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王妃(全)-10

直到夕阳沉落,直到满天繁星,直到她再也听不见那震天动地的厮杀,直到空旷的四野吹来寒冷的秋风。  天上一轮明月。  “四郎,四郎……”她像梦呓一样口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站在天地黑茫茫之间,她什么也看不到。  “四郎!四郎!”她的声音传出很远,却只有同样的声音传回来。  “我不跟你生气了,我再也不会惹你不高兴,我求求你回来。”悲凉的风中她的衣裙纷飞如蝴蝶的断翅,沾染着千万人的鲜血,她像背负了千金的重担再也直立不起来。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马蹄声由远及近,明亮的火把排成长龙蜿蜒而至,照亮她的脸庞。  她仰起头,清澈的眼中泪光点点。  契丹大军如山一样屹立在她面前,她呆呆望着。  大军突然分成两排,耶律寒骑黑马,黑衣黑发与夜幕连成一片,缓缓向她走来。  他面无表情,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嘲弄,带着不屑,居高临下看着她。  “带走!”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飒飒风声中被传得很远,火光跳跃,他的脸看不清。  德锦默默地站着,任由契丹人再次用铁索锁住她,将她狠狠扔进囚车。  昼夜交替,当阳光再次照亮她的双眼时,她才知道,原来失去了一切,希望幻灭时,生命中,竟还会有天亮。  那场战事非常惨烈,宋军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杨业被辽军困守在陈家谷外的苏武庙。  “杨无敌”的声威早已名震四海,他是北汉降臣,辽国皇帝想要收为己用,料想其能降宋就必能降辽。  苏武庙对面高高矗立的,正是当年汉将李陵为表彰自己的功绩修造的碑,名为“李陵碑”,后来李陵被匈奴俘虏,投降匈奴,后人便在它对面修造了苏武庙,以衬托苏武入匈奴几年依旧不屈的精神。  辽国大军将苏武庙围得水泄不通,杨业走投无路,绝食几天几夜。最终,为表自己忠君爱国之心,一头撞死在李陵碑上。  那时阳光炽烈,满地的枯草落叶,杨业血溅李陵碑,大辽士兵无不感怀。  耶律寒冷眼旁观,眼中有一种快意的光。  那一瞬间,德锦紧紧抓着囚车,一只手伸向前,手心里握着的两枚指环掉落在草丛中,她睁大眼睛看着,甚至忘了哭喊。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世界,就这样倒塌,分崩离析。  “杨……”她嘶哑的嗓子只吐出这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旷野的风吹着她散乱的发丝,四周安静极了,风声像咆哮的野兽,铺天盖地席卷了她。  慕胤默默骑马挡在她的面前,将被鲜血染红的李陵碑与她隔开,将他们隔成两个世界。战事完,大宋全军覆没,唯一生还的,只有因坠落悬崖掉进河里的杨六郎回来,皇上悔恨不已,自知听信谗言,害死一代忠臣。  杨五郎去请八贤王,不了半路上却接到皇上圣旨,不得不先见皇上,他本以为,只要说明前线战事的情况,皇上一定会派兵增援,没想到,皇上却以勾结谋反的罪名将他关起来,等大宋战败,杨业血溅李陵碑的消息传来,皇上才亲自将他放出来。  他仰天狂笑,手持红缨枪,指着皇上大骂:“你这个昏君!你不配我们杨家忠心耿耿为你卖命!”  然后他疯了一般再次回到战场,却只看到尸横满地,血流成河,他心灰意冷,脑海中万般杂念已除,从此便消失。    皇上班师回朝,杨家将去时有八个,回来时却只有一个,顿时,天波府上下一片恸哭。 辽国大军班师回朝,凯旋之师带着胜利的果实,沿路契丹百姓欢呼振奋,北院大王耶律寒一举消灭杨家军,威震四海。  一路上,德锦从荒芜的沙漠,一直看到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山峦起伏,绵延千里。  自从出了沙漠,天气转冷,她便被从囚车中放出来,安置在这辆温暖的马车里,靠着柔软的兔毛,旁边还放着暖炉,北方寒冷的天气一点儿都不能侵害到她。  她眼神空空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景物,那些远处白雪皑皑的高山,正刺得她的眼睛疼痛不已。  终于忍不住,滚滚的泪水开始泛滥,从她苍白无色的脸庞一直滑落,滴落在窗外的路上,一路一路,没有断过。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们还在一起说话,在一起玩,出门时,她还口口声声带应娘一定会回去,这一切,都像是刚刚发生的一样,就像才眨了一下眼,才闪了一会儿神。而一切,就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了,她甚至,甚至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连挽留他们的时间都失去了……  一切一切,就这样失去了,她真的,真的失去了一切。    一个士兵送了食物进来,有水有肉,小心放在她的身边,眼角偷偷瞥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德锦忽然叫住他,声音空洞的问:“到什么地方了?”  那个士兵不敢抬头看他,只低低地答了一句:“穿过这片草地就到上京了。”  她似乎没有在听,眼睛望着窗外,嘴角不经意的,轻轻颤抖。  突然间,她头顶的光线被遮蔽,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她的面前,德锦轻轻抬了抬眼睛,空茫的双眸倒映着他骑在黑马上挺拔的身材和没有一丝表情的俊美的脸,她移开视线,坐进马车内,放下了窗帘。  耶律寒看着那扇关起来的窗口,久久地移不开视线。    德锦自嘲地轻哼了一声,望望那些食物,忽然间又哭了起来,她没有哭出声音,一直饮泣,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有时在军队整齐划一的步伐中,隐约传出她未能及时忍住的一声悲泣。  她不能,不能被带到辽国,就算作为俘虏,就算身不由己,她也绝不能去那个地方,她是大宋公主,去了那里,只会受尽侮辱。皇上一向不允许有损大宋声威,无论如何,生死关头,她能选择的,只有死,否则,她远在大宋的母亲,也会因她受到牵连?  “娘……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幽幽地被车轮的轱辘声和士兵的脚步声淹没。  她从小腿上抽出那把银色的匕首,没有再多停留一刻,闭上眼睛,狠狠地在手腕上割了下去。  她割得极深极用力,下定决心就是要杀死自己!  望着自己的血液像流水一样汩汩的流淌,马车里铺着的白色兔毛一瞬间便染红了一大片。  她突然笑了,身体慢慢倒下去,她睁着眼睛,带着轻松又苦涩的笑,看着鲜血四处流淌。  是她,用这些东西救了这世上最该死的人,现在,就让这些东西慢慢结束她的生命。  “四郎,给我一点时间……不要让我这么快就死去…….让我再想一想你……。”  鲜血横流,像一条用无止尽的河流,没有方向,只是盲目的奔腾。  她的一头墨玉般的黑发铺散开来,浸染着鲜艳的红色,相互纠缠着仿佛要将她吞噬。    耶律寒骑马在最前面,统领三军,意气风发,黑色的披风在风中像要展翅欲飞的雄鹰,不可一世。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大军中的那辆马车,心脏突然狠狠疼了起来。  而这时,那边的士兵大喊起来:“不好啦,德锦公主自杀了!”  他漆黑的瞳孔一瞬间收紧,策马飞奔过去。    汩汩的红色顺着马车的缝隙流出来,一路上星星点点,连成一条直线,延伸向天地的尽头。  耶律寒翻身下马,掀开马车的帘子,只一眼,便呆住了。  他只看见她倒在鲜艳夺目的血液中,黑发散落其中,一片触目惊心。  鲜血流淌的手臂上,隐隐约约,排列着几道淡色的伤痕,她闭着眼睛,仿佛从此,从此她美丽的眼睛再也不能睁开,再不能从她清澈的明眸中看见他的倒影。  这一刻,他有生第一次失控了,他疯狂的冲进马车,抱起她孱弱的身体,大吼:“大夫!给本王把大夫带来!”  他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突然间是那么的恐惧,他害怕失去她,害怕从今以后她在他生命中永远消失!  她不能,她不能!  没有他的允许,她绝对绝对不可以死!  他扯破自己的衣服,飞快地替她包扎着伤口,堵住那个不断流血的伤口,双手居然在颤抖。 士兵们谁也不敢出声,甚至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大王,所有人心中,冷漠无情的北院大王永远如同冰山一般,淡漠疏离,即使发怒,也不会在脸上有任何的表现!  现在的他,不仅仅让人恐惧,他用那种眼神看着大宋公主,仿佛只要她睁不开眼,十万大军,全都要做了她的陪葬!      大夫惶恐地替德锦止了血,包扎了伤口,亲自熬了药让她喝下,等这一切都做完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耶律寒一刻不离地守着她,端汤喂药,他此刻只像个普通人一样,甚至把自己当成她的奴隶,只要她没事,他愿意做任何事。  “你确定她没事了?”他看着她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心慌意乱。  “是是是,只要稍加休养,不日就可恢复,只是……”大夫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不敢往后说下去。  “只是什么!”他又恼怒起来,眼神凌厉得几乎要杀死人!  “只是德锦公主目前的身体,恐怕不适宜跟随大军长途跋涉,她需要静养,才会好得快。”  耶律寒挥挥手,情绪又恢复了平静。  等到大夫逃也似地离去之后,他看着她,突然间俯下身,吻着她冰凉的唇。  他心绪澎湃,又慌又乱。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一个女人这样牵动他的心,这样的让他不能自己。  他一只手抚摸她的脸,痴痴地望着她,仿佛要这样,看着她到天荒地老。  “我终于知道,我是这样爱你。”  她的睫毛闪了闪,眼睛没有睁开,却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流出,滚滚的,落在腮边。  “对不起……对不起。”他俯首在她的耳边,声音像叹息一般,一声又一声对她说着‘对不起’,然后,他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儿,拉着她的一只手放在心口,低声诉说:“从今以后,我的这里,让你居住,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儿伤害。”  她在睡梦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又沉入梦中,她不会知道,她的一辈子,就从这里改变。    三天以后,德锦从昏迷中醒来,在一个小城镇里。  这里是辽汉杂居,大部分是战争中迁徙过来的汉人,然而毕竟是接近辽国首都上京的小镇,辽化很深,大部分人说的是契丹语。  她以为是做梦,身体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欲坠。头昏昏沉沉看着一切都在摇晃。  她死了吗?这是地狱?  门突然被推开,一瞬间,冷风袭来,德锦没有防备从床上跌落。  她闷哼一声,继而身体被一双大手抱起,小心地护进怀里。  她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那种强烈的男子气息,只有一个人会有。于是她知道了,她还没有死。  她挥舞着无力的手臂推开他,明知这是徒劳,她还是反抗。  耶律寒笑着捉住她的手臂,放在唇边轻吻,“感觉好点儿了吗?”  “我……。”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化雨,她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抬起清澈得没有一点儿杂质的双眸看着他。  他在笑,那么温柔,凌厉的精光在他眼中化成温柔的深情。  “这是哪里?”半响,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别过头去,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心里又害怕起来。  “清水镇。”他简单地回答,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是辽国的土地?”她问,有意避开他。  “是。”他抱着她坐在床上,拉起被子裹住她单薄的身子,“外面要下雪了,我们等一阵再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她抬起头,有些不屑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黯淡下来,将她揽进怀里,“现在我只要你跟着我回去,我会对你好的。”  “对我好?!”她使劲挣开他,大笑起来,“怎么好?像海姐姐一样?你不是对她很好吗?现在呢?你还记得她吗?你是怎么对她的?”  “她不能跟你比!”他重重呵斥了一声,抓住她的手,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她疼得低呼一声,他立刻缩了手。  德锦捂着受伤的手,额上疼得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脸色更加苍白,她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  “不要过来!”她瞪着他,倔强的眼中满是憎恨。  他牵起嘴角冷冷笑了一声,原本的温柔立刻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他永远不会改变的冰冷和淡漠。  德锦的心刺痛了一下,往后缩到床角,清莹流转的大眼睛盈满泪水,却努力忍着不流出来。  他心中不忍,随即想到她对他的憎恨,于是不带任何感情地告诉她:“在这里。本王就主宰你的生死,除非我不要你了,否则,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你没有资格!”  “是吗?”他眼底一片冰冷,深得看不见底,“要是你死了,你就准备着让你的公主和母亲一起到地狱去陪你吧!”  “你卑鄙!”她愤怒的大声骂他,却只惹得他的一声冷笑。  “你会知道,本王比你想象的更卑鄙!”他残忍地盯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她不能看清。 辽国大军凯旋而归,皇上亲自出城迎接。  然而,大军来至城下,却不见北院大王的踪影。  慕胤登上城楼,迎着狂烈的寒风,手持帅印,跪在皇上面前:“启禀皇上,大王中途有急事随后就到!”  “急事?什么急事?”皇上有些微的不悦,举国同庆的日子,他怎么可以缺席?  “属下不知。”慕胤答完,眼光却瞟到城楼一侧,早已恭候多时的北院王妃。  她听到他的话,美丽的容颜顿时凋零,眼底一片浓烈地失望,锦衣华袍在风中像是断了翅膀的蝴蝶。  慕胤慌忙闪开她询问的目光,站起来,将帅印交给皇上,然后匆匆走下城楼。    “慕胤!”  城楼转角处,突然闪出一个绰约的人影,白色的素衣衬托出一副倾国的容貌。  “林小姐。”慕胤望着她,已经知道她要问的问题,心中失落,“大王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为什么?不是打了胜战吗?大宋怎么样了?我听说杨家军全军覆没了是吗?”林海柔一叠声的问,心中焦急不已,她等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见他一面,战事惨烈,她也听说了好多,一直担心他会不会出事。明知道,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可是,她不能不想他,在这个纯辽化的地方,她唯一能够思念的人只有他了。  “大王没事,很快就回来。”慕胤避开她热切的目光,言辞闪烁。  “锦儿……。”她的脸色忽然苍白,“是她吗?她也来了?!”  “她在途中自杀了。”慕胤心疼地想起德锦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她真的太倔强了!  林海柔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而,心中却有着莫名的快意。  她疯了,她疯了!她是那么盼望着德锦死去!盼望着她死去再没有人能占据耶律寒的心!即使她得不到,也绝不能让别人得到!  “那她怎么样?”她迫切地问。  “她不会有事,你不必担心。”慕胤艰涩的笑笑,她看得到全天下的人,却独独忽视了他。  她呆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苍天垂怜……  她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淌出来。  她疯了她疯了!  她怎么变得这样残忍!?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她是坏女人!一定是!    “林大小姐!”一个侍女在后面大声叫她,语气中带着不尽的嘲弄和蔑视。  “是,我就来。”她柔柔弱弱答了一句,擦干脸上的泪水,对着慕胤微笑,“我走了。”  他看着她急急跑走的背影,看着她卑躬屈膝跟在北院王妃身后。  她从小一定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吧,她曾经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锦衣玉食,要不是遭遇了那样的不幸,又怎么会落的这样的下场呢?  天底下所有爱上耶律寒的女人都注定了悲惨的结局,谁也不会例外!    北方的天气寒冷无比,已经快三月了,外面依旧冰天雪地,昨晚一场大雪,将一切都掩埋了。  看不到青色的山,清澈的河水,忙碌的燕子……  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看不到尽头的白色,单调重复着同一个美丽的画面。  德锦依旧病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总之,应该比上一次让耶律寒喝的多吧,这一次,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身体里还有血在流淌,走路轻飘飘的,只要外面的风稍微大一点儿,她便连站起来都不能。  她搓着双手,坐在北方的炕上,下面温暖一片,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东西,为什么同样是一张床,这里的就可以这样温暖?  几天几夜,德锦从来没有合过眼,昼夜更替,她都是坐着等着,她好困,也好累,可是她不能睡。    突然吹进来一阵寒风,伴随着关门的声音,她冷得瑟瑟发抖。  她抬起头,看见他刚从外面进来,头发上落了几片雪花,他把滚着厚实皮毛的披风随手仍在床上,端着一个药碗递给她,“吃药。”  她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腥味,不禁离远了些,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细致的瓷碗。  耶律寒坐在她身边,板过她的脸,强迫她将碗里的东西喝下去。  那些液体一触碰到她的舌尖,她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些甘甜的液体,顺着她的喉咙一滴不剩全进了她的肚子。  “好喝吗?”他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仿佛在欣赏这世间最好玩的东西。  德锦立刻低下头开始干呕。  他给她喝血!他竟然给她喝血!  “不准吐出来!”他霸道地将她拉起来,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的血。”  她猛地抬头看他,满是震惊的眼睛清澈透明,“为什么?”  “我喝过你的血,你也必须喝我的,这样,你一辈子都休想跟我分开。”他带着点儿玩世不恭的口气,双手将她抱进怀里,贪婪地吮吸她发间的香气,舍不得放开。  她悲伤的任由他抱着,是缘是孽,她已经分不清了。这个世界上,她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她从不能为自己决定什么,命运,仿佛一始就安排好了这样的陷阱,等着她一步步往里走,直到陷进深渊,万劫不复! 春寒依旧料峭!  这一日比一日的寒冷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外面漫天漫地的大雪纷飞。  她不肯去上京,他便不再等她的身体好转,不管外面十里冰封,万里雪飘,硬带着她上路。  他们呆在马车里,车外蒙着一张张巨大的兽皮,用以抵挡寒风侵袭,车内则铺着柔软温暖的虎皮,极尽奢华。  北国风光壮阔美丽,此时银装素裹,整个世界都像是冰雪做成的。    行程中除了他们两个,就只剩下像影子一样从不离开耶律寒的十三骑,进了上京城,他便从马车里出来骑上马,四周百姓欢呼雀跃。  德锦从马车的帘子缝隙中悄悄看着这个纯辽化的地方,百姓大声呼喊着,可是她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因为这里所有人说的都是契丹语。  他们在庆贺吧?她自嘲一般的撇撇嘴,赢了的一方大肆庆贺,而输的一方要怎样呢?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毡帘被掀开,刺骨的寒意顿时袭来,她已经穿了很厚实的衣服了,可是仍然抵挡不住北方的寒冷。  两个侍女模样的契丹女子将她从马车内扶下来,接触到地面,德锦抬起头,满天的风雪映在她眼中,像冻结成冰的古井水,空灵美丽。  她眼前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宅,高高的石阶,漆红的大门,匾额上烫金的几个契丹大字。  她感到一阵晕眩,止步不前。  那座大宅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仿佛一进去,便永生永世出不来,老死深宅。  两个侍女悄悄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快走。  “我不要进去!”她毫无预警的转身便跑,铺天盖地的雪花落满了她的肩,她的发,寒风扑面拍打着她的脸。  她没跑几步前面就被一只大手挡住,她撞了上去,正好跌进他的怀里。  “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吗?”他低声在她的耳畔,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她背脊一阵僵直,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和痛苦,然后她退一步离开他温暖的怀抱,转身往回走。  没有选择,她是被操纵的玩偶,永远流着泪接受安排好的命运。  她走得很快,突然脚下一滑,她身体无力地倒下去,冰冷的地面,让她的大脑无比的清醒,她再次抬头仰望那座牢笼,一颗泪珠悄悄滚落,寒风侵袭,化作冰珠掉下来,她的手指狠狠地收拢,在地上抓出十条血痕,触目惊心。  耶律寒上前将她扶起,拉起她的手细看。  “滚开!”德锦一把推开他,离得远远的,“我自己会走!”  他的眼中顿时冷若冰雪,冰天雪地似乎更加寒冷了,风也更加猛烈,雪花开始乱舞般纷纷扬扬。  “把她关起来!”他的声音没有温度一如这万里冰封的土地。  几个高大的女人拉着她先一步进了王府。  德锦走过时,才发现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好多人,簇拥着一个锦衣斑斓的女子,一脸傲然,冷冷看着她。  而在那些人中,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海姐姐……。”她回头看着她,一步一步被拉着进去,高大的门投下阴影遮蔽了她眼中闪闪的泪水。  林海柔低下头,没有表情,心中,却波澜起伏。    北院王妃走上前,迎着风雪抬起头仰望他,她的丈夫。  耶律寒冷冷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进王府。  “让她沐浴更衣后带来见我。”进了门时,他对侍女交代了一句。    “那个女人是狐狸精!”王妃身边的侍女用汉语骂了一句。  她转头看着那个侍女,语气中带着责怪:“若麻,别乱说。”  “本来就是嘛!大王那么紧张她!她摔倒了大王还亲自去扶她!您没看见吗?大王当时……。”说着,若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偷偷看了一眼有些苍白的王妃,住了口。  她慢慢进了王府,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背影晃悠悠。  若麻却悄悄走到后面,拉住林海柔,问:“你知道她对不对?”  林海柔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我知道你认识她,她刚才看着你还叫你呢!”若麻直直望着她的眼睛,“她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她转身要走,却被长得高壮的若麻一把扯住。  “快说!要不然你以后没好日子过!”  林海柔回头看着她,突然眼中射过一道精光,“她是大宋公主,你说她来做什么?”  “大宋公主!”若麻惊呼一声,放开她,立刻去追她的王妃。  她站在原地,鹅毛一样的雪将她笼罩,她冷冷笑了一声。    他才一回来,皇上便召他进宫,耶律寒换了衣服匆匆去了。    侍女准备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正欲拉着德锦洗澡,不料门却被狠狠踹开。  风雪吹了进来,德锦跌坐在地上,死死拽着衣服不肯洗。  “参见王妃!”侍女齐齐跪了一地。  她这才抬头看着门口站着的人。  绝美的容颜孤傲冰冷,一双美目紧紧盯着她!  她是王妃?那么她是他的妻子,德锦望着她,忽然间心里空荡荡地疼了起来。  “你是大宋公主?”门没有关,她的声音随着刺骨的寒风吹进来,让她心底一惊。  “是!”德锦抬起头不屈地迎着她的视线。  “你来这里想干什么?”她有些心悸的看着她一双清澈得不染尘埃的眸子,那样的干净纯洁,仿佛没有一点儿心事。  德锦嘲弄地冷笑一声“我千方百计接近他,来到这里,你说我想干什么?!”  “绑起来!”她震惊地后退一步,心中莫名的害怕。  若麻用绳子绑住她的双手,德锦仰着脸,笑得诡异:“我会杀了他!杀了你!然后一把大火杀了这个该死的地方!将你们化为灰烬!”  她脸色苍白,指着她,“处死!”  “对!你不杀了我!将来我一定会杀了你们所有人!”德锦疯狂地喊着,心中快意无比!这不算自杀!不算自杀!她可以解脱,可以自由! 契丹王宫  皇上大宴群臣,宫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耶律寒冷漠地坐着,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皇上喝的有些醉了,抬着酒杯走到他面前,说:“朕好久没看到奚瑶了,为什么不带她一起来?”  “明天臣让她进宫来看皇上。”他冷冷地啜了一口酒,心中有些不悦。  “朕要你们一起来,寒,你应该有个子嗣了,你看,朕只比你大几岁,却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什么时候你也生个继承人?”  他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突然间心里柔软起来,他淡淡地笑着,“不会久。”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朕等着!将来北院大王的继承人可是要娶朕的妍歌公主!”    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饮酒作乐的群臣突然安静下来,不敢作声。  北院大王的黑衣十三骑是比地狱罗刹更加可怕的人!  “大王。”  “什么事?”他不悦地皱起眉。  “王府里侍卫来报,王妃下令处死德锦公主!”  他手中的酒杯突然碎裂成无数片,站起来,风一样冲出去。    皇上呆愣着,“这……谁是德锦公主?”  宴席中,遥辇晔康阴冷地盯着他跑去的方向,看来传言是真的……    若麻的鞭子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身上,她紧紧握着拳头,疼得汗水淋漓,却依旧冷笑着看着北院王妃。  她心中隐隐不安,她的眼神不带任何怨恨,甚至是带着感激地看着她。  林海柔站在门后,听着里面一声声鞭子的声音,心狠狠地揪痛!    耶律寒快马加鞭,风雪无阻。  他心里揪紧!该死的!没有他的命令!居然有人敢动她!他从未这样愤怒过!  近了!他听见一声声刺耳的鞭笞声在风中爆裂!  “奚瑶!”他对着门口站立的一群人大吼一声,冲上前,将一个侍女狠狠扔到院子里,鲜血染红了白雪,那个侍女当场便死了,吓得所有人全都呆看着他!  “大王……。”奚瑶呆呆地站着,第一次,她看见他这样发怒。  若麻已经停止了鞭打,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  耶律寒眯着鹰一样犀利的眼睛,眼前一片刺目的鲜红,她浑身是血,倒在满地满地的鲜红中。  德锦半睁着双眼看着他,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抱起她。  他的身体在颤抖,像在忍受着极大的怒火。  “去宫里请御医!”他命令道,冰冷的声音顿时将一间屋子都冻结起来。  “大王,她是……。”奚瑶不安地说,想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他,可是一触即到他冰冷凌厉的目光,话又咽回去。  “来人!”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疼不已,“将这里所有人全都处死!”  奚瑶跌跌撞撞倒了下去,若麻忙扶住她,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处死!”他一字一句地说。  “大王请三思!”所有人连同十三骑全跪下来求情,王妃是奚部大公主,处死她,会招致各族之间的不和,到时候,辽国就等于内乱了!  “处死!”他抱着她站起来,不留一丝情面,他已经极力压下怒火,若不是她在面前,他会当场将所有人都杀死,一个也不留!  奚瑶抬着头望着他,泪水涟涟地说:“你当真为了这个奸细要杀了我?!”  “把你们的瑶公主拖下去,第一个就处死她!”  “你……。”德锦抓着他的衣服,占满血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  他低下头看她,“你不会有事。”  “她没错,是我让她杀了我的!她没错!”她用仅存的力气向他哭喊,谁也没错,从来错的只会是她!  他抱着她匆匆走出去,冰天雪雨,他走的很快,寒风袭人,他用披风替她挡风遮雨。    他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坐在她身边,淡漠地说:“无论如何,只要你死了,就会有很多人为你陪葬。”  “为什么?要让我背上这些无辜的罪孽?!”德锦悲戚的望着他,她不能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  “因为我不准!”  她慢慢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疼得让她麻木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因为很久以前,她的世界已经轰然倒塌,陷入了地狱般的噩梦中。  四郎,四郎,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不来告诉我,这是一场噩梦,只要睁开眼睛,你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背过他蜷缩着身体,满是鲜血的身体显得无比的恐怖,散乱的发丝披散在肩头。    奚瑶扑倒在床上,哭得伤心欲绝。  她从不争什么,即使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即使他对她不屑一顾,即使他从新婚来一直没同她圆房,即使他有众多的歌姬舞姬,妻妾成群,她也没有半句怨言!她爱他,爱得愿意为他不顾一切!  自从五年前,八部大人的竞选大典上,他们第一次相遇,她便毫不动摇的爱了他五年,成亲三年,他从来淡漠疏离,她无怨无悔,只要守着他什么都值得了。  她今天所做的事,只是在尽一个妻子的责任,无论如何,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深爱的丈夫!她只是想保护他而已……  “王妃……。”若麻安慰她,他们这几个跟着嫁过来的丫鬟,是最能体会她的心情。  “那个女人呢?”她问,美丽的脸上泪痕斑斑,浓妆艳抹此时一片狼藉。  “大王将她带回了凌霄苑……。”若麻迟疑着该不该再多说。  她眼中呈现一种死灰的绝望,茫然地睁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他从不允许别人踏足的地方啊!就连她这个妻子,就连皇上和同他一起长大的皇后也不允许进入!  她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飞速的旋转,她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  这一切,一切都乱了…… 林海柔端了茶进来,看到这一幕,她不被人觉察地冷笑。  奚瑶比她可怜,至少她曾经被他疼爱过,而她,纵然是身为堂堂南王妃,却从来没有真正被他爱过,一辈子守着这个空空的名分有什么用,到头来,连回忆都是奢望!  “王妃,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若麻指着她大喊。  奚瑶抬起头来望她,眼光复杂,她也是他带回来的女人,倾国倾城。  林海柔惊慌的摇着头,满脸无辜的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妃,我和她不是一伙的,您相信我!”  “什么不是一伙的?难道她真的有什么阴谋?”若麻一步步引她说下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不断的摇着头,仿佛这样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好了,你下去吧。”奚瑶摆摆手,用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林海柔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看她走远以后,若麻才说:“大王想必是被迷惑了,那个大宋公主说不定会什么妖术呢!否则,这王府里任何一个歌姬舞女都比她漂亮,她凭什么让大王那么对她?”  奚瑶望着地上铺着的华丽的地毯,幽幽地说:“刚才大王要杀我们,她不是还求情么。”  “这就更让人不解了,大王一向独断专行,说一不二,那个女人要是不会什么妖术,大王怎么会那么听话放了我们呢?”若麻说着仍然心有余悸。  “你也出去吧,这件事以后不准提了。”  “王妃!”若麻忍不住惊呼。  “出去!”她呵斥她。  若麻只好气恼地出去了,她怎么能不提这件事,就算她再怎么善良,这次可是她最爱的丈夫有事哎,她也太……      大宋  景安宫  香灵从外面急匆匆的回来,柔妃静静地坐在床边刺绣,她在绣一个荷包,在里面放一个长命锁,等德锦回来以后就牢牢锁着她,哪儿也不让她去。  她唯一的女儿啊,生命中唯一的支柱了,她只希望她好好的活着,其他什么名利她都不稀罕!  “娘娘,娘娘!”香灵哭着跑进来。  “怎么了?又被欺负了。”柔妃温柔地抬起头,看着她满脸泪痕,叹了一口气,冷宫里的宫女总是要吃很多苦头的,她见惯了。  “不是不是!”香灵一边摇头一边抹泪,“我听宫女说,杨家军全军覆没了!”  针狠狠刺进手指里,一滴鲜血冒了出来,滴落在红缎荷包上,盛开一朵耀目的梅花。  “锦儿呢?”她勉强保持着一丝理智,她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她答应过一定会回来,她不会食言!  “公主下落不明,现在皇上已经回来了,可是公主却……。”香灵泪水涟涟,她的预感成真了!  “不可能!”柔妃扔掉手中的刺绣,站起来,“她说过不去冒险!她说过四郎会保护她的!”  “朗少爷也死了,杨家只有六少爷一个人回来,现在天波府在办丧事呢。”  “连杨元帅也……。”她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娘娘,娘娘!”香灵惊恐地扶起她,大哭着,“公主会没事的,她只是失踪了嘛,又没人看见她死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柔妃满脸哀伤和痛苦,脸上苍白无色,“这是报应啊!这是报应!”    “锦儿,锦儿,我的锦儿……。”  “你不会死的对不对?快回来啊,娘用长命锁锁着你,一辈子守着你。”  柔妃眼神空洞,空茫茫的望着前方,浑身是血,一路上都是她的血,她头发散乱,手里握着一个红色荷包,上面鲜艳的开着一朵耀目的梅花。  “你不死,你不死……。”她口中喃喃地念着,“我替你死,锦儿,娘替你死……。”  她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望向她,温柔地一笑,狠狠地刺进自己的胸膛,顿时,鲜红的血液遮天蔽日,在天地之间绽放开了一朵又一朵红色的海棠花,血一样红得耀人眼目!  “娘!”德锦满头大汗坐起来,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到。  那是梦,那是梦!  她捂着脸哭起来。  一双大手从后面绕上来搂住她,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怎么了?”  德锦猛地转过身,“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说呢?”耶律寒一脸坏笑,拍了拍手,侍女进来点亮了灯。  她的脸唰的飞红了,挣开他有力的手臂,坐到他的对面,垂下眼敛,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眼中,透过浓密的睫毛若隐若现。  “过来。”他的声音低沉,漆黑的眸子中燃烧着暗绿色的火焰。  她被那种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抓起床上的被子朝他扔过去,“滚开!”  他敏捷地躲开,身体像猎豹一样扑向她,将她压倒在床上,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一瞬间她意识全无,脑中空白一片,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  “我爱你。”他用契丹语在她耳边呢喃,滚烫的呼吸在她脸颊边游走。  “走开,你走开!”她猛力地推开他,心中恐惧不已,隐约中,她能感觉到他想干什么。  他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耳边,颈项,那么深,那么深地吻她。  “你走开!我不会原谅你!走开!”  他忽然抬起头,用复杂的眼光凝望她,久久的,久久的不能移开。  德锦眼中盈满泪水,倔强地别过头,狠狠咬着嘴唇。  室内一片沉默,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毁灭了,火光噼里啪啦地向上跳窜,外面北风也停了,似乎听得见雪花落在地上,一层层堆积的声音。  “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肯听话。”他的声音又变得如同三月春风吹拂杨柳,桃李纷飞。  “放我走。”她不看他,生怕一不小心,掉进他深渊般的眼眸中再也起不来。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字眼:“不—可—能!”  她紧抿着嘴唇,嘴角微微地颤抖,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抖动。  他坐起身,靠在床柱上,“你永远逃不走,除非我愿意放了你,可是,永远没有这一天,即使我对你失去了兴趣。”他顿了顿,又说,“你是我的!”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闭着眼睛,一声一声的说着,握紧的手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你无法阻止。”他看向她,用契丹语说:“我爱你。”  然后,他下了床,拿起被甩在地上的被子替她盖上,便出去了。  “谁也无法阻止。”她睁开眼睛,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我的心背叛了我。”    “慕胤。”他叫过守在门外的慕胤,走到院中,雪花飘落。  “请大王吩咐。”  “你现在去大宋,将宫里的柔妃带到这里。”落花飞扬,他的眼中深不见底。  慕胤抬起头,脸上难以掩饰的欣喜,“属下立刻就去!”  天空像泪眼,不断向人间抛洒它的悲伤,他抬起手接住一片雪花,晶莹的冰花,就像她一样,美得不染尘埃,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屋子,他握起手掌,手心的温度将雪花融化成水,顺着指缝滴落,还没落到地面上便又重新凝结成冰,被大雪湮没。    清早  外面雪停了,经过一夜的降雪,放眼所到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侍女端了热水和衣服进来。  “请小姐梳洗更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侍女捧着衣服和头饰进来,一个眼角含笑,温婉地看着她;一个满脸冰冷,眼光流转处,尽是不屑。  德锦看着她们捧在手里的契丹服饰,心中惴惴不安,抬起眼看着没有丝毫不同的两个侍女,说:“我不换衣服。”  那个温婉的女子将衣服放在床上,拉起她,“好姑娘,听话换了衣服,要是大王回来了看见你还穿着这身衣服,又要生气了。”  “我是大宋公主,我不穿契丹人的衣服!”德锦闪避着她温和的目光。  “姐,她不换就算了!何必求她?待会儿大王回来,顶多咱们被打一顿罢了!”另一个女子有些骄横,斜着眼望着德锦,“她以为她是谁?让咱们来伺候她?哼!也不过是个下贱的汉人想要勾引大王!”  “茗烁!你给我闭嘴!”温婉的女子皱着眉头骂了一句,“你只是个丫鬟!”  “哼!我宁愿去伺候妍姬!”茗烁不满地嘟哝着,“伺候一个下贱的汉人我怕玷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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