果我已经相信它是真实的,并且还已经假定一大片湖水不会在几小时内干涸,我就可以发现这个幻境使我产生了一种虚妄的信念。但是这种虚妄的信念也许就是那种认为这片湖水不会干涸得这样快的信念。相信物体在两次被观察的场合中间那段时间一直存在的信念是一个从逻辑上讲不能由观察来证明的信念。假定我要提出这个假设:桌子在没有人观看的时候就变成了大袋鼠;这会把物理学的定律变得非常复杂;但是任何观察也不能驳倒这个假设。物理学的定律,就我们所承认的那种形式来讲,一定不仅与观察相一致,而且就未观察到的现象来讲,一定要具有某些不能用经验方法证明的简单性和连续性的特点。一般来说,我们认为物理现象不受观察的影响,尽管就作为量子论的基础的细微现象来看人们并不认为这种看法完全正确。假定物理学已经臻于完备,它就会有两个特点。第一,它将能够预言知觉结果;任何知觉也不能与物理学让我们相信的东西相矛盾。第二,它将假定未观察到的物理现象受着和那些我们从连续观察的实例中推论出来的因果律尽可能相似的因果律的支配。例如,如果我观察一个运动着的物体,那么我所看见的运动在感觉上就是连续的;因此我假定一切运动,不管是观察到的还是未观察326 到的,都是近似连续的。这种看法把我们引到因果律和物理学的时空的问题上来。象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物理学的时空是根据知觉的时间和空间得出的一个推论;它包括一切观察到的现象,以及一切未观察到的现象。但是因为时空是推论出来的,所以发生在时空内的一次现象的地点也是推论出来的。确定物理学的时空中的事件的地点由两个方法来完成。第一,在知觉的时间和空间和物理学的时空之间有着一种相互关联的关系,尽管这种相互关联只是大体的和近似的。第二,物理学的因果律给了被研究的事件一个顺序,正是部分地通过这些定律我们才确定了未观察到的事件在时空中所占的地点。照我所使用的意思来讲,一个因果律是任何一个在它为真时可以从已知的某些数目的事件推论出有关一个或更多的其它事件的某种情况的定律。举例来说,“行星按椭圆轨道运动”就是一个因果律。如果这个定律为真,那么由于五个点确定一个椭圆,根据五个数据(从理论上来讲)我们就可以计算出行星的轨道来。可是大多数定律并不这样简单;它们通常是用微分方程来表示的。在它们被这样表示之后,它们就假定了一种顺序:每个事件都必须有四个坐标,而相邻的事件就是那些坐标非常接近相同的事件。但是这个问题产生了:我们怎样来给物理学的时空中的事件指定坐标呢?我认为这样做时我们就使用了因果律。这就是说,因果律对于时空顺序的关系是一种相互的关系。正确的说法是:事件可以安排在一个四度的顺序之内,使得它们在照这个顺序安排之后可以由那些近似连续的因果律把它们连结起来,这就是说坐标差别很小的事件彼此差别也很小。或者不妨这样说:如果已知任何一个事件,那么就存在着一系列非常相似的事件,在这个系列中时间坐标从大体上小于该已知事件的时间坐标连续变化到大体上大于该已知事件的时间坐标,并且在这个系列中空间坐标也围绕该已知事件的空间坐标而连续变化。显然这个原理不适用于量子转变,但是它却适用于宏观事件,并且适用于一切没有物质存在的事件(例如光波)。物理学的时空与知觉的时空之间存在的只是近似的相互关联327 是照下面的方式得来的:在视觉空间中,如果物体接近到可以知觉出厚度的差别,那么每个视觉结果就都有三个极坐标,我们可以把它们叫作距离、上下、左右。所有这些都是知觉结果的性质,并且全都可以度量。我们可以给据说我们正在看见的物体以相同数值的坐标,但是这些坐标并不具有它们在视觉空间中所具有的那种意义。正是因为它们没有相同的意义才使得相互关联只能是大体上的——比方说在物体通过一种折射媒介来看的情况下。但是尽管相互关联是大体上的,它在确定物理学的时空中事件的坐标的初次近似值上还是很有用的。以后的修正是由因果律来完成的,这里光的折射还可以再一次作为说明的实例。为什么应该有这样的因果律,或者说在事件中建立起这样一个四度的顺序的已知关系,这是没有逻辑上的理由的。在接受物理学的定律这一点上人们通常提出的理由是:它们是迄今为止所想到的与可能进行观察时得出的观察结果相一致的最简单的假设。可是它们并不是唯一与观察结果相一致的假设。另外我们也不清楚我们有什么权利把我们对于简单定律的偏爱变成客观的事实。物理学关于世界所讲的话比起它表面上给人的印象来要抽象得多,这是因为我们把物理学的空间想象成我们从自己的经验中所认识的那个空间,而且把物理学的物质想象成我们一摸它就感到硬的那种东西。事实上,即使假定物理学为真,我们关于物理世界的知识也是很少的。让我们先从抽象方面看一下理论物理学,然后再把它和经验联系起来加以考察。现在,作为一个抽象系统的物理学说出类似这样的话:有一个簇,叫作事件簇,这个簇在它的各个项之间有着一种关系系统,它借此获得了某种四度几何学。有一种叫作“能”的超出几何学范围的量,这种能量不均匀地遍布征这个簇内,但是在每个有限体积中却存在着某种某些有限的能量。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