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17-9

活下去就得冲出去。等到身上的重压比较减轻,雷卷和唐晚词就蓄力以待。他们知道只要一露面,给黄金鳞等人察觉,便决不会让他们脱身出来的。所以雷卷和唐晚词缩身藏于巨石间,不时作出怪声,吸引上面的人之好奇,往这方向发掘,当压力减轻之时,两人便倏地窜出!雷卷和唐晚词骤然出现,形同疯虎出柙,一上来,就连伤八人,正要闯出去,唐晚词忽见地上刻字,怔了一怔,身法也同时顿了一顿。雷卷就在她一怔一顿之间,又伤六人,疾问她:“什么事——?”“原来——”唐晚词眼里闪着光,杏腮闪现一丝喜意,即道:“咱们突围再说!”两人连环出手,又伤四人。可是顾惜朝和黄金鳞已赶了过来。这两人武功极高,顾惜朝对雷卷,黄金鳞对唐晚词,交手数招,四人都并未为对方所伤,但雷卷背后,却吃了鲜于仇一杖,唐晚词腿下也捱了孟有威一枪。这时包围的人已越来越多。雷卷和唐晚词浑身披血。雷卷久战无功,眼见突围无望,忽然停手,对唐晚词大声道:“这不是我作战不力,而是天亡我。”顾惜朝冷笑道:“这句话项羽也曾说过,可是不久之后他就割下了自己的头。”雷卷不去理他,径自大声道:“我告诉你,我要杀掉那个连云寨叛徒,再提他的头回来见你,可证实我说的是真话。”说着向一名小头目一指。唐晚词不知雷卷在这危急关头,何作此举,一时茫然失措。顾惜朝和黄金鳞都是聪明到不得了的人,知道雷卷决非易惹之辈,这濒死反扑,非同小可,且必有深意,对窥一眼,心中都忖:反正这两人已肉在砧上,决逃不出去,还是避其锋锐的好。两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禁都退开了一些。那名连云寨的叛徒,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脚色,无端给雷卷这一指,吓得脸无人色,想求同僚保护,但雷卷之威,在场人人都见识过,谁也不想先给他踢到森罗殿去报到,”大都纷纷让开。雷卷长啸一声,一路杀了过去,那连云寨叛徒只想逃走,但给雷卷追上,劈手夺来一把大刀,一刀便砍下了他的头,沿途还杀了三人,雷卷把头提到唐晚词眼前,道:“杀了。”唐晚词不明所以,只觉雷卷何必为这样一个小头目耗费了如许精力。雷卷又高声道:“的确不是我战败!我再杀一人,给你瞧瞧!”伸手一指,这次是遥指一名士兵,那兵士登时只吓得七魂飞了三魄,一味摇手叫道:“别别别……救命,救命啊!”雷卷趁他高叫之时向唐晚词低声而迅疾地道:“我第三次掠身杀人时你就全力突围我断后不要管我!”唐晚词一愣。她迅即明白了雷卷的用意。雷卷不惜耗费体力,杀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人物,以吸住全场的注意力,好让自己独个儿逃生——虽不一定能逃出去,但仍为自己增添了生机。顾惜朝和黄金鳞是何等机警,雷卷趁乱中跟唐晚词低声说了几个字,他们虽听不见,但也注意到了,越发认定雷卷是有计划了,心中更加警惕,只要雷卷不是企图外闯,他们也要谋定后动,免得着了雷卷的计。这一来,正是雷卷所要的。他要的是吸住全场的注意力,以及震慑住敌人的胆气——好让唐晚词有突围的机会!他当机立断:眼前情势,两人一起突围是绝不可能了。所以便是:唐晚词走!他则吸住敌手。他已决定这样做。他飞身扑去,这次引起一些反击,肩上捱了一剑,但也顺利地砍下了那名兵士的头颅。他回到唐晚词身旁,故意大声地道:“我要三荡五决,然后虽死无憾。我现在要杀的是——”包围的敌人都怕他指中自己,纷纷哗然散开,雷卷背贴着唐晚词低声疾道:“我一掠杀过去,你就向相反方向走!”忽闻唐晚词低沉的语言也在疾道:“你的手一指后立即伏地,有暗器!”这次到雷卷一怔。但他是什么人,虽未弄清楚是什么事,但神色不变,眼睛四周一逡,众人纷纷闪躲,顾惜朝和黄金鳞见两人低声交谈,知定必有诡计,暗自提防。雷卷沉声疾道:“我要指了。”唐晚词顿足道:“还等什么!”雷卷随便一指,大喝道:“你!”立即伏下。唐晚词也同时伏低,手掌一按地上一处小小凹陷的地方,再用力一扭。突然间,大厅上,在一些未倒塌的残垣断柱中,机括声动,箭如雨下,一时间,很多人猝不及防,被暗器打中,死伤倒下了十多人。这原本是毁诺城重地,自然装有机关埋伏,但大都被刘独峰手下炸毁,息大娘在抗敌时不敢启用这机括,是怕在混战中误伤己方的人,不过,这些机关大都被炸坏失效,所以发射出来暗器的威力,还不及原来的三成。不过这一下突如奇来,包围者受伤的不少,一时阵脚大乱,顾惜朝与黄金鳞早有防备,暗器自是射他们不着,但顾忌周遭还有厉害埋伏,急忙跳开一旁,严阵以待。唐晚词这时就扯了雷卷翻滚出去!雷卷和唐晚词这时是尽了全力,所向披靡,闯了出去!雷卷的背部,因维护唐晚词,又吃了鲜于仇的一杖,不过趁这一阵乱,两人已闯出了重围。顾惜朝下令道:“追!”他的鼻骨便是被雷卷打扁,恨之入骨,非要手刃之才能甘心。雷卷便偕同唐晚词亡命奔逃,他们开始是往西南方向走,后被高风亮领连云寨叛徒的截击,退走东南,但仍被冷呼儿的大军兜截,故再折回正北面。这一路上跟鲜于仇所率领的兵马硬拼三次,雷卷与唐晚词又伤了数处,不过伤得都不算严重。他们左冲右突,都逃不出去,但却感觉到包围网正在缩小,收紧,只要四面罗网一合,他们就如同困兽,插翅难飞。他们心中也彷惶无计,就在这时,山道上,来了一顶轿子,两个抬轿的汉子,硕壮有神,步履轻快,武功似是不低,旁边跟了两个衙役打扮的人,看他们身上的官服,便知道其身份在六扇门中,必定甚高。雷卷与唐晚词正躲在道旁的树丛里。雷卷一见到那顶轿子,瞳孔就开始收缩,道:“轿里的人不管他是敌是友,肯定都是高手。”唐晚词低声道:“会不会是刘独峰?”这两日来她随着雷卷逃亡,两人心无隔碍,生死相依,亲切了许多。雷卷一直注视着轿子,道:“恐怕是……”这时轿子经过两人身前不远,轿中的人忽然伸出了扇子。白色的招扇。轿夫陡然而止。轿子行势甚速,但说停就停,全不震动倾侧。那两名捕快也倏然止步。摺扇仍伸在轿帘外,没有缩回去,只听轿中人缓缓地道:“外面是不是大热的天?”这人这么一问,仿佛他人在轿中,清凉无比,对外面的气候全然不知似的。左边的捕快毕恭毕敬的答:“是。”轿中人悠然道:“那么你们在外面疾步,一定很辛苦了?”右边的捕快恭敬地答:“不辛苦。”轿中的人温和地道:“我在轿里坐,你们则在路上走,心中会不会觉得怨我?”左边的捕快满脸横肉,但神态十分恭谨,道:“属下怎敢怨先生?想先生在三十年前大沙漠追拿剧盗霍独夫,七天不眠不休,滴水未进,独闯沙漠部落一十二次,终于将之捕获——那时我们还穿着开裆裤哩!”右边那眉清目秀的捕快也笑了起来,道:“说真的,先生在南极冰天雪地苦寒之处,缉拿叛将马搜神,深入冰山寒窖,在当地战士三千一百七十八人拼死相抗中,独擒马搜神,不杀伤任何一人,那时候,我们还躲在襁褓中不会叫娘哩。”轿中人笑道:“日后,你们自然也会名动八表,青出于蓝,我,老了。”雷卷听得全身一震,脸露喜容。唐晚词悄声道:“怎么?”雷卷道:“是他?”唐晚词侧了侧首,道:“谁?”忽然几乎忍不住叫出声来:“是他!”只听那轿中人又道:“外头既然这般的炽热,要是躲在草丛里、砂石上,岂不是更热闷难受?”脸肉横生的捕快接着道:“简直热死了。”轿中人和气地道:“追命,你说话未免夸张一些了。”眉清目秀的捕快道:“奇怪,既然这般热,为何不出来凉快凉快,却还要躲在草堆里受罪?”轿中人显然不甚同意,道:“冷血,这可不一定,别人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和隐衷的。”雷卷忽向后面的草堆摇摇手,然后霍地跃了出来,长揖道:“在下雷卷,拜请诸葛先生。”他此刻受伤多处,但语音洪亮,神------逆水寒--第三十章 小四大名捕第三十章 小四大名捕刀光遽射,刀芒映寒了诸葛先生的脸!他陡地向后弹出,左掌同时拍出!轿后“砰”地碎裂,诸葛先生倒飞而出!刀尖上有一点血迹,正在滴落。诸葛先生飞落丈外,站定,右手捂胸,脸上惊讶之色多于痛苦。另一个人向诸葛先生相反的方面飞出!那是雷卷!他被诸葛先生拍中一掌,震飞丈外。不过诸葛先生因吃唐晚词一刀在先,那一掌只有三成功力击中雷卷。唐晚词没有追击诸葛先生。她倒掠而出,护着雷卷。雷卷伤得更重了。可是他第一句便是:“你为什么要伤诸葛先生?!”唐晚词的刀尖晃着厉芒,她反问:“诸葛先生为什么暗算你?”那名轿夫已经自轿杆拔出兵器,掠过去护着诸葛先生。雷卷却无法回答唐晚词的反洁。唐晚词道:。:因为他不是诸葛先生。”冷血和追命向他们前后包抄过来,“追命”手待一枝独脚铜人、“冷血”则抄了一柄钩镰刀,蓄势待发。唐晚词美丽的双目发出英飒的神采,双手执刀柄,刀尖轻微颤动着,道:“他们自然也不是追命和冷血”眉清目秀的捕快道:“我当然不是冷血,他也不是追命。”脸肉横生的捕头道:“我是郦速迟,他是舒自绣,武林中,江湖上出了‘小四大名捕’,我们就是其中之二。你们总听说过罢?”雷卷和唐晚词当然听说过。“小四大名捕”,也是很有名的捕头,其中“四大名捕”故事之“大阵仗”一文中,捕头郭伤熊便是其中之一。郭伤熊外号叫做“一阵风”,这是形容他超卓的轻功,郦速迟和舒自绣也有外号,郦速迟叫做“梳子”,舒自绣就叫做“咽喉断”。这两个外号十分奇特。这两人也非常奇特。“咽喉断”这个名字比较易解,因为舒自绣擅使的兵器是钩镰刀。“梳子”是指郦速迟的办事才干。头发乱了,用手拨不行,用任何东西去弄都不见得有效,甚至用胶水去粘,也不一定有用——只有用“梳子”,就这样扒梳几下,一切就伏伏贴贴了。郦速迟正是这样的人物。这两人在江湖上的名头固然不少,否则也不会被人列入“小四大名捕”榜上,但名头响并不代表这两人有的是像“四大名捕”一般的清誉。事实上,这两人在六扇门中,无疑是丞相传宗书系的爪牙,不但没有甚么“清誉”,相反的,还有相当的“恶名”。因为传宗书这一派系人马也需要两类人为他们执行“肃清异己”的任务。一是以堂堂正正之名,加之以十恶不赦之罪,为“主持正义”而严办罪犯,实行逮捕——郦速迟正是这类人物。二是要“犯人”认罪。“犯人”多半不肯认自己未“犯”之“罪”,而舒自绣却能使任何人招认自己莫须有的罪。所以郦速迟和舒自绣一向都十分受重用。这“四大名捕”把舒自绣和郦速迟列进去,当然不是江湖上人的意思,因为“四大名捕”持正侠义,但却是传宗书党人故意塑造这两入的英雄形象——他们肯定不愿意新起一代的“四大名捕”,又是诸葛先生派系的人物。雷卷惨笑道:“你们来抓我?”舒自绣道:“不只是抓你。”雷卷道“我知道了。”舒自绣仔细地问:“我很想知道一个人临死之前知道的事,”他怪英俊的笑道:“因为那些话通常对活着的人通常都很有用。”雷卷道:“我还没有死。在敌人还未死之前,死的人就不一定是敌人。”舒自绣笑道:“这句话就很有用。”郦速迟道:“却不知道你还知道了些什么?”雷卷道:“除了抓我之外,你们还要捉拿戚少商。”舒自绣有些失望地道:“这倒想当然耳,不足为奇。”雷卷道:“不过你们最想抓的人,还不是我和戚少商。”舒自绣笑道:“难道是息大娘?”雷卷立即摇头:“铁游夏。”舒自绣向郦速迟相顾而笑:“不见得我们如此痛恨铁手吧。我们还是老同行哩。”“就是因为老同行;”雷卷道:“你们谁拿下他,便可以取而代之。”舒自绣喷声赞叹道:“好聪明,果知我心,就像我肠里的蛔虫。”郦速迟淡淡地道:“实际上,上头的意思便是:谁把铁手或死或活的解回京师,谁便是‘新铁手’。”雷卷道:“可惜。”舒自绣问:“可惜什么?”雷卷道:“凭两位这般心肠,如此身手,永远只配做毒手、辣手、就是没资格当铁手。”舒自绣不怒反笑:“好评语。看来,今日,咱们不让雷老哥你尝尝咱们的毒手、辣手,便算是有在此行!”雷卷扬眉道:“就凭你们两位?”舒自绣变了脸色,郦速迟却仍然笑道:“就凭我俩的确未必奈何得了二位,但有文大人在,阁下插翅难飞。”雷卷目光缓缓回归,正向那轿中的人目光撞在一起,轿中人只觉雷卷目光极厉。雷卷却觉心中一寒。雷卷道:“文张?”文张道:“雷大侠。”雷卷道:“久仰大名。”文张微微笑道:“恶名昭彰。”雷卷道:“阁下冒充诸葛先生,似模似样,敢情算准我们就躲在草丛里,才演出这一出戏给我们看?”文张道:“却不知道唐女侠如何察觉?”唐晚词道:“我也没有见过诸葛先生。”舒自绣道:“这个我们早已打探清楚了。”唐晚词道:“不过,诸葛先生既未送过我们青骢宝马,也没赠予一文半分的银两。况且,四大名捕向称诸葛君世叔,而非师父。”文张笑道:“哦,原来二娘在试探下官。”雷卷道:“以三位的武功,要杀我们并不难,却还要出动暗袭,实在叫人好生失望。”心中却暗自惊栗:文张谦虚寡言,淡定神闲,这才是个最难应付的人物。文张只微微一笑道:“所以反而是在下着了唐二娘的暗算,可以说是现眼报。”雷卷道:“文大入实在是太客气了。”文张道:“好说好说。”雷卷道:“哪里哪里,我要走了。”他接着又道:“我要上路了。”舒自绣道:“你上路,我打发。”雷卷道:“谢了。”突然吐气扬声,霹雳一声,一拳打向轿子。轿子四分五裂,碎片迸射向文张。他仍是断定数人中最难惹的是文张。文张双袖飞卷,把激喷的碎片尽皆扫落。唐晚词也出手了,她一刀就往舒自绣砍去,舒自绣刷地还了她一刀,两人都是抢攻,两人各抢攻这一招,身上都有一道血口。郦速迟的独脚铜人呼地一声,急砸雷卷!雷卷掠起,一拳往舒自绣的脸门打去。舒自绣乍然问背腹受敌,心中惊惧,忙退跃丈外!这时郦速迟的独脚铜人已攻到雷卷背门!唐晚同刷地出刀,后发先至,逼退郦速迟五步。两入各替彼此击退了敌人的攻势。雷卷一挽唐晚词臂膀,两人急掠而去。两人身形刚起,两股袖风已然攻到。雷卷与唐晚词如果要避开,势所难免会再被郦速迟和舒自绣缠住,若回身应战,则会与文张缠战,但两人却知道,再打下去,必败无疑。所以两入宁硬捱这一记袖风,藉力飞掠三丈之外,顿也未顿,急掠而去。郦速迟和舒自绣各自长啸一声,急纵而去,拿住雷卷和唐晚词,是他们必争之功。斜坡十分陆险,雷卷和唐晚同连跌带滚的急掠而去,郦速迟和舒自绣也急起直追,突然间,草丛间冒出一根长矛,在这电光火石问,刺入郦速迟肚里,在背脊里冒出了矛尖。郦速迟惨叫一声,万未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收势不住,几乎给开了膛,他毕竟也是极有经验的武林好手,独脚铜人急劈而下,碰地击在那人背上!那人“哇”地一声,摇摇欲坠。舒自绣这时已猛然止步,回手一钩,嵌入那人胸骨里,那人惨叫一声,双目一瞪,舒自绣被他这一瞪,吓得放下镰刀,疾退七尺开外,那人巍巍颤颤,乾指走上前来。忽然双袖一舒,一罩住那名大汉脸门,一卷住猛汉颈项,这威武的汉子挣动了几下,终于噎了气,软倒在地。文张收了长袖,看了看地上的郦速迟,已活不成了,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们还是不能当四大名捕,实在太大意了。”舒自绣看着那天神般的壮汉,犹有馀悸,道:“这人……”文张道:“穆鸠平。”舒自绣吃一惊,道:“连云寨的四当家?”文张道:“他也是逃亡的要犯之一,想不到伏在这儿,要了郦速迟的命,促成雷卷、唐二娘得以逃脱。”舒自绣顿足道:“可恨!这厮杀了郦兄,令我好生悲痛!我一定要为他报仇!”文张微微笑道:“报仇是假,立功是真;悲痛在口,高兴在心。”他停了一停,接道:“舒老弟,我们是同一阵线的人,所谓真人面前不打诳语,郦捕头死了,少一个竞争,足下大可当令。”舒自绣胀红了脸,想发作,但又不敢,终于道:“文大人明察,我实在……”忽又改了口气,道:“还望大人日后多多提携。”文张道:“提携则不敢当,眼下还是追捕逃犯要紧。”舒自绣惋惜地道:“这下布好天罗地网,却让那对狗男女逃了,实在——”文张笑道:“他们逃不掉的。”舒自绣道:“大人明示。”文张道:“黄大人和顾公子已布下十面埋伏,瓮中捉鳖,他们最多只能逃到五重溪,决逃不出去。”他接着又道:“刚才那两击,我本可要了他们两条性命,但雷卷只宜活捉,所以只好……”舒自绣道:“活捉?”文张道:“傅丞相要对付的是整个‘江南霹雳堂’,不单只是雷卷一人。你这还不明白吗?”舒自绣恍然道:“我明白了。”文张又道:“不过,雷卷和唐晚词着了我这一击,只怕再也无作战之力了,这两人,已不足为患。”舒自绣喜道:“那么我们这就到五重溪去。”文张忽然向他一伸手,道:“你的刀。”舒自绣一呆,不知文张此举是甚么用意。心里有些惶悚,却不敢不把刀双手递交过去。文张拿着刀,刀光映着寒脸,阴阴的笑着,端详着刀口弯锋,舒自绣也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发毛。忽然,文张用刀在穆鸠平尸首背部,砍了几下,然后把刀递回给舒自绣,道:“行了。”舒自绣惊疑不定,接过了刀,文张又道:“这样,穆鸠平便完全是你所杀,不必让死人分功。”舒自绣大喜过望,忙不迭的道:“多谢大人成全,多谢文大人成全。”心中对这个上司既畏惧又服贴。文张喃喃自语地道:“我却不明白一件事……”舒自绣想问,却又不敢。文张自己却说了出来:“按照道理,雷卷这等自命为侠义中人,实在没有什么理由任由穆鸠平出来牺牲性命,而他不但不回头相救,甚至连脚步停也不停……”他笑了笑,道:“这倒是跟我们的作风,较为近似。”------逆水寒--第三十一章 火海中的男女第三十一章 火海中的男女雷卷与唐晚词继续逃亡。他们的伤比先前更重。一路上,雷卷没有再说话。唐晚词开始以为雷卷伤得实在太重了,所以说不出话来,但后来就感觉到,雷卷非常不开心。他的脸色比他晕厥更难看。唐晚词终于忍不住问:“刚才那闪出来抵挡追兵的人是谁?”她刚才并没有看清楚。雷卷没有答她。又疾驰了一段路,雷卷忽说了一句:“穆鸠平。”唐晚词吃了一惊,道:“是他?!”随而惶惑地停步,道:“我们怎能让他一个人对抗……”雷卷截道:“现在回去,已没有用了。”唐晚词道:“可是,刚才我们不该撇下他一个人,独撑大局啊——”雷卷冷冷地问:“如果当时你折回去,你想现在还能活命吗?”唐晚词跺足道:“可是,我们怎能剩下他不顾?”雷卷道:“顾了又怎样?只不过大家同在一起死!”唐晚词再也忍不住,美目含威,叱道:“你——”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伏击的敌人已经出手。雷卷与唐晚同苦战、突围、冲杀,围攻的人有顾惜朝的手黄金麟的部属,鲜于仇的兵马,还有文张的包抄,雷卷和唐晚词且战且走,终于到了五重溪那一片稻田。他们抵达这片田野的时候,已经脱了力,身上的伤,已经使他们不能再战。这时他们就遇上了沈边儿与秦晚晴。唐晚词是毁若城的人,她熟悉这个地方,这儿是她们粮食的重地。她控制着自己尚有一丝清醒的神智,扶着只剩下一口气的雷卷,撞开了那栋茅屋的门,然后她就仆倒下去。可是她并没有倒地。因为秦晚晴已扶住了她。沈边儿也扶住雷卷。雷卷只望了沈边儿一眼。他只望了一眼,便已晕了过去。这一路来,他都是用一股超乎肉体极限的意志力,强撑到这儿来的,他的体质本来就比常人赢弱,而今一见沈边儿,多少难险辛酸,乍见这劫后余生的亲信,情怀激动之下,竟晕了过去。沈边儿搀扶雷卷,虎目含泪。唐晚词展开一丝笑意,艰涩地道:“你们——”秦晚晴点头,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告诉她:“二娘,你来到这里,就安全了,这里的事,有我,就像你以前保护我一般,你安心吧,我不会让你再受到损伤的。”唐晚词紧紧握住秦晚晴的手,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事实上,她也无力说话。秦晚晴拍拍她的手背,温声道:“二娘,你好好歇歇吧,不要说话。”她说这句话时,望着沈边儿,沈边儿也正好望着她,彼此的眼里都有着依恋和了然的神色。雷卷已昏迷,他当然不晓得。唐晚词已虚脱,她也不曾注意。秦晚晴道:“我扶你先到下面躲一躲。”茅屋下面有个贮藏谷米的地窖,通风良好,但并无出路,沈边儿和秦晚晴把两人扶了进去,正要替他们敷上金创药,沈边儿忽然一震,伏地贴耳,半晌,道:“来了!”秦晚晴微嘘一声,把药瓶塞到唐晚同手里,道:“他们来得好快。”沈边儿道:“他们早派人追踪卷哥和二娘来这里的。”他沉声道:“他们要在这儿收网。”秦晚晴沉吟了一下,道:“看来,他们的意思似乎旨在活捉卷哥。”沈边儿眉头一皱,道:“他们想藉卷哥来对付向不服膺于傅宗书号令的江南雷门!”秦晚晴恋恋不舍的替唐晚词拂了拂粘在额前的乱发,沈边儿握住雷卷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卷哥,没有你,就没有沈边儿,我决不让这班狗徒得逞的!”可惜雷卷已昏过去,没有听见。唐晚词迷迷糊糊中听到沈边儿在说话,眼睛半睁的问了一句:“什么?”秦晚晴道:“没甚么,二娘,答应我一件事。”唐晚词只把秦晚晴的手紧紧握住:“嗯?”秦晚晴忍着泪道:“你们先歇一下,不论外面有何动静,都不要出来,也不可发出声响。此外……日后,替我照顾大娘。唐晚词不明所以,秦晚晴忽笑道:“我们要在上面布署,好将贼子一网打尽,你们先养精蓄锐,过段时间我们会来找你,大家再一起逃出去。”唐晚词觉得有些不对劲,无奈受伤大重,又太过疲乏,连说话都困难,只能够把头点了点。秦晚晴向沈边儿默默颔首,两人携手走上地窖。地窖盖子一关,看去便全不觉地板能活动的样子,两人再把一些不易燃的杂物堆在上面,弄好了一切后,沈边儿向秦晚晴笑道:“你猜有多少人包围在外面?”秦晚晴道:“少说也有五百人罢。”沈边儿道:“还有顾惜朝、黄金麟、文张、鲜于仇这些高手……”秦晚晴道:“所以我们连一线逃生之机也不会有。”沈边儿道:“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会在里面……他们至多只不过是在纳闷,怎么派孟有威在这儿伏下的人手全失踪了……忽听外面有一个稳重。沉着、温和的声音在喊:“雷卷、唐二娘,我们的大军已在外面重重包围,你们不必作愚昧的顽抗了,出来吧。”秦晚晴平静地道:“他们果然不知。”沈边儿道,“好厉害。”秦晚晴道,“你是说……”沈边儿道,“说话的人想必是文张,这人一向深藏不露,武功莫测高深,前段日子以来,武林正义之士一直不把他列为大敌,这是足以致命的错误。”文张是在旷野中说话,但字字清晰,毫不费力,绵延响亮、其内力修为亦可想而知。秦晚晴道:“你想他们会怎样下手?”沈秦儿说道:“先试探,后放火——”话一说完,茅屋中至少有七处被闯了进来。已近晚。火把却照得通亮。火舌腊腊,风声啸啸,茅屋外黑压压一大群人,却整整有序,鸦雀无声。只有站在前面的几人在低语。他们在负着手,等待结果。他们刚派了七个好手闯入茅屋里去。黄金麟刚才说过:“以雷卷和唐二娘身上的伤,保管到手擒来。”可是他现在有些笑不出来,因为他派进去的人,一个也没有出来。犹如石沉大海。文张悠然道:“看来,他们两人,还有顽抗的能力。”鲜于仇道:“我们杀进去不就得了!”顾惜朝道:“我们要的是活口,雷卷是那种宁可战死而不降的人。”黄金麟道:“只有……”张道:“用火攻——”顾惜朝道:“不愁他不出来。”黄金麟柑掌笑道:“对,他们一出来,就插翅难飞,神仙难救。”文张于是下令:“放火!”火熊熊。火光前的脸孔扭曲。这火焰如许的烈,不出来的人,必定变成了烧猪。——可是还是没有人出来。难道在里面的人宁愿烧死?当文张他们念及这点的时候,火势极为猛烈,加上风助火势,连稻田都燃烧了起来,他们已无法扑灭这场大火。沈边儿和秦晚晴身在火海。沈边儿深情地凝视秦晚晴。秦晚晴咬了咬下唇,一件一件的卸去身上的衣衫。火光映在她的肤色上,却如黄色烛光一般的柔和。沈边儿的双手就按在最柔和的斜坡上。秦晚晴呻吟着,闭上了眼,舌尖伸入了沈边儿的咀里,两条舌头在交缠着;她的手伸进了沈边儿的胯里。沈边儿忽然激动了起来。火光。美丽而深恋的人儿。沈边儿迅速把自己变成了赤精着身子,紧紧的拥住了秦晚晴。秦晚晴仰首,双手抚着沈边儿的后发,她微仰的下颔在火光映照下出奇的柔美,肤上都密布着细汗,沈边儿埋首在她胸脯问。他们已浑忘了置身火海之中。火势猛烈,焚毁一切,也足以融化一切。——仍是没有人出来。难道真的宁愿烧死,都不肯出来?!顾惜朝、文张、黄金麟等人都不明白:怎么真有宁死不屈这回事!文张开始怀疑起来了:“难道他们不在里面?”这时火舌已吞噬了茅屋,整间茅屋变成了一条摇摇欲坠的火龙。黄金麟道:“不可能的,刚才他们还在里面动手。”顾惜朝喃喃地道:“说不定他们就巴不得我们烧死他们。”黄金麟笑道:“也罢,这次教他们如愿以偿——其实,不落在我们手里,算他们聪明。”文张望着火海,道:“硬骨头——”这时一阵烈风吹来,几乎烧着了众人,这一干人不由得往后撤退了数十丈。再烈的火,也会烧完。很快的,稻田和茅屋,成了残余的灰烬。文张。顾惜朝和黄金麟过去仔细察看,果然见一男一女的骸体,相拥在一起,活活地被烧死。另外还有七具男尸,显然是放火前被派入茅屋试探的七名手下。顾惜朝摸摸他己裂开的鼻子,向烧成炭灰尸首狠狠的踢了一脚,道:“你倒死得轰烈!”众人见到尸首,心中放下大石,便不疑还有地窖。黄金麟吁了一口气道:“总算是死了……临死前还杀掉我们七个人,也真够狠——”其实他却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人也陪了葬;那就是被活埋地上的孟有威,他是被那一场大火活活烧死的。文张道:“却不知那沈边儿与秦晚晴逃到哪里去了?留着终是祸患。”顾惜朝道:“现在当前之急,还是合力把铁手和戚少商、息红泪除掉——刘捕神抓拿戚少商,自是稳操胜券,我只怕他要押姓戚的回京,夜长梦多,还是不如就地正法,永除后患的好。……我总是有些怀疑,铁手、沈边儿和秦晚晴,是刘捕神放的人!”文张脸色阴暗不定,忽扯开话题,道:“你看你,杀自己的兄弟,倒真比我们还急。”顾惜朝冷哼道:“那是因为戚少商恨我,尤甚于你们。”黄金麟也附和地道:“这么说,铁手恨我,也远超于他人。”文张道:“不过,有刘独峰追缉他们,自是万无一失……铁手走脱,倒是不能小觑,‘福慧双修’和‘连云三乱多,万一抓不了他回来,让他潜到了京城,跟诸葛先生这一说,这仇结大了,倒是事小,万一傅丞相不悦……”大家都不禁有些忧虑起来,这时急听舒自绣走报道:“连云寨九当家游天龙有事急报!”顾惜朝疾道:“传。”只见游天龙飞奔过来,“噗”地跪下,磕首如捣蒜泥道:“禀大当家,属下该死——”顾惜朝冷峻地道:“叫你去捉拿穆鸠平,但给逃脱了是不具川”游天龙心里一寒:他素知顾惜朝心狠手辣,喜怒不形于色,他奉命与高风亮追杀穆鸠平,但终究于心不忍,故意放他一条生路,佯称给他逃脱,却没想到听顾惜朝的语气,像早已透悉一切,心中正十五吊桶,七上八下之际,只听顾惜朝接着道:“要不是姓穆的早已给舒捕头在途中杀掉,你这个过可不小哇!”游天龙这才知道,原来穆鸠平还是难逃一死,心里难免有些兔死狐悲,咀里却道,“幸好有舒捕头仗义出手,诛此恶寇,否则我真万死不足以赎其辜了。”文张淡淡的道:“那也不是如此严重。”顾惜朝道:“我们还是去接应刘捕神吧。”黄金麟笑道:“看来公子对戚少商真是念念不忘。”顾惜朝也笑道:“这就五十步笑一百步了,黄大人对铁手何尝不也耿耿。”文张道:“好罢,我们这就会合刘捕神去。”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过了好久,地窖上的杂物忽然移动起来。越动越厉害,灰烬不断的扬起,终于蓬的一声,地窖的盖子打开,堆积在上面的残烬全都震开一旁。一人缓缓冒了上来。雷卷。他吃力地爬了上来,往地窖入口垂下了手:一双玉手伸了出来,雷卷用力一拉,唐晚词也上了来。两人脸上,给残灰焦物弄得一团黑,但两人全不在意,很快的,便找到了沈边儿与秦晚晴的尸首。两人都跪了下来,没有说话。眼泪在唐晚词脸颊上流出两行清沟。良久后,她问雷卷:“为什么?”雷卷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唐晚词再问的语调开始激动:“为什么你不让我上来,杀掉那干恶贼?!为什么你任由三妹和边儿死?!为什么你对穆鸠平见死不救?!你……!”雷卷仍是没有答。唐晚词一掌掴了过去。雷卷没有闪躲。他的唇角现出夺目的殷红。唐晚词放声大哭了起来。雷卷心里在狂喊:他们再醒的时候,火已烧过去了,沈边儿与秦晚晴已经烧死了,要使他们死得有价值,便是自己和唐晚词决不要出来!连声音也不能让人听到。这样,才有希望的一天,能报答沈边儿。秦晚晴。穆鸠平为他们而死。——那就是要杀死他们的人死。唐晚词猝然立起,哭道:“我要去通知大娘——”雷卷一把拉住她。唐晚词失去常性,用力扯开,但雷卷仍不松手,唐晚词力挣不脱,反手一掌,雷卷本就伤重,被打得一个跟斗,跌了出去,扒在焦炭上,唐晚词自知出手太重,吃了一惊,忙趋过去,关怀地问道:“你……”雷卷舐了舐唇上的血,艰辛地一个字一个字他说:“你不要走。我们要对得起为我们死去的人,就得回到地窖里先把我们身上的伤治好,我们不可以去送死。”唐晚词含泪点头。雷卷缓缓闭上眼睛。这片刻间,他真想杀死自己一千次。作为一个男子,他从未想过如此孬种,托庇于自己的属下,要自己的兄弟牺牲性命,来维护他,而他却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反抗,不敢吭声。他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沉得住气。如果他身边不是有一位心爱的女子——他宁可自己身亡,也不愿她受到伤害——依他的脾气,就算再沉着,只怕也不能眼见至好的兄弟们一个个惨死,有的危在旦夕,他却只躲起来顾着自己。这不是一个英雄可以干的事。也不是一条汉子的作为。——但却是一位复仇者必行之路。不管旁人能不能了解,会不会了解。不过,他知道,就算世上任何人都不了解,有一个人一定会了解的。——戚少商。戚少商身负的血海深仇,只比他重,决不比他轻,戚少商忍辱偷生只为报仇雪恨,他全然同感。——只不知戚少商现在是否仍在活着?能否逃得过刘独峰的追捕?——如果戚少商死了,那么报仇的责任,全在他的肩上了。——戚少商,你一定要活着,你,一定要逃出去。能活下去,才能报仇。------逆水寒--第三十二章 天空中的男女第三十二章 天空中的男女戚少商几乎肯定自己活不下去了。在毁诺城的大冲杀里,在排山倒海的攻势中,他几乎已崩溃,无法再战,不想再逃了。这一路来一次又一次的遇险,一次又一次的被人围攻,一次又一次的牵累别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使戚少商已失去了强烈的斗志,几近完全绝望。——既然逃不出噩运,又何必要逃?——既然自己不免一死,又何苦要连累他人?而现在他又把毁诺城牵连进去,使得满城的人,都遭受到厄运。他觉得这种恶运,是他带来的。想到这点,他心中就更为负疚,简直想用手中的剑自刎当场。可是自刎有什么用呢?他宁可再用手中长剑,多杀几个可恶的敌人,多救走几个毁诺城苦战中的女子。他已非为求自己活命而战。他不想逃。可是,他瞥见了激战中的息大娘。他看见她纤弱的娇躯,跟如狼似虎的敌人交战着,汗湿了她背后的衣衫,使她弱柔的身躯,看去更令人生起一种不忍心的感觉。戚少商只看了一眼,心中就决定纵自己死千百次,也决不能教她受罪。所以他一定要救出息大娘。他重新点燃起斗志。他杀到息大娘身畔,敌人愈来愈多,他无法说出一句话。息大娘没有回头,却感觉到是他,便把背部与他背贴着,两人去了后顾之虞,拼力杀敌,敌人再多,一时也不能奈何他们。可是,顾惜朝和黄金麟加入了战团。这两人的武功,本就是强敌,加上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戚少商知道,他要护走息大娘的心愿,只伯无法达成了。就在这时,忽然飞入了一只极大的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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