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发激扬,撮唇尖啸、长身而起,居高临下,葫芦中自光如电,飞射冷血!冷血凝立不动。这下无疑形同飞鹰攫向麻雀。聂千愁也睹准冷血左脚受伤,难以作出迅速的闪躲,跳避。他要在热泥正降下前击杀冷血,然后再躲开去——这对他和敌手而言,都是一个考验!谁通不过这考验,谁就得死!但一个真正的高手,都喜欢通过考验,因为有考验才有挑战,有挑战才有奋发,有奋发才有进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对杀手而言,“退步”只有“死”!热泥、飞泉,在半空形成一朵奇异的花!聂千愁如鹰,攫向冷血!他能不能在泥水未降下前一瞬,格杀冷血?言有信、言有义拉着葫芦走,丁裳衣、高风亮、唐肯等完全无法拒抗的跟着走,就似一张无形的网,把他们拖着,完全挣动不得。他们走了大约二三里路,言有信不住回头张望,忽向言有义道:“我们往回路的小径,转回去。”言有义奇道:“为什么?”言有信道:“而今李大人、鲁大人已往青田镇上来。不蕊谝们折回青田等候,好过一路上押这些人走易生枝节。”局风亮、唐肯听得居然出动李鳄泪也亲临青田镇,都吃了一惊,心中暗忖:怎会为了这件案子,摆下那么大的阵仗?!言有义笑道:“今番我们擒住这三人,可是大功一件。”言有信道:“可惜。”言有义问:“可惜什么?”言有信道:“这三人却是‘老虎啸月’所擒的。”言有义嘿嘿笑了两声:“你以为聂千愁还有命回来讨功?”言有信道:“你是说……”言有义望向天空和枝头。苍穹上有飞鹰振翅。枝头上有麻雀。麻雀缩着首,望着天空翱翔的苍鹰,不知是在羡慕还是在恐惧?言有义目光十分冷峻,“如果我没猜锗,那拿剑的年青人是……”他没说下去,只喃喃地自忖道:“不知道谁是麻雀?谁才是鹰!”聂千愁扑在半空。他巨大的身姿遮去了一半的日头。冷血在阴影里。他没有退缩,也没有迎上去。他突然一掌劈空击出!掌力不是击向聂千愁,而是遥劈溅在半空泥水!掌力一推之下,炙热的泥泞飞溅向半空中的聂千愁!聂千愁功力再高,也不敢被这地底蕴热已久的泥水淋着,他陡地卸下衣袍,一蔑阼着,卷去泥水,一面藉力斜飞,落于丈外!泥水溅射的范围之外。他落地的时候,忽觉耳背一阵冷。他缓缓回过头去,咽喉抵住了一把剑。剑锋明亮。剑握在冷血的手。剑锋冷。眼光更冷。聂千愁陡向前疾行一步、这一步,无疑是等于把喉咙送上剑锋。但冷血也疾退了一步。剑锋依然抵上聂千愁咽喉上,连血珠也没刺出一滴。聂千愁一甩发,等于把脖子往剑锋上一抹。只是剑尖跟着一圈,待聂千愁停下来的时候,剑锋仍抵在他的下颚,不过点伤全无。聂千愁冷笑道,“好剑法。”冷血在他顾着卷开泥水之际已破了他的葫芦剑影,先一步截住他的退路。“不过却不敢杀人。”冷血笑了,他一笑,眼睛就温暖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杀你?”话一说完,剑已收回,回身就走。只留下聂千愁在怔怔发呆,衣上还沾了几点泥水。聂千愁嘶声道:“我要杀你,你为什么不杀我?你为什么不杀我!原来冷血的剑已不敢杀人了!”冷血没有回头:“你杀我我就一定要杀你么?冷血的剑一定要杀人才是冷血的剑么?”聂千愁被这问题问得一怔。冷血一面走着,一面留下一句话:“你还要活下来,看友情从无情变为有情;我也要活下来,那三位被冤枉的朋友,我不能叫他们被人冤枉下去。”言氏兄弟到了“小滚水”的果园乡庄,已经入暮,言有义还待往前行,言有信道:“我们不如就在这儿歇歇罢,这里一带听说叫做‘小滚水’,有很多泥沼流砂,还是小心点好。”这时虫鸣四响,晚风徐来,衬着五人的脚步沙沙。言有义想了想,道:“好吧。”这儿附近只有数家茅屋,走在荒密的树荫下,因星光很繁密,也不觉太暗。他们尽量避免步入道旁的泥淖。言有义眼光流转:“找间看园子的人家住下吧。”于是言有信踢开了一栋茅舍的门。屋里一家四口,在果园辛劳了一整天,正是享用晚餐的时候,不速之客突然己到了门口。家里的男人吆喝:“你们是什么人?!”言有义的回答是把他打倒在地。男人咯着血,仆在地上,唐肯,高风亮等看得眦眶欲裂,但又能作什么?言有义喝问:“有什么吃的,快都拿出来!”家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女孩和一个小男孩,都在哭着。女人呜咽道:“大爷不要打他,吃的……都在这里……请不要难为我们……”言氏兄弟看到只是一些腌菜、咸饼等,怒道:“怎么只有这些!”女人哭道:“现在官衙要纳三四倍的税粮,我们哪有东西可吃?加上前次那什么镖局把我们的税饱保失了,又要再缴一次,我们已被逼得……那还有什么吃的呀!”高风亮和唐肯都惭然低下了头。女人抓住言有义的靴子哀求道:“大爷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我们一生一世都会记住您们的大恩大德的……”言有义桀桀笑道,“记住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他指指自己鼻子道:“我就是衙里的高官,那两人……”他指向在无形网里的高风亮和唐肯,“就是你口口声声痛骂的‘神威镖局’里的局主和镖师!”那女人哭着抬头,望了一眼,颊上还挂着整排泪珠,衬出一张蛮漂亮的脸。“你们真是……害死我们了!”高风亮和唐肯心中难过,而且愤恨:本来人家托自己护镖,乃是对自己的信任,无论如何,性命可丢,镖不能失,而今,保的是万家百姓的税晌,失手之后,尚未着手追寻,已被官府通缉,弄得走投无路,而今还为人所制,实在夫复何言?言有义端详了那女人一下,又望望在一旁哭泣的女孩子,忍不住用手托起女人的下巴,看去越美,色心大动,便道:“叫什么名字?”那女人结结巴巴地:“我……我……”起之于女子先天的敏感,她已约略猜出这贼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肮脏龌龊的事。言有义哈哈笑道:“信哥,你自己先找东西吃吃,我可要乐乐去了。”说着把那女人往房里扯,高风亮喝道:“狂徒!住手!”唐肯也大叫道:“你别胡来——!”言有义逞自笑着,把女人拖走,女人拼力挣扎,男人勉强挣起要扑向言有义,言有义一脚把男人踢飞,撞在壁上,软倒下来的时候已断了气。这一来,女人哭得更厉害,号陶叫道:“阿来,阿来……”言有义反手就给她一巴掌,把她打倒地上,觉得兴味索然,便过去扯那小女孩,一面咕噜道:“好,大的不肯便要小的,反正吃大柚不如吃青梨。”那小女孩一直想要躲缩,但仍是给言有义一把手抓住。女人哭道:“你放了她……求求大爷你放了她……她年纪小,还不懂事……”言有义道:“你懂事,但你不听话。”女人咬着全无血色的唇,“我听话……我一定听大爷的话。”言有义嘿地一笑,抱起女人,往房间走去,言有信看得只摇摇头,向那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恐吓道:“你们坐着别动,一会儿你娘就出来,为爷们做顿好吃的,谁动,我就杀谁,就像——”用手一指地上死去的汉子,狠狠地道:“就像你们爹爹一样。”丁裳衣忽道:“言老大,你过来。”言有信怔了怔,随后笑笑,指着自己鼻尖道:“我?”丁裳衣用一双妙目瞄着他,道:“你那天……在监狱里……为何要放过我?”言有信眉头一皱:丁裳衣已是网中之囚,他大可斥责几句或不答她,但他借房间的油灯望去,丁裳衣端坐在那儿,似嗔似笑,两颊粉白得像新鲜热软的馒头,偏又沾上一抹嫣红,就像喜庆节日的甜糕一般;从来也没有这样一个人,言有信心中想,在这样危难和狼狈的时刻里仍那么雍容美丽。言有信笑笑,想了想,又笑笑,唐肯和高风亮都觉得很奇怪,怎么像言有信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居然会有这种近乎忸怩略带迷惘的表情?只是唐肯和高风亮现在都极愤急;他们实在不明白丁裳衣为什么要问言有信这些。只听言有信的语音出奇的轻:“丁姑娘……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倏地,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怒叱,一声惊呼:言有信温柔的脸色立刻变回原先的死板,霍然回身,丁裳衣却急急说了一句话:“言老大,念在你对我的情意,请保全这两个孩子……”言有信似惊觉到丁裳衣柔声对他的用意,脸上掠过了佛然之色,还未发作,“砰”的一声,一人已推开房间,呛啷步出。言有信一个箭步趋近,扶着言有义,只见言有义手捂下体,唇上淌血,一脸痛苦之色。言有信诧道:“老二,你……”言有义忿忿骂道:“那婊子……居然……居然用剪刀……嘿!”言有信怔了怔,道:“剪刀?”言有义恨声道:“我已把她一掌劈了!”唐肯再也忍耐不住,怒骂道:“姓言的!你这个绝子绝孙丧尽天良不得好死,恶事做尽禽兽不如活当五马分尸乱刀剁碎奸淫人妻的王八龟孙兔崽子!你——”他怒得一口气把骂人的话长江大河般吐尽,言有义一个闪身,已踹了他一脚。这一脚踢得十分之重,要是平常人,只怕就要吐血当堂。唐肯的身子素来硬朗,但下面的话却也说不下去了。丁裳衣忽望向言有信,眼中已有哀求之色。言有信心中一动,把要踢第二脚的言有义拉开,劝道:“老二,这人要留着交差,死了就不好办!”ТχТ閤集 ТㄨТΗJ.CοM言有义恨恨地道:“他妈的!老子的命根子已绝了一半,他还来骂——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我一脚就踹死他!”言有信叹道:“谁不为升官?谁不为发财?为了名利权位;什么大欲禁忌,都得让开去。”言有义又嘿嘿干笑两声,目光游处,瞥见缩在墙角边的一对姊弟,当下狠狠地道:“好,玩这小的一样。”说着便往那小女孩走去。言有信回首望丁裳衣。丁裳衣向他点点头,又摇摇首,眼中乞求之色更浓。这眼色柔顺里带着艳媚,是言有信一生不曾见过的,他皱了皱眉,搭住言有义的肩膀道:“算了罢,你受伤了,还是休养一下的好。”言有义霍然回首,瞪住言有信,眼色很奇怪,然后说:“我知道。”------骷髅画--第四章 有信有义第四章 有信有义言有信被言有义那特异的眼色弄得一怔,只道:“哦?”言有义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言有信愣了一愣,他知道他这个弟弟所练的“僵尸拳”,已经到了“飞尸”的境界,不过在出手前,仍免不了深吸一口气纳入丹田,再转气海,流入四肢百骸去,才可以尽展“僵尸拳”之所长。言有信不禁退了一步。言有义突然振身而起,双拳上击,喀喇喇连响,茅顶被穿裂一个大洞,“哇”地一声,跌落一人。这人除跌得鼻口都溢血外,双脚关节自膝盖破裂而出,像给言有义双拳击中脚底所致的,倒在地上呻吟,鲜血已染红了茅堆地。言有信这才省起屋顶上有敌人,自己却为丁裳衣而色授魂销,敌人到了附近还不察觉,心里暗叫:惭愧!只听屋顶上一阵急促奔动的声音,衣袂急风陡起,言有义叱道:“还不快给我滚出来!”“砰”地一声,木门被踢开,窗口也被劈开,七八个人一齐涌了进来。唐肯还以为来的是什么人,一看之下,登时一呆,“噫”了一声,高风亮知有蹊跷,低声问:“你认识?”唐肯喃喃地道:“隆阎王。”丁裳衣也小声问:“是谁?”唐肯迷惑地答:“是从前锁我们在牢里,用迷药暗算关大哥的隆牢头。”这七八名大汉簇拥着隆牢头,言氏兄弟一见,哈地笑了出来:“我道是谁,原来是隆老哥和帖家三兄弟、肇家五虎将!”其中一名大汉跑去扶着痛楚呻吟的伤者,怒道:“姓言的,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言有信冷笑道:“肇老大,咱们姓言的跟你可河水不犯井水,你们这回摆明了刀抢,这算什么?!”肇老大冷哼道:“河水?井水?谁是河水!谁才是臭沟渠水!也不启知量力,到衙府来混饭吃,居然独霸着桌面!咱家什么大江大河没见识过,独怕你姓言的!”言有义哈哈朗笑道:“肇老大原来是为了这个……看来,帖家的哥儿们……”其中一名大汉横眉道:“姓言的,自从李大人请了你们四人后,对我们可愈来愈不信宠,起初还有些残羹剩饭吃,到后来,偌大的衙府可都没有我们混的份!”另一名大汉张着巨口道:“那个‘老虎啸月’真有两下子,非我们能及,也就罢了,但你们和那姓易的穷酸……”还有一名长满痂疤的大汉道:“现在姓易的穷秀才死了,就剩下了你们,碍着我们升官直上的青云道!”言有义干笑两声:一原来是这样的。”言有信望向隆阎王,道:“隆牢头呢?你也来趁这个热闹!”隆牢头道、“说句公道话,你们四位未来之前,那儿本来就是帖氏三雄和肇氏五虎将的天下,我也沾了不少光,你们来了之后,却把我也调去看监牢,你们这一来——”言有信接道:“你们就黯淡无光了。”隆牢头变色道:“姓言的!别以为今天还是在李大人面前,我可不怕你们!”言有信好暇以整地道:“你当然不怕了,有帖氏三雄和肇氏五虎在,你还有把我们杀了灭口的胆子哩!”那肇老大居然道:“我们同是江湖人,也不想行事大绝,饶你们不死也可以,只是,这批人要交给我们,你们,永远不许再入青田县半步。”言有信冷笑道:“这批人给了你们,好领个大功,作为日后晋进的好垫石,可惜……”言有义忽然长长一揖,恭声道:“拜谢诸位不杀之恩。”那帖家兄弟一个笑道:“这才是识时条者为俊杰。”一个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与我们争?螳臂挡车而已!”另一个说:“言家不过懂得耍几下活像僵尸的拳法而已,硬手硬脚的,去江西赶尸倒还差不多。”言有信脸色倏变。言有义却卑声道:“诸位说的甚是,以前不知量力,得罪之处,尚请恕罪。”说罢“卟”地跪了下去。帖家兄弟忙道:“这算什么?”“请起,请起!”“一场误会而已,谁都不要放在心上!”肇老大仍沉着脸道:“你们要是不伤了老四,我倒可放了你们。”言有义“拍拍”掴了自己两巴掌,哀声道:“都是我不好,不知是诸位大驾,以致出手暗袭,误伤肇四爷,实在该死!”肇老大冷哼一声,隆牢头凑近他耳边咕噜了几句话,肇老大眼珠转了转,道:“好吧。不杀也可以,但要立下重誓,永不入青田,见到我们兄弟,好狗不挡路!”其实他心里跟隆牢头所想的是一样:言氏兄弟的“僵尸拳法”据悉已练至“飞尸”境界,蕊谵把握,最好能免去此战。唐肯、高风亮、丁裳衣等见李鳄泪麾下高手争权争宠起内讧,巴不得他们互相残杀才好,不料眼见言氏兄弟如此窝囊,心中都不禁痛骂。言有义指天发誓道:“我言有义,而今心甘情愿,诚服隆阎王、帖氏三雄、肇氏五虎将,今生不踏青田半步,一切功名,拱手让贤,如有违者,天打雷劈,血洒荒山!”誓罢竟向诸人叩首道:“请各位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帖氏三雄,肇氏五虎将、隆牢头都哈哈大笑起来。要知道江湖中极讲骨气、有种,如今竟见言氏兄弟如此怕事求饶,实在又高兴又好笑。连那受了伤的肇老四,也不为甚已,闷哼道:“算了罢,把他一双狗腿子打断便了。”隆牢头忽想起一事,道:“言老大,你的意思又怎样?”言有信沉声道:“我?我跟老二一样。”隆牢头紧逼一步:“那你也立个重誓呀。”言有信咬牙道:“好。我言有信奉诸位为师为兄,言听计从,不敢有违。”隆牢头笑道:“如果有违呢?”言有信深吸了一口气道:“血溅五步,死无葬身之所!”。隆牢头回身向其他八人道:“我看,这事情就这样算了罢!他们也风光了这些日子,而今,要轮到咱们了。”那脸上长满疗疮的帖姓大汉道:“最近李大人那儿又来了三个怪物……”另一个横眉怒目的帖姓汉子道:“管他什么来路,先撵走这两个眼前的家伙再说!”肇老大“当”地丢下一把刀,向言有义道:“念你知机,自己剁下一条腿子,赔赔老四吧!”言有义望望刀锋,又望望肇老大,苦笑道,“自己的肉自己的骨,下不了手啊!肇老大!”肇老大一扬眉道:“你要我动手?”言有义恳求地道:“这要劳肇老大了。”说罢闭上双目吸了一口长长的气,伸出一只左脚,双手递上了刀,肇老大见他意态诚恳,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要接过刀,一面道:“又怕死,又怕痛,怎能在江湖上混呢!”就在肇老大手已触及刀柄的刹那。言有义陡睁开双目!他的两眼猝绽出青蓝色的幽光,很是可怖!肇老大一怔,言有义一刀已斫了下来。肇老大慌忙中用手去格,“哧”地一条臂膀被斫了下来,同时间,鼠蹊已中了一脚。肇老大惨呼路地,言有义一刀得手,手中刀已脱手飞去!刀穿过另一名肇氏虎将的胸膛。同一瞬间,言有信已挥胳击去,帖老二双手一格,同时双臂被震断,言有信另一拳击出,击得这人头壳爆裂,倒地时五官已不成人形!眨眼间言氏兄弟已杀了三人。肇氏五虎将和帖氏三雄原本合起来能施展极厉害的阵法御敌,而今,全被击散了。剩下的人怒喝,纷纷拔刀。言氏兄弟已经掩扑过去。肇氏二虎缠住言有信,帖氏双雄扑向言有义。隆牢头青了脸色,拔出了鹿角刀,却一直不敢动手。帖氏双雄其中之一使乾坤剑,刺向言有义,言有义身形暴退,但帖氏另一雄的“子母鸳鸯铖”已贴背攻到!言有信忽长身而至,双臂一抬,格住,双锁,他练的是“僵尸功”,平常刀枪不入,但那帖姓汉子也非庸手,功力深厚,居然在言有信双臂上划下两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飞溅。只是言有义的拳头己击中了这人的脸门,使得他鼻骨凹了进去,几乎在后脑凸露出来!那肇氏兄弟又冲杀过来,但帖氏兄弟一人丧生,言氏兄弟以二敌三,大占上风,隆牢头大喝一声,择刀攻杀过来!隆牢头那一刀,猛烈迅疾,言有义这时一心攻杀剩下的一个姓帖的,对那一刀竟似没及理会!言有信大吃一惊,双手对架肇氏双虎的攻击,一脚把隆牢头踹飞出去!他虽踹中隆阎王一脚,但腿上也吃了一刀,晴的一声,下盘登时不稳,肇氏兄弟又扳回了上风。这时传来一声惨叫,那剩下一个姓帖的已命丧在言有义手中。言有义一杀了“帖氏三雄”剩下的一人,转过头来,对付这两个姓肇的兄弟。那两个姓肇的慌了手脚。一个说:“走!”撒腿想跑,走得几步,发现同伴并没有应他,“回头一望,只见剩下的兄弟早已给言氏兄弟格毙。这人吓得胆破心惊,返身就跑,忽然刀光一闪,已刺入他的肚子里,他全身抖颤着,指着出刀的隆牢头,疾声道:“王八——”就倒地而殁。隆牢头收回鹿角刀,强笑道:“我……我是被他们逼来的,因怕你们为其所趁,便暗中保护贤昆仲……”言有信微笑指指腿上的伤,问:“这一刀呢?”隆牢头退了一步,颤声道:“我为求装得像,才能获取他们的信任,您可别……别见怪……”言有义笑问:“我们现在又怎知你是不是正在骗取我们的情任?”忽听背后叱道:“还我兄弟命来!”急风陡至,原来是那名断足肇姓大汉,勉强挣起,以峨嵋刺飞袭而至。言氏兄弟突然同时呼啸一声。言有信扑向隆牢头。言有义掠向剩下的肇姓汉子。只不过顷刻间,那肇姓汉子已给他双手捏得寸寸骨胳碎裂,鲜血狂喷而殁。言有信也打掉了隆牢头手上的刀,隆牢头给一具尸体绊了一下,仆倒下去,摇手尖嘶道:“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言有义脸上堆起了为难的表情,道:“可是,我们的存在,实在碍着你们的前程啊!”隆牢头哀声的近乎惨呼:“别……别……不会的,只要你们不杀我,叫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我都愿意!”言有信冷笑道:“这回你是愿意,我们可不怎么愿意了。”隆牢头声泪俱下地道:“两位……别见怪……”他的牙齿在打着战,“这一切都是肇氏兄弟和姓帖的不自量力,狼子野心,硬要把我拖下水——”言有义故意趋前问道:“哦?原来你是被迫的么?”隆牢头吓得一直往后移,哀求道:“一切都是那些姓肇的——”突然“哧”地一声。一截刀尖自他胸前冒了过来。血水大量的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前襟。隆牢头怔了怔。想叫,但叫不出,一个人最恐惧的事情,突然发生了,使他连恐惧也忘记了,甚至忘了挣扎、反抗。只听他背后的肇老大喘息道:“死就死,别窝囊!”猛抽刀,血激溅,隆牢头的身子像死鱼般的一挺,脸上也迅速地笼罩上死鱼般的颜色,慢慢的仆倒下去。言有义哈地笑道:“不怕死不怕痛的人醒来了!”肇老大狠狠也恨恨地盯着言氏兄弟,冷笑道:“算你们狠。我认栽了!”说罢横刀一抹,血溅当堂。言氏兄弟互望一眼,笑了起来。言有义趋前去翻了翻肇老大的尸体,再印上一掌,在起身的时候喃喃地道:“肇老大,你们和帖氏兄弟一直斗不过咱们,便是因为我们不怕窝囊,也不怕认栽!”言有信也逐个过去击上一两掌,生怕其中有人诈死,猝然反击似的,一面道:“这样也好,反正我们也觉得他们碍手碍脚,早些除掉最好。”言有义忽问:“你的伤怎样?”言有信苦笑道:“腿上一记,胳臂两下。”言有义感动地道:“大哥……”言有信豪笑道:“咱们是亲兄弟,为对方挨一两下刀子,是应该的!”言有义拍着言有信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你知道我一生中最幸运的是什么?”他大声地吐出心中郁结似的说下去:“就是有你这样的好哥哥!”言有信也微笑道:“我也有个好弟弟!”高风亮、唐肯、丁裳衣等本来也期待言氏兄弟和隆牢头等九人拼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而今言氏兄弟仍安然无恙,他们三人的心也直往下沉。言有义忽道:“我只是有一点奇怪。”言有信道:“你是指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言有义道:“是呀。”言有信道:“我们一路留下了痕迹,是给李大人派人来接应的,李大人可能派遣了他们过来,这几人因为对我们怀恨在心,公报私仇,想一举杀了我们,自己好去领功。”言有义喃喃地道:“这个功名也不小……不过,我看利更诱人,说不定——”言有信一时没弄清楚,“说不定什么?”言有义双目望见屋外,屋外漆黑,但点点星火,迅速逼近,他说:“我总是觉得,这次李大人打着的是缉捕巨盗和报杀子之仇的名号而来,不过那么劳师动众,只怕还有些别的什么……”言有信问:“别的什么?”他也看见了那黑暗中闪烁在林子里金住一般的火光。稿于1983年6月28日------骷髅画--第一章 蒸鱼第一章 蒸鱼言有信沿路留下的暗记,只有李大人的手下看得懂,别人是完全无法得知的。冷血也不知道。他不是追命。要是迫命,不管看不看得懂那些记号,都一定能够迫踪到他要追踪的人。星光闪闪,山腰上神庙的佛灯隐隐约约,走在幽散的林荫里,也不觉太暗。冷血只觉心情黯淡。他抹了抹额上的汗,倚着一棵枣树,滑坐下来,在想:他究竟错在哪里?是不是找错了方向?还来不来得及补救?最重要的是:高风亮、唐肯、丁裳衣他们的遭遇会怎样?就在这时,一阵跄踉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干瘦的老头,穿着邋遢的衣服,剧烈地咳嗽着,蹒跚的走前来。这人一面走着一面咳嗽着,咳嗽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全身都痉挛了起来,扶住树干,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虽然鲸吞着空气,可是从他喘息那像裂木一般的声音里,他所吸的气根本就进不了他的肺叶去。冷血即刻走上前去,扶住他,顿时觉得这人双手冰凉,衣着单薄,心中一阵侧然。那人还是剧烈地咳嗽着,一口气几己喘不过来,随时都要咽气似的,但还是用一双眼睛,看了冷血一下。冷血感觉到那眼神的谢意。那人终于蹲下来呕吐,冷血知道那人吐的是血水。吐过之后,却似好了一些,那人仍蹲着,好一会,急促的喘气声渐渐平伏了一些。冷血一直替他揉背,并把柔缓的功力注入一些在他的体内,以图助他恢复元气。那人忽然扶着枣树站了起来,回头笑道:“小哥儿,你真善心。”冷血道:“应该的,——老丈去哪里?我送你去。”星月闪照,冷血发现这“老丈”脸上虽然布满岁月和沧桑的痕迹,但却不如他想象中那样的苍老。那人的手颤抖着,他就用抖哆的手,在冷血肩上拍了拍,道:“你去吧,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冷血却怕那人在路上忽然断了气,坚持地道:“老丈,你住的要是不远,我可以送你一程。”那人抹了抹唇上的血,眯起眼睛端详了冷血一下,笑道:“好哥儿,端的是人中龙,心地好,可惜我没有女儿……”冷血觉得脸上一热,他勇奋杀敌,楔而不舍只求把事情做好,除了诸葛先生之外,很少听到那未直接的赞美。那人忽又咳嗽起来,冷血忙扶着他,那人掏出了手帕,像吐了一点什么东西,也溅了冷血的袖子一些。那人慌忙替他揩抹:“弄脏了你的衣服……”冷血连忙自己揩抹,道:“没关系。”这时,忽有一阵急蹄奔近。冷血一只一只手指的松开,拦在老者身前,手已按剑。共有七匹马,马上是官差打扮的人,却各掳着老太婆、女子或婴儿,飞马而近,马上被掳的人,哭声震天。冷血怔了怔,那七匹马在吆喝声中就要过去。冷血一长身,拦在路心。马上为首二人,冷哼一声,扬鞭击去。冷血见鞭扬手,两人都被拖跌下马,其中一名小女孩摔跌下来,冷血一手抄住,但另一个婴儿却往另一边石上跌去。冷血大吃一惊,瞥见老者正好一个跄踉,接住了婴孩,却后力不继而坐倒在地,老者柔声哄婴孩别哭。冷血向他笑了一笑。老者也安慰地笑笑。这一来,官兵们纷纷下马,拔刀吆喝:“呔!什么人?!竟敢阻挡官差办案?”冷血一指那号陶大哭的婴孩,问:“他们犯的是什么罪?”为首的公差怒道:“这关你屁事!”冷血淡淡地道:“你们要是办公事,就得说明原因,不然就别怪旁人把你们当强盗办!”那公差怒不可遏:“我们是奉李大人之命行事,你也敢管?!”冷血冷冷地道:“什么李大人不李大人的,我只知道人人都是人!”公差本待发作,但见刚才冷血露了一手,知非易惹之辈,指着那几个被掳的人道:“他们都不纳税,我们把他家人抓去,待有钱缴税时才来领回!”冷血和老者对望了一眼。老者嘀咕着问:“纳税……那税粮不是刚缴清了吗?……”公差一些也没把老者瞧在眼里,喝道:“老不死,你懂个屁!上次交的税银,全给神威镖局的人抢了,只好再补缴!”老者喃喃道:“税银给人抢了,你们去追那抢的人呀,再迫害这些良民,又有何用?”公差再也忍耐不住,一脚就往老者蹴去。冷血一手抄住他的脚。那公差杀猪般地号叫起来,冷血的手直如钢箍一般,那公差左扭右撑,用刀力斫,也全无用过,冷血只是在攻击到了眼前时才微微一闪,对方连他衣袂也没碰着,但他依然抓住公差的腿不放。另外几名公人纷纷挥刀来斫。冷血并没有拔剑,战斗却很快地结束。哪上个先攻到,哪一个便先跌地呻吟,待倒下了四人,另外二人都吓傻了,谁也不敢再逼近半步。那被抓着腿的公差早已痛脱了力,嘴里只会哀告地叫道:“好汉……饶命……饶命……”冷血陡地松手、瞪住那几名心惊胆战的公差,道:“以后你们欺压良民的时候,最好多想一想,你们求人饶命时候的心情。”那些公差马上忙不迭地道:“是,是。”冷血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些人是不会把他的话记得多久的;但他也不能就此杀了他们,终于放了手,叱了一声:“滚!”那些公差连忙拾回地上的兵器,也不敢再动那些老弱妇孺,一个公差苦着脸道:“大侠,您这一放,我们,叫我们,怎么回去交差啊?”冷血知道有些严厉的官员动辄便为小事把手下处罪,便道:“我姓冷,原名冷凌弃,你们回去照禀,有事尽找我好了。”这些公差孤陋寡闻,也不知“冷凌弃”就是“天下四大名捕”中之“冷血”,心里记牢了这个名字,只求回去交差,慌忙走个一空。那些被救的人都来拜谢,冷血心知这只是解他们一时之危,挥手道:“你们还是互相扶助,回去筹钱缴饷,不然,麻烦可没了呢!”觉得荒山寂寂,这些老弱贫寒都似该送他们回去较安全,但又担心高风亮等人之安危,一时拿不定主意。老者忽道:“这些人,我送他们回去好了。”冷血想了想:这老者也罹重病在身,万一路上复发,也不好料理,真能照顾他人?正待说话,老者忽笑道:“冷少侠在找的两男一女,被两个容貌相近的人押走是不是?”冷血一震,心中惊讶,一时无以形容。老者咳了两声,道:“只怕你追错路向了,他们是往回走,大概会抄过‘小滚水’右侧。现在追去、还不一定追到。”冷血奇道:“老丈……你是怎么知道的?”老者笑道:“我的鼻子灵似狗,嗅出来的。”说罢,抱起婴孩,牵着一个小孩子的手,向其他的人道:“这就启程罗!”冷血望去,只见老者背影怄偻,咳声还不断的传来,带着老弱数名,往前行去,月亮把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星光依然闪亮,寂寞的星光。蟠龙般的水光。熊熊的炎焰。乡民冲近茅屋。他们是听到女人的叫声,附近的人家过来偷看,发现格斗,以为来了强盗,于是纠合这一带的乡丁,持火炬前来剿匪。他们呐喊着,挥舞着锄头农具,要冲进来抓强盗。但只不过顷刻间,七八人被打倒在地,呻吟不已,言有义一脚踩断地上的伤者几条肋骨,走到门口,迎着火光亮身,趾高气扬地道:“你们干什么?!”一个老里长问了回去:“你们要干什么?!”言有义猝地暴笑起来:“我们是城里的官差,来这里抓人!”众皆骚然。言有信暗里扯扯言有义的衣袖,他们杀人强奸,在这种情形、下亮出公人的身份,万一传出去会惹麻烦。言有义点点头,他也自知失言。里长说:“不可能的,阿来和阿来嫂都是好人,决不会做犯法的事!”言有义冷哼道:“好人?你们凭什么分辨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只听一个农人大呼道:“我刚才看到这两个贼子杀死阿来哥,奸污阿来嫂!”另一个睁子义愤填膺地道:“屋里还有几个人,给他们抓着,还有阿来的孩子,全在屋里!他们还杀了好多好多的人!”一个彪形汉子怒叱:“喂,快把人放出来!”言有义眼珠变绿,怒道:“你们再不走,是逼我把你们这些村夫愚妇一个个杀光?!”那些乡民一声呐喊,个个勇猛,拿着农具猛攻,可惜大都不诺武功,三两下手脚被言氏打倒,还杀了三人。乡民只有往后退。言有义掠出去,又杀了两人,其中那胖子和彪形大汉趁乱偷掩入屋里,大汉抱走了小弟弟,胖子想解开丁裳衣等三人身上的束缚,但他既不会解穴之法、也不懂得如何解除那葫芦的无形禁制,一时为之急煞。丁裳衣却示意他凑过耳去,迅速他讲了几句话,这胖子才点了点头,言有信已掠了过来,一脚把胖子踢翻,正待下毒手,丁裳衣叫了一声:“言大哥。”言有信一怔,问:“什么事?”丁裳衣道:“他们又不会武功,不碍着你们,少杀些人吧。”言有信踌躇了一下,胖子已趁机翻窗出去,其余的乡民伤的伤、死的死、逃跑的逃跑,只剩下一地的农具和火把。言有义过去——把火头踩熄,狠狠地骂道:“真是一干自寻死路的蠢人!”言有信道:“杀了那么多人,还是离开这儿罢。”言有义瞪眼道:“离开?老子睡没睡够,乐没乐够,他们能怎样?以我们的身份,还怕他们报官么?”言有信道:“怕是不怕,但是少惹麻烦的好。”言有义想了片刻,道:“还有两个更次就天亮了,总要等太阳升起来才走的好,不然,这儿‘小滚水’到处冒着泥泡”一脚踹下去总不好收拾。”言有信无可无不可地道:“那也好。”言有义忽想起什么似的道:“人质呢?有没有跑掉?”言有信笑道:“人质倒没失,那小孩子倒溜了一个。”言有义即问:“男的还是女的?”言有信道:“是小弟弟。”言有义笑道:“还好,那女还留着给我享用。”言有信也不禁皱了皱眉头:“老二,那女孩子还小,我看言有义哈哈笑道:“怎么老大怜香惜玉起来了?你放心,那个丁裳衣、蓝牡丹我不碰就是了。”言有信听他提起丁裳衣,脸色变了一变,言有义迳自走进去,一面笑得鬼鬼他说:“我劝你呀,人不风流在少年。咱们年纪也不算小了,得行乐对且行乐,不然人儿交了给李大人,发落到大牢里,可没你的甜头罗!”“言有信心里想着的事情,忽然给言有义说了出来,脸上一阵烘热,一时也不知答些什么话是好,言有义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膊,神神秘秘地道:“我说老哥呀,有些事,做了神不知,鬼不觉,乐一乐嘛,对谁都没少了一块肉,何况她又不是……”却见言有信沉下了脸,伸伸舌头,便径自走入茅屋里。那小女孩一夜间尽丧双亲,眼见这两个残忍无道的魔头系人横行,真可谓历尽惊心,泪流满脸。言有义觉得那小女孩子颊润鼻挺,样子长得甜,色心既起,饥意大盛,喝道:“喂,先把桌上的菜饭弄热,吃完再跟你乐!”那小女孩只顾着哭,丁裳衣等都为她着急。言有义本待发作,但眼珠一转,想了一下,笑嘿嘿地道:“算了,小姑娘,你弄顿好菜好看的,我们就放你走,好不好?”小女孩抬起头来,晶莹的泪珠映着清甜的脸蛋,不像村家人黝黑结实,反而清秀可喜,只是她一双眼睛,早已哭得红肿,谁看了都不忍心。言有义嘿嘿笑道:“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用牙齿咬着下唇,忍怒小声道:“蒸鱼。”言有义愣了一愣,道:“蒸鱼?”小女孩点头,又低垂着头,前面头发垂下来,几丝几绺的遮掩了额,只露出秀巧的下颔。言有义蹲下来望她:“名字叫蒸鱼?”心里想:这名字真怪。后来想及乡下人老爱叫什么阿狗阿猫、阿猪阿牛的,也不引以为奇了。小女孩小小声地“嗯”了一下。言有义用手碰碰她的下巴,笑道:“好,蒸鱼就蒸鱼,你赶快去蒸条好吃的鱼吧,吃完我们就走!”蒸鱼像有了一线希望,用小袖抹揩了一下泪痕,往厨房走去,言有义望着她纤巧的背影,脸上不怀好意地浮现了个无声的笑容。丁裳衣等都为她着急:因为他们都知道言有义这魔鬼的话全是骗她的。------骷髅画--第二章 阿公渡河第二章 阿公渡河言有义斜睨着蒸鱼的背影,邪邪地笑着,忽皱了皱眉,呻吟了一声。言有信道:“什么事?”言有义隐有痛楚之色,道:“我去房里敷一敷药,打坐运气调息一下,这里你先看着,好罢?”言有信点头,言有义捂着小腿急步入房。屋里油灯忽黯了下来,油已快烧尽了。言有信正想去调拔灯芯,却又不知油放在何处,忽听丁裳衣幽幽地叫了一声:“你来。”言有信转过身去,就看到丁裳衣。灯光愈黯,丁裳衣的肤色更白,但双颊更红;她雪白的肌肤乃自耳沿直落脖子,由头颈到衣袄稍微敞开的胸肌,都那么惊心动魄的白,白得使言有信只看过一眼,就恨不得扒开她衣襟看下去。言有信长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丁裳衣娇慵地点点头。言有信不点灯了,走过去,丁裳衣幽怨地白了他一眼,道:“放了我。”言有信想想,伸出两手指,似要解丁裳衣的穴道,倏地,运指如风,先后点了高风亮、唐肯几个要穴,不但使他们使不出声音,而且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丁裳衣娇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言有信道:“你不是要我放了你吗?”又问,“你不是要我放了他们吧?”丁裳衣脸色转了转,才露齿一笑道:“当然不是放了他们。”她的人好似粉雕玉琢磨出来的人儿,樱唇红似火,言有信靠近了闻到了一股幽香,心中怦然,好一会才能说:“我想想,又不敢放你了。丁裳衣目光流转,问:“为什么?”言有信道:“我想,万一,我放了你,你就会对付我,不然,也一定会逃跑的,对不对?”丁裳衣心中骂了一句:老狐狸!柔笑道:“傻瓜!我怎会走呢!”言有信沉默了一会。灯光点点黯下去。在幽黯里丁裳衣的魅力更难抗拒。良久,他说话了,声音出奇的低沉:“丁姑娘,其实,你以前也见过我,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言有信的声音在幽光里空空洞洞,寒风忽迳,灯光摇闪,地上几具尸首,令人不寒而悚。“我们辰州言家,本是武林一个旺盛家族,但家父言大诺却骂我俩兄弟天性凉薄,不授予绝顶僵尸拳,生怕我们变本加厉,反而宠信表弟言兰,把我们逐出言家。”丁裳衣不知道言有信讲起这些是什么意思,但知此人颠倒反复、喜怒无常,是个可怕人物,而今肉在砧上,只好耐心听下去。“……我们离开言家堡后,因为武功不济,得罪人多,几次被人赶到穷途末路,颠沛流浪,险死还生,所幸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同时也偷了‘绝世飞尸拳谱’,我们一面逃亡,一面互相砥砺苦练,相约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报仇雪恨。”丁裳衣心中听得冷笑:这两兄弟居然偷了“言家堡”的秘传拳法才离去,对本身家庭可谓已不忠在先,却念念不忘报仇,实不能怪别人鄙薄他们的。“……可是因为我们结仇大多,武功未练成之前,隐姓埋名,为了躲避仇家,便在阿公河附近摆渡,丁姑娘,你还记得阿公河的急流吗?”丁裳衣怔了一怔:阿公河?似乎有这么一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几时的事了,更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事。她一面回想着,一面点点头。言有信立时显出很高兴的样子,道:“你记得了?那时候,我和几个苦哈哈,在阿公河边设竹筏,供人摆渡,那天是端午节,你记得吗?你和那姓关的,还有三四名大汉,正要过河……”丁裳衣也记起来了。那是十年前的一个中年,自己还是小女孩的时候……那时候,那个下午,想到这里,丁裳衣觉得自己脸上发着光,身子也发着热……那时候,她是一个富有之家的小女儿,还不懂江湖恩怨,世间仇杀。那时候,关飞渡率了七八人,闯进她的家,把她劫走。她看着这个大眼睛大鼻子的粗眉大汉,心中惊骇莫名,狙关飞渡见她一哭,慌了手脚,温声告诉她,他不是来伤害她的;只是她父亲丁雪奇曾经污辱了他的娘亲,并且逼死了他爹爹,使他天涯浪荡,现在要来报仇。丁裳衣开始觉得很恐惧,但在这个大汉柔声劝慰下,不知怎的,像有了依凭,畏惧渐去。她要求关飞渡不要伤害她父亲,他默不作响,只对着火堆发呆。如此过去了一夜。第二天,丁雪奇派官兵围剿,关飞渡等突围,没料丁家派来的高手连丁裳衣也追杀,关飞渡身受十一道伤口,和兄弟们舍命护她,才把敌人打退。丁裳衣开始以为父亲是怕她做出丧辱门风的事情,所以才要杀她,于是央求关飞渡放她回去,关飞渡却因担心她的安危,便不顾自身安危,夤夜带丁裳衣回丁府,不料却无意听到了丁雪奇和丁夫人的对话。原来丁夫人也是丁雪奇挟强夺来的,丁裳衣的生父蓝林就是被丁雪奇所杀。蓝夫人无奈,只好携女从了丁雪奇,变成了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