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19-7

铁手道:“这……”他本想说就算霍王匙罪当问斩,似也不该就地诛杀,但他遂即想到,江湖上动起手来,有个什么差池,哪还顾得了生不生擒,自己等办案时也常无法活捉对方,有时只好杀了再说,何况,霍玉匙也确是恶贯满盈之辈。就算他本来想把话说下去,但也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霍煮泉就在此时发出一声尖啸!尖啸的同时,霍煮泉十指箕张,陡地飞身扑起,插向吴铁翼的门顶与咽喉!看他脸上抽搐的肌肉,活像要把吴铁翼撕成碎片才能甘心一般的。吴铁翼并没有退避。他望向霍煮泉的神情,就像一个人在他老友灵枢前上香一般惜哀之意。就在霍煮泉双爪离吴铁翼要害仅有一尺的刹那,铁手冷血,忽觉耳际生风。当他们感觉到风声飒然的瞬间,人影已自他们的身边闪了出去,一把雨伞,罩住了霍煮泉。ㄒ×丅合集 ㄒХ丅Η亅.СOм只听霍煮泉发出了一声彻骨蚀心的惨叫。伞影褪去。霍煮泉捂着心口,一晃,再晃,三晃,眼珠凸露,捂心仆倒,一命归西。在伞影罩着霍煮泉的刹那,铁手冷血看见了那个人。但那个人头顶上仍戴着竹笠,竹笠低垂,只略可瞥见他尖削苍黄的下颚,却看不见那人的面目。八吴铁翼叹了一口气,问:“死了?”那人竹笠微微一沉,算是点头,“霍”地一声,又把油纸伞遮撑了起来,人又回到暗影之中。吴铁翼唱叹了一声,向铁手冷血苦笑道:“我重聘霍先生回来,没想到他多行不义,致令我不得不……我心情不好,这件案子也总算了结,你们去吧。”铁手和冷血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妥的感觉,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妥,为什么不妥,却又说不上来。铁手冷血惟有告退。告退的时候,冷血瞪着雨伞黯影下的人影,他腰畔的剑尖,也发出一种蚊翼颤动般的微响。冷血每一次与人交手,大都是用剑,他的剑成为他精神气魄,所以半他遇到大敌时,剑尖会发出一种自然但低微的翕动声来,仿佛告诉他:他迟早免不了会与那伞下人一战似的。可是那伞下的人,好像陶瓷泥塑一般,一动也不动。冷血深吸了一口气,敛定精神,正欲告退,却瞥见铁手也正注视着那伞下人,而且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伞下人的脚。脚有什么好看?------碎梦刀-- 第四章 谁下的毒手?第四章 谁下的毒手?一冷血和铁手离开都督府的时候,有一段长长的路,一直没有交谈。然后,冷血忽然道:“采花大盗霍玉匙死了。”铁手好像了解他还要接下去道:“纵容霍玉匙杀人顶罪的霍煮泉也死了。”冷血道:“这件案看来已结束了。”铁手道:“但郭捕头的案子仍没有着落。”冷血眼睛闪着亮光:“有。”铁手道:“你说。”冷血道:“郭秋锋曾告诉过我们,在郭捕头转述当时情景时,一共有两个发现,一个是发现棺中的秘密……”铁手接道:“一个是墓碑的秘密。”冷血道:“我们先来一个假设。”铁手道:“你是不是想假设郭捕头发现的第二项‘秘密’,就是那块霍玉匙的墓碑?”冷血呆了一呆,道:“是。”铁手说了下去:“如果郭捕头会认为发现霍玉匙的墓碑是一项秘密,那么郭捕头多多少少跟霍玉匙的案子有关系。”冷血道:“但是,我们查过郭捕头手中承办的十四宗案件中,并没有霍玉匙这一宗!”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铁手几乎跳起来说道:“四师弟,你记得张大树曾说了一句什么话?”冷血怔了一怔,铁手大声道:“张大树曾经说过,郭捕头手上接办的案子就他记忆中有:逆儿弑父案,拐带少女案,连环奸杀案,强盗杀人案!”冷血眼睛也亮了:“但是,我们在谢自居所存的档案里,并没有发现连环奸杀案这一宗!”铁手说道:“除非是张大树记错,否则——”冷血的眼睛更亮了,“断不可能也绝不可能,因为张大树是常酗酒的人,而且办案积年,早已麻木,如果不是特别骇人的案子,他是不可能记住的。”铁手颔首道:“以张大树的为人,既没理由撤谎,更不可能多记这一宗。”冷血兴奋地道:“所以谢自居给我们详细的档案,是经过抽掉的,对案情全然一无所用的。”铁手道:“对方能抽掉一件档案,当然也能抽掉第二件,我们原本一开始就着手调查郭捕头所承办的案件,方向是正确的,但却走了冤枉路。”冷血忍不住道:“而谢自居是审判霍玉匙案的人。”铁手道:“没有了档案,我们可到衙役扣押犯人名册里查,总会有结果的。”是有结果。霍玉匙的确被人逮捕归案时,曾在此画押签符。逮捕他的人正是“一阵风”郭伤熊大捕头!二郭伤熊曾经把极难对付而且也无人敢对付的“千花蝴蝶”霍玉匙逮获,下到牢里,被谢自居决狱后处斩。只是霍煮泉位居显要,播弄权谋,处斩的是别人,擅放的是他的儿子。可是霍玉匙出来之后,只销声匿迹了一小段时候,又出来作案,郭伤熊曾亲手逮捕过这人,自然对他作案手法念如指掌,心中对霍玉匙之死早生怀疑,等到在墓场中乍见霍玉匙墓碑,更使他联想起霍玉匙得脱是霍煮泉的安排掩饰,是以他本是要采取行动首告霍煮泉。可惜他却不幸被杀。若霍玉匙没有再出来作案,而且竟拣上习家庄劫持小珍,也不会惹得铁手冷血习秋崖把他擒下,此案也不致被破获了。墓碑的秘密如果是这样,那么,棺中的秘密又如何?铁手和冷血立刻有了决定,去问谢自居——那些错误的档案,都是谢自居给他们的!三铁手和冷血赶到巡府,但却不见谢自居。铁手即刻抓了一个人来问——这个人是个役总,姓辅,人人叫他做“老辅”,统七八十个衙役,平日威风凛凛,但一见铁手同冷血,立刻满脸堆笑——以“四大名捕”的威望,无论什么人都要忌惮三分的。老辅道:“谢大人怒气冲冲的骑马一个人走了。”铁手问:“去哪里?”老辅道:“大概到衙府去了。”他补充又道:“大人生那么大的脾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铁手诧问:“你可知谢大人因何事气愤?”老辅搔搔后脑勺子,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从白沙镇绿水坊回来禀报大人那消息后,他就铁青着脸,问我知不知道俞大人在不在衙府,我说今午要升堂审案,九成在的,谢大人摇手截断我的话,吩咐我备马,这就……”铁手即问:“你向谢大人禀告了什么消息。”老辅愕然了一下,道:“是‘富贵之家’一门之十二口血案的事呀!”铁手一怔道:“‘富贵之家’?”“富贵之家”是佟豪富裕的世家,人传富可敌国,但这一家人大多是练家子,其中有十数人在武林中还享有盛名,如今忽然教人铲平,不由得令铁手和冷血心里微微一愕,心中忽然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老辅见二人微有错愕之色,便问道:“二位大爷不知‘富贵之家’的血案么?这血案在半个月前发生,‘富贵之家’无一生还,所有的金银珠宝都给人盗个精光,惨的是‘富贵之家’介于两州之陲,这血案既未曾发到我们手里办理,连聆州一样没有着手,拖啊拖啊的拖了十几天,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谢大人便着我去查看是否确有此事……好惨啊!杀了人抢了银子还不算,放一把火把华宅烧成败瓦,人都死光了,哪有不事实!”老辅继续道:“我回报谢大人,他听了,便走了……”他不禁炫耀起来:“我呀,耳边沾风的,最能打听,腿儿快便,就算知州事吴大人,也一样着我来唤使,谢和俞两位大人更是识重我……”说到这里,他才发现没有了听众。眼前没有了人影,铁手和冷血已经走了。老辅摇摇头皮,哺哺自语道:“奇怪?今天怎么人人都是绷着嘴脸,匆匆来匆匆去的呢?”当然,他是想破了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四铁手和冷血进入府衙,不是从正门而入,而是从屋顶上翻进去的。他们的进入当然不会惊动任何人。他们到的刚是时候。俞镇澜和谢自居都在内堂。他们正在剧烈的冲突着。只听谢自居正说道:“……你把这件事情按住不告诉我,又把旧档卷宗抽离,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尖锐而微颤,分明是全力抑制着心中的震怒。”俞镇澜冷笑道:“没什么意思,大家都好端端地,谢大人何必紧张!”谢自居踏前一步,铁青着脸色,厉声道:“你当然是好端端的不急,但吴大人给我的破案限期,只剩下一天,你却把重要档案毁去,害我过去九天时间全白费了,你!”俞镇澜冷笑道:“郭捕头捉拿了一个采花大盗,有什么稀奇?”谢自居恚怒无比:“那是霍煮泉叫你毁掉档案的了?嘿,今天忽然送来了霍玉匙的死尸,说他已伏诛,我一查问,才知道这淫贼不久前才给郭捕头逮过,但档案上没有这件卷宗,因而使我想到你给我的档案既毁得一件,必定能毁二件,遣人至‘宫贵之家’一查,果有其事。”俞镇澜冷笑道:“那又怎样?”谢自居说道:“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上头早发下来要办理这件血案,并交给了郭捕头,敢情他已发现了什么,而遭杀害,你索性把他办案的卷宗也毁灭了。”俞镇澜脸色阵青阵白:“这样对我又有何益?”谢自居冷笑道:“苦已利人的事,你才不沾,‘富贵之家’血案,一定与你有关,那些财物都让你中饱私囊了。”俞镇澜嘿嘿干笑了两声:“你忒瞧得起我!我凭的是什么居然可以血洗‘富贵之家勺’?‘富贵之家’大当家席秋野的习锤金钵,我可敌得过?”谢自居呆了一呆,说道:“你还有同谋?”俞镇澜忽叹了一声,语气也较和缓了起来:“岂止是同谋,我也只是为人驱使,不得不干。”谢自居忽“啊”了一声,半晌才能说得出话来:“难怪……难怪……”就在这时,伏在瓦面聆听的冷血与铁手,遽然听见“砰”的一响。这一响突如其来,而且不是堂内响起,而是在墙壁响了起来。铁手在声响起之刹那间,双掌击下,瓦面碎裂,冷血翻身落下。冷血在掠落的瞬间,只见一物已在一个墙壁的破洞里迅速收了回去,而谢自居的身形晃了几晃,满嘴都是血,张开了口,似想叫出什么声音来,但“咿咿胡胡”的什么都叫不出。俞镇澜向墙外陡叫道:“你来了——”声音如见救星的喜悦之情。就在这时候,一人无声无息,已掠了进来,同时间冷血已经扑下,扶住谢自居。俞镇澜却叫道:“唐兄!”猝然之间,那人快得似一支脱弦的箭,已逼近俞镇澜。俞镇澜呆了一呆,他这下稍微一呆的时间,只是眨眼的时间,但闻“砰”地一响,他的五官即时成了一团肉酱。冷血没料到那人竟连俞镇澜也杀,来不及出手阻挡,但铁手已陡然发出一声大喝,由上而下,罩了下来。那人冷哼一声,雨伞急旋而出,铁手双掌拍在急转的伞面上,所蕴的掌力尽皆被卸去!。那人一面以伞架住了铁手的双掌,一面又迅疾无伦地往后飞退,要自门口退出去!冷血出剑!冷血拔剑的时候,那人正在疾退。冷血剑刺出去的时候,那人正掠过冷血身侧!冷血的剑直划了出去,“波”地一声,那人已在门口闪了出去,一物跌在地上。竹笠!冷血的剑划下那伞下人头顶一直戴着的竹笠。那人瞬刻不停,抢出中门,突破大门,直掠了出去,衙里的差役,只觉得一阵风,连人影也来不及看到,更别说是抓人了。但是那人掠出石阶的时候,乍觉阳光下多了一条影子,自飞檐上直掠了下来。铁手!铁手击破了瓦面,与那人的雨伞对了一招,复又穿出屋顶,居高临下,全力追赶那伞下的人!同时间,冷血也自衙里疾射了出来。他慢了只不过弹指功夫,因为他看到怀里的谢自居已经死了。他放下谢自居的尸体就飞窜出去,这只不过是俄顷之差,铁手和那伞下的人,已在伞上交手七招之后,一前一后,向外逸去,冷血始终离他们七丈之遥,而铁手亦离那人保持七尺距离。三人一直疾走奔驰,由于太急太快,又运尽全力,但见两旁景物急啸转换,目不暇给,都无法提气说话。三人这一阵急奔,至已奔行了七八里,那人这然止步!那人陡地停步,身已霍然回转,他身形之急,几乎足不沾地,在他止步之际,身形已在空中回转!所以他一停下来,已面向铁手,手上的雨伞,依然遮得很低。他猛然止住,铁手也说停就停,就在那人遽停的刹那,铁手整个人像一口钉子,一下子被钉在地上,再也不移动分毫。铁手离那人始终七尺。那人忽然说了一句话:“好功夫。”这是铁手第一次听到那人说话。隔着油纸伞,铁手依然感觉到那人的眼光,似地狱里的炼火一般凌厉而又森寒澈骨。那人只说了三个字,冷血已到。冷血与铁手并肩而立。他们这时才看清楚,他们所处的地方,前面是一座果园,橘子青涩,但已又大又圆,远处林木映掩间,有急湍之声,有一条细窄的吊桥,飞跨山洞。五那人站在短橘林的前面,伞仍低垂,脚步不丁不八,冷血和铁手历过不少大小阵仗,向未有惧畏过,而今却打从背脊里升起了一股寒意。那人背后,还有十二个人。十二个青衣人,都是着密扣劲装,十二双眼睛犹似什四点寒火,七人右手持剑,五人左手执剑。冷血和铁手认得这十二人。他们曾经交过手。十二单衣剑!十二单衣剑身后,在橘林间,有人影闪动,有些隐在树后,有些匿在橘叶间,有些执着兵器索性站了出来。这些人,铁手和冷血,有一小半是认得的。有些是差役,有些是军士,有些是侍卫,也有些是捕快、戍卒……就算有大部分是铁手冷血所不认识的人,但从他们穿着的衣饰上也可以肯定一点:——这些人都是公门中的人!十二单衣剑之后,那些隐伏的公差之前,一个人,施施然的行了出来。这人五络长髯及胸而飘,相貌堂堂,严然一股豪态,一股官威,却正是知州事吴铁翼。六吴铁翼笑了笑说道:“你们,终于来了。”铁手也缓缓的道:“你久候了。”冷血忽问:“郭伤熊发现了什么?”吴铁翼道:“金银珠宝,我命单衣十二剑埋的足可建三座城的金银珠宝。”冷血道:“那些金银珠宝,本是‘富贵之家’的,是不是?”吴铁翼道:“也是两河八门的,习家庄的习笑风以为杀了唐失惊大总管,就可以起回富可敌国的财富,但其实财宝不藏在习家庄内,而只有他和我知道这些珍珠宝贝在哪里。”“他”系指那伞下人。吴铁翼笑了笑又道:“习秋崖永远也找不到那财库。”冷血冷冷地道:“但你们埋宝时却让郭捕头偶然瞧见了。”吴铁翼大笑道:“所以我们也换过了藏宝的地方,你们永远找不到。”铁手接道:“你派谢自居来勘查这件案子,限他十日破案,一方面令俞镇澜毁去一切跟案件有关的佐证与档案,谢自居十天破不了案,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除去了他。”吴铁翼道:“本来是的……”铁手接道:“但你把任务交予手下霍煮泉去做,他却假公济私,顺此救了他的儿子,也毁去了那一部分卷宗。”吴铁翼叹道:“偏是霍玉匙不争气,又来犯事,而且千不拣,万不拣,拣到了习家庄,惹着了你们,才致生出这等大祸来!”铁手冷笑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吴铁翼笑道:“眼下情景,究竟谁死谁活,凭老天爷的慈悲了。”冷血再问:“你杀谢自居,早有预谋,却为何连俞镇澜也不放过?”吴铁翼反问道:“他已无利用价值,留着一个毫无用处的人不杀,是要待他来告发自己吗?”他笑笑又道:“自从你们发现霍玉匙未死后,一定会追查档案何以毁失的事来,迟早必定会查到俞镇澜身上来,最后难免知道是我,老辅告诉你们,同时也告诉了我,所以,我一早准备好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想到这件事会扯出你们来,要是知道,我是不愿惹的,宁可等你们走后再干。”冷血又问:“那么郭捕头是你们毒死的?”吴铁翼大笑:“他走报俞镇澜说发现了两河八门与‘富贵之家’的失银,俞镇澜立刻告诉了我,我只有找个人去毒死他了。”冷血再问:“谁下的手?”吴铁翼呵呵笑道:“郭伤熊不是狗熊,他精得很,我们要毒死他,却没一人是他信任的,可惜他有个信任的人,为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就六亲不认,……倒是把他毒死后,让他揽着块墓碑,是我的意思,横竖藏宝地点已移,让你们疑心到冢场里瞎耗光阴,也属快事,却没料霍煮泉如此大意,种下祸根!”铁手禁不住问:“那穷竟是谁毒死郭捕头?”吴铁翼笑而不答,铁手和冷血二人,只觉一道寒意自脚下升起,不寒而栗。------碎梦刀-- 第一章 伞下的黄脸高手第一章 伞下的黄脸高手一习玫红在郭竹瘦乱糟糟的家里,只耽了片刻就困了,伏在桌上有梦没梦的睡了几个时辰,一觉醒来,日影西斜,习玫红只觉一天做不了几件事,她简直可以说一整天都没有做到半件事,只觉索然无味,一点人生乐趣也没了。但她嗅觉还有趣有味的,而且还是颇敏锐的--好香啊。她侧头看去,那痴肥肿臃的懒惰虫郭竹瘦还在那儿瞌睡着,日近黄昏,厨房里灶口正烧着旺火,连油锅味都出奇的香。习玫红的肚子开始微微咕咕了两声,习玫红肚子一饿,她的人生乐趣又来了。她看到柴火映在砖墙上的纤小人影,就知道谁来了。习玫红兴高采烈的走到厨房门口:“嗳”了一声。小珍也不回头,双颊给炉火映得红通通的,手里熟练灵巧的在炒菜,含笑瞧了她一眼:“怎样呢?三小姐可梦醒啦?”习玫红过去双指拎了一块菊花兔丝,吃得津律有味,还猛吮手指:“哎嗳我的好小嫂子,替小姑做菜,可做到这儿来了。要不是你烧的菜香,可能我还在睡梦中哩。”小珍啐了她一口,一面撷菜拣青绿的往锅里丢;锅里发出滋滋的烟气:“没正经的,你少口里卖乖,想我炒好吃一些。”她在小罐子里舀了一舀,只舀到一些微的碎未,就向习玫红道:“好三小姐,替我找一些盐来。”习玫红笑着走开去,笑道:“有得吃,莫不从命。”可是她在厨房里东翻西找,就是找不到盐。小珍催促道:“快些,不然就要焦锅了。”习玫红心想:锅焦了可不好吃。情急起来,手里猛用力,把碗柜的木格“啪”地扯了下来,是有一小包东西,白生生,细粒颗儿的,端近鼻尖一嗅,以为是盐,便往厨房拿了过去,边叫道:“嗳,我找到了。”她却没注意到厨房门口,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人影。在火光掩映下,那人一张痴肥而木然的脸孔,犹似涂上一层金色的粉未,但仔细看去,他脸肌每一块肌肉都在抖动着,喉核也上下移动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习玫红手上撮着的“盐”。习玫红笑着拿了一撮盐,侧首问:“要下多少?”小珍说:“一点就够了。”习玫红一面洒盐一面侧首问:“你怎么来了这里?”小珍低着头说:“你出来之后,我在庄里出了点事,一个采花盗闯了进来,挟持了我,但后来给冷四爷、铁二爷、习庄主制住了……”习玫红“哎呀”一声道:“铁手冷血回过庄了?我还呆在这里等候他们哩。”小珍偏着巧颔道:“不过他们又出去办案了……我是听冷四爷说你在这儿等待他们的,所以……所以我也来了。”铁手冷血说过会回来这里,就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小珍也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却在这时,“哄”地一声,锅子里陡炸起火焰三尺,锅底也发出奇异的滋滋声响,一股焦辣剧烈的味道刺鼻而至!怎么会这样?习玫红只不过是在锅里撤下一把盐而已!习玫红拉着小珍退开,只见锅里火冒五尺高,烈焰作青蓝,火光映掩里,两人心里纳闷:怎么会这样?她们却没注意到背后。背后的那个人。那个人的一张胖脸。胖脸上在火光映动中,汗水犹似千百条小虫,淌了下来。郭竹瘦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情?二就在锅里火焰冲起之际,另一处地方的冷血,“挣”地拔出了腰畔的剑,夕阳映照下,剑身发出一种夺目的光芒。吴铁翼笑了:“我请人引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一场无以避免的决战。”冷血道:“就凭你,伞下人,十二单衣剑,还有三十八个狙击手?”冷血此语一出,吴铁翼也微微一震,道:“我的三十八名近身侍卫,并没有现身,你一语道出数目,实在可以担得起我布下的阵战!”冷血虽然表现得凛然不惧,但一颗心正往下沉。在河边他和铁手曾和十二单衣剑一战,伞下人并没有真正出手,但已令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事后铁手和冷血判断,若伞下人与十二单衣剑合击,二人纵尽全力,亦只有四成胜算。何况还有三十八名狙击手?况且还有吴铁翼?更何况冷血心里惦记着习玫红,他从吴铁翼的话里测出下毒手的人是谁了,而习玫红,因为要等待自己,还在虎穴之中,懵然不觉!冷血心急如焚。他一急,定力就不足。而这是一场凶险至极、分毫疏失不得的恶斗!三铁手蓦然上前一步。他只低声对冷血耳边说了一句话:“要救三小姐首先要除这一干人,要除害则要全神贯注!”他说得很快,他目的是要让冷血敛定心神,全力以赴。幸而他不知道小珍也去了找习玫红和等候他回来,否则,他还能不能比冷血镇定?吴铁翼抚髯道:“我们的事,必须要此时此地料理清楚,否则,你们告上去,我自有上头罩住,未必告得倒我,但我不会让你们有告我的机会。”铁手冷笑道:“因为我们一旦揭发你的阴谋,就算告不倒你,你也已行迹败露,暂时无法耍弄权谋了。”吴铁翼微微笑道:“所以今日,我非除你们不可。”铁手道:“我们也不要告你,告上去,你自有贪官护着,我们今日也要夺你的首级。”他说完,缓缓的除下了翎帽、腰牌,冷血也是一样。他们这样做,无非是表示这是一场江湖中的决斗,生死由命,井非代表官府的行为。当律法不能妥善公平执行的时候,他们将不借运用本身的智慧和武功,来寻求合理的裁决。为执行正义,死生俱不足惜。吴铁翼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今日参战的人,全都是他的心腹部下,只要杀了铁手冷血,这事就了结,吴铁翼也可了后顾之忧。冷血一字一顿地道:“那晚在河边,暗算了我一记的人,是不是你?”冷血是向伞下人发问。伞下人犹如暮色一般阴、沉、冷、静,半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冷血一共见过这人出手三趟,第一趟在黑夜河边,一击而中,令自己背部受创。第二趟在都督府,先杀霍玉匙,再杀霍煮泉,也是一击得手。第三趟是在衙府里,连续击杀谢自居和俞镇澜,亦是一击格杀。此人总共出手三趟五次,共杀了四人伤一人,全是一击命中,从不用出手第二次。他的武器,似乎是一条线索,索上系有一物,似暗器而又非暗器,出手五次,却令人看不清楚,也无从捉摸。冷血问:“我们将要一决生死了,是不是?”那人不答。冷血道:“在未决胜负前,我要知道你是谁!”那人静了一会,徐徐地,把雨伞倾斜,斜阳以微斜的角度照在他的脸上,一分一分地,一寸一寸地,终于现出了这人的本来面目。这人的脸色跟泥土一般黄,脸上似打了一层蜡般的,毫无表情,像一个已失去表情的人似的。冷血和铁手,从没有见过此人。他们见伞下人一直没有露脸,总以为是个熟人,但这人他们并不熟稔,却令他们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人,站在那里,像一个没有生命的肉体。没有生命,没有感情,没有顾虑,也没有留恋……这样的杀手,往往可以杀掉武功比他更高的对手,何况这人的武功已高得出奇!只听吴铁翼笑道:“其实,我也不是主谋,他才是。你们可知他是谁?”冷血铁手默然。吴铁翼道:“你们一定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唐铁萧。”铁手、冷血一听这名字,脸色倏然一变、四唐铁萧!唐门数度意图称霸江湖、独步天下,屡次都功亏一篑,功败垂成,最近一次,本已主掌江湖之安危气运,但终为大侠萧秋水所破,以致只得将野心暂时压下。“习家庄”血案及八门惨祸,就是唐失惊一手策划的!可惜唐失惊的计划与梦想,终为冷血铁手所粉碎,而唐失惊也为习笑风所杀,除了一大祸害!蜀中唐门要君临天下,所派出来招兵买马,建立实力,铲除异己,自然不止一人,唐失惊只是其中之一。蜀中唐门所派出来要掀起武林一番血腥风暴,改朝换代的组织,叫做“小唐门”。唐失惊不过是“小唐门”座下九大堂主之一,还不是创立“小唐门”七大高手中任一人。这建立“小唐门”的七名高手,自称“七大恨”唐铁萧,便是其中一个。“小唐门”里“七大恨人”,每人各有不同的恨事,唐铁萧的恨事却是:他恨不能早生几十年,以一个唐家子弟的身份,杀了萧秋水、铁星月(详见神州奇侠故事)这一干人!故此,他以唐姓压住铁、萧二姓,以示他对所恨未见之人的鄙贱。胆敢痛恨萧秋水等而以之名的人,实在大少,其实只有他一个。这样的人,只要武功稍为不济,早就给钦服萧秋水为人的江湖子弟放倒了,但唐铁萧丝毫不惧。江湖上很少人知道唐铁萧的武功,因为跟他交过手的人,没有活着的。武林中也绝少人见过唐铁萧的脸孔。铁手和冷血而今却见到了这个伞下的黄脸高手,而且,即要与之决一死战。五吴铁翼道:“而今唐门的实力,已沛莫可御,其实比我更高的官,也一样被唐门的人挟持或收买,这局势如江河直下,你们以靖蜒撼石柱,阻挠不来的。”铁手冷血听了不觉动容:唐门的人如水银钻地无孔不入,到处招揽权实财库,图的岂止是武林霸业而已?铁手说道:“那你是被挟持,还是收买?”吴铁翼笑道:“单只‘富贵之家’和八门惨祸遗留下来的银子,已足够叫我做什么都无怨怼了。”冷血道:“原来有唐门的高手在,难怪可以毒死郭捕头了。”唐门的暗器与毒,称绝江湖。唐铁萧忽然说道:“那还得靠下毒的人。”他说这句话,就像他的出手,从不落空。他这句话是要挑起冷血的慌惑不安。冷血却不得不心急。——习玫红究竟怎么了。六习玫红拉着小珍,往后一直退:生怕给火焰炙及,却倒撞在一个人身上。习玫红尖叫一声,惹得小珍吃了一惊,也叫了一声。习玫红回头看去,见是郭竹瘦,才定下心,跺足啐道:“你躲在我们后面干吗?真吓死人了!”郭竹瘦没有作声。习玫红指着那锅头道:“奇怪?怎么无端端炸起了火?”这时火焰已渐黯淡下去了。小珍蹙着秀眉道:“那是盐吗?”她过去把那包给习玫红翻挖出来的“盐”拿在手里,很仔细的看着。郭竹瘦忽道:“给我!”习玫红诧问:“给你什么?”郭竹瘦忽然伸手,把小珍手中的“盐包”抢了过去,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习玫红又好气又好笑:“你干什么?那是什么?”郭竹瘦吃力地道:“盐……”习玫红笑啐道:“当然是盐,奇怪,火焰烧出来青青绿绿的,放下去一会儿才见古怪,可也稀奇!待会儿铁手冷血回来找,找他们问去。”郭竹瘦大汗渗渗而下。小珍笑说:“算了,我已炒好两碟菜,烧好了饭,三小姐就省吃一道,将就将就吧。”习玫红忙不迭道:“好,好,我已馋涎三寸,再不吃,你三小姐我,可要垂涎三尺了!”两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把碗筷摆好,将炒好了的一碟鸳鸯煎牛筋,一道花炊鹌子,端了上来,盛好了饭,习玫红早捺不住口腹之欲,心无旁骛地大嚼起来。小珍抬眸叫道:“郭捕头,你也来一道吃吧。”郭竹瘦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习玫红骂道:“小郭,你也别白腻了,要吃,就过来吃嘛,四肢百骸,要不吃饭,无所着力的唷!”郭竹瘦又应了一声,却拿了一坛酒,三个小杯子,酒已盛满了,端到习玫红和小珍面前,直愣地道:“我——我敬二位姑娘一杯。”这时天际的晚霞,翻涌层层,凄艳异常。------碎梦刀-- 第二章 对阵第二章 对阵一天边的晚霞像刚咯过了一阵凄艳的血,被夕阳镀上一层层金烫卷边,像有许多璀璨的神祗,曾在逢古之初,在那儿作过铁骑突出、银瓶乍破的古战场。冷血向唐铁萧沉声道:“拔出你的兵器。”Т×ㄒ匼雧 ㄒ×ㄒHJ、СOM唐铁萧冷冷的盯着冷血,像锤子一般沉烈的眼睛盯住冷血的剑:“你跟我?”冷血点头,他的剑已扬起。唐铁萧道:“好,不过不在这里。”返身行去。冷血正欲跟上,铁手忽抢先一步,在他耳畔说了一句话,铁手抢上前去之际,冷血脸上现出了强烈的不同意之神情,但等到铁手对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冷血才站住了脚步,两人的心都在道:——珍重。无论哪一方的战阵,都是那么难有取胜之机,又不能互为援奥,这一别,除了珍重,能否再见,铁手究竟在冷血耳边说的是什么话,能令冷手放弃选择唐铁萧为对手?二唐铁萧在前面疾行,走入青橘林中。铁手紧蹑,离唐铁萧九尺之遥,这距离始终未曾变过。当唐铁萧走人橘林密处时,他的脚步踏在地上枯叶那沙沙的声响陡然而止。铁手也在同时间停步。唐铁萧问:“来的是你?”他的声音在橘林阴暗处听来像在深洞中传来,但并没有回头。铁手反问了一句:“哪里?”唐铁萧也没有回答他,又重新往前行去。铁手跟着。两人一先一后,行出橘林,就听到潺潺的流水之声。唐铁萧继续前行,流水转急急湍,终至激湍,一条五十丈长,二尺宽,弓起了的苍龙,一半没在暮雾中的吊桥,出现在眼前。桥下激湍,如雪冰花,在夕照下幻成一道蒙蒙彩丽的虹。激流飞瀑下,怪石嵯峨,壑深百丈,谷中传来瀑布回声轰隆。唐铁萧走到桥头,勒然而止。桥墩上有三个笔走龙蛇的字:“飞来桥”。三桥因瀑溅而湿漉布苔,吊索也古旧残剥,桥隐伏在山雾间,又在中段弓起,像一道倒悬的天梯,窄而险峻,确似凭空飞来,无可引渡。唐铁萧冷冷地道:“我们就在这里决一死战。”他说完了,就掠上了桥。那桥己破旧像容纳不下一只小狗的重量,但唐铁萧掠上去就像夕阳里面卷了一片残叶落在桥上一般轻。一阵晚风徐来,吊桥一阵轧轧之响,摆荡不已,像随时都会断落往百丈深潭去一般。就在这时,橘林外传来第一道惨叫。惨叫声在黄昏骤然而起,骤然而竭。铁手知道,冷血已经动上手了!铁手长吸一口气,走上吊桥。吊桥已经年久,十分残破、而且因经年的雨瀑沾洒而十分湿滑,长满了深黛的绿苔,麻索间隔十分之宽,而桥身窄仅容人,两人在桥上决战犹似在悬崖边缘上赌生死一般,一失足,即成千古之恨。铁手登上吊桥,就听到唐铁萧金石交击一般的声音道:“在此决生死,生死都快意。”铁手默然,左足后退一步,架势已立,他播起长衣,把袍摆折在腰际,然后向对方一拱手。这一拱手间,唐铁萧看去,铁手虽立于吊桥首部低拱处,但气势已然挑起得整座长天飞来的纤龙。铁手的拱手,十分恭敬,他不只是对敌手之敬,同时也是对天敬,对地敬,对自己敬,对武功的一种尊敬。唐铁萧也肃然起敬。他解下了腰系的绳缒,绳未上有一个弯月型的两角弧型,弯口利可吹毛而断的物体,交在右手,左手执着雨伞,伞尖“登”地弹出一口尖刀。他道:“我用的是飞铊,以伞刃为辅,你的兵器呢?”唐铁萧在唐门暗器里只选择了飞铊来练。飞铊是一门极难习,而且从没有一流高手是用这种暗器式的兵器。但他选了,而且苦修,他的飞铊,没有对同一个人出击过两次。因为从不需要。他问铁手,是他尊重敌手,更尊敬铁手。铁手摇首,却抬起了手。他的兵器就是他的一双手。就在这时,橘林里紧接两声惨呼声。铁手可以感觉到橘林里外的战斗有多惨烈:以冷血的狠命杀法,居然在这么长的时间才响起三次惨呼,而且,第一次尚在林外,第二、三次已在林里,可知战阵之转移,甚至没有兵器交击以及对敌喝叱之声,只有濒死的惨嚎,而且,到了第二、第三次,是同时响起的,可见不伤则已,一死二人齐亡。所幸惨呼里并无冷血的声音。不过,铁手了解冷血,就算他战死,也不哼一声,除了斗志极盛时如张弓射矢的厉啸!四橘林里,冷血低低呻吟了一声。十二单衣剑已给他杀了一个,冲进橘林,中伏,他反身杀了两个狙击手。但他后腰已中了一刀。那受伤的热辣辣,刺刺痛的感觉,冷血在每一次战场里几乎都可以承受到,所以每次冷血在击败敌人赢得胜利后,那感觉就像蛹化成蝶在彩衣缤华里犹可忆及挣扎脱茧的遍体鳞伤。可是这次不然,他心头沉重。刀光映闪,到处是夕照反射强刃的厉光。敌人太多,隐伏林间,单衣剑作正面攻击,狙击手暗里偷袭,他已失去破茧化碟一般的反击契机。他闯入橘林里,密叶隙缝都是闪动的敌影。他腕沉于膝,剑尖斜指正面,往后急退。乌黑的人也在他四周迫进。他陡然静止。他静止的刹那,一人掩扑而至,两道飞血溅出,将青涩的橘子染成鲜红。前扑的一人倒下,后面潜来的另一人只见白光一闪,他亲眼看见自己咽喉里喷出一道泉!血泉!他发出阉猪一般的低鸣,仆倒下去。冷血额角渗出汗水,他剑高举于左,右手亦辅左手托着剑柄,左足微屈,右足赂趾,全身重心九成交于左腿之上。他全身被强烈的斗志焚烧。他全身的肌肉神经一触即发。陡地,他所站立处地底里倏忽伸出一柄钢叉来!——地下有埋伏!他怪叫一声,冲天而起,腿上已多了一道血痕。地底下的人震开泥地碎叶而出,出得来时已身首异处。冷血拔在半空,杀了暗算的人,但有七件兵器同时向他攻到!他斜飞而起,落在一棵矮橘树上,忽觉背后刀风破背而来!他的剑在刀及背项之前,已刺杀了对方。橘树坍倒,下面的人已经砍断了这棵倒。冷血人也落下。十七八件兵器在下面等着他。他落下的时候,手足疾扬,十七八颗青橘向这些人飞打过去。攻击者急退,怒喝:“有暗器……”一面用武器格开,待发现是橘子时,冷血又杀了三个对手。他的姿势仍是剑举左上,以左足为轴,但因腿伤而显得有些微晃!围攻的敌人闪动,兵器在夕阳映出邪芒,但谁都没有抢先发动攻击。因为那一柄剑不带一丝血迹,却是森寒得令人心胆俱丧的诛邪剑。围攻者散开,那十一单衣剑又告出现了。十一人身影疾闪,卷起一道旋风,碎叶飞起,青橘狂摇,十一剑在风中叶里像十一条飞蛇,噬向冷血!冷血大叫一声,衣服盖在其中一单衣剑头上,赤着上身,在十一剑破漏处像一头猛豹般窜出。其余单衣十剑扶起那被衣衫罩在头上的兄弟,发现衣衫已被鲜血染红,像洒在水上的血花渐渐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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