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根据我们的证据虽然还不能得出最后的结论,这种证据却倾向于表明有生命的物质的每个特点都可以还原到化学,从而最后还原到物理学。非常可能的是:支配有生命的物质的基本定律也就是支配氢原子行为的定律,即量子力学的定律。活着的有机体看来有些神秘的特点之一就是生殖的能力。兔子生兔子,知更鸟生知更鸟,蠕虫生蠕虫。最简单的生物没有从胚胎发育的现象;单细胞的有机体只是生长到一定的大小,然后分裂。有性生殖也还保冒着类此的现象:雌体的一部分成为一个卵子,雄体的一部分成为一个精子,但是这一部分比分裂而成的一半小得太多,所以看来它不只在数量方面,而且在性质方面也和分裂为两个相等部分的过程有所不同。不同之点并不在于分裂,而在于雄性与雌性成分结合成一个新的有机体,这个有机体经过自然生长的过程,最后变得和它的成熟的亲体一样。孟德尔学说使得我们多少明白了一些遗传的过程。看来卵子和精子内有着某种相当小的数目的“遗传基因”,这些遗传基因传递着遗传上的特点。和量子论的定律一样,遗传的定律也是具有个别性和统计性质的;一般说来,如果祖父母在某种特性方面有所不同,我们不能断定某个孩子将来和祖父还是和祖母相似,但是我们能够在很大数目的孩子当中,说出在这种特性方面和祖父或是和祖母相似的情况所占的比例。一般说来,遗传基因传递亲体的特性,但有时也有变形的生物或“突变体”,它们和亲体有着很大的差别。它们是在占很小比例数的个别情况下自然产生的。我们也可以用人工方法通过X 射线让它们产生。这些变形的生物对于演化提供了最好的机会,换句话说,它们对于从旧的动植物种类发展出新的动植物种类提供了最好的机会。关于演化的一般概念由来已久,我们可以从安纳克西曼德(纪元前六世纪)那里找到这种看法,他认为人的祖先是鱼。但是这些说法却为亚里斯多德和教会所不容,直到十八世纪还是这样。笛卡尔、康德和拉普拉斯早就主张过太阳系有个逐渐形成的起因,以代替那种认为太阳系一下子创造出来之后就完全不再发生变化的说法。地质学家刚刚确定了不同地层的相对年代,人们根据化石就看出比较复杂的生物出现在比较简单的生物之后;另外许多很久以前存在过的生物已经完全灭绝。人们发现先有一些中间类型,以后才有我们所常见的高度分化的类型。从前为很多人主张的自然发生说,除了作为最简单的生物的起源假说以外,已经被实验证明是错误的。这一切使人们很自然认为目前或过去存在的动植物都是一个共同祖先的后代,由于可遗传的特性的变异逐渐分化而来。照上面意义所说的演化论现在已为大家所承认①。但是达尔文提出的那种特殊动力,即生存竞争和适者生存,在生物学家当中已经不象五十年前那样流行了。达尔文学说是放任政策的经济学推广到整个生物界的结果;由于这种经济学和与其连在一起的那种政治已经过时,人们也就想使别的理论来说明生物界的变化。如果某种生物有一部分已经发生过这类变化,人们仍然可以用达尔文学说的原理来说明在突变体与保存原来特性的生物体之间的竞争中,为什么有一方面取得优胜。但是早期的达尔文主义者认为,由于选择,每一代都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现代孟德尔学派的人却重视一些偶然发生的比较巨大的变化,他们希望能找到一种比较确定的学说来解释这类变化的来源。通过实验的方法用X 射线改变遗传基因给了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取得进展的希望。有些人认为生物学的基本概念应该是“有机体”的概念,并且认为按照这种说法,生物学不能还原为化学和物理学。这是从亚里斯多德那里得来,并为黑格尔哲学所助长的一种看法,尽管黑格尔本人并没有用过“有机体”这个字眼。我认为这是一种错误的看法,它的流行成了科学进步的一个障碍。但是因为还有不少人相信这种看法,所以我们还要对它进行一番考察。让我们先说一下这个学说的逻辑实质。这个学说认为动物或植物的身体是一个统一体,意思是说支配各部分行为的定律只有看到各部分在整体中所占的地位才能得出。一个割断的肢体或一只脱离眼窝的眼睛不能再完成它没有脱离身体时所完成的任务:肢体不能走动,眼睛也不能再看东西。当然这是事实,但是这却不是存生命的物质的一种特点:你的无线电在关闭电流后就不能再向你报告新闻。严格说来,看见东西的并不是眼睛;看见东西的是大脑或心灵。眼睛只是一件传递和改变光能的工具。但是“有机论”者会说不把身体的其它部分考虑进去,不把身体当作一个整体来看,我们便无法理解眼睛处理光能所用的方法。与此相反并且我认为是正确的那种看法,认为想理解眼睛的作用,除了眼睛本身的构造以外,只需要知道能的流入和流出。眼睛的外层表面感受外界的某些影响,这些影响所引起的过程由眼睛内层表面传到神经。机械论的看法认为眼睛离开身体以后,只要它的构造和化学组成不变,并且用人造神经排放由于入射光而造成的冲动。那么眼睛的作用还会和在它原来的位置时一样。这种实验是一项不能进行到底的实验,因为一只离开身体的眼睛很快就会失去它的生机,而且由于技术上的缺陷,代用的人造神经和真正的神经不能具有完全相同的性质。但是类似的实验在越来越大的范围内正在变得成为可能;例如青蛙的心脏从青蛙的身上取下来以后还可以让它保持跳动。一般说来,科学的进步是由于对研究对象进行分析和把研究对象人为地分离开来。像量子论所表明的那样,也许这种方法的合法性是有限度的,但是如果它不是经常或大致正确的话,那么科学的知识就不可能产生。因此把① 关于目前科学对于这个问题的意见,可以看朱林?赫胥黎著的《演化:一个现代的综合》。机械论的看法当作一个指导工作的假设,只有在出现了明显的反面证据时才把它抛弃,永远不失为一种审慎的态度。就生物学所研究的现象而论,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发现一件这样的证据。总结一下上面的话:我们只知道这个行星上有生命存在;太阳系中任何其它行星都很少可能有生命存在,看来大多数恒星可能并没有行星。因此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地说生命是一种非常少有的现象。即使在地球上,生命现象也是很短暂的:最初地球太热,最后地球又将变得太冷。斯宾塞?琼斯所著的《无尽的世界》(第19 页)提出过一些带有很大臆测成分的年代。地球年龄大概小于30 亿年;生命可能开始在17 亿年以前。哺乳动物出现在6 千万年以前;类人猿出现在8 百万年以前,人大约出现在1 百万年以前。地球上一切生物很可能都是从单细胞生物演化而来的。我们不知道这些单细胞生物最早是怎样形成的,但是它们的来源不会比氦原子的来源更为神秘。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假定支配有生命的物质的定律和支配无生命的物质的定律有什么不同,我们却很有理由认为有生命的物质的一切行为在理论上都可以用物理学和化学解释明白。第五章感觉和意愿的生理学从正统心理学的观点来看,在心理现象与物理现象之间存在两道分界线,即感觉和意愿。我们可以把“感觉”定义为一个物理原因所引起的最初的心理结果,把“意愿”定义为引起一个物理结果的最后的心理原因。我并不认为这些定义令人完全满意,我只认为我们可以把这些定义作为我们初步研究的指导。在本章内我将不去研究感觉和意愿本身,因为它们属于心理学的范围;我要研究的只是那些引起感觉与伴随感觉的生理现象,和那些伴随意愿与由意愿引起的生理现象。在研究科学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之前,我们有必要先从常识的观点来观察一下这个问题。假如有人对你说了一句话,结果你就采取了某种行动;比方说你可能是个执行命令的士兵。物理学研究经过空气的声波,直到到达你的耳朵为止;生理学研究在耳朵神经和大脑中随后发生的事件,直到你听到声音为止;心理学研究听觉和随后发生的意愿:然后生理学又重新开始研究这个过程,研究从大脑外传到肌肉的事件连锁和表示意愿的身体动作;以后发生的现象便又是物理学研究的题材。属于哲学中最常谈的题目的心物关系问题在从大脑发生的事件过渡到感觉,和从意愿过渡到大脑其它事件这个过程上达到了最关紧要的一个阶段。所以这是一个两方面的问题:在感觉上物质怎样影响心理,在意愿上心理又怎样影响物质?我并不想现在就研究这个问题;我现在提到它只是为了说明生理学中有些部分对于哲学必须讨论的问题所具有的重要性。阿德里安的《感觉的基础:感官的动作》(伦敦, 1928 年)这本书对于先于感觉和与感觉同时发生的生理过程讲得很好。大家都知道有两种神经纤维,一种把消息传给大脑,一种则从大脑传出消息。感觉的生理学只研究前一种神经纤维。我们可以通过人工方法用电流把离开身体的神经刺激到兴奋状态,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用这种方法产生的过程和没有离开活的身体的神经自然发生的过程基本上是相同的。如果一条离开身体的神经用这种方法适当地刺激到兴奋状态,那么就会产生一种以每小时220 英里(一秒钟100米)的速度沿着神经前进的振动。每条神经都由一束神经纤维组成,这些神经纤维从人体表面直达大脑或脊髓。把消息传到大脑的神经纤维叫作“内传”神经纤维;从大脑把消息传出来的神经纤维叫作“外传”神经纤维。一条神经通常既有内传又有外传神经纤维。大体说来,内传神经以感官为起点,而外传神经则以肌肉为终点。神经纤维对于刺激的反应属于那种叫作“全或无”的类型,正如一支枪对于加给勾机的压力的反应那样。给勾机轻微的压力不会产生任何结果,但是足够大的压力会产生特有的结果,不管压力多大(在一定限度内)这种结果总是一样。同样,如果一条神经纤维受到的刺激非常轻微,或者时间非常短暂(小于一秒的十万分之一),那么就不会产生任何结果,但是如果给以足够的刺激,那么就有一股电流在很短的时间内(一秒的几千分之一)通过神经纤维,其后神经纤维开始“疲劳”,休息好之后才能传送另一股电流。最初,在一秒的二、三千分之一的时间以内,神经纤维完全不接受任何刺激;随后它才逐渐恢复。在神经纤维正处于恢复阶段时,一定的刺激产生的反应较小而且传送较慢。大约经过一秒的十分之一的时间神经纤维才完全恢复。结果是不停的刺激引起的并不是神经纤维不停的兴奋状态,而是一系列中间有着停息的反应。正如阿德里安所说,传到大脑的消息不象一股连续不断的水流,而象一排从机关枪发出的弹流。人们推测在大脑或脊髓内有一种相反的作用,把不连续的冲动转变为一个连续不断的过程,但是直到现在这还完全是一种假设。由于刺激所引起的反应具有间断性,所以对于不停的刺激和对于按照神经恢复周期频率而间断的刺激的反应是完全一样的。看来我们似乎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知道刺激是不停的还是间断的。比方说,假如你观看一个很亮的光点;如果你能让眼睛完全不动地盯住这个光点,那么你在光的适当快速闪动下的感觉和你在光的稳定不变的情况下的感觉是一样的。但是事实上眼睛不可能保持完全不动,因而我们总是不断地调用一些尚未疲乏的神经。一件看来似乎可能对于感觉的传送信息的价值作出限制的值得注意的事实是:神经纤维对于任何一个具有足够力量和时间的刺激所作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某一条神经纤维所能传递的消息有一件并且只有一件。但是让我们看一看打字机的类似情况:如果你用手按一个字母,那就只能产生一种结果,但是作为一个整体来看打字机却能传达任何复杂的消息。外传神经纤维的作用看来与内传神经纤维的作用完全一样;从大脑传到肌肉的消息与从感官传到大脑的消息具有同样不连续的性质。但是最令人感到兴趣的问题我们还没有谈到。在内传神经传进一件消息和外传神经发出一件消息之间大脑中发生的情况是怎样的?假如你读到一份电报,说“你的财产已经全部毁于地震”,你就喊出“天呀!我完了!”不管正确与否,我们总觉得我们通过内省多少知道那些心理上的环节,但是每个人都一致认为还有生理上的环节。视觉神经传到视觉中心的电流一定转到语言中心,随后再刺激产生你的喊声的肌肉。这件事的发生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但是从生理学的观点来看,从物理的刺激到肌肉的反应之间显然有着一个统一的过程。就人类来说,由于后天获得的习惯,尤其是语言习惯的运用,这个过程可能变得极其复杂,但是在身体组织没有人类那样集中的动物身上,这个过程就比较简单和比较容易研究;比方说灯蛾扑火就可以通过生理学的说法解释得相当明白。这就产生了一个很有兴趣的问题:即大脑中连结感官刺激的到来与向肌肉发出信息的过程是否可以完全用物理学的说法解释清楚?是否还需要一些“心理的”中间过程,例如感觉、考虑和意愿?一位对于某个大脑的构造有着充分的知识,又具有超人能力的计算家能不能用物理学和化学的定律预测肌肉对于某种刺激所要作出的反应?心理的干预在连结物理学的前件(刺激)与物理的后件(身体运动)上是否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除非我们关于大脑的知识比现在所知道的多,我们就不可能有把握地肯定其中一个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我们早有某些理由认为那种可以叫作唯物主义的答案更加接近真实,尽管凭这些理由还不能够得出最后的结论。有一些反射,其反应是自动的,不受意愿的支配。条件反射是靠习惯律从无条件反射产生的,我们有充分理由认为习惯可以用生理学的说法解释明白。条件反射足以解释人类行为的一大部分;就目前来说,是否还有一部分不能这样解释仍然是个存而未决的问题。在本书后一阶段我将提出心理与物理之间并不存在象常识所认为的那样大的一条鸿沟这个意见我还主张即使从感官到肌肉之间的生理上的因果连锁可以不涉及连锁中间部分的心理现象而得到说明,这并不能证明照“原因”这个词的唯一正确意义来讲,意愿就不是“原因”。但是这两种不同的说法在很大程度上都需要加以论证和阐明。现在我只想站在科学常识的观点说几句话。如果——看来可能是这样——从感官到肌肉的整个过程中有一个完全属于物理方面的不中断的因果关系连锁,那么我们的结论就是人类的行为和物理学同样受因果律的支配。现在物理学只是在宏观现象上完全受因果律的支配,并且即使在这些现象上物理学所说的也只具很大的概然性,而不是必然性。人的智力也许可以一方面不违反物理学的定律,一方面又让不大可能的事情发生,正象麦克斯威尔的魔鬼本来可以通过向快速运动的质点开放活门而向缓慢运动的质点关闭活门来打破热力学的第二定律一样。根据这些理由我们可以承认仅仅有一种可能——不能比可能更多——认为虽然大脑中发生的现象并不违反物理学的定律,然而如果不是有心理学的因素在内的话,这些现象的结果是不会完全相同的。我说仅仅有一种可能,这有几个理由。第一,这个假设只假定保留下来的微观现象的定律,而不假定宏观现象的定律。但是宏观现象的定律的证据要比微观现象的定律的证据强,如果认为这些定律有时失效,我们就需要非常有力的理由来为这种信念找出合理根据。第二,所有说明心物相互关联的现象都是宏观性质的:举例说,一个意愿产生的结果是一次可以知觉到的身体运动,而不仅仅是原子范围内的变化。第三,到目前为止,对于神经和大脑的过程的研究都证明凡是我们可以充分观察的现象都具有物理的因果关系:我们对之仍然毫无所知的领域是一些非常细微的现象,观察起来也非常困难。所以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一点点正面理由,可以假定大脑中的物理过程有任何现象具有和研究无生命的物质的物理学的那些定律不相同的宏观现象定律。然而,那些极力主张精神具有支配物质力量的人还可以找到一个巧妙回避的办法。可能有人主张有生命的物质的一个特点就是不稳定的平衡状态,而这种状态在人的大脑中得到了最高度的发展。我们可以把一块重达若干吨的岩石巧妙地放在一座圆锥形的山顶上,只要一个小孩轻轻一推就可以让这块岩石滚到下面山谷里去;在这里,起始的冲力上很小一点差别会使结果产生巨大的不同。也许大脑中的不稳定平衡状态微妙到一个原子内部两种可能发生的现象之间的不同足以在肌肉运动上产生宏观性质的不同。并且因为照量子物理学的说法,我们还有确定某一个原子在几种可能的转变中要经历哪一种转变的定律,所以我们可以想象在大脑中选择两种可能的转变要受一种叫作“意愿”的心理学的原因来确定。所有这些都是可能的,但也只是可能而已;我们还没有那怕是最少的一点点正面理由来假定实际上发生过这一类事情。就现有的证据来看,最接近真理的假设是:在从感官到肌肉的一系列事件当中,一切都是由宏观的物理学的定律来确定的。让我们回到我们前面举过的那位读了电报就喊出“我完了!”的人的实例:如果你对他的大脑构造有足够的详细知识,你又是个相当好的数学家,那么你就能够预测当电报上构成消息的那些形体进入他的视野时,它们会引起一个以他的口部的某些动作为终点的过程,这些动作也就是发出我们写下来就是“我完了”的声音的动作。我们假定你并不需要懂得英语才能作出这个预测;你并不需要理解电报或是喊出来的声音的意义。从生理学方面来说,一个懂得英语和一个不懂得英语的人的区别在于一个具有而另一个却不具有接受听到或读到的英语文字的刺激的内传神经与产生适当反应的外传神经之间的关联。我们假定一个假想的观察者是看得出这种区别的,却并不需要他一定理解刺激或反应的意义。我们必须承认,这个假设看来并没有很大的说服力,我也绝没有武断地说它对的意思。照我的看法,我们在合理限度内最多能够说,对于一个研究与感觉和意愿同时发生的生理现象的人来讲,这是一个正确的指导工作的假设。在这个假设是正确的情况下。它可以帮助他作出一些发现;如果它在某一点上是错误的,那么它的错误也很可能是由于通过假定它的正确而想出来的实验方法而被发现的。只要这个假设是正确的,生理学就是独立于心理学的一门科学;如果这个假设在某一点上是错误的,生理学就失去了它的独立的性质。作为一个实际工作的方针,生理学家完全可以假定只要没有发现相反的证据,他所研究的科学就仍然具有它的独立的性质。第六章心理的科学科学的心理学由于与哲学和不久以前甚至还与神学纠缠在一起而受到很大的损失。苏格拉底以前的哲学家并没有把心与物截然区别开来,这种区别到了柏拉图就变得十分明显,柏拉图还把它和宗教结合起来。基督教采用了柏拉图学说的这一方面,拿它作为许多神学教义的基础。灵魂与肉体是各不相同的实体;灵魂是不朽的,而肉体却会在死后腐烂,尽管我们复活时可以获得一个永不腐烂的新的肉体。犯罪的是灵魂,所以灵魂不是由于神的公道而受到永世的惩罚,就是由于神的恩赐而享受永世的快乐。所有经院派的著名学者都承认物质与心灵两种实体的存在;正统的基督教需要心灵也需要物质,因为变体的教义需要基督的圣体。灵魂与肉体的区别最初不过是形而上学的奥义,却逐渐成了大家公认的常识的一部分,直到今天只剩下很少几个玄学家敢于怀疑这种区别。笛卡尔学派的学者认为心与物之间不存在任何相互作用,从而增氏了心物区别的绝对性。但是继这种二元论而起的是莱布尼兹的单子论,按照这种学说,一切实体都是灵魂,而我们所谓的“物质”只是许多灵魂的混乱的知觉结果。在莱布尼兹之后,贝克莱由于完全不同的理由,也否认物质的存在,费希特和黑格尔——由于另外的不同理由——同样提出了这样的看法。同时,特别是在十八世纪的法国,还有一些主张物质存在而否认灵魂存在的唯物论者。大哲学家中只有休谟完全否认实体的存在,从而为近代关于心物区别的讨论铺平了道路。就我来说,我认为先要研究一下心理的科学与物理的科学的区别才能对心与物作一番形而上学的讨论。非常明显,它们是不同的科学,因为在每个大学里它们都由不同的人来讲授。物理学家所讲的东西是大家都清楚的,但是心理学家所讲的东西是什么呢?心理学家当中有一些人的看法实际上否认了心理学作为一门独立科学的地位。按照这个学派的看法,心理学所研究的是人类和动物的行为,它与哲学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的着眼点是把有机体看成一个整体。按照这个看法,心理学家所必须依据的是一个人对于自己以外的动物所能作出的观察;这一学派的人认为任何科学的与件都不是一个人只凭观察自己而得到的。尽管我承认从研究行为所得到的结果的重要性,却不能同意这种看法。我想武断地坚持这个意见——我能够观察到我所遇到的事件,别人的我却观察不到。我能够观察我自己的痛苦和快乐,我的知觉,我的欲望和我作过的梦。根据类推的方法,我相信别人也有同样的经验,但这是推理而不是观察。牙科医生感觉不到我的牙痛,尽管他有令人赞服的归纳的理由相信我感到牙痛。这就让我们看出心理学的一个可能的定义,即把心理学当作研究那些由于本身的性质只能由一个人观察的现象的科学。这样一个定义,如果不加以相当的限制,就会在一个方面变得过宽而在另一个方面却又变得过窄。当许多人观察到一个公共的事件时,例如火箭的发射或首相的广播讲演,他们听到的和看到的并不完全相同:由于配景、视源或声源距离的远近,感官的缺陷以及其它原因而造成了一些差别。因此如果我们的说法精确到带点学究气的话,我们一定得说每件可能观察到的事物都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可是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的知觉结果非常相似,使得我们可以在许多方面不去管那些细微的差别;因而我们说他们知觉到同一个现象,我们还认为这个现象发生在一个不属于任何个别观察者的公共世界内。物理学的与件就是这一类的现象,而那些不具有这种社会或公共性质的现象则构成(我是这样想的)心理学的与件。按照这种看法,物理学的与件是从一组相互关连的心理学的与件抽出来的。如果一群人观察火箭发射,他们不会去管他们经验中凡是有理由认为独特而专属于个人的东西,并且要费一点力气才能明白他们所看到的东西竟然带有个人的因素。但在必要时他们却能知道这些因素的存在。这群人有一部分看到火箭的右侧,另一部分看到火箭的左侧,以及其它等等。所以如果我们全面研究每一个人的知觉,而不是研究在表达关于外界的知识上最为方便的抽象形式,那么知觉就成了心理学的一种与件。但是虽然每个物理与件都来自一组心理与件,把这句话反过来说却不合乎事实。一种体内刺激产生的感觉别人自然感觉不到;在我胃痛的时候,我绝不会因为别人没有感到同样的痛苦而觉得奇怪。肌肉有内传神经,这种神经在使用肌肉时产生一些感觉:这些感觉自然只有当事人感觉得到。只有在刺激发生在知觉者身体以外的情况下,即使这时也不总是这样,感觉才是属于共同构成物理学的一个与件的体系的一个元素。如果一只苍蝇爬在你的手上,苍蝇所造成的视觉对于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是痒的感觉只有一个人能觉得到。心理学是研究个人与件的科学,它还研究常识认为对于大家都是相同的与件中那些专属于个人的方面。有一派心理学家对于这个定义提出一种原则性的反对理由,这些人认为“内省”不是一种可靠的科学方法,并且认为除了从公共的与件中得出的知识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叫作科学知识的东西了。我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很多人抱有这种看法,它的荒谬已经到了不值一驳的地步;但是由于这种看法流行在许多不同的人中间,所以我要把我驳斥它的理由说一下。首先,我们需要对于“公共的”和“个人的”与件下一个比较精确的定义。在那些反对内省方法的人看来,“公共的”与件不仅指那些事实上为其他观察者所共有的与件,而且也包括在适当条件下可能为其他观察者所共有的与件。按照这种看法,鲁宾逊讲他收获的谷物时,虽然没有其他观察者证实他说的话,他并不是在作不合科学的内省,因为他的忠仆证实了他说的话的后一部分,也有可能证实他说的话的前一部分。但是在他讲他怎样才变得相信他的不幸遭遇是对于他前生的罪恶生活的惩罚时,他不是在讲没有意义的话,便是在说不管遇到谁他就要说的话,因为一个人所说的话是具有公共性质的,但是他所想的事情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按照这个学派的意见,认为他所说的话代表他的思想就是说了一句不是科学所能证实,因而也就不是科学所应该说的话。象弗洛伊德那样,打算建立一门关于梦的科学是错误的;我们不能知道一个人梦到些什么事情,我们所知道的只是他告诉我们他所梦到的事情。他对于他所梦到的事情所说的话是物理学的一部分,因为他说的话是由嘴唇、舌头和喉咙的运动组成的;但是如果我们认为在他自称述说他的梦境时所说的话代表一种真实的经验,那就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想法了。我们将把一个“公共的”与件定义为一个可以被许多人观察到的与件,只要这些人所在的位置适当。他们无须同时观察到它,只要我们有理由相信中间没有什么变化发生即可,两个人不能同时使用一架显微镜,可是反对内省方法的人并无意排斥在显微镜下得到的与件。或者让我们看一看这件事实,那就是如果你用力向上翻转眼球,你就会把一切东西部看成两个。说把东西“看成”两个是什么意思呢?这就只有靠把视觉与物理事实区别清楚才能得到解释,否则就只有使用遁词。你可以说:“如果我说A 先生把每件东西都看成两个,我并不是在谈他的知觉;我说的话的意思是:如果有人问A先生,他将说他把每件东西都看成了两个。”这样一种解释使得探讨A 先生说的话是否真实变成毫无意义,并且使得发现他认为他正在叙述的那种情况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梦也许是在那些只有靠个人与件才能知道的事实当中最不容置疑的实例。如果我记起了一场梦,那么我讲它时不是按照真实情况便是加以渲染;我可能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是别人却很少能够作到这一点。我认识一个中国女人,她上了几次心理分析课之后就开始作起和心理分析教科书上所说的完全一样的梦来;那位给她作心理分析的医生听了很高兴,但是她的朋友们却表示怀疑。虽然除了这个女人以外,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我却认为她作过的梦具有和物理现象同样明确的如此这般而不是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