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现象学-2

穆夫人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摸着穆琰的头说:“琰儿真是老实孩子!”  琰儿你真是活宝,真是天然呆,穆家的天然呆都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阿二默默腹诽。  这时候,厨房的小丫头走过来,俯身在穆琬耳边说小姐您要的红烧肉已经好了,放在厨房等您来拿。  穆琬跟人家说你胃火太大我给你开个方子吧。  亲自提着饭菜(犹指肉),穆琬踹门进了院子,绕过假山,看见风绕过树梢,叶子摇曳生姿,底下树影婆娑,打在银杏身上道道光斑。那人正斜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看得却不那么仔细。  “小妖精,吃饭了。”阿二猜想银杏妖怪看书看得如此心不在焉的原因,大概是早就闻到了肉香。  银杏不说话,嘴角含笑,眼波流转,盈盈咫尺,都好像无声地说着“红烧肉红烧肉红烧肉……”。  穆琬掀起扣碗,一股水汽蒸腾起来。肥瘦各半,深红色的粘稠汤汁泛着油光,看起来酥脆好戳。银杏欢呼一声,果然伸着筷子去戳了两块起来,消灭掉之后,舔舔嘴角的汤水,赞道:“你家厨子真不是凡人。”  “我家厨子本来是我娘未出阁时娘家的厨子。娘嫁给爹之后当了彩礼……”穆琬慢慢解释,慢慢夹了一块丢到嘴里,“家里一直很少吃荤,往常只有过年回来才吃得到。”  “你家厨子身世真曲折……咦?为什么你要跟我抢?”银杏妖怪很诧异。  “我陪你啊!”穆琬没嚼几口,艰难吞下,然后反驳。  人家诚心诚意怕你一个人吃饭寂寞,特别找借口没吃几口午饭,银杏妖怪你要好自为之。  大约是感觉到阿二和穆琬共同的怨念,银杏妖怪只是小声嘟囔着“不够吃怎么办”默默地快速往自己碗里囤积着肉块,却并没有做出拦住穆琬的筷子这么不仗义不厚道的行为。  忽然,银杏伸筷子敲了敲穆琬的碗边,待到穆琬诧异地抬头,问道,“何时启程?”  “随时,吃完饭我去跟我娘说一声。”  “……可不可以把这张榻带着?”  “……”穆琬筷子一顿,“到时候再买一张行么?”  “小姑娘真孝顺~”扇子已经装起来了,没法用扇子调戏穆琬的银杏,眼里闪烁着一丝丝不甘心。  偌大的森林里虽然比外面凉快不少,可经过晌午阳光的炙烤,风中还是带着丝丝暑气。  兰儿从厨房吃完饭回到院中准备开始下午的活计的时候,发现院里树下多了一辆马车,漆黑车身,朱色花纹,厚重窗格,帘子将里面遮了结实,挑得深深的车顶打下浓重的阴影。穆琬正在一个包一个包,一个箱一个箱的往里装东西。  “大……大小姐,这是要……?”兰儿试探地叫了一声穆琬。  “啊,要出远门了。”穆琬把书箱丢上去,拍了拍手上的灰。  大户人家的丫鬟,时刻记住多听少说,别问问题。兰儿毕竟训练有素,昨天一役纯属妖术后遗症,如今已经恢复正常,所以当然不会问出“这么大的车是从哪里变出来的”这种蠢问题。只是低眉顺眼,“小姐,要马房备马么?”  “兰儿呀,不用麻烦了。你没发现大门不够马车过么?”穆琬指指大门,眉心扬起来。  兰儿仍旧低着头,四平八稳,“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说与我。”  穆琬微微颔首,“你去干你的事情吧。”  兰儿进了银杏的屋子,拿着抹布这里擦擦那里擦擦。  “兰儿,桌子让你磨成镜子了。”卧床不起的银杏从书中抬起头。  兰儿红了脸,嗫嚅着说:“……小姐和银杏姑娘马上就要走了……我、我……”  银杏伸出手,白瓷般的手掌透着青紫色的血丝,掩在兰儿嘴上,脸表情也变得些微严肃起来,“大家都活在这世上,我念你,你念我,便是缘分。”  兰儿无话可答,也并不太懂,但看见银杏脸上难得一见的严肃,下意识地跟着点了点头。  “这才是好孩子。”银杏又展开笑容,笑得像窗外刮过微醺的夏风。  兰儿叫这风熏红了眼眶。  隔了一会儿,穆琬进来了,手中拿着一个信封,交与兰儿手中嘱咐道:“亲自交到我娘手中。”  兰儿双手接住,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穆琬一眼,神情哀戚,却转瞬即逝,隐在垂下的发梢中。  穆琬从兰儿面前经过,走到床边,右手揽肩头,左手抄膝窝,将瘦瘦弱弱的银杏横抱在怀里。转身向外走去。银杏妖怪安静地缩在那里,抬起头,微笑着朝兰儿挥挥手。  待到穆琬走入院中,两张纹样复杂的符纸忽然从她袖中飞出,在空中燃烧蜷曲,化为灰烬。灰烬并未随风散去,渐渐积成两匹神骏非凡的黑马,静静地站在车前,仿佛泥塑。  车子微微浮空,穆琬抱着银杏,一步一步走进车里。忽然马鬃无风自动,泥塑般的黑骏马仿佛植入了魂魄,拔足奔跑,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兰儿望着渐渐上升,在空中行驶的马车,终于没忍住,摸出小手绢,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的错  旅途劳顿,给你念首诗(特大误)  穆琬的符纸马车离开了院子,远远行驶在树海上。兰儿站在院中目送着她们,狠狠地抽泣着,眼看着越来越远,兰儿蹬蹬蹬爬上假山,发现视线很好,继续目送。  院中忽然响起咔咔哒哒的声音,小土娃娃们纷纷从角落里跑出来,有几个左脚绊住右脚,仆倒在地,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兰儿往脚下一看,看见密密麻麻的小土娃娃们,一律和自己一样,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低着头的兰儿尚未从震惊中回神,忽然地动山摇,土娃娃们纷纷化成泥土,就连脚下这太湖石假山,竟也化为灰色土粉,散落一地。兰儿回过神来,就站在及膝高的土池子里狠狠大哭起来。  (============狼心狗肺的分界线=============)  穆琬把银杏摊平放好,找出一件衣服给她盖上,“天上凉。”  “我不想睡,搞本书给我看。”  穆琬打开书箱:“《隋唐英雄传》?《世说新语》?《毛诗》怎么样,有插图的。”  “毛诗好了。我可以读给你听。”银杏说着伸手要书。  穆琬把书递到她手上,自己坐回窗边。过了一会儿,伸手去推她,“小银杏,念啊?”  银杏只笑,轻轻皱起鼻子,眼睛弯起来,嘴角弯起来,笑盈盈看着穆琬,可是一句话也不说。  穆琬偏过头去以避开银杏的视线,小声嘟囔:“……不念就不念,笑那么瘆人干嘛……”  没有扇子,调戏起人来很不顺手,银杏扬起的手因此放下,摊在身边。  见她只顾着看她的书,没空来调戏自己,人生失去了一大乐趣的穆琬无趣地靠在窗边看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心里到不由得有点思念起好戳好调戏的兰儿来。  渐渐呼吸均匀,头随着车微微起伏,银杏抬起头看看穆琬,发现她靠在窗边睡着了。  银杏笑得贼兮兮的,伸手挑了挑穆琬的下巴,指尖滑过她下颌上那个小小的窝,慢慢念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她收回手,低头翻书,“咦?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穆琬坐起来,睁着迷迷糊糊却还露着凶光的眼睛拍去银杏原来手的位置处,自然扑了个空,因此心里更加不爽:“……云胡不喜!老妖怪你老糊涂了……”  “胡说,姥姥现在是盛年。”  穆琬脸色阴转晴晴转阴再转晴,“到师父的山头这么开还有两天,今晚在嘉兴府停一天。让我睡会儿,快到了叫我。”  银杏妖怪随口一问,“这么快?”  “嗯。”  “小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你没事吧?”穆琬回嘴问。  “我怎么会有事,你……没事吧,总是要睡觉?”银杏妖怪指指身下柔软的垫子。  穆琬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没事,昨晚有夜蚊子,没睡好罢了。无聊了?我给你变个戏法?”说着手腕一翻,变出一颗糖球来。  银杏伸出鼻子嗅一嗅,“甘蔗糖?”  “恩,辕叔带给我和琰儿的。”  出门匆匆忙忙,却不忘带糖的,本以为你终究小孩子心性想吃零嘴,不可能是讨好这老妖怪的。  阿二又暗暗腹诽,终究还是很诡异地笑了,如果是我带出来,一定是给她开心的。  “笑什么?还笑得那么傻。”银杏伸左手手指她嘴角,右手顺便卷回。  “我笑了么?”穆琬收回空了的手掌,揉了揉脸,果然感觉到脸上起伏的肌肉。  “你笑了,笑得挺好看的。再笑一个给姥姥看看。”银杏将书收在手中,撑着下巴,扬了扬眉毛。  车中狭小,穆琬左看右看没有可以逃的地方,只好躲到箱子后面坐着,装作翻东西。  今天的调戏运动结束,银杏妖怪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心情很好继续看书。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穆琬竟然从箱子后面钻出来,手上拿着一团墨绿色的东西,慢慢逼近银杏。  银杏妖怪双手单手掩住胸前,另一只手撑在身侧,全身只靠一只手的力气往后爬,“你、你想干嘛?”  穆琬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就连阿二也在心里呐喊“银杏姑姑你太爱演了!”,但随即两个人(?)都□地笑起来,“姑娘,爷不想干别的,爷就想一亲芳泽~”  说罢,伸手扯过她的领子,左手一捞勾着腰拉近身来。银杏身上甘苦的银杏气味愈加浓郁,白皙的脸孔更加白皙。穆琬的视线刻意避开她好像永远含着笑容溢着温柔的脸孔,却不小心钻进领口里,暂时叫那白瓷般微微透明的颜色吸住。黑色的发丝钻进领口,衬着白色的皮肤,一旦感觉出□,就再也抹杀不掉。怀中那具身体那么热,怎么会现在才发觉。  这一瞬间的情绪太不自在了,穆琬手中终于记得使力,抱着银杏一口气跪起来,把着她的手扶在自己肩上,双手环到她背后,将那团布摊开。  “来,左手。”对穆琬的左右不分银杏早就习惯,见她说着右边却往自己左边肩膀看去,也只是笑笑抬起左臂,等她伺候。  须说穆琬天资聪颖,这几个月伺候银杏妖怪沐浴更衣吃饭,按一般标准来衡量,早就是个优秀的大丫头。只一会儿,就将银杏穿戴利落:墨绿色袍子,织锦云纹缠绕周身,腰间束一条银色腰带,直将美人衬得越发可人(表象)。  “头发。”旋身绕到银杏身后,指尖轻轻巧巧绕一绕,黑色丝绸一样的头发盘上头顶,松松挽就一个髻,作品完成,穆琬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拍拍银杏的肩膀,“出门就要打扮像样子。”  日影渐渐低斜,白色耀眼的光斑变成了柔和的金黄色,金黄色也静静退去,逐渐被紫色代替。待到最后一丝暖调从视线中抽离,紫色也变成静谧如水的深蓝。  门外挑着灯笼,街市有如银河闪烁,路边穆琬降下了车马,忽然轰隆一声,车轮终于狠狠碾在石头和沙土组成的路面上。马蹄哒哒声,此时竟然听起来觉得不真切。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有很多人潜着水不留言,其实我真的很谢谢你们。  (没有可是)  想起来心里就暖暖的。大约也是很无聊,撑着下巴盯着屏幕,陪着这个小白作者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或者白天。  当然留言的家伙们也很可爱。人家寂寞(请念二声)的时候就一天刷新专栏20次,看看有没有新留言。  所谓你念我我念你便是缘分啊望天~  (于是老子没有弃坑啊口胡)  私奔路上有你有我(特大误)  客栈小二颇热情,大约是穆琬将银杏打扮得很像是钱堆出来的样子。有人将穆琬放着行李的马车牵走去马厩。漆黑一片中两匹黑色骏马一动不动地站着,连喘息也不曾有,走近了才能看见它们黑亮反光的眼睛,这似乎吓到了马夫。  穆琬木着一张脸,就这么横抱着虚弱的银杏妖怪走到前台。笑盈盈的美人望着老板,边在穆琬怀里一阵乱摸,边说着上房一间。  银锞子当地一声落在柜台上,掌柜慌忙收下,找了零钱,唤小二将两位客官领上楼去。  穆琬木着脸,平视前方,特别拿出来当道具以避嫌疑的药箱在身后随着步伐微微起伏,瓶瓶罐罐在里面相互碰撞,发出轻微但清晰的声音。  小二果真以为穆琬是大夫,一口一个大夫叫得殷情,穆琬倒有些正在说谎的不自在,苦于双手都在使用中不能把小二轰走。银杏妖怪看进她左放不是右放也不是的眼里,嘴角一勾,朝小二挥挥手,着他半个时辰后送洗澡水来。  穆琬踢上门,穿过前厅走到房里,怀里抱着的仍是看起来颇为舒坦的银杏妖怪。  “可以下来了,赖着很爽么?”穆琬把她丢到床上。  千年老妖怪根本不惧她的挑衅:“有机会的话姥姥一定请你试试,到时候千万别客气。”  穆琬也很厚脸皮,完全无视老妖怪上一句话,径自换了话题:“明天寅时出发,早饭没有肉吃哦?”  银杏一听,扭脸装睡,“那都交给你了麻烦你把我搬去车上我要继续睡。”  “小银杏,你越来越过分了……”  “胡说。我动都不能动一下,怎么过分?”  “……”穆琬本来处于劣势,经分析大约也没可能反败为胜,这时敲门声救了她一命,“什么人?”  “客官,热水!”  看来过真是无话反驳,穆琬转身去开门的时候嘴角挑起一丝掩饰不住的笑容,颇像是卖杂货的小摊贩碰上了忘了拿找零的客人。  刷得很干净的桐油木桶放在隔间里,小二拎着铜壶火炉领着挑水的担着四桶水进来摆好,又退了出去。  穆琬把木桶移出来,兑了凉水又注进热水,试了试水温,在身上擦擦手,又转回床边,居高临下看着银杏,“小银杏,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银杏并不言语,伸出手臂。  穆琬叹了一口气,拉她坐直,替她将上衣除下。银杏妖怪再度伸出手臂,轻巧环在她脖子上,穆琬左手抄膝窝,右手揽肩头,将银杏横抱起走到木桶边,拍拍她肩膀。  银杏妖怪顺从地揽住她的脖子,穆琬慢慢松开她的膝盖,让她双腿垂到地下,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自己颈子上。空出的左手向上揽住她腰身,揽着肩头的手也滑下来,勾掉了系着裤子的腰绳。白绸内衣委顿在地,穆琬便又抄起双腿将她抱入桶中。  “不错,今天水温很好,小姑娘很乖巧。”银杏妖怪眼波流转,眉间笑意盈盈,伸手拍了拍穆琬的脸,背过身,将衣服解开向后一丢。  白绸中衣带着体温加热过的银杏甘苦的气味,铺天盖地罩住穆琬。她摇摇头,伸手揭下衣服叠好收起放在一边,说:“每天来一次,你也不腻味。”  银杏妖怪坐进桶里,水漫过腰,她转过身来,水声涟涟,拔掉头上的簪子,废掉穆琬好不容易扎好的头发,“当然不腻味,你这么好玩,百逗不腻。”  “……”差点就出离了。  银杏妖怪见她这般模样,眼中波光粼粼,语气装得委屈兮兮,“你害人家连个路都走不了,给人逗逗都不愿意么?”  黑色的长发叫水浸湿,微弯的末梢乖顺地卷曲在胸前。纯黑色的发丝衬得白瓷般的肌肤越发白皙细腻,透出些许□的味道。  穆琬叹了一口气,从箱中取了皂角,走上前去,执起木勺,舀了水慢慢浇在银杏头上,轻轻缓缓将皂角打在她头上。  “愿意呀,您请自便。随便您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小的都心甘情愿。”  深蓝色的夜悄悄渗进房间,和忽明忽暗的灯光撕咬着,时光仿佛打翻在素色桌布上的茶水,浅浅晕开,虽然澄澈到几乎无色,还是会留下深色的印记。  银杏闭着眼睛,手指慢慢攀上穆琬的手指,白瓷般纤细修长的手指从细碎的泡沫中把穆琬抠出来,往上挪了挪,“这里。”然后把手放在水里涮了涮。  穆琬又叹了口气,很好欺负地替她抓抓。  “小娃娃,”银杏妖怪没有睁开眼睛,尚在享受。  “什么?”  “我觉得你洗了好久的头了。”  穆琬一下回过神来,“啊啊,好像是,唔……那,那我给你冲冲……”  水又缓缓浇下来,带走细碎的泡沫。静静划过胸口狰狞如怪兽眼睛一样的伤口。  “伤……你觉得好些了么?”穆琬低头便可看见巨大的伤疤,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去碰了碰翻起的边缘。  “你每天都问不累么?”  “这叫对你负责,叫有医德,不准有意见。”穆琬收回手,坐在旁边等她自己洗身上剩下的部分。  银杏背对着她,左右手很用力地在背后够着,半天之后未果,回头抗议:“你今天太不自觉了。你在干嘛?”  “我觉得太惯着你了,我正在忏悔。”  “快来帮忙。”  手巾在白皙的裸背上缓缓游走,水一股一股地趟下来,白瓷般洁白光滑的皮肤反射着烛火,映得穆琬的脸也一样耀眼。她后知后觉一切好像都不对了,就连阿二,也惊觉一切都不对了。呼吸深沉炽热,需要小心翼翼地控制,仿佛心魔反噬。可心魔何时而起,因何而起,却全然毫无头绪,只觉得什么都不够,欲望挠得心底痒痒,挠得指尖都颤抖。  蓦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穆琬凶巴巴地说:“小银杏,剩下自己洗,”接着丢下手中的手巾,退回椅子里一窝,“我出去看看药店关门没。”  阿二心里松了口气,暗道幸好你有别的事。谁知穆琬出门左转就跳上了房顶。夜晚凉风习习,高处不胜寒,阿二心底大骂穆琬骗人不打草稿,谁知她竟然盘腿坐下来不挪窝了,左右手各捏一诀,闭眼打坐。盛夏暑气湿气大盛,虫豸铺天盖地袭来,穆琬只做不理,倒苦了阿二,抓也抓不得,挠也挠不得。  屋中洗澡洗得很爽快的银杏妖怪这个时候也大骂穆琬,把热水放的那么远自己倒跑得不见踪影,水慢慢凉了,想冻死姥姥么?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事,本周周更  私奔路上有你有我(特大误) 下  最后是银杏妖怪凄厉的喊声终于惊醒了屋顶发呆的穆琬。她在屋子里“穆大夫穆大夫”喊得震天响,让客栈里所有人都以为悬壶济世名医穆大夫有回天之力不然为毛叫得像是马上要死人了一样。  穆琬吓得直接从窗子翻进去,看见银杏雀跃的眼神,“你还知道回来,姥姥感觉自己让人在水里泡了十天了。”  “其实你一个人玩的很开心吧,外面都以为要出人命了。”  “穆大夫悬壶济世,她出现了哪还会出人命~”  阿二因此很想狠狠剜银杏妖怪一眼,穆琬顺着她的意思替她剜了。银杏妖怪仿佛没看见,依旧老神在在,伸出手来,意思是“小姑娘抱”。  穆琬走过去,从行李里摸出浴巾,把她捞起来整个裹在里面。  次日凌晨,穆琬使用暴力手段叫银杏妖怪起床。平日,晚上点来照亮的符纸,现下近距离在银杏眼前烧了,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影绰绰有个人影闪出来,接着她被人抓起做好,伸直手臂套好衣服,躺平套好裤子袜子鞋子。  随即被人打横抱起来,耳听药箱中瓶子的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轻响,随着脚步,一下一下,穆琬停下来了,在她耳边轻声说:“结账。”  银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边努力睁了几下眼睛,一边对慌忙跑过来的掌柜说:“结账。”  掌柜边算边念,银杏一直手穆琬怀中一阵乱摸,摸出几个银锞子,又摸回来几个,然后胡乱塞回去。  后院传来一声惊呼,掌柜连声说着对不起,跑出去观望,只见马夫惊慌失措地追着穆琬的马车跑出来。  两匹神异的黑马忽然在客栈门口停住,马车也忽然就跟着停住,穆琬抱着银杏从目瞪口呆的掌柜身边绕过去,一步一步走上车。  马车穿过熹微的晨光,一头扎进茫茫雾气中去。哒哒的马蹄声渐渐消失,辘辘的车轴声渐渐消失,仿佛那雾气是仙人的洞府,人走进去便是进了另一个世界。  青涩的柠檬黄色的光横穿整个车厢,有几束被穆琬拦下来,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今日傍晚大概就到了,你若困了就继续睡吧。”穆琬把车窗上的帘子放下来,车内顿时失了阳光。  “小姑娘,”银杏妖怪嘴一瘪,委屈兮兮,“你最近对人家越来越坏了。”  穆琬额上青筋暴起,“胡说,伺候你吃喝拉撒晒太阳,你还嫌东嫌西,白眼狼。”  银杏妖怪保持一贯的表情,语带调笑,“那可不得嫌,以前冲着姥姥,小姑娘都是笑呵呵的,现在恶声恶气,看人家一眼都嫌多,姥姥好伤心碍…儿孙不孝碍…”  穆琬偏过头,装作没听见。估摸风头大概过去了,才敢把头转回来。  不想银杏妖怪仍然在看着她,四目相对下穆琬慌忙转开视线。虽然只一眼,可那眼波流转,未语先笑仍旧追兵一般,逼她连头也一并转开。  过了不知多久,银杏妖怪的声音自脑后传来:“你坐到左边去。”  “左边是哪边?”  “……你坐另一边去。”  穆琬乖乖坐过去,坐稳了才问,“为什么?”  银杏好整以暇,慢慢拨开额前散乱的发丝,“扭得颈脖子疼。”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烟波浩渺之上,黑色朱漆纹的马车静静行驶,两匹神异的黑骏马睁着铜铃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向前冲去。  本质上和银杏一般懒散的穆琬,难得出现在车夫的位置,头发束起,飞扬在脑后。两指间夹着朱砂符纸,全神贯注注视着前方。  浓雾露出一条清晰的缝隙,穆琬把符纸叼在嘴里,呼喝:“破!”  朱砂符飞出燃成灰烬,灰烬漫延之间推开雾气,披出一条通路,两匹黑马齐齐长嘶,扬起前蹄,愈加疾步朝前奔去。  马车破云裂雾,一口气重降下来,白茫茫的一片忽地结束,变做一片清明。俯冲下降的黑马扬起四蹄,慢慢缓了冲势,划过一片山坳,蓦地眼前粉墙青瓦,绿树掩映。黑马减缓了脚步,落在其中一处院落。  停稳了,穆琬进了车厢,一脚一个把箱子全部踹到地上,一手一个提着进了屋子。车子渐渐透明,透过车顶看见了天空,银杏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唤穆琬:“小姑娘!车要没了!”  不见穆琬应声,银杏慌了神,挣扎着想站起来。只见头顶的天空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湛蓝,银杏妖怪干脆闭上眼睛,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在臀部狠狠疼一下。  身下一空,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这是个惯常的姿势——窝在穆琬怀里,膝弯挂在左臂,肩头窝进右臂。  穆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妖精喊什么,干嘛不乖乖的。我算的刚刚好,不要质疑我的修为。”  “你的修为关马车什么事……”  穆琬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瞪大眼睛看着银杏妖怪,“我家是做生意的,随便算算还是分内的吧?!”  “是是是。啥时候吃饭?”  尤指肉。  穆琬仍旧瞪大了眼睛看着银杏:“山上不吃肉只有素的吃。”  银杏回瞪穆琬:“其实你是想杀了我是吧?你就是要谋杀我是吧?”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两人动作齐齐一顿,颇有被捉奸在床的感觉。穆琬快步走进屋把银杏妖怪放在床上。自己转身出屋去开门。  银杏妖怪打了个喷嚏,心里骂着这屋子到底多久没人住过了灰为什么会这么厚。  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师父要你晚上去见她。”  穆琬恭恭敬敬应了声“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作者没事了  对了,“黄连家小受不喜欢看H,所以本文清水”  人人心中有杆秤  于是,在没有饲喂银杏妖怪的情况下,穆琬冲出院门冲向世界。  这个院落并不太大,错综地挤在山脊两侧,像是一串一串的葡萄。穆琬驾轻就熟转来转去,偶尔抬头看看天,青空苍茫而悠远,来时的浓雾已然尽数不见了。穆琬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草木馥郁的气息充塞心肺。  青色的石板微微渗着水,角落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生出青苔,穆琬踩着石板上磨损的地方一步一步向上,视线却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放在地上。  偶尔抬头,层层墙角后面清漆大门隐约可见。  穆琬走过去,拉着门环叩了几下。  不一会儿,着灰白袍的小姑娘出来开门。小女孩只十二三岁年纪,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穆琬,忽然勾了嘴角,温柔婉转叫了一句:“二师姐!”  穆琬笑着去揪她脸蛋,她很严肃地对穆琬说:“师姐你吃我豆腐。”  穆琬一惊,“为什么是吃豆腐?”  “因为师父说我的脸滑得像豆腐。”  穆琬的重心在心底重重地歪斜了一下,表面仍然装得像个师姐,“小孩子家瞎说,快带我去见师父。”  “啊!”小家伙像是想起什么来了,右手的拳头往左手掌中一敲,“对了师父要你去后院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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