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18-4

回百呼道:“当时他也在枯柳屯一带,案发之后,他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来赴洛阳。”回百应在皱纹里藏得深深的精目闪动:“他们是一道的?”回百响道:“不是。”回百应道:“其他两人当然不是我们请来的了。”回百响道:“他们一个可能是奉女公子之召,一个则是受游玉遮之命,赶来洛阳襄助。”“很好,”回百应道,“洛阳城这次可热闹了。”然后才问,“他们是谁?”ТχТ粭雧 ТXТΗ亅.Cοм------杀楚--第十章 七发断眉第十章 七发断眉回百响道:“七发禅师。”一说到此人,回百响语音沉重。回百应一听,第二次动容。“欧阳七发?’、回百响点点头,道:“便是‘百袋红袍、欧阳七发’!”回百应“嗯”了一声道:“那想必是游玉遮,才请得动此人。”回百响道:“其实,七发禅师只要有钱,准都请得到他。”回百应道:“只不过要很多的钱?”回百响道,“他当年曾立志要在峨嵋山上筑九十九座庙宇,听说现在他己有足够的钱建起三十六间大庙小庙。”回百应道:“以出家人而论,这七发大师可谓富豪了。”回百响道:“所以他才穿有数十个大口袋的袈裟,出外化缘,每次听说都能满载而归。”回百应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像七发大师这样子的强助,我们十分需要。别的我没有,但要捐建一二十间庙宇,我还是布施得起的。”回百响恭谨地道:“是。”心里暗忖:若要请这位异僧助阵,所付的代价可以算是妙手堂历年罕见的一笔支出了。除了用以联络朝廷、巴结官府,妙手堂一向是收账时候多,很少要付出这么多的,回绝才死,回百应马上变了。看来不但不为之心沮,反而准备重新振作。——只是七发禅师值不值得这个代价?回百响很怀疑。他在心疼这笔款子。回百应连眼皮子都没有抬,却似看透了他的心事。“要做大事,就得下苦功。要成大事,便得下本钱,小碧湖游家崛起得这般快,便是因为看得远、看得准,而且手笔很大,魄力十足,用得起人。”他顿了顿又道:“敌人的优点,我们一定要留心,并要牢牢记住。我们应该抓住敌人的缺点,但更重要的是学习敌人的长处,这样子对敌、才不是耗损,反而有进益。”回百啊只觉得从畏意之外,又油然生起一种敬意。“是。”回百应这才满意,问:“那葛铃铃叫来的人又是谁?”回百响道:“不知道。”回百应奇道:“不知道?”回百响道:“我们只知道他是一个年轻人,额上有一颗灰痣,名叫蔡旋钟,我们怀疑他另外有名字,有七八名年轻一辈高手跟他都有点相似,但却未能证实究竟是不是他。”“蔡旋钟?”“蔡旋钟?”“他用甚么兵器?”“我们还没见过他动兵器,只知道他手上拿着一把剑。”回百应冷哼一声道:“剑是最普遍的兵器。”回百响道:“但这是一把特别的剑。”回百应道:“怎么特别法?”回百响道:“他那一柄剑,至少有九尺长。”剑通常只三尺七寸,逾四尺便为长剑,而今这一把剑,竟长有九尺,别的不说,使用起来就相当费事。那是甚么剑法,才需要这样一柄长剑?回百应沉吟了一下,才道:“这么说来,大概明天这三人就会遇在一起,而且还会碰上了追命。”回百响道:“追命一直都在追踪他们三人。”回百应道:“他一个人追踪他们三个人?”回百响道:“是。”回百应道:“以追命的武功,以一敌一,应该绝不成问题。”回百响即响应道:“以一敌三就很难说了。”“这么说,明天洛阳城里又有好戏看了,”回百应微微叹了一口气,想伸手摸摸回绝的脸,但又把手拢入袖子中,声音里终于流露出悲痛,“要是小绝在平时,有这么热闹的事儿,他一定争着去瞧的……”忽然语音一整,又变为冷静。稳定、低沉得略带沙哑、充满权威和风霜,“方邪真那儿,妙手堂要用他,不能用,才除去。七发禅师,全力争取。断眉老幺,着他先来见我。那蔡旋钟要好好盯着。”他说到这里,伸手搭在儿子的尸首上,仿佛要感觉他还有没有心跳:“你吩咐下去罢。”回百响道:“是。”躬身退下。他知道那位“老人”需要时间跟他的“孩子”在一起,他知机地退了出去。他退出室内,便到了一个议事的厅堂里。“妙手堂”的重要人员全在那儿等着他。他们等的,也许根本不是回百响,而是那位独子刚过世的老人所发的命令。很多人都以为难免会有一场决定性的会战,妙手堂要铲除敌手势力的时机要到了——大多数人都在摩拳擦掌,准备火拼。他们都是妙手堂忠心耿耿的干员,回绝身亡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全放下了手边的重要事情,赶来这儿聚集,只等待回大爷的一句话,一个命令。但这种“命令”通常都是由回百响来转达。所以当回百响传达了回百应的决策:“不要报仇,拉拢方邪真,收揽七发大师,重用断眉老么,拓展妙手堂。”许多人都觉得很失望,甚至有些不满。——人心可用!——哀兵必胜!——怎么不趁这时候大举反击兰亭池家,至少,也该把杀人者方邪真碎尸万段!——至于人才,堂里子侄,有的是出色人物,堂主竟假手外求!许多人都觉得很有些愤愤难平。其实传达某人的话,绝对是件大学问。你要一个人去做一件事,本来是有心栽培他,给他机会,但如果传达的人把握不住原意。很可能会让对方以为是你只在消遣他、留难他、甚至认为只是在麻烦他、骚扰他;同样的,如果是一件好事,一件有趣或有意义的重大事情,给毫无诚意或全无情趣的人来转述,、就成了枯燥无味闷煞人的末节。大凡成功的领袖都会有极佳的“传达人”,好的“传达者”可以把好的事情变成更好,替过分的话语作补救、把破坏性的部分化解为建设的。所以一个成功的“转达者”功劳之高,决不在其他、“功臣”之下。一个坏的传达人,小可毁坏和谐的关系,大可毁国灭邦。回百响只传达,但不作解释。有些措施,不经解释,有很多人因智力与理解的角度,很可能会产生误解。回百响可不管这些。他只把回万雷找来。回万雷是“妙手堂”里主持武力行动的人。他如果走出“妙手堂”,身份绝对不在当今武林十一大门派掌门人之下,而武功之高,只怕仅在少林。武当、飞鱼塘,凤尾帮、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天欲宫的首领之后。回万雷像一棵树。老树盘根。严格来说,他更像一株神木。一株曾被雷殛过的神木。回万雷予人的印象,是雷劈都不死的人,而且能在雷殛后重生。而事实上,回万雷真的着过两次雷殛:一次真的被电劈中而不死,另一次,是为回百应在北京城里争地盘,结果被“六分半堂”里的第一好手雷动天用“五雷天心”击中门顶,连回百应都以为他是死定了,可是他居然不死。所以回万雷在武林中,也被视为一个“不死的人”。他不死,但死在他手上的人,着实是太多太多了。当“妙手堂”初崛之际,他自觉杀人大多,故限制自己,一天只准杀三个人,可是到了后来,他自己也不敢再算下去。再算下去,他自己都会感到不好意思。因为他自己都算不清,有时候,他一天就杀了本是一个月才该达到的人数。回百响问他:“你觉得堂主的决定如何?”回万雷握紧拳头,道:“他一定是疯了。”由于他在妙手堂里有着极崇高的地位,和极显赫的功绩,以及与回百应极亲密的关系,所以他比较方便说话,甚至批评。——自古以来,自以为“能说几句”、“该说几句”而遭祸的人,不计其数;人人都以为说几句话应该“没有甚么关系”,但实际上,说几句有时候足可等于刺别人几刀,或是捅自己几刀一般严重。回百响知道这种严重性。他知道替人说好话是一件值钱的事,所以他十分慎言,不说没有代价的好话。偏偏回百应很信任他,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信任他,但就是在“钱”字上,却是绝对的不信任他。在金钱上,回百应是信任他的夫人。回夫人却不信任他。这也难怪,通常,在权力斗争的运作里,叔嫂之间本就容易形成对抗与冲突。回百响最需要的就是银子。这点他无法得到满足,只好假手外求,到后来发现唯一能使他手头宽绰自如的,却是兰亭池家。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能回头。——要是回百应发现他欠下池家那么多钱,只把他的头撕下来喂狗也算幸运。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使池家不向他讨偿。为了这点,他难免要为池家“做一点点小事”,包括有时候“小说一两句话”,有时候要“多说一两句话”。当然,他最终或最大的目标,也许是有一天,可以直接掌管回家的财库,甚至控制回家的权力重心,这一点,只要回百应在世,对他而言,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除非是池日暮协助他。以下就是回百响对回万雷多加的几句话。回百响:“你觉不觉得方邪真该杀?”回万雷,“该杀。”回百响:“小绝死了,你痛不痛心?”回万雷:“不痛心。我痛恨。”回百响:“连你也痛心,难道堂主反而不伤心?”回万雷:“堂主最疼小绝,怎可能不伤心!”回百响:“便是。”回万雷:“你的意思是?”回百响:“堂主必比我们更痛恨方邪真。”回万雷:“只是他不便说出来?”回百响:“方邪真武功想必很高。”回万雷:“高又如何!”回百响:“堂主当然不希望有人平白牺牲。”回万雷:“笑话!我且撷下他的头来见堂主。”回百响:“你不怕?”回万雷:“怕?怕甚么!”回百响:“好,有勇气!”回万雷:“堂主对我恩重如山,为他效死,责无旁贷。”回百响:“可是……”回万雷:“可是甚么?”回百响:“堂主并没有下令杀方邪真,万一……”回万雷:“是我自己要杀的,万一出了事,由我自己承担。”回百响:“大舅真不愧是妙手堂第一好汉!”回万雷:“我只是做该做的事,杀该杀的人。”回百响:“你放心,方邪真一定该杀,你只要杀了他,便算是做了件该做的事,万一杀不了他,”他笑了笑,道:“我也会替你做一些该做的事。”他去替回绝办理葬事的时候,顺便多买了一副棺材。棺材店老板问他灵牌上要写上甚么名字,回百响想了想,笑着反问棺材店老板:“你猜猜看?姓方还是姓回的?”门还是敲响着。轻轻。轻轻的轻轻。方邪真去开门。一个和蔼、福泰、有礼,但眼睛里流露的神采足以伤人的商人。商人大多和气。——也许他们深知“和气生财”的窍妙,“和”是一个被忽略了近两千年的字,所以在历史上有的是内争、内哄与内斗,而没有办法团结起来,“以和为贵”。商人都知道,要做事,让人便利,使自己得利,非要和和气气、和平共处不可。这个随和得很的商人,却正是当今武林称之为“横刀立马、醉卧山岗”的“顾盼神风”顾佛影。他来做什么?顾佛影道:“我会不会骚扰到你们?”方邪真道:“顾先生有何指教?”顾佛影道:“不敢,我只是忘了告诉方少侠一件事儿。”方邪真道:“甚么事情?”顾佛影道,“方少侠听说过‘红袍百袋,七发禅师,这个人吗?”方邪真瞳孔收缩:“欧阳七发?”顾佛影道:“很多人都说,‘天欲宫’要不是有七发大师的强助,绝对不会有甚么突破性的发展,‘长空帮’若不是接纳了欧阳七发的意见,不可能在财务上由亏转盈,‘刀柄会,若不吸纳了百袋七发,就不会除了正道人士之外,还得到绿林豪杰鼎力支持……”方邪真淡淡地道:“不过,‘天欲宫’、‘长空帮’、‘刀柄会’后来都变了质、违了初衷。”顾佛影一笑道:“任何事物若要存在下去,都得变,人也一样。”方邪真道:“是谁把他请来的?”顾佛影道:“传说都说是游公子把七发大师请来的。”方邪真道:“其实不是?”顾佛影道:“不是。”方邪真道:“那么是谁请这绝难请得动的人来洛阳呢?”顾佛影眯着眼睛笑道。“这人方少侠应该很熟悉。”方邪真道:“池公子?”顾佛影点点头。方邪真道:“这可好了。”顾佛影道:“哦?”方邪真道:“这人来了,池家的人也许就可以少烦我一些。”顾佛影摇摇首,道:“我看很难。”方邪真道:“请教。”顾佛影故作神秘地道:“因为又来了一个人。”方邪真道:“谁?”“断眉。”顾佛影这次只说了这两个字。------杀楚--第十一章 三不杀第十一章 三不杀方邪真动容道:“石断眉?”顾佛影道:“正是‘断眉多石老幺。”他沉着地道,“近年江湖上最可怕的一个‘老幺’。”方邪真道:“武林中有很多人都喜欢充字号、称一哥,什么大哥、老大,还有大大哥、大哥大、哥大大、大哥大大,据说石断眉却坚不允人叫他为大哥,他向称自己为老幺,但江湖上无人不知这位‘幺哥’才是大哥中的大哥、老大里的老大。”他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人总喜欢当老大,其实当老大有什么好?看起来好像抢风头、有特权、呼风唤雨、高人一等,可是倒下去比谁都彻底,风险比什么人都冒得多,而且死也比别人死得快!”顾佛影温和地笑道:“人人都如此的事情,我们只能叫做天性,是没有办法扭转过来的。”方邪真道:“而断眉石喜欢杀人,也是天性,改不了的。”顾佛影道:“断眉杀人的手段,一向很恐怖,而且他有三不杀,这‘三不杀’可比他杀人还有名。”方邪真眉毛一剔,道:“这个人一向嗜杀,也会有‘三不杀’?”“有。怎么没有?”顾佛影道,“第一,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之下,他不杀。第二,一个人所熬受的痛苦还未能令他满意,他不杀。第三,凡给他强奸过的女子,他不杀。”顾佛影说一句“不杀”,方邪真的脸色就一沉,沉到了第三次,惜惜在旁忍不住就幽幽一叹,因为她知道方邪真已经动了怒。顾佛影继续道:“他的第一个不杀,是因为他喜欢暗算人,第二个不杀是因为他喜欢看人受尽苦楚才死去,第三个不杀是他要那些女子活着受苦、恨他、而又求死不能。”他摊摊手,表示无奈地道,“其余的,不管老弱妇孺,贫病婴孩,一概照杀不误。”方邪真皱了皱眉:“他是哪方面请来的人?”“妙手堂回家。”顾佛影微笑道,“回家这名字可真不好叫,人人都以为是回家的回家,不知道是‘回家’的回家。。”他忽然记起什么才说似的道:“回家的独子,叫做回绝,这位无恶不作的小少爷,本来是被视为妙手堂香灯的继承人,但刚才已死于你手下。”方邪真淡淡地道:“不要紧,反正,我已打算离开洛阳城。”顾佛影讶道:“方少侠要到哪里去?”方邪真道:“还不一定。”顾佛影道:“城里这么热闹,难道你不想看了热闹才走?”方邪真道:“我不喜欢热闹,因为在热闹里,总有麻烦和是非。”顾佛影道:“可惜只要在有人的世界里,就会有麻烦和是非。”方邪真道:“可是这城里的麻烦和是非似乎特别多。”顾佛影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三个人才会一起前来洛阳。”方邪真道:“三个人?”顾佛影道:“三个人。”方邪真问:“还有一个是谁?”顾佛影道:“不知道。”方邪真吃了一惊。刚才他听到七发大师,只觉得警惕,听到断眉也来了,算是动容,但从没有吃惊过。直至他听到顾佛影说“不知道”三个字,他才有点吃惊。——连“顾盼神风”顾佛影也不知道而又要特别提起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方邪真皱眉道:“他没有名字?”顾佛影立即道:“有。”他说下去:“他现已住在和胜客栈二楼寅字房,在客簿上签了‘蔡旋钟’这名字。”——顾佛影打听这人的名字,居然只能从他自己签填的客人名簿上知道的,可见这人的真实姓名,想必是无从打探。方邪真双眉一蹙:“蔡旋钟?”顾佛影目光一长,道:“怎么?”方邪真道:“没听说过。”顾佛影道:“我也是。”方邪真道:“他可有甚么特征?”顾佛影道:“年轻人,额上一颗灰痣。”方邪真苦笑。——这世上年轻人可真不少,几乎每三人就有一个是十分年轻的,至于额上有痣,也不是甚么奇事,大多数人的脸上,总会有一两颗痣,不然,也会有疤斑或黑子,这也并不出奇。顾佛影连这点都列为“特征”,显然是因为找不到那人的真正“特征”。一个没有特征的人,也不容易找到他的缺点;同理,所以一个已经成名的人,比较好对付,因为他的性命比谁都宝贵,就算他可以不要命,也很少人可以不要面子。未成名的人却不然。他们可以同时不要命,也不要面子。故此,已成名的剑客最怕与无名的刺客交手,因为成名的剑客已不能败,无名的刺客却是只求得手方邪真已感觉到“蔡旋钟”的侵略,甚至觉得,“这个人”跟自己越来越相近,但也愈来愈逼近。所以他问:“他使甚么兵器?”顾佛影道:“剑。”方邪真问:“甚么剑?”顾佛影道:“九尺七寸长的剑。”方邪真吃了一惊:“这么长的剑?”顾佛影道:“所以动起剑来,十分的不方便,他要杀的人,必须在十尺以外,否则,一旦让对方冲近身前,就不容易回剑自守。”方邪真喃喃地道:“通常这么长的剑,已经不是剑,而是枪、矛或戟……除非……莫非……”顾佛影几乎竖起了耳朵:“除非甚么?莫非甚么?”方邪真道:“你记不记得秦始皇在位三十六年时,以三年岁次丁已,命李斯聚当世五大铸剑师往北祗采铜,镌得二剑,名为“定秦”,由丞相李斯亲刻小篆为志,以表秦之天下永定之意的事?”顾佛影脸上已有了崇敬之色:“方少侠果真博学广识。当其时五大铸剑师只采得这块铜精,却无法把它铸成宝剑;只有苦求北邙山的奔鹿大师出手镌冶,奔鹿大师因顾念这五名剑师的族亲性命,便破例开炉冶剑,但得此二剑,各长三尺六寸,奔鹿大师一算气数,必须要采精铜镌冶第三把剑,剑长二尺五寸,三剑合一,天下始能定,并留下“大限剑”剑谱,希望秦世子能多练剑,少胡戏。”方邪真点头道:‘大限剑’长九尺七,正是三剑合一的长度,可惜秦二世照样休戏,而李斯一听‘大限’二字,恐触怒秦王,忙把奔鹿大师诱骗毒杀,所以世间只有“定秦剑”,而没有第三柄‘大限剑’了。”顾佛影道:“不过,秦二世的大限也真的来了,一点也不含糊。”方邪真道:“但是,这种剑法却传了下来,而且,在越王以白马白牛祀昆吾之神,采精金铸冶八剑,其中一剑,即长九尺七寸,正好可使这一套剑法。”顾佛影道:“越王八剑?你指的是: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灭魂、却邪、真刚八大名剑?”方邪真含笑道:“是。古史记载,‘掩日’一出,指日则光尽暗。因金属阴,阴盛故阳灭。‘断水’一出,以之划水,水分而不合。‘转魄,一出,以之指月,赡兔为之倒转。‘悬剪’一出,飞鸟游虫,自触其刃,如斩载也!”他如数家珍地道,“至于‘惊鲵’神剑,以之泛海,据说鲸鲵为之深入。“灭魂”则为神兵,挟之夜行,不逢魑魅。“却邪”更有辟煞功效,妖魅见之则伏。还有一柄“真刚剑”,切玉断金,如削土木,吹毛断发,消铁如泥。”顾佛影垂手恭听。方邪真一笑道,“不过古人镌冶名剑和创研剑谱之说,往往以讹传讹,过于神化。若说‘掩日’神剑剑出而阳光尽暗,可能因剑光大盛而夺目之故,还算人情合理,但‘断水’能划水不流,未免过于匪夷所思了。”顾佛影道:“那么,方少侠以为,能使‘大限剑法’的,是哪一把名剑呢?”“九尺七寸,除‘转魄’外,还有哪一柄剑是这个长度呢?”方邪真道,“‘转魄神剑’,相传以剑指月,赡兔倒转,但赡兔乃指月亮的暗块,如何倒转?此说也未免夸张。许是因此剑太长,故以此作为形容,故有此说,亦或未定。”顾佛影陷入深思,自语道:“大限剑谱?转魄神剑?”方邪真道:“一个人,用这么一把剑在江湖上闯,不可能没有事迹可查的。”顾佛影道:。‘有。”方邪真道:“哦?”顾佛影道:“三年前,‘刀柄会’的外三堂主‘不死铜人’匕金牛匕老太爷,便是死在这一柄奇剑下,当时那人留下姓名,只说是叫做‘蔡钟,。”方邪真道:“蔡钟?”顾佛影又道:“两年前,‘富贵之家’的大当家。飞锤金钵’席秋野,摆下擂台,大会群英,连胜二十七场,正是意兴风发之余,却叫一个少年人用一柄长剑轻易击败,席家的人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那人叫做‘钟旋蔡,。”方邪真皱了皱眉:“钟旋蔡?”“还有,”顾佛影道,“一年前荒山道人死于陕西道上,他的门徒发现他时,他已奄奄一息,门徒只听他说‘长剑!九尺余的长剑’便溘然逝去,看来也是这年轻剑手所为。”方邪真点头道:“任谁想要杀死‘六合青龙、一剑擎天’的荒山道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要荒山道人死于他自己所最精长的剑下。”顾佛影再道:“另外,前代大侠‘大梦神剑’顾夕朝曾被一少年剑客挑战,力斗三百招,不分胜负,后来只知这少年剑客留名为:‘钟蔡’二字。”方邪真又皱眉了:“钟蔡?”顾佛影道:“我对此人所知,就这么多了。每年每月,江湖上都会有些武林人物神秘亡故,或吃了败仗,但不敢张扬,这些事都无可稽考了。”方邪真道:“有这些资料,也就不错了,至少我们已经可以作出三个推论。”顾佛影道:“愿聆其详。”“也没甚么,”方邪真一笑道,“第一,这人很可能会使‘大限剑法’;第二,他手上拿的可能便是‘转魄神剑’;第三,这是一位无名的剑客,而且是,一流高手,一位武侠坛上的前辈曾经说过:无名的高手比有名的高手更危险。”顾佛影道:“好像还有一个推论。”方邪真道:“请教。”他们两者之间,一席谈后,显得更为尊敬。人生里,才人不一定要相轻,反而应该惺惺惜惺惺。如果人才都不敬重人才,你叫人怎么能敬重你的人和才?顾佛影道:“不敢。”他徐徐地道,“我看,这种人来洛阳,敢情是有人雇用的,至于是谁,却还不清楚。”方邪真点首道:“这种人才,若适逢其会,谁都应该争聘他,让一个人材埋没了这么久,是件悲哀的事。”顾佛影笑道:“就像阁下一样。”方邪真却不接他这个话题,只说:“也许还有一点可以推论的。”顾佛影目光闪动,问:“哪一点?”方邪真道:“这个人为甚么这么喜欢用这三个字作自称:蔡?旋、钟?既要隐瞒身份,为甚么他不随便捏造个名字?阿猫阿狗?小虫小牛?甚至可以叫‘旋风’、‘种菜’,为甚么偏要叫这三个字呢?”顾佛影道:“对,一定有原故。”方邪真忽道:“可是不管这原故是甚么,我都不想知道。”顾佛影讶道:“你还是要走?”方邪真道:“我本来就是要走。”顾佛影诧道:“你不关心这件事?”方邪真淡淡地道:“我为甚么要关心这件事儿?”然后他望定顾佛影,冷冷地道,“你为甚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因为公子觉得他们可能跟你有关,”顾佛影不慌不忙地道,“所以有必要通知你一声。”方邪真全无谢意地道:“谢谢。”有时候,“谢谢”常与“再见”同义,通常,也可能是一番谈话的结局语句。“另外,”顾佛影脸上仍是亲切而诚恳的,表情也是亲切而诚恳的,但眼里却闪过一丝狡烩之色,“我以为,就算你不关心你自己,也总会关心一下你的朋友。”他说完了这句话,就拱手告辞,表示要走,一面赔笑道:“现在我才知道我弄错了,叨扰了,告辞了。”方邪真目送他出门口,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说我的朋友……是谁?”顾佛影一面走一面抛下了一句话:“追命。”------杀楚--第十二章 美丽的花第十二章 美丽的花方邪真一听,扬声问:“他在哪里?”顾佛影迳自往前走去:“他还未到,不过他在三个月前就一直追踪这三个人。”他边走边说,“我们公子下了道帖子,约他们三个人明天拂晓在‘小碧湖’的‘相思亭’一叙,追命想必也会未。”方邪真只好问:“他为甚么要追踪这三个人?”顾佛影已走到楼梯口,倏然站定,回首答道:“因为他想破孟随园全家被屠杀一案。”方邪真又问:“这三个人是凶手?”“我不知道,也许只有一个,也许三个都是,也许三个都不是。”顾佛影道,“不过,只要追命一出现,这三个人很可能就会同时向他出手。”方邪真再问:“为甚么?”“因为不管是不是凶手,被怀疑和被追踪都是件很讨厌的事情,而对付官差,一旦出手,就不能留下活口,”顾佛影似微带惋惜之意,“尤其是对追命这样的高手。”他笑笑又道:“江湖人称:‘铁手的手,追命的腿,冷血的剑,无情的暗器’乃与武林中:‘唐仇的毒,屠晚的锥,赵好的心,燕赵的歌舞’并称于天下,此所谓天下‘四大名捕’与‘四大凶徒’,不过,断眉老么的钢叉、无名小子的古剑,七发禅师的袋子,还有你那柄深碧的剑,都可以算是江湖一绝,理应也算进去才是。”顾佛影眯着眼睛笑道:“如果我还没有老眼昏花,阁下腰间的剑,很可能就是八大名剑中的‘灭魂剑’。”他笑着一拱手,便下了楼,还抛下了一句话:“像明天‘相思林’里‘相思亭’这样的盛事,游公子说,他想在下必能在那儿恭候你的大驾。”他说完这句话,就已经走到门外。可是声音犹在方邪真的耳边传来。不徐不疾。不强不弱。方邪真暗忖:单止顾佛影显露这一手悠游绵长充沛浑宏的内功,在武林中内功高手里,绝对可以脐身于十名之内。这一种气功,就叫做“大江南北”。这种内力也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精选了大江南北二十七家重要的内功,苦练成南北二系,成为内力中的内力,内功里的内功而已。当世能够练成这种内功的,只有四个人。一个练成了,却死了,血脉破裂而死,听说是真气太盛,无法开泄,溢血而殁。另一个是练到一半,走火入魔,真气源源外泄,不但成了残废,还变成了白痴。还有一个便是“迷天七圣”里的关七,他已成为京城里足可与“六分半堂”及“金风细雨楼”相抗衡的第三势力。最后一位便是顾佛影。“横刀立马,醉卧山冈”的顾佛影。方邪真回望惜惜。惜惜依依地望着他。灯光里,满目娇楚而柔。方邪真心中也温柔了起来。他说:“我明天不走了。”ㄒХㄒ匼潗 丅XㄒΗ亅、COM她说:“我知道。”他说:“我后天还是要走的。”她说:“能多留一天总是好事。”她似是哀愁,又似是惋叹似地道:“有些事,迟一些,或早一些,都会不一样了。”他双眉一蹙:“你不高兴?”惜惜美丽地笑开了,看去纯真、娇戆、而无邪,方邪真看得有些痴了。他手上无酒,却有醉意。“你能留,我还能不高兴哪。”她笑盈盈地道,“你要走,我难道去还神么!”惜惜这样说。可是她总觉得,不知怎的,有些过错,还是有此错过,在心头一掠而过,轻轻的掠过心头。她明明渴望方邪真能留在洛阳,却为何会生起这种想法呢?她不知道,她不明白,她也不问为甚么?方邪真今天回得比较晚。他本来通常在戊亥时分就会回大隐丘的法门寺去。方父就住在后山。他今晚却在子时方回。这时候,风平云止。月朗清天。是不是天色阴沉的时候,总会发生不如意的事?是不是在天气清朗的时候,总有比较如意的事发生?不是。天气是天气。事是事。人是人。正如一个人在极寒冷的天气里。他的心热得像一团火,也可以在夏日如炎里,一颗心却冷似结了冰。颜夕的心还未成冰,但纤纤十指已快比冰还冰。本来,颜夕与洪三热跟八名手下就候在大隐丘法门寺前的三百六十五级石阶旁、牌楼下,想等那个竟不接受礼聘的年轻人经过,好好的试一试他、吓一吓他。不料却吓着自己。颜夕眼看时间己近亥尾,凉风飒飒,心中很不是滋味:莫非是剑夫子在时间上推测错误?正是那么想的时候,洪三热已满是不耐烦了。洪三热怒道:“他娘的!我去依依楼把那小子扯回来,在这儿死等活赖的,他却在那儿风流快活!”他这一番气语,不意把颜夕也骂了进去。颜夕不以为忤。她掀开轿帘,看看天色,却望见月色。月色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玉颊就似月光一般柔和,她的眼波就像月色一般幽怨,她的手指就跟月亮一般优美。她整个人就像是人间的月亮。月亮不知令她想起甚么。她悠悠出神。也幽幽失神。然后忧忧一叹。洪三热却以为是大夫人等得不耐烦,跳着脚道:“我去。”颜夕奇道:“你去哪里?”洪三热道:“我去把那小子从依依楼的火热被窝里揪出来,带他来见大夫人!”颜夕忍笑道:“可是这样一来,三哥是够神勇了,但方公子岂不是威风尽失?这样一来,就算他想加入我们兰亭池家,恐怕也没这个颜面了。”洪三热怔了怔,摸摸下巴苦思道:“这……个……”颜夕道:“三哥看来,是不是有些为难呢?”洪三热大力的搓摸着下颔:“是有为些难……何况,我出手一向都太重了些。”颜夕道:“再说,我们现在是礼聘人家来为咱们效力,这把人家从热被窝里一掀,老鹰抓小鸡似的拿了过来,再来敦请召聘,未免有点……似乎有一点点不对劲,三哥可以为然否?”洪三热深谋远虑地道:“我早也想到了,似乎确有一点点不大对劲。”颜夕拊掌笑道:“三哥跟我真是所见略同。”洪三热也笑得一张大口合不拢,一双大手,搔腮抓勃,很是高兴。颜夕亮着眼笑道:“所以……”洪三热怔道:“所以?”颜夕道:“所以为了大局,三哥就不必劳驾这一趟了。”洪三热想了想道:“对,我就不必劳驾这一趟。”忽听一个声音道:“不过,大夫人却还是要劳驾走一趟。”洪三热霍然回首。他回首的同时,拳头握紧,拳骨也同时发出裂革似的响声。可是就在他回头的刹间,带来的八名随从,已倒了四人。他们不声不响的就倒了下去。月亮下,只有一个人,自数百级石阶上拾步而下,衣袂沾风。这人满脸笑容。颜夕一看见他,心就往下沉。因为这个笑态可掬的人,要比一千个绷着脸的人加起来都难以应付得多了。他就是“小碧湖”游家的大总管简迅。颜夕一看就知道,这人如果是没有极大的把握,是不会出动的,一旦出动,就不易空回。何况,他今天看来已空回了一趟。——依依楼上跟方邪真一会,简迅虽脸露笑容而去,但总不似大获全胜而返的样子。——既然已“失手”过一次,就不会作第二次的自讨没趣。尤其是简迅这种人。像这样子的人只要来了一个,就已经十分的不好对付。而这人还没有下来,八指轻弹下,自己这边的八个部属,已倒了四名。其余四名,是轿夫。他们一共抬了两顶轿子来。洪三热坐的是马,两顶轿子,一是颜夕乘坐的,一是准备要畀方邪真回兰亭的。这四名轿夫当然也会两下子,但要比起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当然就不止差上七八下子。也就是说,这简迅一上来,就把自己这边还能一战的人点倒了,只剩下自己和洪三热。颜夕还没有想到对方是用甚么手法隔空点倒这几人,但确知这四人虽不能动弹,但却没有毙命。简迅似并不想杀死他们。——“四公子”中,除了“妙手堂”敢下毒手之外,其他多想留一点余地,让对方有一丝退路,以便他日自己也有个转圜的机会。——“四公子”之争,毕竟不同于一般的江湖仇杀。想到这里,颜夕似略为安心了一些些。不过这安心也仅止是一些些而已。因为她现在的处境,一点也不安全,一点也不安稳。她只希望简迅只是一个人来。这样的话,她和洪三热协力,也许还对抗得了这头“豹子”。这头会笑的“豹子”。豹子多是愤怒的。武林中多的是“怒豹”、“黑豹”、“飞豹子”。“金钱豹”的称讳,有这些外号的高手,多是出手迅疾、力沉势猛,而性子暴烈,就像豹子一般。简迅却不是。如果说他是“豹子”,他是一头“会笑的豹子”。他甚至彬彬有礼、还谦逊得体,看去像一个交际人材,还多于像一个武林人物。“我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简迅第一句就封杀了颜夕的希望,“我还有两顶轿子,候在山后,等两位过去乘坐的。”他笑了一笑又道,“不过,要是两位不喜欢,要坐回自己的轿子也行,所以,我把这四位小兄弟留下了,如果你们要自己人抬轿,也无不便处。”他这般说法,似已兼顾周到,给了颜夕和洪三热极大的方便。洪三热一听就要发作,颜夕却笑道:“不知简管事要我们到甚么地方去?”简迅已走近离阶下约莫十五级,便停步,笑道:“不远不远,只到小碧湖去一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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