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客观世界的对立，必然在认识中反映出来。认识是怎样反映这种对立的呢？认识，即主观世界赋予客观世界意义的过程以及主观世界自我反思的过程，能且只能以事实为基础。事实成为主客观世界之间窗口上的玻璃。当焦点放在客观世界的时候，或者说主观世界以客观世界为中心的时候，就形成认识中关于客观世界的内容，笔者称之为“世界观”；当焦点放在主观世界的时候，或者说以客观世界为背景、以事实为镜子、以主观世界为中心的时候，就形成认识中关于主观世界的内容，笔者称之为“价值感”。在意识僭越“意识后”做主的过程中，因为事实这一主客观之间联系的局限性，世界观必然偏离于事实本身而成为对于客观世界的片面反映，价值感必然偏离于事实本身而成为对于主观世界的片面反映。 客观世界成为认识的内容时，又被分成两个部分。一是通过事实工具在世界观中反映出来的部分；一是通过事实工具不能或未能在世界观中得到反映的部分，这部分有潜在的被反映出来的可能。这部分一旦在意识中呈现出来，就成为世界观的内容，笔者称之为“潜世界观”。潜世界观与世界观对应存在，表现为对立时，两者性质相反；表现为统一时，共同对客观世界做出反应。同样，主观世界成为认识的内容时，也被分成两个部分。一是通过事实工具在价值感中反映出来的部分；一是通过事实工具不能或未能得到反映的部分，这部分有潜在的被反映的可能，它包含了此时此刻未被反映出来的主观世界的内容。这部分如果在意识中呈现出来，就成为价值感的内容，笔者称之为“潜价值感”。潜价值感与价值感亦对应存在，表现为对立时，两者性质相反；表现为统一时，共同对主观世界做出反应。 是什么使得世界观、价值感、潜世界观、潜价值感联结起来的呢？不能是主客观之间的联系，即事实，也不能是主客观之间的对立；又必然是主客观之间的对立与联系的结果。这个成立于主客观之间反映主客观对立与联系的具有抽象性质的内容，就是前面提到的先天逻辑。也可以称之为矛盾。 人类文明的源起，在于主观世界第一次有了对客观世界加以控制的实践之后人类意志（哲学概念）的萌生。此后，人类意志表现为主观世界对客观世界加以改造的努力，即生产力的发展过程，这也是人类文明诞生的起源。几乎在生产力发展的同时，人类在面对客观世界的时候已经开始以群体的方式存在，亦即生产关系随之诞生。这标志着在文明基础上人类文化的诞生。这时，主观世界成为了人类的主观世界，而不再是个体人的主观世界。这一方面不仅增加了世界观在个体身上表现出更多片面性的可能，而且由此导致个体价值感只能成为人类整体价值感中的一部分，个体自我价值感不足成为必然的结果。文化中还有一个内容，就是人类意志的表达过程，亦即对客观世界进行改造的努力过程，要求更进一步提高世界观在认识中地位，这样，价值感自然被放到了次要位置。总的结果，是个体价值感一再地被贬低。 回到一般的哲学和心理学观点，我们发现，所谓价值感，是指在整个的认识活动里面所产生的对于这个世界的感受、情绪?等方面的内容，尤其是对于自我价值的评价体系。世界观则是对于世界的看法，对于人生的看法（人生观），以及对于价值的看法（价值观），等等，包含了很多认知?方面的内容，更包含着不仅仅属于认知层面的一系列信念以及相应的属于认识形式的逻辑。在本模型中，这个逻辑，不仅包括后天训练形成的认知逻辑，也包括具有与事实运动规律相合的先天逻辑。先天逻辑不仅仅从属于世界观范畴，而且同样贯穿于价值感范畴。正是基于这样的哲学基础，我们就可以构建出东明心理模型的轮廓。3．模型的组成图1 东明心理模型 图1是假定的心理咨询模型。 在这个模型中，核心是事实。认识的生理基础，或者说心理活动的生理内容，被界定为支撑事实的根由。在它的两端，即上端和下端，分别是事实和行为。我们用小圆圈代表事实，用一条水平线代表行为，因为行为是心理的外部表现，是研究心理活动的基础。价值感和世界观被作为天平的两个秤盘，以先天逻辑为横杆，在穿过事实支点的两边表达出来。作为世界观和价值感标记的天平的两个秤盘被假定为两个圆球――世界观球和价值感球。4．模型的结构特点4.1先天逻辑起中枢作用 作为一个完整个体的认识活动，先天逻辑表现为天平的横杆，而作为认识活动的完整体系，先天逻辑则表现为认识活动的一个中枢轴。这个中枢轴被假定为与天平的横杆相合而向天平两端无限延伸的一条线，这条线将认识活动（即心理活动）分为两个部分，上面的是意识，下面的是潜意识。当世界观球与价值感球表达为平面并且被中枢轴线穿过时，世界观和价值感分别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对应于意识的是世界观和价值感，对应于潜意识的是潜世界观和潜价值感。4.2模型具有动态平衡性 天平被描述为右方（即世界观一方）向上倾斜。这一方面是为了说明心理活动的动态平衡性。这个动态平衡性在需要的概念中已经很充分的表示出来，即需要是有机体内部不平衡状态的反映，表现为有机体对内外环境条件的欲求。需要最初源于个体的诞生，即作为新的独立个体的诞生，尤其是个体与母体的分离。分离的结果是个体与外部环境开始有了对立。然后又有了身体和心理的对立，意识和潜意识的对立，情绪/情感与认知的对立，世界观与价值感的对立，等等，种种对立最终可以概括为认识与事实的分离。对立是不平衡的根源，谋求与环境的统一则体现为平衡的重新获得。整个过程既是新陈代谢的过程，也是对立统一的过程。对立统一的过程不但体现在个体与环境之间，也体现在心理活动的内部，体现在世界观与价值感之间。因为个体与环境的对立，个体的认识偏离于事实在所难免，所感与所知不能相合，于是相对应于个体与环境的对立，心理活动有了价值感与世界观的对立。相反，对应于个体与环境的统一的要求，心理活动会有世界观与价值感统一的趋向。4.3逆时针运动倾向 另一方面，由于文明和文化的结果，个体自我价值感通常会有被贬低的倾向，天平的横杆有了一种围绕支点呈逆时针方向运动的力。文化（一种来自外部的持久的广泛的对于个体的影响力来源总和的抽象）对于认知一类世界观内容地越发推崇，天平右方向上倾斜得越多；反之，文化对于个体感受之类价值感内容越发地尊重，天平右方向上倾斜得越少。尊重个体感受，就不会过分强调认知开发以对环境进行控制，实际上是对个体与环境取得和谐统一的尊重，亦即对认识趋向于事实的尊重。 个体与环境的统一，表现为新陈代谢；世界观与价值感的统一，表现为认识与事实的相合。认识与事实的偏离，产生价值感球与世界观球远离事实支点的力，反映了矛盾中对立的特点；世界观与价值感越是分离得厉害，也就是认识越远离事实，个体也就越痛苦。认识与事实的接近，产生价值感球与世界观球靠近事实支点的力，反映矛盾中统一的要求；世界观与价值感越是靠拢，也就是认识越接近事实，个体也就越幸福。 这样，与文化相作用，分别产生的是逆时针外旋的力和顺时针内旋的力。逆时针外旋的力表现出来的是文化对于认知的推崇同个体关于自我认知方面信念（离中心的力）的相合，亦即偏执。这种偏执又表现为世界观与价值感两个方面，即对于自己世界观的过分认同和对于自己价值感的过分认同，并且不准备去改变。比如，有人特别没有自信心，也是一种偏执。他会特别执著于他的不自信，而且任何方式也不容易帮助他改变这种价值感不足的状况。顺时针内旋的力表现出来的是文化对于个体感受之类价值感的尊重同个体的世界观、价值感统一（向中心的力）的相合，即认识向事实回归。这就是心理咨询能够起作用的根本机制，只是心理咨询中体现着具体的咨询关系的影响，而不再是抽象的文化影响。 心理活动动态平衡的重新获得不仅表现为世界观与价值感的平衡（天平横杆的平衡）过程，其根本表现是世界观与价值感的统一（世界观球与价值感球向支点的靠拢）过程，即认识接近事实的过程。 认识接近事实过程的实现，主要方式是来访者将其面对事实时的状况呈现出来。这样，一方面使世界观和价值感在面对事实时做出调校；一方面使与世界观和价值感性质相反的潜世界观和潜价值感得以呈现和丰富，从而增加了与世界观和价值感作用力相反的力，促进世界观与价值感的平衡。两方面的作用合起来，就会促进世界观与价值感实现统一。 心理咨询的过程，就是帮助来访者澄清自己、呈现事实的过程。5．模型在心理咨询中的应用 举个例子。一个来访者说：“我跟一个人已经相恋了好几年了，真正相爱，但是最终他没有娶我，他不爱我，所以我很痛苦。”事实是什么呢？有两个。第一个事实是他没有娶她；第二个事实是两个人有好多年的一个相恋过程，是真爱。这两个事实都是来访者不能接受的，因为她现在的认知是他不爱她。她用她的认知，以及由此产生的情绪/情感，取代了事实，这是她产生冲突与痛苦的原因，她没有遵循事实。她的逻辑――世界观――是这样的：如果他不娶她，他就不爱她，并且她很坚信这个逻辑。“他没有娶我，（所以）他不爱我”，这样一个逻辑，其潜在的内容――潜世界观――是“他如果爱我，他就应该娶我”。我们知道，即使他爱她，他也可以不娶她。于是，我们可以知道另外一个内容，即价值感方面的内容，“只有他娶了我，才证明我（对他）是有价值的”，而其潜价值感就是，“他没有娶我，所以我（对他）是没有价值的”。这是她痛苦的逻辑根源，即她存在严重的自我价值感不足问题，或者说，她的世界观和价值感有极大的分离。当我们把第二个事实呈现出来并被她接受以后，她的自我价值感得到肯定；而同步理清她原有逻辑混乱的工作，帮助她去接受第一个事实。 当然，一个咨询不是如此简单就可以完全解决问题的。当咨询师把这样的情形揭示出来的时候，来访者接受了事实，情况有所好转，但她还会经常反复。原因是她的世界观和潜世界观早已上升为一种信念，伴随的是她的价值感与潜价值感也具有偏执的特征。也就是说，她需要不断的被别人去证明，只有不断的被别人证明才能够显示她本身是有价值的。信念通常不是轻易可以形成的，而是通过不断地重复，才会坚定不移的。具有偏执倾向的价值感不足也是不断被认同的过程。于是，在整个咨询过程里面，咨询师就要注意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她在成长过程里面有不断被否定的过程。咨询，就是将其潜价值感中的内容呈现出来，实现对她的一个无条件的支持，让她的被否定的自我价值感逐渐地弱化，通过不断地肯定，让她的自我肯定的价值感得以形成。在天平的右边，咨询师则可以将其潜世界观所对应的事实呈现出来，丰富认识，弱化其混乱的、谬误的一些信念。这样，一方面是去减少他的世界观中的内容，另一方面又是去增长她的价值感方面的内容。相当于在她的心理天平上，在左边给一个向上的力，在右边给一个向下的力，加速这个天平恢复平衡，咨询也就更加有效。 通过这样一个模型的应用，可以解释认知一类疗法有时候为什么不起作用的原因。那是因为在破除天平右边这个世界观方面的逻辑和信念的时候，没在左边的价值感方面给他一个无条件的支持，有时甚至还无形中给来访者一些否定，常见的情况是破除了来访者逻辑混乱和信念谬误的同时无形中暗示、指责其无能。相当于在天平的右边放上一个砝码，在左边也放上一个砝码，两个砝码同时增加一个向下的力，这天平还是倾斜的。也就是说，这种情况下的咨询是无效的。 这个模型还可以在人本主义的应用过程中，提供更有效的指导。当给来访者一个无条件支持的时候，一方面是在价值感上给来访者不断地肯定，但有时候由于不辩方向，在给予其价值感方面支持的时候，也一并支持了其世界观中的内容。相当于在天平的两边同时给一个向上的力，也是没有用处的。所以来访者仍然还存在不平衡之中。他要的是在天平的右边给一个向下的力，或者哪怕是不给右边任何的力，天平才能重新恢复平衡。 我们由此得知，心理咨询常见的一个谬误存在于来访者心理天平两边所受的力是同方向的，或者同时向上的，或者同时向下的。这个天平没有真正恢复平衡，亦即心理活动动态平衡没有重新获得。于是，我们可以得到在咨询中最有价值的东西，即对于在咨询关系中所形成的影响到底是正性的、还是负性的性质的判断依据。我们将有利于心理活动动态平衡恢复的影响称为正性影响，对恢复心理活动动态平衡不利的影响称为负性影响。当咨询师知道自己所做的任一行为在价值感和世界观方面分别给予来访者什么样的影响――正性的还是负性的，咨询就会更加有效。 整个模型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就是天平支点的支撑杆要有一个坚实的立足基础，这个基础就是实践行为。认识对于事实的接近，最终还要在具体的行为实践中体现出来，其行为越能接近于当下的现实，其自我实现（价值感与世界观获得统一）的可能越大，幸福的成分越多。这同时也是行为训练的根本意义所在。 模型还可以反映出心理咨询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寻求与文化逆时针作用力反方向的顺时针作用力，排除或减少来自外部的持久而广泛的影响的不良倾向，实现天平的动态平衡，促进认识向事实的回归。而排除或减少外部影响的过程，既是确立和增强自我责任感的过程，也是把幸福掌握在自己手里（不依赖别人评价也可以很好生活）的过程，这是人生的根本目标。 现在很多咨询里面，都存在一个文化影响的问题，就是自我价值感不足。有的人说它是信心问题，也有的人还有其他很多说法，但是归根结底是自我价值感不足。自我价值感不足的时候，人家给一个批评，就受不了，或者反过来去不断地批评别人，采取以攻为守的行为，等等。相反，如果一个人自我价值感完全充足的话，就不会介意别人怎么批评他，他能够最大程度地不受周围评价的影响，或者说，他可以最大程度摆脱自身对于文化影响的依赖。他可以把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6．结束语 东明心理模型的要点是解析了心理问题的根本原因，即认识中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片面性，并由此揭示出来解决问题、实现健康幸福的心理目标的最有效途径是促使认识向事实回归。其临床应用价值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对来访者心理活动的分析；二是明晰对来访者造成影响的性质和方向；三是咨询师对自身认识（心理活动）以及有助于趋近事实的行为进行省察和修正。附录二我的父亲 父亲极爱我。我也极爱父亲。 父亲是个由严厉走向和蔼的白发老头。 从我记事时起，父亲就是满头白发。我出生时，父亲43岁，而他38岁那年就几乎白了头发，直到前不久他老人家去世，白发未见再多，黑发也未见再少。我不到三十岁就几乎白了一半头发，大概是继承了父亲的传统。 记忆中，那个白发老头是很严厉的。他从不打人，可是全家人都怕他。 父亲只打过我一次，是一记耳光，让我措手不及，第二个耳光就再也没有打着，我逃掉了。倒是让全家急坏了，生怕我去卧轨。那段时间我身体不好，老是生病，因此，时常想自杀，又害怕痛苦，所以从未付诸实施。但父亲打我，是从没有的事，也是我不能接受的。原因是我玩了一天，没有完成作业。而我私下里一直以为实际原因是父亲当时上山砍柴累坏了，把气儿撒在我身上。今天，我自己做了父亲，仍然认为那次是父亲的错。但这是我记得父亲唯一的错，所以记得特别清楚。可见，父亲对于我的教育是不采取打骂政策的。 可据母亲说，父亲打起姐姐来，那才叫狠呢。那时父亲是个暴君。 在教育子女问题上，父亲是从一个暴君走向最后的民主家长的。 到我上高中时，父亲已不再严厉，而是很和气，我们经常可以平等地探讨问题，他也很尊重我的意见。到了我上大学以后，他更是经常谦虚地求教于我。 从打人的事情上看，父亲曾经是封建和传统的。 父亲最重孝道。据母亲说，父亲每天回家都要首先到爷爷、奶奶那里问寒问暖；每次发了工资，也要全交给奶奶，以致母亲每次日用，都要到奶奶那里申领并要报帐。奶奶则是个曾经吸大烟的封建老太婆。 父亲的孝道精神传给了我们。我们虽然没有他对爷爷奶奶那样必恭必敬，但我们每一个人都深深地爱着父亲和母亲，并以我们自己的方式表达出来，让他们高兴。 后来，我还见到父亲的封建表现。 父亲还是善于学习和接受新事物的。他许多想法都跟得上时代的脉搏，也使得他在家庭中最终从一个暴君蜕变为一个民主的家长。 父亲对于我的教育很用心。他经常会去访问我的班主任老师，询问我的学习情况。然而，在我看来，父亲对我最重要的教育则来源于他的榜样力量。 在我的记忆中，经常是很难得见到父亲的。他常常是在我还没有起床之前就已去上班了，很晚才回来。他工作起来很投入，很忘我。在他55岁那年，还写了一副春联“老当益壮”。 父亲一辈子主要是在经济领域工作。由于他每次忘我地投入工作，又不怕得罪人，总是能创造很好的经济效益，也总是挨整，还总是不知悔改。 正是我七岁那年我们搬去的那个镇子，有许多事我还能记忆犹新。一年多的努力，作为我们县的转运站，已经扭亏为盈。我记得，满眼满世界的煤尘和灰色。房子是灰色的，墙是灰色的，衣服是灰色的，偶尔可见红色的文化大革命标语。我记得，杀了我的狗，父亲宴请他的同志们，而我则渴望着宴后也能吃上几口狗肉。我记得，去父亲单位时工友们对我的亲热和他们的兴奋。我也记得，不久之后，正是那些吃了我的狗肉的他的同志们开始批斗他走资本主义道路。我还记得，此后我上下学是如何躲着他的同志们的儿子的。 后来父亲就回到了我们县任食品厂一把手。我们家也搬回县城。又是一年，食品厂扭亏为盈。工人们都特别高兴，只要认真工作，就可以发给一点奖金。但是，父亲却被组织派人调查，原因是有人检举父亲往家里拿蛋糕。父亲在很长的时间里每月拿62元钱，全家用，从没有剩余。因此，我从不曾有过买的玩具，我的玩具都是自己造的；我也从来没有零钱去买蛋糕吃；偶尔帮母亲买菜被奖励一、两分钱，也仅够买一、两块糖果吃。我最喜欢的是过年，有亲戚来，送蛋糕，可经常又是原装送给另外的亲戚。父亲在食品厂，我最喜欢去看蛋糕是如何生产的，最喜欢去闻那浓浓的香味。但我从不曾吃过一块免费的厂里的蛋糕。父亲被检查，最后，又调走。那一年，食品厂又开始亏损。后来听说工人们非常怀念父亲。而我则对蛋糕情有独钟，每次吃蛋糕就想起父亲的两袖清风，倍感自豪和骄傲。 谈起父亲每每挨整，父亲总是说，也是好事。他说，小镇的挨整，使他回到县城，结果是我和哥哥上了更好的学校，受更好的教育；食品厂的挨整，使他有更多的精力关心我们的学习情况。他一直很自豪，他的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尤其是我，更是我们县里考上北大的第一个文科学生。 正在我成长时，我见到每天忙碌的父亲，见到他对于事业的全心投入和忘我精神，见到他的正直、清廉，见到他的天真、倔强、乐观和理想主义，见到他的宽容。父亲常常以自己的子女为豪，而我们则更以父亲为骄傲。我们虽然经常处于贫困之中，但生活中有父亲的高风亮节照亮着，是我们享之不尽的精神财富，是我们能立足于社会的根本支柱。 父亲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读大学，并且因为对于爷爷奶奶的牵挂而没能去省城。所以，父亲要求我们“好男儿志在四方”。他自己遵循的是“父母在，不远游”，要求我们则是“游必有方”。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只有最小的姐姐，没能在少年时期独自闯荡世界。可见父亲的指导思想在家庭中是怎样得到贯彻的。 父亲给我的，是无尽的精神财富。我爱我的父亲。但想起父亲，我常常会有些遗憾的感觉。父亲在八九年的时候，曾到北京来看我。看到我每日在读书，没有什么事，就回去了。但他刚到家，第二天，就有了关于天安门的新闻报道，让大家很惊愕。由于不了解情况，大家不免对亲人有许多担心。于是，全家不免怪罪父亲怎么不将我带回家，父亲也很自责，就一个人在我家的小北屋走来走去，不得安宁，直到后来接到我的平安电话。而我的遗憾则是没有带父亲去逛一逛长城，那一次父亲是想看看长城的。尽管后来我和哥哥都在北京工作，父亲也再次来过北京，但都没有去过长城。再后来，他老人家的身体已经不能独自爬上长城了，一想起这个，我心中就特别酸楚（泪下）。还有就是当我有奔驰车开的时候，一直想拉他和母亲逛一逛北京城，也没有实现，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唯一欣慰的是，在我结婚的那个房子里，父亲住过几天，也算是父亲在我的家里住过（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他再也不能到我的家里来住一下了，虽然现在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 我爱我的父亲。（本文节选自《成长素描》，略有修改。如今，当我缅怀父亲的时候，发觉自己对父亲的感情一直如此之深，既没有因为他离我而去变得更深，也不会因为时光流逝而变淡，他的精神以及我对于他的感情早已植入我的心田。正因如此，两年前父亲尚在世时我完成《成长素描》中所表达的感情同样适用于我今天的心情。尽管现在驾御文字的能力有所不同，我仍然愿意用以前的文字表达我此刻的心情。我要做的，是把时间要素加以调整。刘明2003年1月12日）（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