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哭……”医院的走廊里,一个虚弱的声音轻轻地问。满面泪痕的珍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慌地扭头望去,下午清冷的阳光中那个人影仿佛虚弱得透明,苍白的面容,干裂的嘴唇,好象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站在那里,惟独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里面闪动着恐惧和脆弱的微芒。“夏沫——“珍恩惊呼,扑过去扶住她,扶着她让她坐在长椅上,连忙用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触手冰凉,高烧竟似已经完全退掉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自己出来了呢?我送你回去!”“……小澄呢?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为什么哭?”尹夏沫声音颤抖着,一连串地问,然而当她呆呆地凝视着珍恩脸上的泪水,脑中却已缓慢地情形过来,那些纷杂的回忆渐渐理清,包括昏迷中曾经隐约听到的话语。小澄和欧辰正在里面做手术,对吗?而珍恩满面的恐惧和泪痕,难道——“……是手术出现问题了吗?”她的身体如冰冻般寒冷,眩晕的漆黑再次试图将她击倒……“……”珍恩努力挤出笑容,用力摇头,“没有,手术很顺利,是我一个人在外面等得有点害怕,乱担心所以才哭。夏沫,我送你回去,你刚刚还在发烧,身体很虚弱。”“是吗……”尹夏沫的手依旧在颤抖,声音却渐渐宁静下来。她死死凝视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上面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就像三只暗红的眼睛,而方才噩梦中的小澄逐渐透明的身体如同某种厄兆,让她的体内五脏六腑撕裂翻涌得想要呕吐。“那么,你不要哭……”紧紧握住珍恩的手,尹夏沫紧紧闭起眼睛,手指彻寒如冰。“……他们在做手术……需要照顾……我们不能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珍恩不安地开始在手术室外面走来走去,不时地绞紧双手咬紧嘴唇。尹夏沫始终静静地坐着,她的背挺得很直,没有靠向长椅的椅背,她作得笔直笔直,仿佛所有的生命都灌注在这一刻的等待上。手术室里,欧辰和尹澄只有一布隔开的距离,两人都因为麻醉而昏迷着,这边的医生们已经开始为欧辰缝合伤口,那边的医生们还在紧张地关注着尹澄的血压和心电图的变化——“血压开始上升!”“50——20!”“60——30!”“70——40!”“90——60!”“血压已经基本正常!”“好,继续手术,随时注意血压状况!”刀剪的碰撞声又开始在手术室内清脆地响起,尹澄身子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他静静地躺着,漆黑的睫毛如小鹿般温顺地覆盖在苍白的肌肤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午的太阳渐渐落山,夕阳的光芒将手术事外的长椅晕染成淡霞的红色,珍恩忍受不住等待的煎熬,整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口不听地跺脚,恨不得从门缝里挤进去!尹夏沫紧紧盯着“手术中”三个字,她的双手愈来愈冰凉,整个人如石雕般僵硬地坐和。医院走廊的尽头。电梯见的指示数字忽然开始跳动,“1、2、3”,按某种节奏亮起的数字就像压抑的心跳,然后——“叮!”电梯停在了这层。电梯门缓缓打开,被推出的轮椅里,坐着一个虚弱单薄的身影……“砰——”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珍恩反射性地跳起来,一下子扑了过去!尹夏沫也顿时站起身,因为动作过猛脑中一阵眩晕,紧张和恐惧将她镬紧得无法呼吸,在眩晕和漆黑中,她双腿颤抖着走过去,隐约可以看见医生和护士们推着一张病床出来,病床上那人在麻醉剂的作用下紧闭着眼睛。“医生!手术怎么样!”“手术还顺利吗?!”“小橙……小橙怎么样!”耳边听见珍恩一连串地喊着,尹夏沫紧紧握住病床的边缘,眩晕的漆黑中她竟看不清楚昏迷中那人的面容。“手术还是比较顺利的,尹橙的手术大约需要再过一两个小时才能结束,你们不用担心。”医生一边和蔼地说着,一边和护士们推着病床向病房区走,“至于欧辰,他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下,不过他身体素质很好,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太好了……”珍恩喜极而泣,抱住夏沫的肩膀哭了起来,“太好了……医生说手术顺利……刚才我还以为……还以为……”漆黑的眩晕一层一层散去,始终悬在半空中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好像沙漠中拼命奔跑了几天几夜的人终于看见绿洲就在前方。尹夏沫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走廊里被推动的病床上那张昏迷中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是欧辰。昔日贵族般倨傲的面容此刻显得是那样苍白,他静静地躺在雪白的被子里,薄薄的嘴唇依旧如平素一样抿得很紧,好象他从来没有快乐过,即使短暂的快乐留给他的也是更加深刻的疼痛。昏迷中的他就像一个执拗的孩子,痛得再厉害也不过是将嘴唇抿得更紧些。他的一颗肾……已经换给小澄……紧紧握住病床的边缘,随着医生护士的脚步,尹夏沫推着病床上的欧辰慢慢地走着。隔着雪白的被子,她忽然能够感觉到他的手就在她的手边,孤独而寂寞的,与她的手就像隔着一床被子的距离。移动病床在走廊里轰隆隆地走着。傍晚的晚霞中。淡红色霞光将病床上昏迷的欧辰和始终低头凝视他的尹夏沫轻轻地笼罩在一起,她的心神是那样专著,以至于全然没有留意到走廊的地面上投映着一道斜斜长长的人影。洛熙坐在轮椅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常她扶着欧辰的病床从他的面前走过,她低垂着头,海藻般的长发滑下他的脸颊,她瘦了很多很多,下巴变得尖尖的,她的眼圈红红的,浓密的睫毛上似乎还有泪水的痕迹。他屏息望着她。她却专注地望着病床上的欧辰,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现。他喉咙干哑地伸出手。那只手停留在空气中,是想要抓住她吗,还是想要让她注意到他,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只是觉得身体一阵阵地冷,这种寒冷甚至超过了临近死亡的那一刻。而她看到的只有欧辰。洛熙的手指僵硬在空气中,整个人也如风化的时候般随着空气一点一点被吹散……深夜。因为担心而好几天没有睡觉的珍恩终于撑不住回家休息去了,尹夏沫独自一人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透过玻璃窗,她可以看到里面的小橙和欧辰。两人身上都插满了各种管子,同样的面色苍白,同样的虚弱,两人都在昏迷中沉睡,透明的输液液体一滴一滴流入两人的身体,心电图监护器的屏幕有规律地跳动着。手术是顺利的。只要再度过手术后的危险期,就不会有大的问题,医生这样告诉她。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尹夏沫忽然有种茫茫身在梦中的感觉,小橙虽然温顺但是骨子里却也是非常固执的,她以为他绝不会同意进行手术,为什么当她一梦醒来,手术竟已经进行了呢?原以为一切都再没有转机。是由于她的自私伤害了洛熙和欧辰,所以上天才要夺走小橙来惩罚她。她原来已经绝望了,无力再去挣扎和反抗,可是为什么一梦醒来,事情又变的不一样了呢?小橙的手术顺利结束了。而洛熙……洛熙……傍晚时分当她看着欧辰的病床被送入重症监护室,又走回手术室等待小橙的手术结束时,夕阳淡淡的晚霞中,洛熙坐在轮椅中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使她的身体猛然僵住!他眼珠漆黑地望向晚霞的天空。面容苍白消瘦得如同夜晚被风吹落水中的樱花,淡淡的颜色已然褪尽,花瓣雪白雪白,被冰凉的水沁着,透明得有种让人心惊的易逝和脆弱。他的双手静静地放在膝上。右手的纱布已经拆除,一道粗深可怖的伤疤蜿蜒在他的手腕处。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要轰炸开来的血液在翻腾,却又如大雾中白茫茫的寂静,生生死死,爱恨纠缠,一瞬间已是恍如隔世,而再相间时,一切都早已不是原先的摸样。洛熙沉默地坐在轮椅中望着天边的晚霞。他没有说话。好像已经根本不再认识她。他的到来似乎只是为了等待小橙的手术结束。当小橙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医生告诉他们手术过程比较顺利之后,他坐着轮椅的背影消失在晚霞的余光中。那一刻。扶着小橙病床的她紧紧闭上眼睛……她没有资格再去看他的背影,是她深深地伤害了他,她也伤害了欧辰,即使追上他孤独的背影,又能说些什么呢?欧辰已经失去了一颗肾。她已经是欧辰的妻子。她再也没有资格为其他的男人心痛。夜色深沉。尹夏沫用力地深吸口气,从纷乱的回忆中清醒过来,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她凝视着那里躺着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弟弟。一个是她的丈夫。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生命乃至整个世界,如果说以前绝望和愧疚曾经让她想要放弃,那么今后她要用加倍的力量还守护他们。输液液体一滴一滴地流淌。机警的重症监护室里,欧辰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黯绿沉寂,然而当透过明亮宽大的玻璃窗,看到尹夏沫清澈的双眼时,冰床上的她血液突然凝滞住,她的眼睛就像大海般深邃温柔的感情……远远地隔着玻璃……面容苍白的欧辰凝望着她如同她是一个幻影般。深深地。久久地。凝注着她,不敢呼吸,仿佛那呼吸的小小动静会将她的幻影惊得破碎掉……病房的窗户开着。夜风沁凉的吹进来,洛熙坐在窗边,病人服的一角被风吹的微微飘扬,月光皎洁,他的侧面比月光还要单薄苍白。沈蔷默默的站在他身后,心里酸涩的疼痛,这种疼痛说不出是因为洛熙还是因为她自己。手术室的外面,他仿佛是一个透明人,哪怕他就站在洛熙的轮椅后面,但是洛熙的尹夏沫却从未看到她。他一直认为罗西是被尹夏沫伤害的人,尹夏沫是她所见过的最冷血无情的女人。可是今天见到的尹夏沫,苍白消瘦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洛熙,似乎以前他所知道的尹夏沫都只是一个假象,一旦卸去那个坚强淡漠的外壳后,她看起来竟是那样的脆弱。究竟哪个才是真的……是她以前见到听到那个尹夏沫……还是这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尹夏沫……可是,无论是那个尹夏沫,和洛熙在一起似乎都是不合适的。相同的西瓜与完美的扮演,相同的习惯与人保持有里却淡漠的距离,相同的习惯于将脆弱隐藏的坚强的盔甲之后,这样的两人也许互相碰触到的只有冰冷的外壳,而无法靠在一起彼此取暖。月光淡淡的撒照在洛熙的身上。他坐在轮椅中,一动不动的静默着,仿佛没有了思想,也没有表情,面前是一片空荡荡清冷的苍白。手术后,欧辰在重症监护室里过了一夜,没有出现异常的情况,就转入了加护病房。当他再次从昏睡中清新过来时,是上午时分,一抹阳光闪耀在他的眼前,他的面容被阳光映得如金子般温柔,低头俯看着他,轻声说:“你醒了……”他细心的用一方温热的毛巾擦拭他的脸和双手,看到她挣扎着想要做起来,于是她又小心翼翼的将他的病床床头要高一些,让他能够舒服的半倚着。“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她拿过来一只保温杯,旋开盖子,热热的米粥香气顿时弥漫的空气中。她的病已经好了吗?那么昨晚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到的她,并不是他的幻觉,可是深夜里她那双如大海般充满了感情的眼睛,又是不是他的幻觉呢?欧辰默默的望着她。“粥是少夫人亲手做的。”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欧辰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原来沈管家也在病房里。这次手术他并没有告诉沈管家,应该是她让沈管家知道的吧。“这是少夫人借用了医院的厨房,一直守在旁边,亲手为少爷您做出来的粥,请少爷多喝一点。”沈管家的眼睛里有一样的湿润,不知道是为手术后少爷苍白的脸色担心,还是为少夫人对少爷的关心而欣慰。“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一些流食,所以就煮了一些小米粥,你只和米汤就好。”尹夏沫轻轻将小勺里的米汤吹得凉些,送到他的唇边,“尽量多喝一嗲,对身体的恢复有好处。”不知怎么——欧辰却没有张口,温热的香气中,他的眼睛沉黯如夜。“不喜欢吃吗?”她怔了怔,“可是,我记的……”很久以前,她曾经有一次感冒发烧得很厉害,什么都不想吃,惟独吃了很多小米粥,所以她以为他是喜欢的。“啊,我知道了……”她微笑。“你喜欢小米粥里放些糖,甜甜的才好吃,对吗?不过医生嘱咐过,刚做完手术不能吃甜的东西,否则可能会引起高血糖。先忍耐一下好不好?过了这几天,我多做些好吃的补偿你。”她的声音如此温柔就像一个温柔的妻子在呵护闹脾气的丈夫。病房里的两个特别忽视脸红地互相看了一眼,偷偷地笑。沈管家想那两个护士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出去,然后自己也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把空间只留给那两个人。金色的阳光中。欧辰静静地半倚在病床上,他的面容依旧有些虚弱和苍白,身上插着很多管子,手腕输着液体。尹夏沫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细心地每用弄脏他哪怕一丁点,他沉没地望着她,她将喝完的保温杯收起来,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他微微干裂的嘴唇。“你不需要这样做……”欧辰沙哑地说。手术完成后,他和她的生命已经再无交集,现在她的关切和温柔,只会让他以后在没有她的日子里更加痛楚而已。“再睡一会儿吧,等你可以下床了,我就陪你去花园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好象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将床头轻轻摇平,把被子轻柔地为他掖好“睡吧,我会陪你的。”她坐到病床边,低声地说。第二天,尹夏沫果然在医生的同意下推着轮椅里的欧辰去花园里散步了。阳光出奇的温暖灿烂,她扶着他慢慢地在草坪上走路,秋日轻柔的微风,绿茵茵的草地,她的体香随风沁入他的呼吸。“前几天你一直在发烧……”欧辰凝视着她洁白的侧面,感觉她是用她全身的力量支撑住他的重量,而她才生过病。“已经全好了。”她微笑,然后摇摇头,“真是的,一定让你们担心了,说不定我还说了什么胡话。”“夏沫……”“不管怎样,以前的事情就都让它过去,好吗?”她打断了他,微笑着说,“看,前面那棵大树真好看,咱们过去坐一下吧。”回去病房的路上。经过重症监护室。尹橙也已经从药物麻醉中苏醒了过来,护士正在为他测血压,脉搏,更换伤口的敷料。从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的尹夏沫和欧辰,尹橙虽然虚弱却笑容灿烂地对两人挥着手。尹夏沫也笑着用力对病房里的小橙挥手。巨大的玻璃上,欧辰看着自己和夏沫的影子叠映在一起,那种感觉,如同他和她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泡沫之夏(三) Chapter 10深秋的天空似乎总是高远而蔚蓝,偶尔飘着一丝白云,风静静地吹,欧宅花园里的草坪还是绿茵茵的,远处的几棵枫树已经红了,醉红的树叶在阳光里轻轻摇摆,沙沙地响着。砂锅中的汤冒着小小的泡,咕嘟咕嘟地翻滚着,一只汤勺不时地将翻起的白色泡沫舀出来撇掉。“少夫人,您去休息吧,这种活儿交给我就行了。”厨房女佣不安地说,试着接过尹夏沫手中的汤勺。“不用,马上就好了。”尹夏沫低声说,将火关的更小些,细小的泡继续翻滚,汤已经变得清香乳白。“你去看一下刘厨师把其他的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记得一定要清淡,不要加刺激性的调味料。”“是,少夫人。”厨房女佣轻手轻脚地退下了。又过了一会,尹夏沫终于将火关掉,盖上砂锅的盖子保温。她抬起头,透过厨房的玻璃窗,远远地看着花园里枫树下那两个身影。秋日的光影中,那两个身影看起来如此宁静。她静静地看着,唇角渐渐也弯出一抹宁静的笑容。日子过的真快,不知不觉欧辰和小澄已经出院快一个月时间了。每天照顾着他们的饮食起居,看着他们的身体一点一点回复,她的心也愈来愈平静。生活变得如此的单纯,好像一切纷扰都在骤然间消失了,这样平静的日子是她很久以来都再也没有过的。“少夫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需要我去请少爷和澄少爷来用餐吗?”厨房女佣谦恭地说。自从这位美丽的女主人到来,一向冰冷得似乎没人居住的欧家大宅变得温暖了起来。虽然女主人不是非常爱说话,但是她将日常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细致入微,对佣人们也很客气,所以不仅普通佣人们喜欢她,连沈管家也对她恭敬有加。“我去。”尹夏沫脱下身上的围裙,洗净双手,对厨房女佣说:“天气有点凉,等看到我们快回来了再把饭菜盛好放在餐桌上,好吗?”“是,少夫人。”枫叶如醉。秋日的风有些冷,阳光却很充足,带着暖意的光芒穿透树叶,照在坐在枫树下的两人身上。欧辰穿着厚厚的黑色毛衣,脖子上围了一条深绿色的手织羊毛围巾,他坐在铺着棉毯的椅子里,凝神看着膝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中公司的各种报表,神情如同在办公室中一般沉静。尹澄身上的橙色毛衣也很厚,他围着白色的手织围巾,头上戴着厚厚的白色绒线帽,膝上还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在秋日的轻寒中看起来特别地暖和。他低头翻看着画册,不时望着远处出神,面容还是有些苍白虚弱,唇角的微笑却异常宁静。“可以吃饭了。”轻柔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欧辰和尹澄都转头看去,只见尹夏沫正笑盈盈地向他们走来。“小澄,把画册收起来,吃饭了。”“好。”尹澄合上手中的画册,笑着说,“姐,画册太多了,都可以开图书馆了,再看上几个月都看不完。”“画册都是你姐夫怕你无聊,特意派人从各国买来的,”目光轻轻转向欧辰身上,她笑意温暖地说,“谁知道一下子竟然会买了这么多,要埋怨就埋怨他好了。”手指僵在笔记本电脑上。欧辰怔怔地望着关机程序的对话框。姐夫……这个称谓并不是第一次听她对小澄说起,然而每次听到,心中总是有紧滞的悸动。“在这里冷不冷?要不要明天再多加一点衣服?医生说你们每天都需要接触新鲜空气和阳光,但是不能感冒,所以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啊。”秋风沁凉沁凉的,尹夏沫有点担心。“你让我和姐夫穿的像北极熊一样,怎么会冷呢?姐,你摸摸我的手,还出了汗呢!”尹澄撒娇地对她伸出手,果然手指热热的,手心有温温的汗意。“出汗了更要小心感冒,不要被冷风吹到。”她将棉毯拉高些,披在尹澄肩上,将他包裹起来,然后又看向正在关掉笔记本电脑的欧辰,低声说,“还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吗?”“只是偶尔看一下。”她眼中的关切和担心让欧辰的心底如有一股暖流温热地淌过。自从做完手术后,她一直细心地照顾他,做他喜欢吃的东西,每天陪他散步,即使尹澄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以后,她在照顾尹澄的同时也从未忽略过他。连围巾……她也是同时给他和尹澄各织了一条。欧辰无意识地摸了摸颈脖上那条深绿色的羊毛围巾,她在病房里一针一针地织它的时候,他以为是织给尹澄的,他以为她的心里永远只有尹澄一个人。可是她将它送给了他。“不要让自己太累,”她轻轻地说,语气里并没有命令的意味,有的仍旧只是关心,“你身体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好。”欧辰将视线从她的面容上移开,他站起身,合上笔记本电脑,尹夏沫却伸手过来,说:“我帮你拿。”没有等欧辰反应过来,她已经从他的手中将笔记本电脑接了过去,神情自然的仿佛那是一个妻子很正常的动作。“你们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吃饭和休息,其他的粗笨事情交给我好了,”她的笑容灿烂如阳光,“今天中午记得一定要多吃一点啊!”餐桌上满是热气腾腾的饭菜。尤其是从一只砂锅里弥漫出来的香气更是有人,又清淡得毫不油腻,尹澄好奇地皱皱鼻子,闻一下,说:“好香啊,这是什么?”“是鸽子汤,”尹夏沫用汤勺盛一碗出来,先放在欧辰面前,又接着盛了一碗给小澄,说,“以前你做过啊,怎么会闻不出来呢?”“肯定是你的做法不一样,所以闻起来香得出奇,”尹澄赶忙有哪个小勺喝了一口,连声赞美。“啊,真好喝!姐姐做的鸽子汤果然好喝!”“嗯……”尹夏沫也细细地品了一口,眉头皱起来。“不对,没你以前做的好喝,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就是你以前做鸽子汤的方法啊,怎么会……”“哪有!很好喝!”尹澄抗议地说。“好喝。”欧辰静声说,专注地夏沫盛给他的那碗汤。“姐,你看姐夫也这么说。”尹澄望着欧辰笑了笑,看着姐姐依旧微微皱眉思索的模样,说:“姐可能是砂锅的原因。家里的那只砂锅已经用了很多年,从里面煲出来的汤就有了熟悉的味道。不过虽然没有熟悉的味道,但是今天的汤还是很好吃啊!”“这样啊,”尹夏沫也笑了,摇头说,“难怪我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可惜没有把家里的砂锅带出来。”欧辰默默地凝视着她,当她将视线望过来的时候,他又垂下眼睛,回避了她。一块鱼肉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耳边飘来她的话语:“鸽子汤对手术伤口的愈合很有帮助,但是鱼肉也要多吃一点,有营养而且胆固醇低。”“姐,你快变营养专家了。”尹澄打趣说。“是啊,我正朝这个方向努力。”尹夏沫也夹了鱼肉给小澄,笑容灿烂地说,“将来成为很出色的营养学家,把你们的身体都照顾的无比健康。”“那……”尹澄犹豫了一下,“你不回演艺圈了吗?”“不回去了。”她打回答的很平静。尹澄错愕地望着她。“为什么?”欧辰声音低沉,“以前你一直想要……”“现在我只想要一家人健康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尹夏沫微笑着又为小澄盛了一碗汤,“每天给你们做饭,看着你们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起来,就已经满足幸福极了,呵呵,就算演艺圈有老虎也无法将我抓回去。”“姐……”尹澄眼圈有点微红,尹夏沫伸手轻轻揉揉他的头发,说:“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午饭过后,尹澄回到卧室休息去了。欧辰走下楼梯。沈管家提着笔记本电脑跟随在他身后,当经过露台时,欧辰停下了脚步。金黄色温暖的阳光里。尹夏沫正做在藤椅上低头织一条围巾,围巾又厚又长,是如森林般的绿色,阳光闪耀在她的周身,异常安详宁静的味道。直到她微微活动肩膀,抬起头来,欧辰这时才从凝视她的出神中醒转过来。“你……又在织围巾吗?”欧辰尴尬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是的,过一段时间就到冬天了,”她微笑,仿佛觉得他的出现是如蓝天白云般自然的事情,“你和小澄的围巾可能会有些薄,所以想提早开始织。”“手术前你病了那么久,手术后又一直劳累,围巾不够暖可以去买,你要注意休息。”欧辰凝望着她。“织围巾其实并不累。嗯,不过你放心,我会注意休息的,因为我要有充足的体力来照顾你们。”她笑着说,注意到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按她的嘱咐穿着吼吼的毛衣,而是穿着以往去公司时的黑色西装,“你要出去吗?”“下午有集团的董事会议必须出席。”“今天风冷,可以再多穿一件大衣吗?”尹夏沫轻声说,目光落在欧辰脖颈处的围巾上,那条深绿色的围巾自从送给他,他几乎每天都围着。她的心底淌过隐约的痛,这或许也是她选择先给他织后围巾的原因之一。“是,少夫人。”沈管家恭敬地弯腰,立刻去衣帽间为少爷拿大衣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尹夏沫低头看着手中正在织的绿色围巾,犹豫地说:“一直这个颜色会不会太单调了?”“什么?”欧辰一时没有意会。“我是说围巾的颜色。”尹夏沫想了想,说,“明年给你换个颜色吧。”明年……欧辰怔住了,深绿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她。明年,她还会在这里吗?“工作不要太累。”接过沈管家拿过来的大衣,帮他穿上,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了他的脸庞。欧辰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却微笑着神情自然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早点回家。”将他送出家门,她最后又细细地叮嘱了这一句。早点回家……一下午的董事会议中,欧辰几乎一直在出神,脑海中反复闪现着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回家……出院已经一个多月,似乎尹澄并没有像她说起离婚协议书的事情,她好像已经完全将自己看成是他的妻子,近乎完美地做着一个妻子能够对丈夫做的所有的事情。以往冷冰冰的欧宅忽然温暖的像一个家。她亲手织出温暖的毛衣和围巾,费尽心思研究食谱,努力做出既符合医生的嘱咐他和小澄又喜欢吃的饭菜,每晚陪着他和小澄说话谈笑,然后逼着他们早早睡觉休息。而他深夜起床,却常常看到她在书房里翻看各种营养食谱,或者在电脑前查找着各种关于手术后恢复的注意事项。她就像一个妻子……因为她的存在,昔日死气沉沉的欧宅好像活了起来,不再冰冷,不再孤独,她好像散发着太阳般的温暖,让他只想如飞蛾般飞向她,哪怕只有一瞬。董事会议结束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黑色的加长林肯房车行驶在拥挤的车海中,车窗外变换的光线将欧辰的侧面映的更加深邃。夜色越来越深。加长林肯房车缓缓行驶到一片普通住宅区,欧辰让司机停车,自己走下车去。住宅楼里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着灯光,正是晚饭的时候,饭菜的香气四处飘散着。这是夏沫和小澄原本住的地方。欧辰仰头望着那一户没有亮灯的窗户,以前他曾经很多次来到这里,默默地在楼下看着那里温暖的灯光。可那时候,洛熙常常在她的家里,他只是楼下孤单寂寞的影子。现在她不住在这里了。她在他和她的家里,也许正在做饭,也组正在等他回去,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叮嘱他要早些回家……脑子里还是纠缠纷乱地没有头绪,欧辰在暮色中淡淡苦笑,或许他还不想太早地想清楚。她见到那只旧砂锅会很开心吧。欧辰想着,步伐不由得加快了。而且她在等他回去吃饭,太晚的话说不定她会担心。然而——如水的夜色中,欧辰的脚步突然停住,身体也突然冰冻般变的异常僵硬。在她昔日的楼下。停着一辆白色宝马汽车。单薄如纸的身影沉默地站在车前,那人抬头望着早已不再亮灯的窗户,好像已经站了很久很久。月光中,恍如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那人仰起的面容如同褪尽了颜色的花瓣,苍白,透明,但是依然有种让人吃惊的光芒。仿佛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无意识地将头扭转过来,看到欧辰的那一刻,他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良久,他又缓缓闭上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意味,仿佛是在嘲笑欧辰,又仿佛只不过是自嘲。“你怎么会在这里?”欧辰冰冷地说,语气中有种戒备,就像狮子在自己的领地中看到了本不应该再出现的东西。“你呢?你不是应该和……”心中一阵抽痛,洛熙竟无法再说下去,尽力将情绪掩藏起来,他漠然地望着前方,“为什么不赶快从我眼前消失,难道你是来炫耀的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要告诉欧辰,自从出院后。他天天都来这里吗?“炫耀……”欧辰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然后半响沉默不语。这种沉默却让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洛熙的手指在身侧僵硬地握紧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如果不是因为你刚刚摘掉一颗肾,我会将这一拳狠狠打在你的脸上!”克制着胸口翻涌的怒火,洛熙的双拳依然紧握着。“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欧辰说。“是,我已经知道了。”洛熙的声音冷如寒冰,“以前我一直以为,欧辰少爷虽然行事霸道,但总算光明磊落。没想到你居然会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竟然用一颗肾来要挟她和你结婚!你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你不是也用自杀去要挟她吗?因为她和我结婚,你就用自杀、用自己的死让她一辈子背负罪孽的十字架,你不觉得自己也同样很可耻吗?!”欧辰冷冷地回答他。寂寞的夜色中。两个男人互相冰冷地对望着,仿佛两只仇恨的的狮子,只有其中一个死亡,战争才能结束。“而且你错了,只要能够和她在一起,我从来都不在意手段是卑劣无耻还是光明磊落。”欧辰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战旗≥拍摄期间那次探班,我对你说的全都是假的。”“什么?”“在那之前她虽然来找过我,但是并没有答应和我做任何交易,可是,你却怀疑了她,你以为她跟我有了不可告人的交易,才使得≤战旗≥突然有了出乎意外的转变。”洛熙脑中“轰”的一声!他还记得那次欧辰暗示说是因为夏沫答应了某项交易,所以电影≤战旗≥才会继续拍下去。而就是因为怀疑了夏沫,他才会变得敏感尖锐,甚至向她提出分手。“你真无耻。”胸口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洛熙愤怒中忘记欧辰的身体状况,右拳贯着裂空的风声向他的脸颊挥去!欧辰猛地侧头,拳头擦着他的脸滑了过去,但是洛熙的指骨依然使他的骨处红了一片!“即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使我和她分手,她就会喜欢上你吗?欧辰,我告诉你,夏沫不会喜欢你!从前没有,现在也不会!哪怕你威胁她跟你结了婚!”愤怒和绝望中,洛熙的声音益发冰冷。“是吗……”欧辰沙哑地说,胸口一阵夜风吹过的凉意,他深吸口气,淡然地挺直背脊。“但是我相信,只有我才能给她最多的幸福。”欧辰凝视他,“而你带给她的只会是痛苦。”“……”洛熙什么都不想再说下去,荒诞滑稽的感觉让他觉得再和欧辰站在这里多一秒钟都无法忍受!“你早就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从被你母亲遗弃开始,你的心已经被封闭了。”欧辰漠然的说。“你调查我。”洛熙不屑,这果然是欧辰的一贯风格。“是的。你是敏感又极度缺乏完全感的人,所以只是我的几句暗示,你就可以怀疑她,去刺伤她。你需要的是一个无时不刻不守在你的身边,让你随时可以感受到安心的女人,而夏沫不是这样的人,在她的心里有很多东西比爱情还要重要。即使你和她当时没有误会,在风风雨雨的娱乐圈你终究还是会因为自己的不安全感去猜疑她,而到了那时候,对她的伤害只会更大。“而且,在换肾手术前她最挣扎痛苦的那段时间,你除了一次次的猜疑,和用自杀带给她最后一击沉重的伤害,又付出过什么?我的手段也许卑劣,可是至少给了她最需要的一颗肾。”夜风清冷地吹过。洛熙紧握的手指渐渐无力地松开,他颓然惊觉自己竟无法找到要与去反驳他!或者,欧辰说中了一些事实,在他听信欧辰的话误会她的时候,她用了各种努力想要挽回,而他却一次一次地伤害她,甚至用他和沈蔷的绯闻让她最后的努力破碎掉,留下她一个人而自己摔门离去。那时候。正是她因为小澄的手术忧心如焚的时刻吧,所以她没有机会告诉他,是他亲手将她推到欧辰的身边。可是……“这些也不过是你的借口……”月光中,洛熙的声音仿佛是从夜雾深处飘来的,带着刺骨的痛楚和冰冷。“……即使出现在她身边的不是我,而是另外的男人,即使那个男人各方面都完美的无懈可击,你还是会用尽各种手段将她夺过去,对不对?”欧辰静默片刻,说:“是,因为只有我才可以保护她,才可能给她最多的幸福。”“那么——”洛熙直直地凝视他,眼睛幽深漆黑。“她现在幸福了吗?”深秋的夜风沁冷入骨,前面楼上的灯光亮如繁星,只有属于她的那间屋子是黑洞洞的,欧辰沉默地望着那扇窗户,许久许久之后才缓慢地说:“如果她不幸福,我会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夜风越来越凉,尹夏沫放下手中编织的围巾,关上露台的灯,走进屋里。小橙已经睡下,佣人们也回到工人房,整栋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经过厨房的时候,忽然怔怔地,目光从敞开的房门落在橱柜上面的一只沙锅上。今天下午珍恩来了,她特意让厨师晚餐准备很多菜式,三个人边谈笑边说话等欧辰回家。可是欧辰一直没有回来,她只得让小橙和珍恩先吃饭。直到珍恩离开一个多小时以后,欧辰才踏进家门,他看起来异常沉默,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沙锅,微微发旧的白色,上面绘有几只彩色的金鱼,正是她和小橙以前常用的那只。他是为了这只沙锅到她的旧家去,才会回来得如此晚吗?她心中熨热,然而他沉默的神情却让他最终没有问出这些话。走上二楼,有灯光从书房的门缝洒出来。透过房门的缝隙,她可以看见欧辰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屋子里只亮着桌上的一盏台灯,桌面放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在寂寞的黑暗和微弱的光芒中,他的侧面被剪影得如同雕像,嘴唇抿得很紧,默默地望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某个地方,仿佛整个人已经同冰冷的夜色融在一起。尹夏沫凝望他很久。她想要走开,留给他一个宁静的空间。可是,他散发出来的气息是这样的落寞而黯然,如果就这样离开,他会不会就在书房呆坐整个晚上?她轻轻咬住嘴唇,他的身体才动了手术,还没能完全复原。过了一会儿尹夏沫关上天然气的火,将宵夜盛到保温盅里,又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从厨房重新走到二楼书房的门外。“叩!叩!”她轻敲书房半开的门,然后走了进去。欧辰侧头过来,看到的是眼睛如星星般明亮的尹夏沫,她唇角的笑容也如星芒般柔和,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只盅、两只小碗和两只小勺,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没有在工作吗?陪我吃点宵夜吧。”她轻声说,将托盘放在书桌上。打开保温盅,一股香甜不腻的味道扑面而来,软糯的红豆沙,小小珍珠般的汤圆,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一勺一勺盛到小碗里,笑着说:“这是赤豆元宵,我小时候最喜欢吃它,你尝一尝,看喜欢不喜欢。”说着,她将小勺递给欧辰,他下意识地接过来,轻轻舀起一勺赤豆元宵,心中却莫名一拧,又将勺子放了下去。“这么还没睡?”他望着她。“你先尝尝看喜不喜欢。”她忽然像个要得到承认的孩子一样执拗地等着他的回答。欧辰凝视她片刻。然后低头吃了一口赤豆元宵,甜甜的,香香的,糯糯的,如同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喉咙一直暖进他的胃里。他并没有吃饭,只是在吃下这些元宵后,才忽然发现有些饿了。“喜欢。”他低声说。“你喜欢就好,那我也吃一下,我晚饭还没吃呢。”尹夏沫连忙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开心地吃了起来。为什么没有吃饭?你的身体不好,刚刚才发过烧……”“发烧已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要老拿出来说好不好。”她好笑地膘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碗。“现在吃也来得及啊,而且两个人吃也热闹些,看,我已经吃完一碗了。”她把空碗亮给看。欧辰看着空空的碗底,哑声问:“你在等我吗?”她望进他的眼睛,那墨绿色的眼眸里有一抹微弱的期待。她心中酸涩,却故意露出一丝生气的表情,把自己的空碗塞给他。“是啊,让我等那么久,罚你帮我再盛一碗。”他接过她的碗,又给她盛了一些,看她接过碗时开心的样子,忽然黯声说:“对不起……”却又说不下去,他不知道她如此快乐满足的模样是伪装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的。苦涩渐渐在心底扩大,手术前她高烧昏迷几天几夜的模样浮现在他的脑海,那时痛苦得似乎要死去的她,现在又怎会真的就像看起来这样平静幸福呢?“为什么说对不起,因为回来晚了么?没关系,帮我盛了元宵,我已经原谅你了啊。”她微笑,眼睛澄澈如阳光下的海面。“而且,你居然拿回来了那只砂锅。这些赤豆元宵就是用那只砂锅做的,果然有那种熟悉的味道。谢谢你记得……”不,他不是说这个。“夏沫……”顿了顿,他深深的凝视她,说:“你不恨我吗?我用肾来胁迫你和我结婚。为什么你表现得毫不在意,却对我关怀备至,你应该讨厌我不是吗?”尹夏沫怔住。她望着他,看着他紧绷的下颌和黯痛的双眼,她的眼睛宁静如水,说:“你忘记了吗?我说过,我很感激你,因为你才使得小澄有了活下来的机会。而且,现在我已经是你的妻子,我们是一家人。”“亲人之间应该彼此关爱彼此照顾才对啊,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以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她把最后的元宵都倒进他的碗里,说:“即使吃过晚饭了,隔了这么久肚子也会有些饿了,再多吃一点好吗?”等到欧辰慢慢将那碗夜宵吃完,尹夏沫将碗和勺子放进托盘里,只留下那杯牛奶放在桌上,她站起身,又对他微笑着说:“我不打扰你了,记得不要工作倒太晚,睡前喝一杯牛奶会睡得比较香。”说着,她轻步走出书房,走到房门的时候却又再次回头提醒他:“记得不要太晚,我会来检查的。”然后才微笑地带上房门。书房中又恢复了寂静。欧辰凝视着那杯乳白色的牛乃,手指无意识地将玻璃杯握紧,温温的,暖暖的,仿佛是她温柔的气息萦绕在身边。一家人……她和小澄永远是亲人,他和她之间却没有血脉相连,当小澄将那张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给她是,也许他和她就不再是一家人了……而且还有那个人……她真的可以忘记那个人吗,她的笑容是真实的吗,如果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书房外面。尹夏沫怔怔地端着托盘,唇角的笑容渐渐消逝。她做得还是不够吗,所以欧辰才会如此敏感而黯然,有那么一刻,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只好仓皇地逃出来。她只想过着平静的日子,小澄健康地活下去,欧辰不再受到伤害,即使心中似乎有隐隐的疼痛,可是她想要用一切去交换,让这份平静持久下去。难道,这样的她,还是伤害到欧辰了吗……好像知道了她的担心似的。第二天出现在尹夏沫面前的欧辰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沉默疏离,反而有种异乎寻常的平静温和。仿佛忽然想通了什么,他也不再忙碌于公司的事务,每日悠闲地不时翻看小澄的画册,如同休养身体的这段时间是他人生中的一个美好的假期一般。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秋意愈浓,寒冬将至。为了保暖,尹夏沫让佣人们早早地点燃壁炉前面的角落睡懒觉。尹澄的面容依旧苍白,无论尹夏沫想尽各种办法为他进补,他始终胖不起来,他自己也很无奈,只得打趣地劝慰沮丧的她说,也许这是上天故意让他看起来病弱来博得别人的同情,其实他的身体早就好很多了。偷偷地,他又开始画画。一开始尹夏沫坚决制止他,后来见他实在闷得无聊,就逐渐默许他可以偶尔画一两张,但是每次画画的时间绝对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于是尹澄就变得很快乐。他画了睡觉的黑猫,画了严肃的沈管家,画了枫树上最后的红叶,画了低头看画册的欧辰,画得最多的当然还是姐姐。有一天早晨,尹澄坐在客厅的壁炉边正在画插花的尹夏沫。洁白的百合花,细长的绿叶,她的双手细心地调整着花束在花瓶中的位置,衣袖落下去,露出一双皓白的手腕。“姐,你手腕上……”尹澄好奇地低喊,沙发里的欧辰也闻声从画册中抬头看去。早晨的阳光中,她的手腕洁白如玉,左手腕上却缠系着一条绿色的蕾丝。在神父的面前。他用它取代了截止,缠绕在她的无名指上,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他想,她也许是将它收到某个角落。“很好看,不是吗?”她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腕,微微笑着,将衣袖覆盖上自己的手腕,仿佛缠系着它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那晚,欧辰一夜没有入睡。站在落地窗前,他沉默地望着漆黑的夜色,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白兰地。万簌俱静。他和她的卧室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她恬静地睡着,手轻轻放在枕头下,美丽的绿蕾丝也静静映在雪白的床单上。日子似乎在悄无声息地过去。除了经常过来玩的珍恩,欧家大宅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时间忽然过得很快,忽而过的很慢,尹橙注意到姐姐和欧辰之间慢慢地似乎有了某种奇异的默契,两人之间的话并不多,却似乎心灵相通了一般。晚餐的时候,姐姐想要去拿些盐,欧辰已经拿来给她。欧辰放下画册,姐姐已经将水杯放在他的手边。如同相处十几年的夫妻,两人唇边的笑容竟然也有了某种相似的程度。时间恍若可以一直这样平静无波地飞逝过去。这一天吃完晚饭后,尹夏沫蹲在壁炉边为黑猫的小碗里倒些牛奶,黑猫蹭在她腿边喵喵撒娇地叫着,尹橙连忙画下她笑着和猫玩耍的的场面。欧辰也微笑地看着黑猫在她的手指下面钻来钻去,使她手腕的绿蕾丝不时地飘扬起来。客厅里的电视机沙沙地响着,没有人去听里面在说些什么,可是尹夏沫的手指却忽然僵硬了起来,似乎弄痛了黑猫,黑猫“喵”的一声从她身边跑开。“……前段时间盛传洛熙因为尹夏沫的婚事而自杀住院,但是洛熙所在的公司一直予以坚决否认……”“……不过在今天下午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中,洛熙退出娱乐圈的传闻终于得到了证实。洛熙的经纪人说,洛熙自从出到以来工作一直非常忙碌,决定一艘休息一段时间,去美国深造学习,估计未来三年内不会再接任何通告……”电视屏幕里,支持人表情丰富地大声说着,同不时插进来记者招待会中的一些画面,和洛熙以前的一些影像。客厅里顿时安静的诡异。尹澄不安的看向姐姐,她背对着电视蹲在壁炉旁,背影僵硬而沉默。欧辰方才唇角的笑意也凝固下来,他看着夏沫,眼睛渐渐变得陈黯。只有黑猫又跑回来了,趴在尹夏沫的身边,一口一口地舔着碗中的牛奶。“……消息传出之后,洛熙的fans们反应非常强烈,成百上千的fans聚集在电视台的门前请求洛熙不要离开,网络上也……”“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