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恩的手一颤,心头生出阵阵颤栗般的疼痛,不知不觉小澄离去已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是每次提起,那道伤疤都仿佛会淌出永不凝固的鲜血。“……是的。”克制住喉咙的颤抖,珍恩尽力用平静的声音说,然而看看卧室墙壁上那幅小澄生前为她画的那张画,她的眼圈还是不由自主地又红了。“……那夏沫……夏沫她……”话筒里传来潘楠担忧关切的声音,珍恩心中又是一痛,想到夏沫每天呆呆地倚坐在窗边的身影,想到夏沫那已然消瘦得如纸片般的模样,她的泪水难过地流淌了下来。她答应过小澄会好好照顾夏沫,可是现在的夏沫……“她的情况很糟吗?”好象听到了她的流泪的声音,潘楠连声急切地问,“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她!”“不行……”珍恩望着油画中小澄的侧面,黯声说:“……夏沫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而且她以为……小澄还活着……”同一时间。洁妮震惊地望着报纸上的内容。她手重不停地拨打尹夏沫的手机,可是听到的永远只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她重新按下一串号码。于是在遥远的纽约。洛熙公寓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窗外的风很大。春天来了。远处的楼下,杨柳发出了嫩芽,草坪里的小草一天比一天青翠,而珍恩每天看到的夏沫都是一样的。每天,夏沫平静地在厨房里做上米饭,做好红烧鸡翅,喊小澄出来吃饭,将鸡翅夹到那只碗上,直到再也放不下,然后,夏沫就开始一整天的发呆。如果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越来越瘦,瘦到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地步,瘦得就像一抹飞烟,轻轻一吹就会消失在空气中。欧辰请来了一些心理医生。然而无论心理医生怎么耐心地开解和引她说话,她始终木然地坐着,好象听不见也看不见,她的空间与外面的世界隔着厚厚的墙壁。“她不可以再这样了!”看着夏沫的眼睛如同深夜般幽黑空茫,看着夏沫的手腕瘦骨伶仃得没有一丝肉,珍恩颤栗地说:“她必须要醒过来,她这样下去会死的!”她会死的……红烧鸡翅的酱汁溅在她的手指上,欧辰正小心地帮她擦拭,听到珍恩的话,他徒然僵住了!她的手冰凉冰凉,轻若无骨,望着她呆呆出神的摸样,一股寒彻的凉意冻僵住他的心底。她……会死吗……“小澄已经离开了!”珍恩扳过她的肩膀,伤心地低喊着:“小澄他……已经死了!你明知道小澄有多爱你!你明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小澄知道了会有多伤心!夏沫,你醒醒好不好!小澄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还是要活着啊!”尹夏沫呆呆地被迫面对着珍恩。她的眼睛呆滞空茫,有种异常的平静,仿佛再没有了悲喜。“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夏沫?小澄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那天在医院,医生宣布他医治无效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没有说过要吃鸡翅,他没有跟你说过任何话,你走到他病床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珍恩泪流满面地大声对她喊着,想要唤回她的意志,哪怕唤醒她会让她再痛一次,也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慢慢死去!窗外的阳光灿烂明媚。尹夏沫缓缓地转过头去,她出神地望着被风吹动的白色纱帘,阳光在透明的纱帘中漾出温柔的光芒,她的眼珠一动不动,她的身体也一动不动。珍恩的喊声渐渐无力。就好象无论怎样的呼喊,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声。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从白天坐到黑夜,再从黑夜坐到天明,任有欧辰整日整夜地守在她的身边,任有珍恩不断尝试着各种方法,她只是悄无声息地坐在客厅的窗旁。而这一天,如木偶呆滞般的尹夏沫突然在冰箱里慌乱地翻找起来,她越找越急,口里喃喃低语着,神情越来越不按,后来竟一件件将冰箱里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鸡翅……”她茫然地翻找着,眼中充满焦急不按。“你做了什么?!”欧辰沉怒地看向珍恩,早晨的时候他见到珍恩在冰箱前忙碌,冰箱里原本储藏了足够夏沫做很多天用的鸡翅。“是我把鸡翅拿走了。你看,这样是有用的对不对?她有了一点反应了!这是好现象对不对?!”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珍恩努力深呼吸了几下,走到焦急得已然呆住的夏沫身边,再次试图唤醒她。“夏沫,不要再做鸡翅了,小澄吃不到的……小澄已经死了……在天国的人是吃不到任何人间的东西的……”是有用的吗……望着夏沫呆呆站在冰箱前的背影,那斜斜映在地面上的又长又黑的影子,欧辰心底那绝望的黑洞越裂越大,这种绝望和恐惧超越了以往!以前那种因为得不到她而绝望的情绪的先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算,他愿意用他的所有的一切去交换她的清醒。哪怕用他所有的财产,哪怕用她的生命,哪怕——永远离开她的身边……当他终于拥有了她,当她永远也不会离开他,他却明白了,所有对她自私的占有的爱都比不过她幸福快乐地活着。“鸡翅……”“鸡翅……”脸上的焦急慌乱愈发的明显,尹夏沫一把推开不停对她说着什么的珍恩,脚步虚浮地吃力向大门走去,嘴里喃喃地说:“小橙,你饿了是把……”“你等等……姐姐这就去买……”“夏沫,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我在说,小橙已经死了!就算你天天做鸡翅,他也吃不到了!夏沫,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好不好!”珍恩紧紧拉住她,悲伤和愧疚让她的泪水再次决堤!“夏沫,你一直那么坚强,你什么都不怕,你坚强得像一棵大树一样!你醒过来好不好!小橙不在了,可你还有欧辰,你还有我啊!我发誓,我会像小橙一样永远照顾你,永远陪着你!求求你,夏沫,求求你不要这样!”可以尹夏沫什么都没有听见。她喃喃自语着,用力推开哭泣的珍恩,走向大门,欧辰追上她,正准备拦住她时,“哗”地一声,她已经将大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大概没料到门会忽然打开,有些惊讶的表情,然后他紧紧地凝视着她,身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倦。他的头发长了些,面容瘦了些,他深深地凝望着她,他眼底那如海水般的渴盼渐渐转变为痛苦和怜惜。欧辰怔住了。看着许久未见的洛熙,看着洛熙眼中那份对她浓郁依旧的感情,半空中,他欲拉住夏沫的手僵了僵,慢慢放下。“鸡翅……”尹夏沫茫然地看了看挡住她的那个人影,无意识地伸手想要将那人拨开,她要赶快去市场买鸡翅回来做给小橙吃,小橙身体不好,如果饿到会生病的。“夏沫,你不能出去!”珍恩从猛然见到洛熙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顾不得和他打招呼,连忙从深厚拉住试图推开洛熙的夏沫,着急的喊。先所有的媒体都在猜测夏沫神经是否正常,万一她出去被记者碰到,记者们一定会如恶狼扑食般包围住她!“鸡翅……”“鸡翅……”始终无法摆脱开珍恩的双手,尹夏沫的脸上流露出焦急狂乱的表情,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开始拼命地挣扎,用力的挣扎!“好!我给你!是我把鸡翅膀藏起来了,我这就拿出来,你不要出去……”珍恩低泣着,终于宣布投降。小澄,她又失败了,是她太笨,她没有能好好地照顾夏沫,没能做到答应他的事情。正午的阳光洒照在小小的厨房里。透明的水流从水龙头中静静流淌下来,尹夏沫的面容恢复了平静,她仔仔细细地反复清洗着鸡翅,用手指搓洗鸡翅的每一寸地方。每当她洗好一块,就有一只修长的手将它接过去,认真地用干净的毛巾吸干它表面的水分,然后整齐地放到盘中。锅里倒入少许的油,她打开火,怔怔地望着油渐渐热起来。身边那人细心地为她戴上一双棉质的烧菜手套,然后将一只打开瓶盖的糖罐放在她面前,她怔怔的挖了一勺糖放入锅内。白糖融化出小小的泡,那只男人修长的手将她稍微拉开些,把一盘鸡翅倒入锅中,锅里溅开“噼啪”的声响,待到油花落下,他才将锅铲递给她。她茫然地看了看他。又茫然地扭过头去,瞳孔里一片空荡荡的怔仲,她慢慢地翻炒着锅里的鸡翅,看着它们慢慢金黄,接过那人递来的酱油,接过那人递来的凉水壶,锅里的汤汁翻滚出浓香的气味,弥漫在厨房的空气中。看着洛熙和她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灿烂的阳光将两人的侧面勾勒成美好的金色,她和洛熙之间有种难以言语的默契,似乎洛熙可以察觉到她的每一寸心思。沉默的望着那两人。欧辰的背脊笔直而寂寞。珍恩不安地看看陪着夏沫的洛熙,又不安地看看欧辰。洛熙瘦了些,在以往那种美如少年的妖娆中,更加多了几分男人的气息。他的唇边不再有似笑非笑的神情了,黑如深潭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坚定和刚毅。欧辰也瘦了很多很多。虽然他的神情依然淡漠倨傲,虽然他的背脊永远笔直,可是他的眼睛沉黯伤痛,两腮边的胡须青痕已多日没有修整。夏沫整日整夜地不睡,他似乎也是陪着她整日整夜地不睡。而此刻他黯然地望着夏沫和洛熙的目光,忽然让珍恩心惊了起来,仿佛他已经有了某种决定。“小澄,吃饭了。”尹夏沫将碗筷和红烧鸡翅摆好在餐桌上,温柔地对小澄的卧室喊着,然后她坐在那里静静等,等小澄走出来,坐在那把拉开的空荡荡的椅子上。等了许久。卧室的门依旧静静地关闭着。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坐到她的面前。怔怔地,她没有如往常般对着空椅子喃喃自语,而是无声地将一块鸡翅、又一块鸡翅夹到小澄的那只碗里。碗里再也放不下,最后一块鸡翅险些从最上面滑下来,一双筷子及时夹住了它。“也许是小澄累了,想在房间里面吃,我把饭菜端进去给他,好吗?”洛熙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鸡翅重新摆好,轻声对她说。尹夏沫缓慢地抬起头,似乎努力想要听懂他在说什么。良久——她呆呆地点了下头。珍恩吃惊地捂住嘴巴!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夏沫对外界有了一点点的反应,虽然这反应的基础是建立在哄骗之上。此后,尹夏沫仿佛结束了她一天的工作。她又开始坐在客厅的窗户前发怔,眼珠动也不动地望着窗外,默默出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偶尔唇角还会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洛熙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没有去打扰她。也没有试图和她说话。他知道小澄是她的生命,在她的世界里,小澄是她唯一的重心。或许小澄是病弱的,或许看起来是她一直在支撑着小澄,然而在支撑着小澄的同时,小澄也成了她生命的支柱。他了解那种感觉。那种全世界轰然倒塌的绝望和空洞,会将人的灵魂整个抽空,会让人麻木得再无知觉。正午的阳光慢慢变成午后的光线,从窗户吹进的风将她颊边的长发轻柔地吹扬。当傍晚的彩霞洒照进客厅是,洛熙将一条棉毯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深深凝视了她一眼,站起身来。“以后,我可以来看她吗?”在走向大门的途中,洛熙的脚步顿了顿,停在欧辰面前。欧辰望着静坐窗前的夏沫,看看她异常宁静安详的面容,低哑地回答他说:“如果你能够让她好起来,应该离开的人是我。”于是从那天起,洛熙时常来到这里。有时他会从集市买来最新鲜的鸡翅,有时他会带来一缸金鱼,有时他会坐在夏沫面前唱一下午的歌,唱≤黑猫与牛奶≥,唱≤钻石≥,唱≤泡沫美人鱼≥,她痴痴地坐者,他温柔地唱着。而她的情况却不再有任何进展。仿佛灵魂消散了般,她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不吃不喝,几乎日夜不睡,持续地一天比一天消瘦。心急如焚的珍恩却接到一通意外的电话,采尼告诉她,吴导演盛意邀请夏沫参加一部电影的试镜。珍恩原来准备立刻拒绝,夏沫目前的情况怎么可能拍电影呢。采尼去对她说,他认为这件事可以考虑一下。虽然珍恩在演艺圈待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即使对圈外人而言,吴导演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令人尊敬的。吴导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素来讲求影片的品质,更难得的是,他将影片的艺术性与商业性结合得非常完美,曾经得到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大奖并获得多次提名。能够出演吴导演的影片是国内演艺圈每个明星的梦想,那不仅仅意味着有了进军国际影坛的机会,更是对自身演技的一种承认。吴导演今年筹拍的电影是准备参加金鹿电影节的大制作影片,由夏老板名下的夏氏集团出资,但是演员的挑选却并不仅限于星点经济公司旗下的明星,而是从全亚洲的范围进行选择。该影片将会有谁参演是娱乐圈的热门的话题,韩国,日本的许多著名影星也曾专程赶来与吴导演见面。采尼说,吴导演最初并没有考虑尹夏沫,只是前段日子关于尹夏沫丧弟导致精神异常的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吴导演认为以尹夏沫日前的状态或许是出演影片女主角的最佳人选之一。因为这部影片讲述的正是相依为命的姐弟两人,弟弟去世后发生的故事。“也许这部电影可以对她有所触动,刺激她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呢?”电话里,采尼的这句话使得珍恩怔住,然后望着呆呆坐在客厅窗前的夏沫犹豫了起来。现在的尹夏沫瘦的可怕。原本就清瘦的身体足足瘦了有十几斤,手腕和脚踝可以清晰地看见骨头,她的眼睛显得出奇的大,茫然而空洞,肌肤也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当她坐在窗纱飘扬的落地窗前,风似乎能将她轻飘飘地卷走。她无知无觉。除了做红烧鸡翅的时间,她每天只是呆坐着,望着窗外,仿佛只是等着耗尽她体内的最后一点生命。“必须想办法唤醒她。”下午,医生将注射器具收起来,又看了一眼径自发呆的尹夏沫,神色凝重地对欧辰说:“她的意志太过消极,如果只是每天靠注射营养液维持,长期下来,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唤醒她……傍晚,欧辰用一只小勺舀着他亲手榨好的苹果汁,轻轻凑近她的唇边,沙哑地说:“吃一点东西,好吗?”她木偶般地坐着。“乖,吃一点。”他屏息将小勺送入她的口中,看着她茫然地将苹果汁喝下,窗外是柔和的晚霞,他的声音微微紧张。“吃下去,不要吐出来,夏沫……”“哗——”她大口大口地呕吐,清水般的秽物吐了她自己满满一身。唤醒她……欧辰帮她脱下被弄脏的外衣,用温热的毛巾擦干净她的脸和双手。浴室里,他默默地清洗着她的衣服,用肥皂一遍一遍地洗着,轻盈的肥皂泡沫挤满了洗衣盆。浴室的镜子里。他的面容憔悴黯然。唤醒她……深夜,她望着窗外的夜色,身体仍旧保持着那个不变的姿势,黑猫在她的脚边叫着绕圈,她的眼睛呆呆地没有焦距地望着漆黑的夜色。欧辰黯痛地望着她。突然,他伸手将她从椅子里拉起来,她的身体如此之轻,以至于他只是轻轻一拉,她就向外跌了出去。他扶住她,双臂横抱起她如纸般薄的身子,向尹澄的卧室走去!卧室的门打开。尹澄的卧室依然像昔日一样干净整洁,屋里似乎还有他的气息,仿佛他正倚在床头画画,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会抬起头来,会露出开心的笑容,会对她喊:“姐——”尹夏沫呆呆地看着那张空荡荡的床,他仿佛在发怔,仿佛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晚了,小澄会不在家里。欧辰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慢慢变冷,慢慢变得僵硬起来,他心中疼痛,下意识地用双臂将她抱的更紧些。然而只是几秒钟,他逼自己狠下心来,将她放在小澄的床上。房间里放满了尹澄以前的画。有油画、水彩画、素描画,有的画是尹澄很久以前画的,有的是尹澄住院的时候在病房里面画的,大部分的画都装在精致的画框里,也有的画只是简单的一张画纸,有各种尺寸的画,大幅的小幅的,整齐地堆在房间的各处角落。所有这些画都是欧辰整理出来的,原本打算在尹澄的个人画展时展出。尹澄过世后,她的记忆似乎留在了过去,没有回到结婚后的欧宅,于是这些画也随她回到了尹澄以前的房间里。“还记得这张画吗?”一幅小小的画,画面稚气而简单,一个长头发的小女孩手拉着一个小男孩,仰头对着一个男孩微笑,画的似乎是夏天,有又红又大的太阳和空气中漂浮的七彩泡沫。镶嵌着这幅画的镜框微微有些旧色,欧辰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它,回忆着说:“这是小澄七岁的时候画的,我以为他有点怕我,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生日那天,他送了这幅画给我。”尹夏沫呆呆地望着那幅画。“这些也都是小澄画的。”欧辰慢慢地拿起一幅一幅的画放在她的面前,每张画里都有她,就像一张张照片,记录着她从小到大的变化,有的她在看书,有的她走在林阴路上,有的她在面包坊里招待客人,有的她在厨房里做饭。“你有没有发现……”欧辰凝视着画中的每一个她,低低地说:“……无论在哪幅画中,小澄画的你都是笑着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好象没有烦恼,单纯快乐地生活着。”一张一张的画。金色的阳光从醉红的树叶间洒落,是她在枫树下喊他和小澄吃饭的情景,她一边挽着小澄,一边转头向欧辰笑着说些什么。病房中,窗台上的杜鹃花灿烂盛开,她手拿洒水壶回眸而笑,轻轻几笔的炭笔勾勒中,一朵直透眼底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出来。坐在海边的她……花丛里的她……荡在秋千上的她……在小澄的每幅画里——她都美丽得让人目眩神迷。因为所有的那些她都是笑着的,微笑,嗔笑,开心地大笑,那笑容从唇角一直笑到眼底,就像阳光下盛开的花。“小澄最想要看到的,是你的笑容。”欧辰轻轻将她抱入怀中,“如果他在天国能够看见你,他一定想看到你快乐地生活着,想要看到笑容在你唇边绽放的模样。”她的身体呆呆地僵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些画,好象被定住了,她久久地僵硬着,身体越来越冰冷。“夏沫,醒一醒……”他用自己温暖的身体紧紧抱着她,努力驱散她的寒冷。“小澄已经死了……”“小澄已经死了……”漆黑的夜色,欧辰将她抱得紧紧的,一句一句地对她说着。唤醒她,该怎么去唤醒她,如果将那个残酷的现实再一次血淋淋地在她面前揭开就可以唤醒她,哪怕太过残忍,他也会选择那样去做。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吗?或者她的潜意识中一直都是知道的,她无法忍受自己软弱,也无法承受失去小澄的痛苦,所以才将自己深深封闭了起来。如果将她唤醒,她是会重生,还是会彻底地毁灭呢?只是如果任由她这样自闭下去,结果却只有一个。“小澄已经死了……”她呆呆地望着满床地的那些画,画中那些缤纷的色彩,画中每一个或微笑或嗔笑或大笑的自己,那句话像噩梦一样永不停歇地回响着。她的身体渐渐由寒冷变得僵硬,又由僵硬变得颤抖。微微地。她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她呆呆地站起来,离开欧辰的怀抱,走出小澄的卧室,客厅里的窗户大开着,窗纱被夜风吹得烈烈飞扬,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坐在椅子里,而是靠着墙壁,蜷缩着坐在地上。她的身体蜷缩得象一只煮熟的虾米。不停地颤抖着。怔怔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这个姿势她保持了整整一夜,欧辰将棉毯裹住她,陪在她的身边。从深夜到黎明,她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墙边,像一个呆滞得连眼睛都不会眨的洋娃娃。清晨的阳光洒照在她的身上。她依旧一动不动。中午时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厨房做鸡翅,呆呆地席地而坐,仿佛反而有一道更加厚厚的墙壁将她包围了起来。唤醒她……他该如何唤醒她……欧辰无助地闭上眼睛,在心头翻绞的绝望中突然闪过几天前珍恩告诉他的那件事情。是今天吗?是的,就是今天下午。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蜷缩在墙边的她。他眼底黯了黯,抿紧嘴唇,一把将她抱进浴室。他擦干净她的脸,又笨拙地为她梳理好长发,从她卧室的衣橱里找到一条长裙为她换上,然后抱着她大步走出大门!电影≤画镜≥的试镜会。这次试镜主要是甄选电影的女主演,由于吴导演指导的影片一贯是娱乐圈的热点,≤画镜≥更是准备参选国内每年一度最盛大的金鹿电影节,各家媒体的记者几乎全部到齐了,一个个打足十二分精神,推推嚷嚷地将试镜地方外的走廊挤得水泄不通。夏氏集团将试镜会安排得很是周到,明星们的化妆休息室,试镜会议室以及试镜房间是一套三间宽敞独立的房间,既让记者们能够短暂地看到明星,又让明星们避免了记者们寸步不离的围堵。沈蔷一袭黑裙,雪白貂皮滚边的小外套,她冷漠地坐在化妆镜前,助理们忙碌地为她整理头发,衣服和妆容。姚淑儿边喝水边漫不经心地从化妆镜里看了眼沈蔷,她知道这次试镜自己不过是陪太子读书。沈蔷一直牢牢占据着歌坛天后的地位,又在与洛熙共同出演的≤天下盛世≥中有出色的表现,而且她是夏氏集团旗下星点经纪公司的艺人,此部电影既然由夏氏集团出资,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沈蔷都是被选中出演的大热门。不过姚淑儿也不在乎,参与≤画镜≥的试镜总是可以博得更多的关注和新闻的,如果试镜中表现得出色,今后也许真的会有和吴导演合作的机会。这次吴导演能够邀请她来试镜,某种程度上已经是对她的肯定了。身旁传来脚步声音,姚淑儿扭头看过去,见是远从韩国赶来试镜的明星朴素姬。朴素姬微笑着用生硬的汉语向她问好,神态谦恭有礼,浑然是晚辈向前辈的礼仪。“也请您多多关照。”姚淑儿连忙站起身,友善地向她回礼,心中暗赞她在沈蔷那里碰到冷冰冰的钉子之后还可以保持这样的风度。无论是沈蔷,还是红遍亚洲却依然谦逊的朴素姬,姚淑儿对于可能败给她们都能够接受。只是她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安卉妮也会出现在这个场合!姚淑儿冷冷地瞟了一眼旁边化妆镜前的安卉妮。朴素姬正在向安卉妮问好,安卉妮一面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付着,一面继续对牢镜子补妆。这个女人……当初用那样下作的手段陷害夏沫,原本已经被世人唾弃,在娱乐圈中再无出头之日了,居然又咸鱼翻身获得了参加试镜的机会。看来圈内的传言不错,安卉妮果然是用肉身勾引上了某位有权势的富商。“听说你是尹夏沫的朋友?”仿佛察觉到了姚淑儿投过来的目光,安卉妮放下粉盒,似笑非笑地望回她。姚淑儿皱了皱眉,环视一下四周,觉得与这种人在公众场合发生冲突是不智的事情。“听说今天的试镜会也邀请了她,”安卉妮装作好奇地打听说,“既然你是她的朋友,那你说,她会不会来呢?”“安卉妮,多日不见,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姚淑儿笑容温柔。“是吗?我还怕自己老了呢!”安卉妮开心地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好象根本听不出来姚淑儿话中的意思,然后她忽然叹口气,惋惜地说,“可惜尹夏沫却跟以前不一样了,听说她弟弟死了,她疯掉了。多会演戏的一个人啊,黑的都可以演成白的,怎么忽然间就疯了呢,我还真想再见见她呢……”安卉妮话音未落,化妆休息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近乎轰动的喧嚣声,那声音如此之大,好象所有的记者都在一瞬间兴奋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嘈杂声音,如同爆炸了般,反而什么都听不清楚。是吴导演他们来了吧!安卉妮一个激灵,顾不得再和姚淑儿斗嘴,她赶忙拢了拢头发站起来,脸上堆满了崇敬的笑容,正在她的眼中也绽放出崇敬的光芒时,化妆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了——“吴导演!”安卉妮殷勤的笑容在见到出现在门口的那人后,顿时冻僵住了!那人一袭白色衣裙,怔怔地被欧氏集团的少董扶在怀中,她有一头如海藻般浓密卷曲的长发,瘦得惊人,也美得惊人。那人正是——尹夏沫!泡沫之夏(三) Chapter 14“夏沫!”姚淑儿吃惊地迎上去,自从婚礼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尹夏沫,前段时间关于尹夏沫因为其弟去世精神备受打击的传闻铺天盖地,她曾向珍恩询问过情况,珍恩也含含糊糊地说得并不清楚。虽然有了些心理准备,然而此刻亲眼见到她瘦成如此模样,姚淑儿还是吓了一大跳。而且,尹夏沫的眼睛恍惚失神,好象什么也看不见,姚淑儿惊疑地举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请让开。”欧辰不豫地沉声说,如果不是记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曾经被夏沫邀请出席过婚礼,他会将她的那只手扭断。“啊,对不起,我只是……”姚淑儿尴尬地清醒过来,赶忙让在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欧辰面无表情地搂紧尹夏沫走了过去。“嗤!”旁边的安卉妮发出一声嘲笑,得意地看着姚淑儿那副尴尬模样,又看了看被欧辰扶坐进一把梳妆椅中的尹夏沫。刚看到尹夏沫出现的时候,她又惊又怒,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不过……这样精神恍惚的尹夏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安卉妮继续对着梳妆镜补妆和整理头发,懒得再往尹夏沫那边看一眼。“夏沫要不要补点妆,我的化妆师就在这里,她可以帮夏沫……”姚淑儿见静静地坐在化妆椅中的尹夏沫一张素脸好无妆容,犹豫了下,又走了过去,温婉羞怯地对欧辰说,努力想要挽回刚才的一时失态。“不用……”欧辰凝视着静如洋娃娃的夏沫,仿佛视线中除了她,就再没有旁人,低沉的声音在异常安静下来的化妆休息室里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她这样就已经很好看。”“是啊,是啊……”姚淑儿连忙附和着,压抑下心底泛起的一点点酸涩。化妆休息室的另一边,沈蔷转头打量了片刻尹夏沫,又转过头去,面容如常的冷傲。朴素姬好象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同她身边的助理和翻译低语了几句韩语,似乎是察觉到了尹夏沫的状态不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向她问好。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热闹的声浪,大门打开,吴导演一行人走了进来,里面赫然还有曾经是《纯爱恋歌》编剧的钟雅!安卉妮连忙起身,殷勤地向导演问好,朴素姬和姚淑儿急忙紧跟着向他问好,就连沈蔷也站起身向他微笑致意,化妆休息室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吴导演随意点了点头,就率着工作人员们走入旁边的会议室,留下副导演向众人解释试镜会的安排流程——“请大家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先在会议室由影片编剧钟雅小姐向大家简单讲述影片内容,然后请大家根据影片的同一个片段逐一试镜。各位的助理和其他人员请在休息室等候。”于是安卉妮、朴素姬、沈蔷都走进了会议室,将她们的助理们留在了化妆休息室。“你放心,我会照顾夏沫的。”姚淑儿温柔地扶起尹夏沫,望着欧辰说。欧辰沉默地用手指轻轻拢了拢尹夏沫的长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化妆休息室的门后。“影片讲述的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两人,他们从小父母双亡,弟弟是极具天赋的少爷画家……”试镜会议室中,编剧钟雅一边讲述着影片的故事内容,一边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几位女明星。沈蔷并不是她心目中最合适的女主角人选,影片中的姐姐是外表坚强而内心脆弱的女孩子,沈蔷的冷傲却是从内到外流露出来的。不过既然吴导演挑选了沈蔷来试镜,或许沈蔷的演技可以弥补气质外形上的差距。姚淑儿,朴素姬和安卉妮看起来都是温柔脆弱型的女孩子,区别在与姚淑儿是温柔中带点羞涩,朴素姬是温柔中透出贤淑,看着安卉妮,钟雅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安卉妮的温柔的笑容后面有某种她很不欣赏的东西。她们三个从外形上还是比较接近影片人物的,只有,略微缺乏一些坚强的特质。至于尹夏沫……她拍摄≤纯爱恋歌≥的时候瘦了好多好多,以至于钟雅在刚看见她的时候震惊不已。不过她虽然瘦了这么多,却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仿佛所有的美丽都以一种绝望的姿态毫无掩饰得展现出来。如果说以前的尹夏沫的美带着淡漠疏远的距离,那么此刻呆呆坐在姚淑儿身边的她则美的让人心生惋惜。只是尹夏沫似乎真的精神出了一点问题,钟雅犹豫地望着她,她现在的状态可以拍电影吗?“姐妹两人虽然生活很清苦,但是过的很开心。弟弟小成的个人画展即将举行,那天深夜他带着一些画稿去接正在超市上班的姐姐阿洁回家,不料遇上一伙歹徒抢劫超市……”钟雅将心思收回到剧本中,细细地讲解着影片内容。试镜会议室中十分安静,虽然除了尹夏沫以外,其他的女明星们都事先都已经看过剧本,可是每个人都还是认真地听着。小成……画展……那些字眼轻轻回荡在会议室中……尹夏沫全身被阳光洒照着,长长的睫毛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在听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如果有机会开画展,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来,”尹澄深深凝视她,“因为那些画,大部分只是为姐姐一个人而画的……”……“……小成倒在血泊中,鲜血将他身边的画稿浸得殷红殷红,阿洁抱着血泊中的小成悲痛绝望地呼救……”……“砰——”尹澄的身体高高弹起。“加大电流!”医生急喊。“砰————”尹澄的身体再次高高弹起来,又无力地落下。“电流再加大!”“砰——————”像松软的布偶,他单薄的身子被高高地吸起,然后,重重无力地跌回去。心电图监护器“嘀”地尖叫,一条直线,没有任何心跳的一条直线……“……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下午的阳光中,医生逆光向她走来,面容恍惚而刺眼,声音如棉絮般断断续续地飘进她的耳中……金色的阳光晶晶在试镜会议室中闪耀,姚淑儿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当他转过头来,猛地吃了一惊!原本只是呆呆发怔的尹夏沫,此刻竟仿佛病重般面色苍白的骇人,黑幽幽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谁体也如同在寒冬的深夜中,不停不停的颤抖着,像是在最可怕的噩梦里,挣扎在似醒非醒之间……“……阿洁无法接受弟弟已经死去的事实,她整天整夜的望着弟弟那些浸满鲜血的画稿发呆,她总以为小成没有死,小成还活着……”………………“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夏沫?小澄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那天在医院,医生宣布他医治无效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没有说过要吃鸡翅,他已经死了!”……“小澄已经死了……”……“夏沫!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再说什么!我在说,小澄已经死了!就算你天天做鸡翅,他也吃不到了!夏沫,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好不好!”……“小澄已经死了……”……“小澄最想要看到的,是你的笑容。”欧辰声音沙哑得轻轻将她抱入怀中,“如果他在天国能后看见你,他一定想看到你快乐的活着,想看到消融在你唇边绽放的模样。”……“小澄已经死了……”………………试镜会议室中,钟雅讲述着影片的故事,然而,渐渐地,却仿佛有某种奇异的动静,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同一个方向。在椭圆会议长桌的那个角落,阳光宁静而透明。尹夏沫颤抖地闭着眼睛。幽黑的睫毛。泪水如星芒般在她苍白的面容上蔓延。“尹小姐!”钟雅惊愕地看着她,口中的低呼却被一直闭目养神的吴导演猛地挥手阻止住——“不要打扰他……”吴导演审视研究着奔涌在尹夏沫脸上的泪水,满意地说:“好极了。只是听剧本就可以融入故事里面去。”泪水无声的流淌在尹夏沫的脸颊上。她仿佛突然崩溃了,又仿佛是在绝望的梦中,泪水没有尽头的流淌下来,从她的脸颊静静地落在黑色的会议桌上,一朵朵的泪水溅成泪花,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肩膀无声的颤抖着。泪水无声地流淌在尹夏沫的脸颊上。她仿佛突然崩溃了,又仿佛是在绝望的梦中,泪水没有尽头地流淌下来,从她的脸颊静静地落在黑色的会议桌上,一朵朵的泪水溅成泪花,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肩膀无声地颤抖着。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尹夏沫。在听到吴导演的评价后,那些目光里,多了一些或赞叹、或吃惊、或酸涩、或愤怒的色彩,安卉妮的眼光更是像喷发着妒火的毒箭!这一切,尹夏沫仿佛全无所觉。她只是在不停地流泪。好象那些是她一生全部的泪水。直到钟雅将全部镜片内容讲述完毕,工作人员介绍完接下来试镜的具体内容,吴导演和工作人员们率先离开到隔壁的试镜室,尹夏沫依旧坐在原处。她的泪水已经流尽。幽黑的睫毛濡湿如实地紧闭在苍白的脸颊上。“夏沫,这是试镜的脚本。”姚淑儿心情复杂地将副导演发下的试镜剧本放在她面前,不过想一想,剧本中的弟弟竟然和小澄的名字同音,也许这是冥冥中的天意吧。反正即使夏沫毫无表现,女主角估计也轮不到她。“真精彩啊。”安卉妮慢悠悠地走过来,整个电影的剧本她早已看得滚瓜烂熟,不需要这片刻的时间再拉温习。看着尹夏沫脸上残余的泪痕,安卉妮心中又是一阵气恨交加。莫非尹夏沫真是她命中的克星,她好不容易挣得了这个试镜的机会,又打听到吴导演并不会因为沈蔷是星点经纪公司的艺人就格外青眼相加,所以她下足了功夫去揣摩剧本,想要通过试镜博得吴导演的激赏,从而一举翻身!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痴痴呆呆的尹夏沫只不过是在假装而已,害得她大意了!“你还真会演戏啊,眼泪就像水龙头,说流就流,”安卉妮冷笑着站在尹夏沫身边,打量她,“怎么,这会儿还在演戏呢,可惜吴导演已经走了,看不到了。”朴素姬是第一个进行试镜的演员,她不解的往这边看了看,也听不懂她们说些什么,疑惑地走出了会议室,去到隔壁的试镜室。沈蔷充耳不闻,专心的看这试镜脚本。“安卉妮,你少说几句。”姚淑儿皱眉,夏沫失去弟弟的事相信没有人不清楚,她刚才费明是触景生情。“咦,你还为她说话?”安卉妮斜睨着姚淑儿,凉凉地说,“我记得以前她是你的助理,陪你参加蕾欧广告试镜的时候,却毫不留情的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机会!你全都不记得了?还是看她根基已稳,又搭上了欧氏集团的少董,才这么‘不念旧仇’,‘忠心耿耿’啊!”“你……”姚淑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嗤!”安卉妮不再搭理姚淑儿,低头紧盯着尹夏沫,眼神中闪出一抹恨意。什么弟弟死了,她才不相信这个女人会因为弟弟死了而精神异常,炒作而已,不过是想抢占新闻版面,居然在她面前完这一套!而且,居然扮楚楚可怜扮到吴导演面前来了!“尹夏沫!你少给我装!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来!假惺惺地在听剧本的时候流眼泪,装得好像多容易剧情一样!骗的吴导演以为你合适这个角色!你就只有这些下三烂的手段吗?!”安卉妮怒火中烧的对着她吼着,却见她毫无反应,不由得更加怒气上涌,顿了顿,凑近尹夏沫的耳边,一字一字,阴冷地说:“你就装吧!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迟早会有报应的!啊,不对,你的报应已经来了!知道你弟弟为什么这么年轻就会死吗?那就是上天在报应你——”仿佛电击般,尹夏沫猛地睁开眼睛!“安卉妮!”姚淑儿厉声打断她,然后不安地向通往化妆室的门看了看,又看向面色苍白望着前方的尹夏沫。“说得好。”远处的沈蔷合上试镜脚本,站起身。“既然是参加试镜,那就在试镜的表现上真刀真枪地比一比,在这里吵这些没用的东西,不觉得无聊吗?”说完,沈蔷冷漠地离开会议室,她是第二个试镜的人。安卉妮气结地瞪着沈蔷的背影,终于用力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回她原来的位置,翻开试镜脚本看了起来。没错,试镜出来的效果才是最重要的,尹夏沫就凭那区区的演技想要打败她,没那么容易!不就是流泪吗?安卉妮轻蔑地笑了笑,她以前能坐稳偶像剧玉女掌门人的地位,流泪的功力不比任何人差,就尹夏沫这点伎俩,连帮她提鞋都不配!“不知道试镜开始了没有……”化妆休息室中,女明星的助理们窃窃私语着,一向跟随在明星们身边出入各种场合,她们彼此之间大多早就熟悉了。只是这次,她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奋地大呼小叫,而是比较淑女地低声讨论着,因为房间里有那个沉默俊挺的男人。他好像就是传说中欧氏集团的少董呢。好帅哦。虽然面容有些憔悴,可是他淡漠高贵的气息,黯绿如森林的双眸,散发出让人迷醉的男人味道。助理们边心不在焉地讨论着明星们可能进行到哪一步了,边偷偷地打量着从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们一眼的欧辰。欧辰一直沉默地坐着,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可是突然间,他猛地皱起眉,好象在努力地听从会议室传出的声音。助理们这才注意到,会议室中隐约传来有人在高声说话,就像是在吵架。她们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安卉妮的助理干脆跑到门边,悄悄将隔着化妆休息室和会议室的门拉开少许。似乎已经吵完了。助理们只看到安卉妮愤然地从尹夏沫身边走开。“朴素姬已经去试镜了吧……”“啊,沈蔷也去试镜了……”“接下来是谁啊……”“是姚淑儿还是安卉妮……”“尹夏沫应该是最后一个吧,看她的样子好象有点不正常呢……”“嘘!”一个助理使了个眼色,其他助理们连忙紧张地闭上嘴巴,看了看欧辰,见他仿佛并没有听见,只是沉默地站在刚才尹夏沫离开的地方,透过半开的房门望着会议室中的那个背影。会议室中斜斜的阳光。她海藻般的长发散下脸颊,只露出苍白消瘦的侧面,阳光里,她的眼睛微微红肿,睫毛幽长幽长。她好象哭过了。欧辰心头骤然抽紧,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可是,她的眼睛……他的呼吸突然凝滞了,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他也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她的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茫然没有焦距……“咦,轮到姚淑儿了……”助理们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时间,顺便猜测究竟谁会在这次试镜中胜出。墙壁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远远地,欧辰凝神望着她。她孤单单地坐在会议桌前,面色苍白地望着前方,面前桌上的那份试镜脚本始终没有翻开。******试镜室。窗台上摆着几盆黄灿灿的迎春花,细碎的花朵开满枝头,如瀑布般绽放出夺目的生命力。吴导演,钟雅和其他工作人员坐在摄像监视器屏幕后,聚精会神地观看各位女明星对于影片同一场戏的表演效果。朴素集有着韩国演员所突出的细腻的脸部表现能力,收放自如;沈蔷的表演颇具她个人风格,坚强冷傲下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姚淑儿对于影片中姐姐柔弱的特质表现得很好,眼中含泪,楚楚可怜,使得在座众人纷纷心生怜惜。每个人都各有特点。难分上下。钟雅不由得开始佩服起来吴导演的眼光,他选来试镜的这几个人果然有独到之处,难怪他的每部电影拍出来都是上乘的。想到这里,钟雅望着走到镜头前面的安卉妮,也许吴导演选择她来试镜,也是有其道理的。摄像机对着安卉妮。她怔怔地看着某个地方,眼中渐渐有晶莹的雾气凝聚,“扑”地一声,两滴泪水静静滚落,然后,大颗大颗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从眼底奔涌而出,她悲伤地低喊——小成!”她脸上淌满了泪水,哭声悲呦,从压抑的低泣而变成放声大哭,却没有突兀的感觉,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震撼力!“小成,你不要走!”向半空中伸出手,安卉妮哭着试图抓住某样东西,泪水如决堤般的河流地淌着,她渐渐哭得泣不成声,绝望无助地哭泣着,仿佛世界即将毁灭般地放声大哭着!“小成——”安卉妮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就像一根针,将隔壁的会议室的尹夏沫惊得站起来!小橙……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小橙的名字……她茫然不安地望向四周,什么都没有,是谁在喊小橙,小橙在哪里,她呆呆地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OK!”吴导演不置可否地挥手!钟雅惊奇地看正正擦去脸上泪水的安卉妮,暗自佩服她流泪的功夫真是了得,眼泪说来就来毫不含糊。虽然她并不欣赏安卉妮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可是对于她流泪的这份演技还是感到钦佩。虽然无法从吴导演的脸色看出他对自己表演的看法,不过当安卉妮看到剧组众工作人员对她肯定的目光时,心中仍是一阵喜悦!安卉妮还没来得及在休息的座位中坐下,试镜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她冷冷地看想走进来的尹夏沫。哼,真是迫不及待啊,她倒要看看这个尹夏沫要怎么试镜,她就不相信尹夏沫可以比她哭得更有感染力,这个角色她拿定了!尹夏沫缓慢地走进来,她的眼神依然有些飘忽,茫然地看向四周,好象在寻找什么似的。下午灿烂的阳光中,她身上的白裙被风吹得轻轻飘扬起来,整个人如同是透明的,连灵魂都是透明的。“咳!尹小姐,可以开始了!”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她有任何开始表演的迹象,吴导演皱眉,副导演连忙尴尬地对尹夏沫喊。“嗤——”安卉妮所在的角落里,传来讽刺般的轻笑声。好象听不见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