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议,而把我的观点和贝克莱的观点等同起来的人,当然远远不会对我的观点作出正确的评价。造成这种误解的部分原因,无疑在于我的观点过去是从一个唯心主义阶段发展出来的,这个阶段现在还在我的表达方式方面留有痕迹,这些痕迹甚至在将来也不会完全磨灭。因为在我看来,由唯心主义到达我的观点的途径是最短的和最自然的。其次,还有一件事与此有关,那就是我的读者有时害怕泛心论。在一元论的世界观与本能的二元论成见的殊死斗争中,许多人陷入泛心论。我在青年时期曾经从这种痛苦的经历中挣扎过来,而阿芬那留斯在他的1876年的著作中还是如此。关于这两点,我觉得特别幸运的是,阿芬那留斯在完全实在论的(假如人们愿意,可称为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发展了关于物理的东西和心理的东西之间的关系的同样观点,所以我只须请读者参看他的论述。 六 我的由要素(感觉)构成的世界,不特自然科学家,而且职业哲学家,都觉得太轻浮。我认为物质是表示相对稳定的感性要素复合体的思想符号,这种看法被人们称为卑劣的观点。有人认为,把外部世界理解为感觉的总和是不够的,至少必须在实际的感觉里再加上穆勒的所谓感觉的可能性。与此相反,我必须指明,即使对我来说,世界也不仅仅是感觉的总和。我所明确说到的,倒是要素的函数关系。因此,穆勒的“可能性”不特变成了多余的,而且也被一种更为坚实的东西,即数学的函数概念所代替了。假如我猜想到简短的精确表达会那么容易被人忽视,而冗长的通俗陈述却会起更好的作用,那末,象H.科内利乌斯在《论客观存在的概念》中所提供的那种优美论述,也许对我是适合的。当然,就是在这里我也要避免使用“可能性”这个词汇,而代之以函数概念。 有人从其他方面发现,我的观点可以从过分的重视感性和相应的不了解抽象作用和概念思维的价值得到理解。须知,若不重视感性,自然科学家便不会有多大成就,而重视感性,并不会妨碍他建立明晰和精确的概念。恰恰相反;近代物理学的概念在精确性和抽象程度方面可以与任何其他科学的概念相比,同时还表现出一个好处,即人们总能轻而易举地、确定无疑地追溯到建立起这些概念的感性要素。对于自然科学家,直观表象与概念思维之间的鸿沟并不是很大的、不可跨越的。我可以顺便指出,我绝没有轻视物理学的概念,而是在过去的几乎四十年中,在许多方面都比以前更彻底地从事于评论这些概念。并且,因为我评论的结果遭到长期的反抗之后,渐渐得到了物理学家们的同意,所以,至少可以说这种同意不是轻率的。物理学家生来就有一种对任何定义都感到压抑和烦恼的习惯;当这样的物理学家对于把一切事物都归结为感性要素的国数关系的定又渐渐表示满意时,哲学家当然也就不想比物理学家更加有物理学味道了。自然,在这个纲要——这个纲要仅拟作为各门精确科学互相联系的一个纲领——里没有地方能做有关的详细讨论,而这样的讨论只能见于作者的物理学著作中。其实,即使仅仅设想一切物理学家都熟悉我的这些著作,就可能是极端的狂妄自大,更不要说设想那些不以物理学为职业的人们也熟悉这些著作了。但是,举例说,有人谴责我完全忽视了思维的“自发性”和“独立自主性”,这却与不熟悉我的物理学著作有关。就是对于纯粹的感觉,我们的态度也不是被动的,而是这些感觉引起一种生物性反应,这种反应的自然持续过程正是思想对事实的适应过程。如若适应立刻完全成功,这种过程当然就终结了。可是,各种不同的、不完全适应事实的思想互相发生了冲突,所以,这种生物性过程就得持续下去。这样就发生了我所谓思想的互相适应。现在我倒真想知道,究竟有什么科学发展的过程,包括逻辑的过程,不会包含在这种适应过程里面呢?在这里,就让我暂时停止这些争论吧,在这些争论中,我不得不只是重复我久已屡次说过的话。 七 有些读者觉得,按照我的观点来看,世界是一团混沌,是一堆乱得无法解开的要素网。它似乎缺少主导的、统一的观点。但这是基于对我的著作的任务的误解。专门科学和哲学世界观的一切有价值的观点,都可以有更广泛的应用,我也应用了它们。我的著作中的貌似破坏性的倾向,仅仅是针对搀入我们概念中的多余的、会迷误人的东西。这样,我相信我就把心理的东西与物理的东西、主观的东西与客观的东西的对立正确地归结为本质的东西了,同时也就把传统的迷信的观点清洗出去了。这样做并没有改变科学地建立起来的观点,同时却为新的观点获得了地盘。我也不愿意以自满自足、不知悔悟的态度,摒弃值得认识和可以认识的东西,去代替挽诗哀悼或仰天长叹的“不可知论”。因为拒绝回答那种被认为无意义的问题,绝不是无所作为,而是科学家面对大量可以研究的事物所能采取的唯一合理的态度。现今没有物理学家会认为不再研究永动机是无所作为,也没有数学家会认为不再致力于化圆为方或完全在代数范围内解五次方程式是无所作为。更普遍的哲学问题也是这样。这种问题或者是被解决了,或者被认为是作废了。 “马赫的哲学见解的谬误或片面性在什么地方呢?”我觉得评论我的人所提出的这个问题是很温和的,因为我深信我的阐述不止在一个方面有很多缺点。诚然,在一个作者的见解激烈转变的过程中,几乎不能不如此。这种过程就是一个头脑里也始终不会演变到完成的地步。因此,我即使能感觉到这些缺点,也不能把它们指出来。否则,我就会前进更大的一段路程。但是,我也没有从我的评论家的著作中把我的缺点搞明白。所以还是让我们再等一会吧! 那些反对我的见解的论据,我在这本书以及我的其他著作中已有详细讨论。我不愿意因为有人提出这些论据而责怪任何人。要阅读一切出版的东西,并且还要在短短的给定的时间内审慎负责地、深思熟虑地作评判,这必然是一种真正令人苦恼的事情。我始终对这个重要职务不感兴趣,因此在四十年中一共只写过三篇评论。所以,评论家们虽然对我有一部分损害,但减轻了这种烦恼,我不埋怨他们。假如我不对每一个责骂,每一个所谓巧妙的讽刺作出反应,我希望人们不会对我怀恨在心。 随后,赫尼格斯瓦尔德(Honigswald)在他的一本著作(《对马赫哲学的批评》,柏林1903年)里评论我的观点。我必须承认赫尼格斯瓦尔德竟然不厌其烦地去阅读我的那些著作。一个评论家说我的观点与康德的观点不相容,对于这个评论的结论,我一点不反对。当然,一切哲学家都不会因此而推出我的观点是不能成立的。我对康德的关系是特别的。我深为感激地承认他的批判的唯心主义是我的一切批判思想的出发点。但是,我不可能固守他的唯心主义。我很快就又接近于贝克莱的见解,这种见解是多少潜伏在康德的著作中的。经过感官生理学研究,经过赫尔巴特,我达到了近似于休谟的观点,虽然当时我还不知道休谟。一直到今天,我都不得不认为贝克莱和休谟是远比康德更为彻底的思想家。批评或反驳象康德这样一位必须根据当时的情况加以评判的哲学家,不能是自然科学家的任务。指明康德哲学不适合于作为近代自然科学的指导,已经不再是伟大的英雄事迹了。这件工作早已由一切领域(包括哲学)中的进展完成了。当赫尼格斯瓦尔德选出一些表示比较一般的观点的言论,立刻把它们汇集成一个完备的哲学体系时,他完全误解了自然科学家审慎地试用的近似值方法。自然科学家的恒久性不是绝对不变,而且他们所研究的变化也不是相当于赫拉克利特所说的无限的流。只要生物性目的不是以纯知识自身为目的,我就叫它们是实用的。请大家考虑一下,假如自然科学家在开始思考之前,必须将一切哲学体系一个一个地加以反驳,他会落到什么样的地步。再说一遍,并没有马赫哲学这这的东西! 八 到底我能不能使哲学家们觉得我的基本思想有可取之处这个问题,我必须让它悬而不决。这件事,我认为并不重要,虽则我对于一切时代的大哲学家的巨大智力劳动深为敬佩。但是,我真诚地殷切地希望得到自然科学家们的了解,并且我认为这样一种了解是可以达到的。我希望他们考虑到,我的观点是排除一切形而上学的问题的,不论这些问题被认为只是此刻不能解决的或是根本永远无意义的。我还希望他们考虑到,我们能从世界知道的一切东西必然是由感觉表现出来的,这些感觉能够以精确陈述的方式摆脱观察者的个人影响(请看本书第281页)。我们所能希望知道的一切东西,通过解决数学形式的课题,通过查明感性要素的函数的相互依存关系,都可以提供出来。这种知识已经把关于“实在”的知识包罗无遗。正是这些要素构成最广义的物理学和自然科学的心理学的桥梁,这些要素按照所研究的联系,或是物理对象,或是心理对象。 九 有些(也许很多)生理学家可能在一个细节问题上对于我的态度感到恼火,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再说几句话。我对于象艾克斯纳的那些研究给予了高度评价,并且相信,多数重要的心理现象问题能够通过单纯研究中枢器官的神经联系和观察刺激在数量标度上的渐变来解决。其实,艾克斯纳的著作本身就证明了这一点。可是,在我看来,我不能设想神经联系的变异和单纯的数量差别怎么会产生出多种多样的、性质不同的感觉来。并且我在差不多四十年以前就已经不能这样设想了。费希纳的心理物理学曾经起过重要的影响,当时也对我有巨大的鼓舞。在费希纳的著作的鼓舞下,我就这个题目作过一些有严重缺点的讲演;后来我立即认识到费希纳关于度量公式的概念是个错误,因而这些讲演也就更失去了价值。在讲演中,分析了赫尔姆霍茨关于感觉的电讯线路理论之后,我说:“神经中的电过程要作为(对于各种不同的感觉性质的)充分解释会不会太简单呢?是否有必要把这种解释再推移到尚未认识的领域呢?假如我们探究完整个脑之后,到处只发现电流,那又怎么办呢?我的浅见是:关于神经的电学研究的确很精细,但在某一方面又很粗糙。某一特定强度的电流无非告诉我们,一定量的活力在一个时间单位内通过电流的横切面。是什么过程和分子运动促进那个活力,我们却不知道。同一个电流强度有极其不同的过程作为基础”。直到今天,我还不能排除这个思想,并且一定会证实实质上相同的思想,例如,指出不同的电解物中出现相同的电流。生理化学的进步和移植不同器官的实验,今天在我看来,是更有决定性作用的、有利于我的观点的事实。关于那些与本书的阐述有密切关系的重要问题,洛勒特曾经依据他自己的工作和别人的工作,就它们的联系,作了很有教益的研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