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还有要事,下次再答谢潘丞相的美意了。”他站起来,门口的慕胤走进来,替他披上黑色的斗篷,“告辞。” “潘妃娘娘驾到!”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通报,潘仁美连忙笑意盈盈迎出去。 耶律寒走出去,并不多做停留,门口凤驾迢迢,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进来,车驾鸾轿,数十个宫女手持红灯笼排排站立在两侧。 他像是没看到,踏上那奢华的红地毯,直直走去,那样自然。 “大胆狂徒!竟敢惊扰潘妃娘娘的凤驾!” 潘影抬起秋波流转的眼眸,正好看见远远走来的人。 他就迎着她的面大步走来,眼光冷冽,高大的身材,龙行虎步,阔背宽肩,仿佛扛得起天地的重量。 黑色的斗篷在他周身翻飞,衬得他如天神的威仪! 她渐渐移不开眼,他俊美的面容,刚毅的轮廓,倨傲的神情,王者风范,只有这般的男子,才真正称得上君临天下!眼里心里,此刻她只看得到他! 耶律寒的目光冷冷在她身上扫过,锋芒凛凛的眼眸不泛半点波澜。他擦着她走过,陌生浓烈的男子气息,留在她面颊,挥不开去。 她转过身,看着他伟岸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她恋慕的视线中,耳畔想起潘豹的声音:“姐,你怎么回来了?” 潘影回过身看着父亲:“爹,他是谁?” 潘仁美奸猾地一笑,拉过她走进屋里:“他是辽国北院大王,这次来是同为父商讨怎么把当今皇上赶下台,将来的大宋,可是要跟着我们姓潘了!” 她没有听完父亲后面的话,只是惊呼:“他就是耶律寒!” “就是他。” “果然气度不凡,爹,他什么时候再来?”她心里盘算着,那样的男子,才是她喜欢的。 “姐,你现在是皇上的潘妃,你还想干什么?”潘豹在一旁起哄。 “什么皇上,爹刚才说了,以后的大宋,可是我们潘家的,我怎么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呀,你说对不对?爹。” “哈哈哈……”潘仁美大笑,“对对,北院大王如今只有一位王妃,他年轻有为,将来你成了公主!宋辽之间,可待你去和亲呢!” 潘影笑容娇媚,靠着父亲的肩膀,眼睛又瞟向刚才他消失的地方,心里不禁蠢蠢欲动。 深夜,德锦坐在窗前,窗外那一轮皎洁的明月,照得地上一片无瑕的洁白,疑心是地上结了霜。 香灵端了茶水过来,坐在她身边,拿起一个月饼递给她:“公主,想什么呢?” 德锦接过月饼,轻轻咬了一口,望着香灵:“香灵,你觉得四郎怎么样?” “朗少爷吗?”香灵眨眨眼,“当然好啊,朗少爷人又好,又很英俊,有本事,有才华,多少姑娘都喜欢他呢!我听福安宫的宫女说,七公主也喜欢他呢!” “七皇姐也喜欢他?”德锦不可置信地说,以前七皇姐不是很讨厌四郎的吗?说他不知好歹,怎么会喜欢他呢? “对啊,我也不信呢,可是七公主让皇上为她和朗少爷赐婚,皇上也答应了。”香灵偷偷看了一眼德锦,又说,“其实谁都知道,朗少爷喜欢的是公主你,才不会娶七公主呢!”谁念西风独自凉(5) “别瞎说!”她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父皇答应为七皇姐和四郎赐婚?那他们不是…… 突然间心里很难过,白天他的话还在她的耳畔。 “锦儿,嫁给我好吗?” 幽幽月华,落了一地的忧伤,院子里花花草草焉焉欲睡,惟独那从山上采摘下来的海棠花顶着白晃晃的月光绽放,月光里,颤悠悠的红花朵。 “朗少爷对公主最好了!他喜欢公主,才不会娶七公主呢!”香灵吃着月饼,脸上带着天真无害的笑容。 “管他娶谁呢?我才不在乎!”她抓起月饼,狠狠咬了一口,塞得嘴巴鼓鼓的,“我还小呢!” 香灵咯咯笑了起来:“公主才不小呢,等你学会了娘娘的那些诗书礼仪啊,就该嫁了!” “那你也要嫁了!如果我嫁给四郎,那你嫁给谁呢?”她笑嘻嘻地看着香灵,见她羞红了脸,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胡说胡说!香灵才不嫁,香灵一辈子侍候公主和娘娘!”香灵红着脸说完,滴溜溜跑进了屋子里。 “一辈子……”德锦望向窗外,一辈子究竟有多久?她答应要一辈子留在大宋,那是要多少的日日夜夜啊?她已经不再去想那些是是非非,功过名利,可为什么?她心里是这样的惶恐和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曾几何时,天真的少女心中,悄悄占满了愁思? “为什么每次找你出来都那么难呢?”七郎不满地抱怨道,“害得我说谎。” “七郎,知道你最好了,来,给你个冰糖葫芦!”德锦递过一串冰糖葫芦,然后撒娇地拉着他,“七哥,我叫你七哥了还不好吗?” 七郎呵呵笑了起来,他是比她小一个月啦,可是他长得比她高比她壮啊,要是让他叫她姐姐,那不是很没面子! “那不是四哥吗?”七郎突然像见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望着那边的街上,“那个女的是谁?好让人讨厌喔!” 德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刷地白了。 “七皇姐?”她望着四郎和七皇姐一起走在街上,七皇姐不时说着什么,两人笑了。 “她就是七公主啊,皇上就是要把她赐给我四哥?”七郎一眼就不喜欢她,那个七公主走在街上都让人讨厌,没注意身旁的德锦已经变了脸色,七郎对着那边大喊:“四哥,四哥!” 德锦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看见七皇姐瞪了她一眼,拉着四郎就要走,然而四郎却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谁让你乱叫的,讨厌死了!”德锦踹了七郎一脚,走上去,笑容满面:“七皇姐!四郎!” “你不好好待在宫里,出来做什么?”七公主欣宁骄横地问她,她老早就知道四郎和她关系很好,所以更加看她不顺眼! “我没事,就和七郎出来玩。”德锦望了一眼四郎,见他也看她,心里也高兴起来。 欣宁公主见他俩眉目传情,心里气极了,跺着脚大喊:“杨四郎!我饿了,去给我买天香楼的桂花糕!” “天香楼!很远的,你不会吃其他地方的吗?”七郎忍无可忍地大叫。 “七郎。”四郎拍拍他的肩膀,“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回过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才去替欣宁公主买桂花糕。 “还有你。”欣宁公主指了指七郎,“我渴了,但我只喝大理国进贡的玫瑰花露,你去宫里给我拿。” “宫里?!”七郎惊诧,“宫里更远,你想累死我吗?不去!” “你敢!”欣宁公主指着他的鼻子,“你要是不去,我就告诉父皇,让父皇抄你全家!” “七郎,去啦,求求你。”德锦扯扯他的袖子,她知道皇上宠爱七公主,就算不抄家也会让七郎受苦。 “好啦,算我倒霉!喝死你!”他瞪着七公主,然后对德锦说:“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他们两个人都走远了,欣宁公主才瞪着德锦:“你喜欢杨四郎?” “我……”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喜欢。谁念西风独自凉(6) “我告诉你,父皇已经答应让杨四郎做我的驸马,你就不用想了。” “我知道啊,我也没有要怎么样。”她有些微微的失落。 “知道就好,免得以后让我费心提醒你!”欣宁公主满意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她就是要抢走她的所有东西,谁让她生了一张那么漂亮的脸,让她不高兴! “七皇姐,我们站过去一点儿好吗?这里人很多。”德锦拉着她想让她站过去些,以免挡着行人走路。 而欣宁公主却一把甩开她,高她半个头,也大她三岁,从小养尊处优,虽然没有什么蛮力,却也有足够的力气甩开她。 “我就爱站在这里,你敢管我!” “我不想管你,我只想提醒你,要是待会儿有马车经过会撞到你!”德锦不耐烦地再次提醒她。 “你敢教训我!”她冲过去,不由分说,啪!一巴掌打得她跌倒在地上! 热闹的大街上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围过来观看,两个女子打架,不是为情吧!人们抱着好奇的态度驻足欣赏。 德锦捂着脸狠狠瞪着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硬是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为什么打我?!” “哼!我是要让你明白我这做姐姐的厉害,别以为会两下子我就怕你!杨家的人也不是时时都能保护你!”她拍拍手,人群中顿时走出七八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抱着手等待命令。 “我从小就讨厌你!现在长大了你还敢跟我争!你凭什么本事!不就是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去勾引人吗,有什么了不起!我今天就让他们划破你的脸!看你还拿什么去勾引杨四郎!去,把她的脸划破!”她对那几个大汉下达命令,他们立刻气势汹汹地朝德锦走过去。 “你们敢!”德锦站起来,却被两个人左右拉住双手,动弹不得。她纵有一身武艺,却也难逃出两个大男人的钳制! “哼!怎么样?这回谁来帮你?”欣宁公主得意地笑着,手里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刀子靠近她。 围观的人也不禁泛起同情心,却没人敢出来说两句。 “我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欣宁公主还来不及看清楚,手里的刀子就被一把打落。 “谁?”她恼怒地看着四周,然后,看见人群里走出一个锦衣斑斓的男子,“你是谁?” “我是潘豹!” “哦,潘仁美的儿子。”欣宁公主轻蔑地笑,“你爹除了会拍马屁还会什么?生出你这个儿子倒还会英雄救美了!潘豹,不是传闻你整天花天酒地,怎么今天有空从妓院出来啦?” “哼,别仗势欺人!你今天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潘豹就宰了你!” “你说什么?你敢说宰了我?!” “说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宰了你!怎么样?” “你你你……”她的纤纤玉指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把他给我抓起来!” 潘豹毫不在意地看着眼前的高大汉子,只几下,就把他们全都制服了,他昂首望着欣宁公主:“怎么样?我还敢不敢宰了你?” 欣宁公主见自己的人都倒下了,吓得脸色苍白。 “算了,谢谢你救了我,不要吓她了。”德锦跑上去哀求地看着潘豹。 潘豹心里狂喜,便答应说:“走吧走吧,饶了你。” “我不会放过你!死潘豹!”她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多做停留,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你没事吧。”潘豹心疼地看着她脸上肿起的地方,“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用了,只是小事,很快就好了。”她的眼睛闪闪亮亮,像盈满了水珠子,晃晃荡荡似是要溢出来。 “以后她要是再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她!”他变得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样认真。 “对了,我带你见一个人!”潘豹说。 “什么人?”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在那儿呢。”潘豹指指酒楼上临窗而坐的一个用黑色斗篷遮住脸的男人,“我带你上去。”谁念西风独自凉(7) 德锦的心突然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身体僵硬,她定定地看着那个人,隔得远她看不清楚,然而她还是觉得很熟悉。 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被动地被他拉着走上酒楼,脚根本不听使唤。 是他吗?是他吗?他不会放过她,他真的来了! “记住了,这是你给我的印记,将来,本王一定会还给你!你是我的!” 他的话在她耳边响起,瞬间,她脸色苍白,脚步慢慢地,慢慢地走上楼梯。 “锦儿!” 就在她的脚踏上最后一级楼梯时,外面传来了四郎的声音。 “四郎!”她如梦初醒,挣开潘豹的手,冲了出去。 耶律寒举起酒杯的动作在空中凝固,嘴角的笑容冻结。他的酒杯放在唇边,冷冷地触碰,只差一点儿,只是一步。她来了,他就不打算再让她回去。 是他太心急了! 可是当看到她被她的姐姐打了一巴掌倒在地上却不敢还手的表情,看到她眼底那种恐惧和无助,他就不打算放手了! 眼睛瞟向窗外,她扑进那个男人的怀里,眼泪瞬间崩溃。她忍了那么久,终于释放的泪水潸然。 坚强倔强的她,从不轻易在人前展露她脆弱的一面,却也会哭着诉苦。 原来她竟也会像个普通的女孩,受了委屈便找人哭诉,只是,那个哭诉的对象,不是他! 他的手指收紧,握紧手中的酒杯,眼光一凝,站起来,离开座位。 “你不等着她上来了吗?”潘豹愤愤地看着街道上她在杨四郎怀里哭泣,心里嫉妒得发狂。 “以后还有机会。”他冷冷地说。 潘豹冷笑:“也是,反正以后她就是我的了。” 耶律寒眼睛转向他,森冷的光闪过。 “我不会娶她,不会。”四郎爱抚地摸着她的头发,他不会娶七公主,绝对不会! “真的么?”她泪眼朦胧。 “我只娶你。” 因为得到了柔妃娘娘的允许,德锦可以住在天波府。 这几天,她心里老是不安宁,她肯定那天看到的就是那个人,而当她再次抬头时,那窗口却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那一刻,她的心中也空空如也。 “锦姐姐,七哥要成亲啦!”八妹乐呵呵跑进来,牵起她的手要往外跑。 “七郎?和谁啊?”她有点儿不敢相信,七郎还没她大呢,怎么可能就结婚了。 “我不知道啊,娘说那个女孩和七哥指腹为婚,现在人家非让七哥成亲呢!”八妹笑得合不拢嘴,脑袋上两个丫髻一晃一晃的。 “哦?我们去看看。”她拉起八妹的小手,一起向客厅跑去。 “我们金娥端庄大方,贤良淑德,最适合为人妻!杨兄还要等什么!早点儿让七郎和她成亲啊!” “杜兄,这……七郎年纪还小,他前面还有几位哥哥尚未娶亲……”杨业企图用长幼有序来让他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好办!杨兄就是要几位公子一同成亲,这个我们不会介意,同喜同乐嘛!”可怜杜老爷学识太浅,以为他们很乐意接受,心里高兴地不得了! “这……”杨业无奈地望望夫人。 杨夫人假装没看见地看向一边,她几个儿子早就该成家立业了,偏偏他们的爹非要让他们建功立业,说什么“没有国哪来的家”? 可她心里最明白,她那几个儿子,心中都各自有了心上人,要不早早了了这桩心事,只怕她等到头发花白也抱不到孙子哟。 再说那位杜姑娘虽然出身不好,却真的是很讨人喜欢,那脾气像极了德锦公主!娶回来应该会让这个家更加其乐融融! “想不到杨兄这么通情达理,我女儿嫁到你们家一定会幸福的!好吧,七天后就举行婚礼吧!”杜老爷不由分说便决定了婚期,然后推辞有事先走一步。 德锦躲在门后听得忍不住笑起来:“哪有这样嫁女儿的啊?”谁念西风独自凉(8) “四哥,我不要成亲啦,怎么办?四哥……”老远的,七郎的哀怨声便传了过来,德锦和八妹跑过去。 “四哥四哥,七哥娶了那个姐姐,你是不是要娶锦姐姐啦。”八妹扑进四郎怀里,撒娇地揉着他的衣服。 四郎看了一眼德锦,点点八妹的鼻子:“那当然,叫四嫂啊!” “四嫂四嫂!”八妹开心极了,她心里最喜欢锦姐姐了,要是她做了她的嫂子,她就可以天天缠着她玩了。 “去,我才不嫁呢!”德锦红着脸转过身。 “你们还有心情说笑!”七郎气得直跺脚,这些人都不懂他的痛苦吗? “好啦好啦,杜姑娘很好啊,你娶了她一定不愁没人陪你玩。”四郎笑着安慰他。 “可是,可是……”七郎瞪着眼睛,“她比我还大一个月啊!” “那就更好了,像我一样又可以当你的娘子,还可以做你的姐姐啊,多好!”德锦也跟着起哄,逗得八妹咯咯笑个不停。 “我去找娘说!”七郎气得没法,只好去找杨夫人了。 “哈哈……”三个人看着他笑得前俯后仰。 然后,天波府真的准备办喜事了,杨四郎敢犯龙颜,拒绝皇上为他和欣宁公主的赐婚,并向皇上提出迎娶德锦公主。 皇上龙颜大怒,而这时,一向与杨家不和的潘丞相竟也向皇上提亲,迎娶德锦公主! 一时之间,德锦公主成了潘杨两家斗争的棋子。皇上碍于情面,自己的爱女嫁不出去,反而最不喜欢的女儿却被朝中两大势力抢着要!只好宣称公主年纪小,不适宜出阁,把两家都推脱了,而私底下,却让人转告两家,这件事情还是他们私底下解决。 “什么私底下解决?锦儿喜欢的是我四哥嘛,为什么皇上不赐婚呢?”七郎不服气,在街上乱喊乱叫。 “原来他真的是潘仁美的儿子,那个整天寻花问柳,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德锦嘟起嘴,她还以为他满腹经纶,行侠仗义是个好人呢! “是你傻啊,那种人一眼就看出不是好东西,你还跟他做朋友呢!” “我怎么知道?” “说我坏话吗?” 德锦和七郎同时转身,看见潘豹站在他们身后,同时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德锦闷闷地说。 “不能是我吗?德锦,你为什么不答应嫁给我?”潘豹横眉竖眼地问。 “我已经答应嫁给四郎了啊!怎么还能嫁给你。”她嚷道。 “杨四郎!”他咬牙切齿地重复这个名字,“是不是没有杨四郎你就会嫁给我?” “你想对我四哥怎么样?我告诉你,就算没有我四哥,她也不会嫁给你!”七郎气冲冲地嚷。 潘豹没有理会他的话,盯着德锦的眼睛:“回答我,是不是没有杨四郎你就会嫁给我?” “什么啊,要看我喜不喜欢啊,我对你没感情,怎么嫁给你?”她小声说。 “我只要你嫁给我,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德锦公主,我潘豹娶定你了!”他眼中飞闪而过一丝邪恶,她浑身一抖。 “你要是敢对四郎做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放心,公主,我暂时还不想和杨家为敌呢?我要的只是你。” 他的话语坚定,风过无痕。 他看着她的脸,目光灼灼。 她在沉睡,睡梦中,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眉头紧紧皱着。 “你是我的,知道吗?公主。”他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脸,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俯下身,深深吻住她的唇,“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掌心,我要带你走。” 他的声音痴缠着她在梦中的呢喃,他嘴角浮起一朵轻柔的笑。 “不要……不要……”她在梦中挣扎,一双小手不安分地拍打着他的胸膛。 他放开她的唇,握住她胡乱挥舞的小手,放在嘴边轻吻:“不要什么?告诉我。” 她紧闭的眼睛中开始有晶莹的液体流出,一颗颗,沾在她浓密微卷的睫毛上,轻轻颤动,在这黑暗的空间里闪动着美丽妖异的光。谁念西风独自凉(9) “不要绑着我,我要回家,不要绑着我!” “你的梦中有我,却只是在噩梦中。”耶律寒低下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那些咸咸的液体在他的舌尖慢慢扩散,一片苦涩。 她的泪眼睁开,恍恍惚惚,望着他:“我会听话。” “真的么?”他冷冷地笑,知道她还在睡梦中,“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她的头低下,靠在他的胸膛上:“我听你的。” 他沉默良久,她的乖巧在他心里化成一圈一圈温柔的涟漪,散开去。 “闭上眼睛睡觉。”他轻声命令。 她当真闭上眼睛,在他的怀里重新沉沉入梦。 他把她小小的身体揽进怀里,吻着她带着淡淡香味的发丝:“要是一辈子这样抱着你,我一定不会后悔,我的公主。” 深秋的夜,寂静寒冷,温暖的怀抱中,她的梦中有花,有鸟,有阳光十里扬州路。 清早的时候,香灵端了洗脸水进来,一进门,便闻见一股陌生的味道,她也说不出那种味道是什么,只是浓烈地让人觉得心里怦怦直跳。 “公主。”她轻轻喊了一句,走进内屋,见她还睡着,不由得摇摇头,“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了!” 德锦睁开眼睛,看见香灵那张清秀带着不满的笑脸,笑了笑:“天亮了么?” “睡得这么沉,只怕半夜里被人闯进来都不知道,你瞧,窗子都没关,这深秋的天气,你半夜不冷么?”香灵无奈地把窗子关好,白天都是那么冷,晚上都快结冰了,她居然还睡得那么沉? “不冷啊,我还觉得好暖和呢!”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放心,你们公主我这么厉害,什么小毛贼敢半夜闯进来啊。” “是是是,你厉害,瞧你,太阳都挂在天上才起床,要不是我来叫你,怕是还要继续睡吧。”香灵把衣服递给她,嘴里还不停地絮絮叨叨,“哎,要是朗少爷见你这副样子,看他还娶不娶你!” “去你的!”德锦娇嗔道,“四郎才不像你呢!” “哼,我去告诉他!”说着,她笑着跑出去,一路上笑声呤呤,胜过那春日里树上鸣叫的百灵鸟。 德锦也跟着笑起来,跑下床,跟着香灵出去。 “大王。”慕胤欲言又止,秋意袭人,他身上的斗篷被风吹开。 “怎么?”耶律寒冷眼看他。 “德锦公主……” 他眼神转暗:“关于她的任何事情本王都不想听。” 他想起昨晚他怀里的她,那份纯真,没有一点儿防备。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睡得那么沉,那么安心,好像有了她,便是世界毁灭他也不管不顾,只要有她。 若不是今早听见那个小宫女的脚步,他恐怕真的要和她一起睡到中午了。 慕胤还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他太明白他了,他要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手,不管什么办法!若得不到,宁愿毁之,也绝不让给别人!而他对德锦,已经不是普通的想得到!那种不顾一切的想拥有,让人心里发寒!就像昨晚,他竟大胆得夜闯皇宫,还跑进她的屋子…… 那整整一个晚上,他对她做过什么? 耶律寒冷冷一笑:“本王不会对她怎样,除非……”他顿了顿,“她是本王的王妃。” 慕胤一时之间不能理解,而他却骑着马飞奔而去,留下他一脸迷茫。 天波府。 “潘豹在街上强抢民女呢!”七郎气喘吁吁地进来。 “强抢民女?”四郎站起来。 “对啊,说是要什么打擂台,打赢了就把那个女的给谁做老婆!” “荒唐!”四郎怒不可遏,“我们去看看。” “好!我们去教训教训他!” 闹市中,潘豹摆下擂台,抢了一个女的在台上,明文规定:打赢潘豹者,便娶了台上的女子,并且还白送白银五千两!打死打伤,概不负责! 人潮汹涌,各个地方的人都赶来看这场好戏,谁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抱得美人归,还白得五千两!人财两得,何乐而不为!谁念西风独自凉(10) 台上已经有很多人被抬下来,而潘豹却还在台上如生龙活虎:“还有谁?!打赢我潘豹!就能抱得美人归,还有白银五千!来啊!” 坐在台上的女子掩着面轻声哭泣,梨花一枝,沾了那阳春里细雨绵绵,叫人如何不怜? 潘豹走过去,托起她如花的脸蛋,对着众人:“这样绝世美女,就算死在擂台上,能博美人一眼相顾,也值了!” 台下又陆续有人上去,但全都未能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潘豹虽是纨绔子弟,但潘丞相却是武将出身,教导之道,当然免不了舞枪弄棍!于是他学得一身武艺,平日里欺压良民,坏事做尽,却没几个人能收拾得了他! 这时,他抬眼望了一眼酒楼窗口上坐着的人,那人朝他举举杯,潘豹便又继续说:“还有谁?若是没有,这女人就归本少爷了,做奴做婢,伺候本少爷!” “潘豹!”人群里响起一声暴喝,但见一人,轻轻一跃便站在擂台上,“放了这位姑娘!” “这不是杨家四公子吗?怎么,杨公子也对这位美人有兴趣?”他语带讥讽。 “放了她!”他重复着,心中的怒火烧到了极点。 “你若打得赢我,这位姑娘便是你的娘子!台下这么多人都是证人!”潘豹指着台下的人,笑容阴冷。 四郎隐约感觉到这其中的阴谋,然而待他细想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潘豹的拳头已经朝他的脸挥来。 呼呼拳风,四郎匆匆躲开,不容多想,便出招攻击! “四哥打死他,四哥打死他!”七郎在下面卖力地呼喊! 然而不见几招,潘豹居然轻易败下阵来,又是几个回合,已经败相百出。 “你赢了。”潘豹冷笑着看着四郎,没有一点儿打输的丧气样,反而很高兴。他站起来,指着台上坐着的姑娘说:“这位罗姑娘今后就是杨四郎的妻子,在场的各位都是证人!” 忽然之间明白过来潘豹的意图,已经晚了:“潘豹!你耍诈!”四郎恨恨地说,他居然中了他的计! “怎么杨四郎,白纸黑字,你没看清楚吗?打赢的一方便要娶这位姑娘,这是比武招亲,不是和你玩过家家!”潘豹扯下挂在牌子上的纸,扔到他面前。 四郎脸色刷白。 “这位是天波府的四公子,今日比武擂台赢了本少爷,三天后将迎娶这位罗姑娘!各位,这是大家亲眼看见的!” “四郎!”德锦站在台下,人群分开一条道,她站在中间,看着他。 “锦儿……”他看着她,她怎么会出现?她不是应该呆在宫里的吗? “来得正好,德锦,杨四郎娶了罗姑娘,你是不是准备嫁给我?”潘豹喜上眉梢。 “潘豹!你这个小人!”七郎气愤难当!冲上擂台,拿起武器架上的长枪,“有本事打赢我!” “毛头小子!”潘豹对他不屑一顾,轻轻几下,躲开他的攻击。 而七郎越发激动,年少的脸涨得通红,一招比一招凌厉! “七郎!”四郎无法阻止,七郎的功夫还不足以打败他,只会吃亏,然而潘豹像有意与他周旋,他根本无法阻止! 坐在台上的罗姑娘哭着跑到他脚下:“公子,端娘害了你!公子若不愿娶端娘,端娘毫无怨言,愿意长伴青灯,为公子祈福!” “你……”他看了一眼哭泣的女子,又抬头看向德锦。 德锦站在擂台下,一言不发,或者说,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她的四郎真的要娶别人了! 无论他娶谁,似乎他的新娘永远不会是她! “小子!打不过就跪下来叫我声爷爷,我就放了你!”潘豹不屑地看着杨七郎,看他满头大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这个大坏蛋!你竟敢害我四哥!”七郎不弃不馁,继续出招!杨家枪的招式在他手中还不算熟练,他使得也费力! 耶律寒冷笑着看着底下那出精彩至极的表演,手指捻起盘子里的一颗花生,看着潘豹,眼眸微微眯起。谁念西风独自凉(11) “小子!还不跪地求饶叫我一声爷爷!”潘豹从武器架上拿起一支长枪,决定开始进攻,早早了结这个小子! “跪地求饶的是你!”七郎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狠狠打下去! 突然!潘豹举起的长枪在半空停下,脸上的戏谑的神情顿时凝固! 而七郎的长枪已经收不住势,一声闷响,长枪在潘豹头顶上断成两截! “七郎!”看见这幅画面的德锦惊呼一声。 潘豹挺拔的身子直直跪下去,眼珠死死瞪着前方。 耶律寒抬起酒杯,朝他举了举,一饮而尽,脸上的笑容如同寒冬里深山的寒潭,看不见底。 “她是我的。”他邪笑着,冰冷的双眼瞟了一眼慌乱站在人群里的德锦,又重复了一遍:“她是我的。” 潘豹死死瞪着他,然后,鲜红夺目的血液从他的头颅流下来,染红了他大睁的双眼,染红了他英俊的脸庞,一滴滴,淌红了冰冷的擂台,渲染了秋风萧瑟的画面! 他直直地跪下来,眼睛一转不转地瞪着前方,那个酒楼的窗户。 他听见了! 他说:“她是我的!” 他的眼睛转向德锦,盯着她,缓缓开口:“你是我的!德锦公主!”鲜血随着他的话语流下来,那画面诡异极了! “啊!!”德锦抱着头尖叫,她大睁着双眼,充满恐惧。 “锦儿,锦儿!”四郎跳下擂台,抱着她发抖的身子,“别怕,有我在。” “四郎,四郎……”她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紧紧抱着杨四郎,放声哭出来。 潘豹看着她,露出一个无比恐怖的笑容,然后他的身体慢慢向前倒去,鲜血顺着他的头汩汩流淌。 风无情而过,潘豹身体上,悄悄滚落一颗红色的花生,滴溜溜打了个滚,风一吹,化为齑粉。 “四哥,他死了,潘豹死了!”七郎吓得一屁股跌坐在擂台上,不敢相信自己竟可以杀死他! 天波府。 “胡闹!”杨元帅大吼,“一让你们出去就闯祸!” “爹,这不能怪七郎,要不是潘豹仗势欺人,七郎也不会上去教训他!”四郎安慰完还在恐惧中的德锦,去向爹解释。 “就凭七郎那点儿功夫也想教训人家!你作为哥哥不会阻止吗?” “爹,当时四哥也傻了,潘豹要让他娶那位罗姑娘!”七郎不服气,却也不想哥哥受委屈。 “罗姑娘?”杨夫人说,“就是擂台上打赢了就要娶的罗姑娘?” “对,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四哥要娶那位罗姑娘!”七郎悄悄瞄了一眼吓得脸色苍白的德锦,又补充一句,“四哥非娶她不可了。” “看你们闹出的事!”杨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潘家虽然可恶,但是潘豹没犯王法,这样杀了他,潘仁美那个老奸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看来,又有一场恶战了! “好啦好啦,事情都这样了,也不能挽回,你现在进宫去看看情况,擂台之上比武死伤都不犯法的,别吓坏了孩子。”杨夫人好言相劝。 “慈母多败儿!”杨业一甩袖子,还是立刻便进宫了。 潘豹在擂台之上被杨家七郎打死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潘仁美痛失爱子,老泪横流请求皇上一定要将杨七郎问罪,一命抵一命。 然大宋律法有规定,擂台之上比武死伤概不负责!皇上左右为难。 此时,北方辽国犯境,蓄意挑起战争,杨家手握重兵,皇上再三思虑,念及杨家战功彪柄,深得百姓爱戴,决定将杨七郎杖责五十,以示惩戒! 潘仁美不服,却也不敢违抗皇命,只得谢了皇恩浩荡,回家举办丧事。 “啊!轻点儿!好痛!” “好啦好啦,我轻点儿就是了。” 七郎趴在床上,忍着疼痛让四郎上药。起初他吓得半死,以为皇上一定会砍了他的脑袋,想不到只是打了五十大板,高兴之余却没想到这五十大板有多疼!害得他屁股都开花了!谁念西风独自凉(12) “四哥,你说潘仁美会这么就算了吗?他只有潘豹一个儿子哎。” 四郎眉头一皱,说:“当然不会!以后我们都得小心了,你这次可是闯了大祸!” 七郎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我怎么知道我那么厉害,我打那一棍下去虽然用尽了全力,可是潘豹躲也没躲,这不是很奇怪吗?难道他被我吓坏了吗?” “是有些可疑?”四郎想着,却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是他作恶多端,老天都要惩罚他了。” “是吧,然后给你做了大英雄!” 潘家。 白帐素服,可怜潘仁美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失爱子,他突然像老了几十岁,平日里奸猾带笑的嘴脸此刻变得如丧家之犬。 他一个人坐在灵堂前,女儿潘影陪在他身边,两人不发一言。 “我要杨家血债血偿!”潘仁美打翻了装纸钱的坛钵,一时间,潘家灵堂,纸花飞舞,袅袅婷婷。 “潘丞相要怎样让杨家血债血偿呢?” 耶律寒的声音冷冷地在门边响起,潘影回头,正见他取下遮住脸的斗篷,露出他如天神般的面容,如鹰的眼眸射出凌厉精光。 她的心突突地跳,娇颜嫣红。 “大王可愿助下官一臂之力?!”潘仁美握起拳头,愤愤地说。 “本王当然愿意,杨家现在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是吗?潘丞相。”他邪恶的眼光瞟过潘影泛红的脸颊,眼底突然多了一种戏谑的成分。 潘影心中一喜,他注意到她了! “请大王到书房商议,影儿,去备茶。” “是,爹。”她站起来,款步走向他,水蛇的身子擦着他而过,她闻见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不禁心如鹿撞。 耶律寒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随着潘仁美走进书房。若不是“景安宫”里她身边老有碍事的宫女,他可不愿意半夜来这里。 他想起搂着她入睡的感觉,心里开始温暖起来。 德锦连着几天不敢出门,晚上睡觉也要香灵陪着,她害怕一闭上眼睛潘豹流着血的脸就会出现。 “公主,擂台打赢了就一定要娶那位姑娘吗?”香灵不解,为什么打擂台就可以决定终身大事呢? “也许是吧。”德锦歪着头,要不然四郎就不会那么担心了。她开始心事重重起来。 “公主别怕,朗少爷不会娶那位姑娘的,因为他喜欢公主啊!”香灵坐到她身旁安慰她。 “是吗?”她又泛起了疑惑,若真的是那样,为什么她心里开始隐隐不安? 次日,杨业从朝里回来,一脸凝重,接过侍女端过来的茶水,他狠狠灌了一口,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又怎么了?谁惹你了?”杨夫人见他气冲冲的样子,想来肯定又是被潘仁美气的,她走过去,替他捶着背,语气柔柔的,“你呀,就是容易生气,你这不是正中了那个老匹夫的计了么。” “不是,这次不是潘仁美!这几天他带病在家,没来上朝。”杨业叹了一口气,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那是什么事让你这个大元帅这么苦恼啊?”杨夫人也不解了。 “今天上朝时,皇上便说我们四郎在擂台上赢了潘豹,依言要娶那位罗姑娘,还下了旨,三天之后就要举行婚礼!”杨业愁眉苦脸,这位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此时也想不出应对的法子了。 杨夫人听了也大吃一惊,本想着这件事可以慢慢地淡化了,谁想到这半路会杀出个皇上来!这下,四郎非得娶罗姑娘了! “夫人,这事,你去跟四郎说吧,他那倔脾气我是说服不了的。”杨业拿起乌纱帽,溜溜地进了屋子。 “你……”杨夫人气恼地看着他走进去,这时,四郎正好从外面回来,一见她,叫了声:“娘。” “回来了,见到德锦公主了?”她试探着问。 四郎摇摇头,坐下来,抬起刚才杨业喝过的茶水喝了一口:“景安宫外派了侍卫把守,说是保护公主安全,不让任何人进去。”谁念西风独自凉(13) “皇上会派兵保护德锦公主?”杨夫人皱起眉,联想起刚才夫君的话,心里泛起阵阵疑惑,这事情似乎有些蹊跷了? “娘,您不舒服吗?”四郎看见她不说话,神色也有些不对,出声问。 “四郎……”她欲言又止,“你喜欢德锦公主对吧。” 四郎笑了一声,脸上竟有些微微的红:“这娘不是早知道了吗?” “娘是早知道了,可是……”杨夫人看着儿子洋溢着幸福的表情,突然不忍心开口了。 “怎么了?”四郎觉察了她神色不对,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 知道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杨夫人才说:“皇上下了旨,让你娶罗姑娘。” 四郎脸色突变,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这……这是真的?” 杨夫人别过头不看儿子充满悲伤绝望的脸,她心疼这从小孤僻的儿子,因为遇见了德锦公主,他才慢慢变得好相处,慢慢有了笑容。她知道要他放弃德锦公主是多么残忍的事,然而她无奈,皇上的圣旨,便是上天也难抗衡!她只怕四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是为什么?!是皇上下的旨?娘,娘,这是真的吗?”他像疯了一样,对着自己的母亲也失控了,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青瓷的茶杯在地面上溅起一朵青色的碎花,绽放,一瞬间便凋零。 “四郎,四郎……”杨夫人扶住他的肩膀,“这是皇上的圣旨,你就算不为爹和娘想想,你也该为德锦公主想想啊,皇上知道你喜欢她,若你这次抗旨执意要娶她,皇上会同意吗?那她以后的日子将会更难过了!” “娘!”四郎跪在她面前,激动得连身体都在颤抖,“你知道,没有她我会死,我怎么可能再娶别的女子?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难过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 杨夫人眼中滚下两行泪水,紧紧把儿子的手抓在手心:“你若是真的爱她,你就应该为她着想,你爱她,那她爱你吗?你想过没有?” 四郎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她……”是啊,他从来只知道他深深爱着她,却没有问过她是不是也同样这么喜欢他! “听娘一句话,就算她也爱你,你就更不能伤害了她,将来你们成了亲,宫里的柔妃娘娘怎么办?那是她的亲娘啊!” 四郎颓然地坐下,手指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 “而罗姑娘,你也不能害了她啊!”杨夫人继续语重心长地说。 缓缓的,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听见四郎开口,那声音仿若穿越了无尽的迷途又陷入另一个迷途:“我知道了,我会娶她。” 突然间,四郎像失去生命一般,他像是预知了前方灰暗的生命,这一刻,他知道,他们有缘,却无分。 福安宫。 欣宁公主撒着娇在皇上的怀抱里:“多谢父皇,呵呵……” “宁儿啊,你要朕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你不是很喜欢杨四郎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要朕把他赐给别人啦?”皇上无比宠爱地抱着心疼的女儿,语气带着骄纵。 “因为他不喜欢我啊!”欣宁公主嘟起嘴,“他喜欢德锦嘛,要是他娶了德锦,我以后天天看着他们两个如胶似漆,恩恩爱爱的模样,您要叫宁儿怎么有脸活呢?” “朕知道,你是朕的乖女儿,将来呀,朕给你找个比杨四郎好一千倍的驸马!” “那德锦呢?”欣宁眨着眼睛问。 “德锦当然比不过朕的欣宁了!”皇上见她撒娇,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要!”欣宁公主站起来,“我才不要看见她,父皇,当初她被契丹人抓走了为什么你还要让她回来?” “她始终也是你的皇妹,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流落在敌国,受人侮辱,有损我大宋声威啊!” “哼!她那么野蛮,整天跟着杨家的那班男人在军营里,不知检点!早就有损我大宋声威了!”谁念西风独自凉(14) “宁儿说的是,说的是。”皇上赞同地点着头。 “父皇也和宁儿想的一样吗?”欣宁公主笑起来,双手搂住皇上的脖子,“那父皇如何处置她?” “嗯,罚她以后不准出宫!”皇上笑着,把女儿抱在怀里,“总之不要太过了,她好歹是公主,别让外人笑话了。” “那是自然,但是让她不准出宫可不好,她要是不出宫以后我天天都要看见她,烦都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