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一时敢于自卫,对他攻击切莫要。总督夫人哪!您是多么出尔反尔,许下事情又取消!虽然有这些问题,布瓦洛还是应该承认这位老好人(布瓦洛就是这样称呼拉封丹)的特殊功绩,跟读者公众一样喜欢他那些篇优美寓言的文笔。拉封丹不是天生的创作家;也不是一位卓越的作家和经常有雅兴的人、更不是一位伟大时代的第一流天才。语言不正确更是他的一项很突出的缺点;他在这方面比较费德鲁斯①差得多;但是从他给我们遗留下的那些绝妙文章来说,他又是一个绝无仅有的人。他这些好文章为数可观,凡是有过良好教养的人都能背诵;而这些作品对于他们的教育也有帮助,可以流传万代;这些文字人人可读,老幼咸宜;而布瓦洛的作品却只适合文人欣赏,谈淡几位想要禁绝古代寓言与神话传说的热狂信徒在所谓冉森派当中,有一小撮头脑顽固而空洞的人想要禁绝古代美丽的寓言和神话传说,以圣普罗斯佩②的作品代替奥维德的诗篇,以桑特尔③的颂主诗歌代替贺拉斯的杰作。倘若信从他们,画家们也就不会再挥毫拨墨描写站立在虹彩上端的伊丽丝,也不会再染笔丹青塑造手持羊皮盾的密涅瓦形象,而却要在画中表现彼得尼古拉和阿尔诺对耶稣会士和新教徒作战;表现贝利那女士用耶稣戴的荆棘冠上的一根刺医好眼疾、从耶路撒冷来到波尔-罗雅尔隐修院④;表现卡雷?德?蒙热龙⑤参议员向路易十四呈献圣梅达尔⑥历次由热狂信仰而发生的痉挛的纪录和那个使儿童复活的圣奥维德。在这些严峻的君子心目中,费纳隆①仅仅是一个仿照埃涅阿斯纪目无神明的诗篇把小爱神丘比特引入仙女厄卡丽斯心中的偶 像崇拜者②。普律什③在他那部题名为《历史》的关于天的神话传说的末尾,长篇大论地证明在他那些幅栽绒地毯上有取材于奥维德《变形记》的图案很不雅观;并且还说泽菲尔和弗洛尔④,维塔姆纳斯⑤和波莫纳①都应该从凡尔赛花园摈斥① 圣普罗斯佩(Saint Prosper,约390—约460)古罗马历史学家、诗人、神学家;在神学方面曾击败贝拉吉亚主义(Pelagisme)。——译者② 桑特尔(Jean de Santeul,1630—697)近代罗马诗人,曾作颂主诗歌若干篇。——译者③ 波尔-罗雅尔隐修院(Port-Royal)法国著名修道院,1636 后成为冉森派中心。——译者④ 卡雷?德?蒙热龙(CarredeMontgeron)法国十八世纪历史人物,身世不详。——译者⑤ 圣梅达尔(Saint Medart)法国努阿雍城(Noyon)主教,生年不详,死于545 年。——译者⑥ 费纳隆(Franpois de Salignacdela Moth-Fenelon,1651—715)法国作家,十八世纪启蒙运动先躯之一。早年以《论女子教育》一书闻名。后又有《寓言集》、《死人对话》等书问世,代表作《忒勒马科斯历险记》批评路易十四的专横,提出限制君权的改革方案,为十八世纪新思潮奠定了基础。——译者① 厄卡丽斯(Euchris)希腊神话中仙女,费纳隆小说《忒勒马科斯历险记》中人物之一。——译者② 普律什(Pluche,1688—761)法国自然科学家,天文学家,名著有《自然奇观》(1732 年出版,曾被译成欧洲几种语言。)和《天体史》。——译者③ 泽菲尔(zephyre)是希腊神话中的风神,弗洛尔(Flore)是花神,泽菲尔的爱人,春神的母亲。——译者④ 维塔姆纳斯(Vertumue)罗马神话中的季节神。——译者⑤ 波莫纳(Pomone)罗马神说中掌管水果和花园的女神。是春神的妻子。——译者① 伊克西翁(Ixion),希腊神话中忒萨利亚英雄拉比提国王,主神宙斯允许他避难于奥林比亚山,因诱惑出去。他还劝告文艺学会反对这种坏风气;他并且说只有文艺学会能够挽救文风。以下给亲爱的读者们一小段保卫寓言和传说的辩护词,以防读者们受到这类艺术敌人的怪癖之害。另外又有若干严格主义分子,严厉有余,明智不足,不久前曾经想要禁绝古代神话传说,认为这类神话有如一本哄小孩的故事集,与我们的严肃风尚格格不入。然而把奥维德、荷马、赫西奥德的著作,以及我们的一切美丽的栽绒毯,绘画和歌剧剧本全都付之一炬也未免太不像话。许多寓言和传说毕竟远比这些位先生之为哲学家更富有哲学意味。既然他们对伊索的通俗故事无所苛求,为什么对于那些有益人群素为世人尊重的优美寓言和传说却下毒手呢?这些寓言和传说是有枯燥乏味之处,可是什么事物又都是完美无暇的呢?然而世世代代都仍会传说潘多拉的盒子,因为盒子里有慰藉人心的希望;都仍会传说朱庇特的那两只酒桶,因为桶里不断流出善与恶来;却仍会传说伊克西翁②王所拥抱的云彩,因为那是野心家的象征和惩戒,而美少年那尔基索斯①的死亡也是对自尊心的处罚。还有比关于那位在万神之主的头脑里孕育成形的智慧之神密涅瓦的传说更优美的吗?还有比关于永远与三位风韵女神在一道的美神的传说更真实而怡悦人心的吗?关于记忆之神的女儿们——司理艺术的女神们的传说不是跟洛克一样告诉我们没有记忆就丝毫判断、丝毫心灵智慧也不能有了吗?爱神阿穆尔的箭、遮眼中和他表现的稚气,泽菲尔抚爱弗洛尔等等不都是整个大自然的感性标志吗?提供这些神话传说而以之为神圣事物的宗教虽然都过时了,这些传说本身不是依然流传人间吗?供奉埃及、希腊、罗马的种种神抵的庙宇都不存在了,而以这类神抵为题材的奥维德的作品仍旧流传下来。人们可以毁灭盲目轻信的对象,却不能消除愉悦人心的对象;我们必然会永远喜爱这些真实而愉快的比喻。卢克莱修并不相信这类神话传说里的神明;但是他却借爱神与美的女神维纳斯来歌颂大自然:温柔的维纳斯,宇宙的心灵,一切由你而生、由你而爱,由你而呼吸;你的火焰燃烧在海底,你支配了天与地。卢克莱修诗集(第一卷,2 至5 句)即使蒙昧的上古时代只在这种神灵形象中认识神抵,又有多少可以谴责之处呢?创造世界的心灵向来是贤者所崇敬的;她化名为尼普顿统治五湖四海,化名为朱诺统治着天空,化名为潘②统治着田野。她又化名为马尔斯③做天后赫拉,主神宙斯便化一朵云彩为赫拉形象与伊克西翁亲近后生半人半马的肯托格伊。伊克西翁误以为真是天后所生,大事夸耀,被主神绑在一个永久在地狱里旋转不停的火轮上。——译者② 那_________尔基索斯(Narcisse 或Narkissos)希腊神话人物。塞菲兹河(Cepinse)之子,因自恋水中自己的倒影,落水而死,变为水仙花。——译者① 潘(Pan)希腊神话人物。赫尔墨斯与得里奥波斯公主所生之子,生来就是个有羊腿、羊脚和羊毛的人物。常携带他自己所创造的箫游息山林,与女仙一同嬉戏。古希腊、罗马奉为畜牧神。——译者② 马尔斯(一译玛斯)(Mars)罗马神话中的战神,在希腊神话中称阿瑞斯(Ares)。——译者③ 索齐(Sosie),莫里哀喜剧《昂飞特里翁》中人物。剧中墨丘利模拟索齐形象和动作,唯妙唯肖,以便更易完成朱庇特交给他的任务。后来在西方语言中,素齐一词便指称与他人的形貌酷似的人。——译者了军队的神抵;人们使所有这类象征具有活力;朱庇特则是独一无二的神。他用以锁拿属神和人的那条金锁链是万物主宰至尊性的一种突出形象。民众把它误解了;但是这对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天天都有人问为什么古希腊罗马法官允许在戏剧中嘲弄庙堂里崇敬的那些神抵呢?人们在这个问题上设想错了:并没有在戏剧里嘲弄神抵,而嘲弄的是曲解古代神话的人所错加到这类神抵身上的那些愚蠢言行。罗马执政宫和裁判官们认为可以在舞台上拿真假索齐④的传奇故事来逗笑,但是却决不能容忍在民众面前攻击朱庇特和墨丘利。例如有千百种事物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彼此矛盾,其实根本就不矛盾。我在一个多才多艺的民族国家舞合上看见人家表演一种取材于圣徒传的戏:谁又可以因此便说这个国家允许侮辱宗教事物呢?在巴黎听了歌剧《普罗塞尔平娜》①或是在罗马看了教皇宫廷里拉斐尔绘的《普赛克的婚礼》,也不必担忧会变成异教徒。寓言和神话传说培养人的雅兴和情趣,绝不会令人崇拜偶像。古代美丽的传说比起历史来还有这项巨大的优点,就是它们表现一种道德感:这可说是一种道德教育;而全部历史都几乎是许多罪恶的成绩。据神话传说,朱庇特曾降临人间来惩罚坦塔罗斯②和莱孔尼③:然而在历史上我们人间的坦塔罗斯和利卡翁都是地上的神明。鲍席斯和菲利蒙①都获得了善报,他们俩的茅屋变成了庙堂;我们今日人间的鲍席斯和菲利蒙却眼看着他们的铁锅被人头税吏拍卖,而在奥维德著作里神明却把他们的铁锅变成金瓶。我知道历史能绘我们多么大的教益,我也知道历史是多么必要;然而其实却应该帮助历史从史实中总结出行为准则来。希望那些只从书本上认识政冶的本本主义者回忆高乃依这几句诗词:倘若人们只应照例行动,最近这些事例就足以给我们教训:有时候哪里有人受挫,哪里却又有人获救。哪里有人灭顶,哪里却又有人幸免命殒。亨利八世,对于他的法院、大臣、对于他的妻室、信仰、钱囊,都是个专制的暴君,平平安安地活着,寿终正寝地死去,然而善良正直的查理一世却在一座断头台上断送了性命。我国今人敬佩的女豪杰马格丽特?德?昂儒②④ 《普罗塞尔平娜》(Proserpine)法国十七世纪悲剧作家基诺(Quinault)的五幕抒情悲剧。内容以冥王普路同劫夺朱庇特与色列斯所生之女普罗塞尔平娜传说为题材。——译者① 坦塔罗斯(Tantalos),希腊神话中吕底亚国王,因杀死亲子,用他的肢体做馔招待化身为人的神祇,被宙斯吊在临湖的一株果树上,口渴时喝不到脚下的湖水,腹饥时吃不到树上的果子,永久处在饥渴状态。——译者② 利卡翁(Lycaon)希腊神话中亚加底亚国王,因杀死小孩做馔招待化身为客人的宙斯,被主神变形为狼。——译者③ 鲍席斯和菲利蒙(Baueiset Philemon)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一对夫妇。世居弗利基亚,曾在家中款待乔装为旅客的主神宙斯和神使赫尔墨斯,这两位天神曾吃了弗利基亚其他居民的闭门羹。二神水淹弗利基亚惩处该地居民,这对夫妇未遭灭顶,洪水过后茅屋反被变成庙堂,他俩要求作该庙住持。希望同生共死,年老后化身为树木。——译者① 玛格丽特?德?昂儒(Marguerited'Anjou,1430—432)法国东兹公爵、西西里国王老好人勒奈(Rene LeBon)的女儿,英王亨利六世妻室。在1455—485 年英国两玫瑰战争中以英勇善战闻名。——译者② 拉潘?托瓦拉斯(Paul de Lapin Thoyras,1671—725)法国历史学家,新教徒,退隐英国,名著有《英亲自督师对她大夫的臣民英人打了十二次仗也未获胜利,而威廉三世不需战斗就赶走了英国的杰克二世。今天我们又目睹波斯皇室被杀,外人篡夺了他们的宝座。在那些只见历史事件的人心目中,历史似乎在控诉老天爷,而那些美丽的道德寓言和神话传说却都在为上天辩护。人们显然可以在寓言和传说里发现有益的和有趣的事物。而世上那些既无益又无趣的人才大嚷大叫反对寓言和传说。让他们去说吧,我们要读荷马和奥维德的诗篇,也要读李维和拉潘?托瓦拉斯①的作品。雅趣令人有所爱好,狂信使人排斥一切。各门艺术都亲密无间,也都是神圣典范;想分割艺术的人不识庐山真面,历史告诉我们实际的人间,寓言传说指示人类应该怎么办。国史》。——译者① 第一节是只字未改地摘自百科全书中德莱尔(DeLeyre)先生撰写的《宗教狂热》条目。伏尔泰仅仅略加删节而把前后次序调换一下罢了。——开勒版哲学家德莱尔与孟德斯鸠是同乡,又是托马斯和卢梭的朋友。在他出使维也纳之后,便任巴马亲王(I'infande Parme)的图书馆员有若干时候。当时哲学家孔迪亚克是这位亲王的教师。1792 年,吉隆德省派他为代表出席国民制宪会议。在审讯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时候,德莱尔说:“为了维护共和国,为使人民获得解放,为了人类的文化教育,我投票表决判处死刑”。在1795 年,他负责监督师范学校。后来他又出席五百议席会议,于1797 年逝世。他所撰写的《宗教狂热》这一条目著称于时。人们小心谨慎地把这一条编入“迷信”条内,并加按语说:“因为宗教狂热是付诸实践的迷信,我们在这里要介绍一下这种来自宗教信念的狂热和盲目的虔诚心。”文章最后称颂了爱国者的狂热心理,他认为这种心理跟宗教狂热相反。——乔治?阿弗内尔FANATISME 宗教狂热第一节①这是一种错误意识构成的结果。这种错误意识使宗教为变幻莫测的想像和紊乱失常的情欲所奴役。总的说来,宗教狂热是由于创立戒律的人眼光过于狭窄,或是由于人们逾越了他们所规定的限度。他们所订的律条只是为少数经过选择的人物制订的。这些法规戒律,由于一种热心而扩及全体人民。又由于一种雄心壮志而从一地移植到另一地,它们本来应该因地制宜地加以更动以便适应于当地环境和人物才是。但是实际上又如何呢?实际上就是某些人跟那一小群信徒(清规戒律是为他们制定的)性格比较相合,他们就以同样的热情接受了这类清规戒律,成了这些戒律的虔诚的传播者,甚至宁可为之殉难,也一字不愿放过。另外一部分人则正相反,没有那么热烈,更多地留恋他们那些教育成见,曾为反抗这种新枷锁而奋斗。他们只是征其变得宽容些时才同意信仰它。从而便在严峻派和宽大旅之间发生了分裂,他们两方面便都狂热起来。前一派主张强制,后一派则赞成自由。我们可以想像有一座圆顶建筑,一座万神殿。圆堂中央,有各个已经消灭或现在仍存的教派的一位虔诚信徒,在他所崇拜的神明跟前按照自己的方式以人们想像得出来的各种各样古怪样子崇拜他的神明。在右方,是一位冥想派,躺在一领席上,露着肚脐,等候天光来紊绕他的灵魂。在左方,是一位狂热信徒,趴在地上叩头,乞求大地丰产。那边又有个在街头广场翻跟头练把势的卖艺人在他向之祈求的那个人的坟墓上翩翩起舞。这边又是苦修会的一位修士,一动不动默默无声,一如他卑躬屈膝崇敬的那尊神像一般。有个人露出羞耻心所要遮蔽的东西,因为上帝对于跟他自己相似的形像并不觉着害羞;另外一个人又把自己一直遮盖到面部,就好像创造主嫌恶自己的作品似的。又有一个背向南方,因为那儿有魔风;另外一个把手臂向东伸出,由于上帝是在东方显现他光芒四射的面孔的。有些少女哭哭啼啼摧残着自己那尚未破身的肉体,用那足以刺激色魔的方法,叫后者宁静下来;另外又有几个少女在与之正相反的姿势中祈求神明降临。有个青年为了削弱男性器官,在那上边拴上重量与其体力相称的一些铁坏;又有个青年却用全然是非人道的截断手术来根除诱惑,把他所牺牲的遗体悬挂在祭坛上。看,他们全都走出寺门,浑身附着那令他们激动的神灵,在地球上散布恐怖和幻想。他们瓜分了世界,不久,四方便战火蜂起,老百姓们侧耳倾听,国王们战战兢兢。一个人的狂热兴奋影响着那些张目注视着他、侧耳倾听着他的群众。集合起来的群众,相互交流着热情,这一切喧嚣扰攘的活动,每个个人的骚动都会增加这种扰攘的程度。不久之后,人人便都头晕目眩起来,只要一个被人迷惑、如醉如痴的民族跟着几个欺世骗人之徒,诱人灶力又令奇迹纷纷出现,人人便会陷入迷途永不醒悟。人心一旦背寓自然界光明大道,再也就回转不过来了。它便围绕着真理徘徊,只能偶遇真理闪闪微光,其余什么也看不见了。真理的这道闪闪微光与那种由迷信围绕着的虚假光辉混在① 锡特人(les Cythes)古代居住在欧洲东南部和亚洲西南部的游牧民族,相传为萨尔马特族(les Sarmates)之祖。——译者一道,终于今人心陷入黑暗之中。可怕的是目睹用屠杀的办法来使上天息怒的信念,一旦被人采纳,就会普遍地扩散开来,几乎扩散到各个宗教里去,而且人们为这种牺牲还增添了多少理由,弄得无人能够逃避屠刀。时而是要用敌人来祭把灭绝种族的战神:例如锡特人②在他们祭坛上屠杀百分之一的俘虏。根据这种胜利习俗,人们可以断定战争的正义性。所以在其它民族中间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提供祭品,以致于,我认为这种祭典本来是为暴行赎罪而设置的,结果却拿来肯定暴行了。时而又是一位野蛮神抵要人们把一些正人君子拿来做祭祀的供品。日埃特族人③都争相为祖国向扎莫尔克西斯神①献身的荣誉。有运气能够去做牺牲的人,便被人用力把他投到白刃林立的标枪丛上去。如果他落到枪尖上受到致命的一刺,这便是他与神商谈成功的吉兆,也是这位代表的功绩;但是他若是受伤后仍旧活下来,他便是一个坏人,神明根本就不会理睬他。时而是神明向儿童索取他们刚刚赋予儿童们的生命。蒙田①说这是贪恋无辜人血液的裁决。时而又是要最宝贵的血液:迦太基人把自己亲生儿女奉献给萨杜恩神做祭品,好像时间吞噬他们还不及时似的。时而又是要最美的血:就是那个阿梅斯特里斯叫人活埋了十二名男子汉,用这份供品来祈求阎王普路同赐他长寿。这位阿梅斯特里斯还为这位贪婪成性的神明牺牲了波斯第一流家族的十四名少年儿童,因为那些祭司的教士总是对人说要把他们最宝贵的东西献上祭坛。也就是根据这个道理,在若干民族那里人们杀死初生婴儿来献祭,而在别的氏族那儿,又用一些对于司祭神甫更有用处的东西来赎回这些准备做为牺牲供品的童男童女。因此无疑在欧洲,几百年间人们曾经准许给儿童从五岁起就许愿要终身过独身生活,并且把王储的亲手足都禁锢在隐修院里,就像在亚洲人们把他们全都杀死一样。时而要做牺牲供品的又是最纯洁的血液:不是有些个印地安人开店接待各路人士,而他们自己却认为杀死在他们店里投宿的一切品德高尚学识渊博的外国人以便把他们的品德和才能保留下来是件功劳吗?时而要做牺牲上供的又是最圣洁的血液:在一大部分偶像崇拜者的地方,是教士们在祭坛上担任刽子手的职务;而在西伯利亚,人们杀死教士送往另一个世界去为人民祈祷求福。但是还有其它的狂热行为和触目惊心的情景。全欧人民通过一条犹太人血染黄沙的道路过到亚洲去。这些犹太人因为不愿自己倒在敌人刀剑之下,便自相残杀。这场流行一时的瘟疫竟然令全世界居民半数绝灭:国王、教长、妇儒和老人,全都被卷入那种神圣疯狂里去:两百年间在一位和平上帝陵墓上屠杀了无数民族。于是人们便看到一些欺世骗人的神谕,一些好战的苦修僧;看到一些帝王君主之流登上宣教的讲坛,一些高级僧侣出入于兵营。各个国家都充斥着失去理性的无知愚民,他们拔山波海、抛弃合法的领上去窃去他们征服的土地。从此这些地方便呈现赤地千里的景象。在异城天空之下,② 日埃特人(Les Getes)锡特族人之一部:后与哥特人同化。——译者③ 扎莫尔克西斯(Zamolxis)古希腊色拉斯的日埃传部落神话传说中的立法家。初为毕达哥这斯之奴,后来在日埃特人中传播灵魂不死说,被后者奉为神明。——译者① 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1533—592)法国十六世纪著名哲学家和道德学家,散文作家,名著有《散文集》。——译者① 这一句指的是十字军东征。——译者风俗习惯也腐化败坏了。一些国王们控刮完自己的王国来赎买一个根本就不归他们所有的国土,终于为了他们个人的私怨毁灭了这些王国。千千万万的士兵,在多头领导下不知所措,便一个领袖也不承认,纷纷叛变,加速了领袖们败北;而这一场灾病最后又由一场更可怕的传染病所代替①。同样的狂热信仰思想支持着远征的狂热行动:欧洲刚刚医好疮伤、弥补好损失,一个新世界的发现又加速了我们这个世界的毁灭。在“去呀,去夺取呀!”的可怕口号下,美洲便被毁坏了,那里的居民也遭受灭种绝迹之灾,欧非两洲竭尽全力也无法使美洲再度人丁兴旺。黄金和欢乐毒害了人类,使之软弱无力,世界呈现一片荒芜景象,而意欲在海外岛屿扩张领土的野心在我们大陆上又燃起连绵战火,使得大陆越发荒凉起来。现在有数以千万计的奴隶是狂热信仰造成的:在亚洲也好,那里未受割礼便视为一种可耻的污点;在非洲也好,那里做为基督徒就是一桩罪行;在美洲也好,那里借口洗礼扼杀了人性。有千千万万的人,眼见死去了:有的是在迫害时代死在刑台之上;有的是在内战中死在自己同胞之手;有的是由于过度的苦行亲手把自己摧残而死。我们走遍世界,看一眼那些旌旗招展的队伍,以宗教名义,在西班牙进攻摩尔人,在法兰西进攻土耳其人,在匈牙利进攻鞑靼人;还有许许多多军事性质的修会用利剑来使异教徒改奉基督教,又在他们本来应保卫的祭坛前自相火并;看过这些之后,移开视线,再也不想看那座建立在无辜者和不幸者肉体上的法庭了。这个法庭审判现世活人宛如上帝将来审判死者一般,但是衡量是非善恶的天平却甚为不同。总之,十五个世纪来的一切恐怖悲惨情景在一个世纪内便反复重演了好几次。有些手无寸铁的人民在祭坛跟前被杀,有些国王横遭刺杀或毒死。一个疆土辽阔的国家被它本国人民搞得只剩下了半壁河山。最好战而又最和平的民族自行分裂,父子之间祸起萧墙兵戎相见,篡位夺权者,专横的暴君,残忍成性的人们,杀害父母者和亵渎神明的歹徒,用宗教思想践踏了人间一切神圣习俗惯例,这就是宗教狂热及其战功的历史。第二节即使宗教狂热fanatiame 还跟它的词源有点联系,这也只是靠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线索维系着。伐那蒂库斯Fanaticus(宗教狂热信徒),本来是一个光荣称号,指的是一座庙字的副本堂神甫或行善的人,就像《特雷乌辞典》(Dictionnaire deTrevoux)所说的,考古学者曾经找到过一些铭文,其中罗马重要人物都有伐那蒂库斯Fanaticus 这一称号。在西塞罗的演说词Pro domo sua(为家屋辩护词)有一段里Fanaticus(伐那蒂库斯)这个字在我看来是难解之词。那个腐化堕落的叛乱分子克洛狄乌斯①,曾经因为西塞罗拯救了共和国便把他放逐出去流亡异域,不仅抄了西塞罗的家,拆毁了这位伟大人物的房屋,而且为使西塞罗永不得重返他在罗马的家园,把那块星基也捐献出去了。教士们便在那块地皮上为自由神修① 克洛狄乌斯(Publius Applus Clodius)古罗马政治煽动家,以残暴闻名,纪元前52 年,在一场群众殴斗中,被护民官米隆(Milon)所杀。——译者① 克洛维(Clovisler,446—11)古代法兰克国王,法兰克王国蒂造者。——译者建了一座庙,其实还不如说为凯撒、庞培、克拉苏以及克洛狄乌斯当时把共和国陷入其中的那种奴隶制度而修建的。宗教在各个时代都为迫害伟大人物而大效其劳啊!最后终于在一个较为升平的时代,西塞罗又被召回,他便在人民面前申诉要求归还他故居的基址,要求由罗马人民出资重建他的家屋。以下就是他在控诉克洛狄乌斯的辩护词里讲的。Oratiopro domo sua[为家屋辩护词]:“ Adspicte,aolspicite,pontifice,hominem religiosum,et ? moneteeum,modum quemolam esse nelligionis:nimium esse superstitiosumnon oportere. Quid tibi necesse fuit anili supertitione, homo fanatice,saciificium,quod alien ■ domi fieret , invisere?”Fonaticus 伐那蒂库斯[狂热信徒崇拜狂者〕这个拉丁字,在这里的涵义是否就像现今人们理解的那样,是指失去理智的狂热信仰分子、残酷无情的狂热信徒、令人憎恶的狂热崇拜者呢?还是指虔诚的笃信者、授圣品者、信徒、全心全意的信仰者呢?这个字眼在这儿是一种厚笃的话还是一种讽刺的赞美呢?我不大清楚,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我估且把这几句话译出来:“请看,诸位大祭司,请看这位虏诚的人士? .请告知他敬神有某种限度,不宜过分迷妄。狂信之徒啊,你有什么必要仿效老妇人的迷信,来参与在外人家中举行的祭祀呢?”西塞罗在这段话里暗指善良女神的秘密祭礼,这是克洛狄乌斯所亵渎过的女神。他装扮成妇人,跟随一个老妪悄悄潜入凯撒家里同后者的女人同眠。这里显然是一种讥讽。西塞罗称克洛狄乌斯为笃信宗教的人,讥讽之意当然是包含在这一整段里。他使用了美称来突出克洛狄乌斯的可耻行为。所以我认为他是把fanatique[狂热崇拜者]这个字当做一个美称来使用的,当做一个包含着奉献祭品的祭司、笃信者、一座圣殿虔诚的侍奉者诸涵义的字眼来使用的。从那时以来,人们便可以用这个名称来称呼那些自信是受神启示的人。神明们给那些传达他们意旨的人送了一份奇异礼品:若不失去理性岂能充当先知?特雷乌辞典谓法兰西古代纪年把克洛维①称做狂热崇拜者异教徒克洛维。读者必定希望有人能为我们指出这些纪事的出处来。在我居住的克拉巴克山中所备有的为数有限的书籍里根本没 有发现克洛维的这个外号。今日人们把宗教狂热(le fanatisme)这个词理解为一种阴暗而残酷的宗教疯狂。这是一种心灵疾病,像天花那样传染。图书传播这种疾病远逊于集会和演讲。人们在阅读的时候很少头脑发热,因为这时人们可以心情平静。但是当一个感情激动而想象力奔放的人对一些想象力较弱的人讲话,两眼冒火,这股火力便传播开来,他的声调、手势、姿态震撼着听众神经。他喊嚷着:上帝在看着你们,舍弃人间的一切,参加主的战斗吧。人们便都去战斗了。宗教狂热之于迷信,尤如狂暴之于感情激动,暴跳如雷之于愤怒。① 巴托罗缪?迪阿兹(Barthélmy Diaz)与约翰?狄阿兹二人,身世不详,应是是教会修士。——译者凡是神魂向往,心有幻像,把梦想当成现实,把想象当成先知,都是看来大有希望的宗教狂热信徒的新手儿。他不久也就必会因要取悦于上帝而去杀人了。巴托罗缪?迪阿兹②原是个发誓信神的狂热信徒。他在纽伦堡有一位兄弟,约翰?迪阿兹,尽管只是个狂热的路德派,却坚信教皇就是启示录里提到的伪基督,因为教皇有《启示录》里描绘的那只十角七头兽的各种特征①。巴托罗缪更坚信教皇就是人世间的上帝,便从罗马出发去说服他的兄弟改宗,否则就杀死他:他后来居然把他兄弟杀害了,真是十足的狂热信徒。我们在它处已经为这位被害的约翰?迪阿兹昭雪过了。波利耶克特②在一个大祭典的日子到庙堂里推翻并捣毁了神像和那些神堂装饰,是一个发宗教狂热病的狂热信徒。他没有迪阿兹那么今人深恶痛绝,但其愚蠢也并不亚于他。刺杀法郎西斯?德?基兹公爵、奥兰治亲王威廉、亨利三世和四世两位国王以及其他许多人的那些凶手,都是像迪阿兹一样疯魔附身的狂热之徒。宗教狂热最大的事例莫过于巴黎市民在圣.巴托罗缪喜庆之夜③争先恐后赶着去残杀那些不肯去望弥撒的同胞,把他们扼杀,又从窗口里扔出去粉尸碎骨,剁成万段。居荣、帕图耶、肖东、诺诺特、前耶稣会教士波利昂④也都不过是些街头巷尾发宗教狂热的狂热信徒、没有人理睬的卑鄙小人。可是有一天,像巴托罗缪之夜的日子一旦来到,他们也会干出大事来呢。有些铁石心肠的发宗教狂热的人,就是那些把只因思想不同于他们而别无他罪的人判处死刑的法官,并非像克莱芒、夏斯泰尔、拉瓦雅克、达米安①等人那样在盛怒之下作出决定,他们似乎 可以诉诸理性,因而也就更其罪大恶极,为人类所共弃。治疗这种传染病,除了哲学精神以外,没有旁的药剂。哲学精神一旦逐渐传播开来,就能使人类移风易俗,预防这种病的传染:因为这个病一旦传播开,就必须躲避,等待空气澄清。法律和宗教都不足以制止灵魂的瘟毒;宗教对于灵魂远非一种有益健康的精神食粮,在受病毒感染的脑筋中反而转② 见新约圣经《启示录》第13 章:“我又看见一个兽从海中上来,有十角七头,在十角上戴着十个冠冕,七头上有亵渎的名号? .”。——译者① 波利耶克特(Polyeucte)古罗马百夫长,约于254 年或299 年在亚美尼亚殉教。——译者② 法国查理九世王朝时代,在信仰天主教的母后卡特琳娜?麦迪锡指使之下,于1572 年8 月24 日之夜,新教徒亨利那伐尔与查理九世之妹玛格丽特举行婚礼次日,乘新教贵族齐集巴黎参加婚礼之际,以钟声为信号,挨门屠杀新教贵族,修案直接后果,导致了又一次宗教战争的暴发。——译者③ 居荣(Guyon)、帕图耶(Patouillet,1699—770)、肖东(chaudon)、诺诺特(Claude-Francois Nonnotte,1711—793)、波利昂(Paulian)均系耶稣会教士,其中帕图耶曾被伏尔泰百般讽刺,诺诺特以与伏尔泰论战而闻名。——译者④ 克莱芒(Clément)、夏斯泰尔(Chastel)、拉瓦雅克(Ravaillac)、达米安(Da-mien)都是审判嘎拉、拉?巴尔等案件的法官。关于嘎拉案件,请参阅《著名的判决》一文;拉.巴尔(La Barre,1747-1766)本是法国一位年轻贵族骑士,因被诬损坏一十字架圣像而被斩首焚尸。伏尔泰曾为这两桩冤案平反昭雪。——译者① 伊矶伦(Eglon)、以笏(Aod 或Ehoud),故事见汉译圣经《旧约?士师记》3 章以笏兴起一段。——译者为毒素。这类病人心里经常想着谋杀国王伊矾伦的以笏②、在跟霍娄腓纳同眠时割下了其头的玉狄③、把亚甲王剁成碎块的撒母耳①、在马厩门口暗杀他皇后的若阿这些人的榜样。他们看不出这些榜样在古代是可敬的。在现今却可恶极了。他们还要在他们那种被谴责过的宗教里吸取他们的狂暴嗜癖。制止这类疯狂暴怒的感染,法律更无能为力,尤如您对一个狂人宣读一项判决书一样。这类疯疯癫癫的人确信圣灵附体,故能超越一切法律,唯一应该服从的法律,在他们看来,就是他们的狂热激情。有人对您说他情愿服从上帝不愿服从人,并且说他坚信把您杀死他便可升天堂,您又回答他什么呢?一个人头脑一旦被宗教狂热毒害,也就几乎是无法挽救的了。我见过发宗教狂热的人,一提到帕里斯②的神迹来,便不由自主渐渐激动起来。他们两眼冒火,手舞足蹈,全身颤抖起来,激奋得面目变色。倘若有谁反对他,他准会把反对者杀掉。是的,我见过这类颤抖派,见过他们扭转四肢口吐白沫。他们叫嚷:要流血!他们终于指使一个走狗③刺杀了他们国王而最后便只是一味叫嚣反对哲学家。通常总是一些骗子在操纵那些发宗教狂热的狂热信徒,并且把匕首递到他们手里,他们都好像那位山上的老人,据说他让一些傻子略微尝到一点天堂快乐的甜头,并且应许他们永远享受他先给他们尝过一下的那种快乐,只要他们肯去杀死他点出姓名的那些人,在世界上仅有一派宗教没有被宗教狂热所玷污,就是中国的儒教。那里哲学家之间的各个派别不仅没有受这种瘟疫所传染,而且还是治疗这种瘟病的良药。因为哲学的效果是使灵魂宁静,而宗教狂热是跟宁静水火不相容的。如果说我们的圣教经常为这种疯魔般狂热所败坏,人们的狂妄应负其责。伊卡洛斯①把自己身上的羽翎拿来胡作非为;得来本是为造福,他却用以去闯祸。——塞兹主教贝尔托。②第三节② 玉狄(Judith)圣经经外书中的玉狄篇中所述犹太女英雄。当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驾下大将霍娄腓纳(Holopherne)围攻犹太城伯特利时,寡妇玉狄偕同使女一人,前住敌营,迷惑了霍娄腓纳,乘其酒醉,割下他的头来,当夜奔归伯特利,于是被围困的犹太人大举出击,围敌溃散,解放了犹太人。——译者③ 亚甲王(Agag)、撒母耳(Samuel),故事见汉译圣经《旧约?撒母耳记》上第16 章。——译者① 帕里斯(Francoisde Paris,1690—727)法国冉森派副祭,以荒诞不经言论和搞伪神迹闻名于世,颤抖派常在他墓前显现这类伪神迹。——译者② 指达米安。——全集版③ 伊卡洛斯(Icare 或Ikaros)希腊神话人物,希腊克里特岛上迷宫建造者代达罗斯(Daidalos)之子,与其父用腊粘羽翎为翅,飞离迷宫,因飞近太阳,腊融羽落,坠海而死。——译者① 贝尔托(JeanBertaut,1552—611)法国诗人,与龙沙(Ronsard)同一时代。——译者② 莫利纳(Molina,1535—600),西班牙耶稣会教士,创立莫利纳主义(Moli-nisme),主张调和自由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