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记、老柳,你们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柳部长在组织部多年,对干部极为熟悉,试着道:“能否从公安局内部提拔?”“游宏主持公安局工作这么多年,这几个副职从来没有向组织反映过情况,即使他们没有问题,也不能重用。”赵书记最了解祝焱的心思,道:“公安局长就在政法系统来选,不仅要熟悉法律,为人更是要强硬一些,否则收拾不了游宏留下来的烂摊子。”柳部长把政法系的领导干部在脑中过了一遍,道:“合适地人选有两个,一是政法委副书记章程,他是科班出身,在法院工作过,有经验,有文凭,二是检察院副检察长商光化,他是军人出身,任副检察长多年,点子多,能力强。”祝焱两条眉毛拧在一起,又慢慢舒展开,他道:“商光化更合适出任公安局长。”“你们两人还有其他人选没有?”“没有。”“没有。”祝焱也就拍了板,道:“季主任,立刻通知商光化过来,我要亲自跟他交待。”他又对柳部长道:“手续和程序问题就由你去把握,此事宜速。”侯卫东在一旁听到商光化地名字,心里一阵翻腾,两年前,他被带到了检察院,就是由商光化副检察长进行询问,不禁被疲劳审讯,还吃了几顿老拳,当时他发誓要报仇,如今商光化成了公安局长,报仇难矣。此时,商光化正在起诉科听案子,忽然接到县委办电话,让他立刻到祝书记办公室,祝书记召见,他不敢怠慢,马上放下手中地事情,直奔县委。侯卫东站在窗台前,看着大院,当商光化下车以后,他就来到门口。“商检,祝书记在办公室等你。”侯卫东见商光化上楼,便主动迎了上来,不能报仇,不如主动释了前嫌。商光化记忆力颇好,见到侯卫东以后不禁楞了楞,到了祝书记门口,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调到县委办了?”他看到侯卫东点头,马上道:“这是大好事,我们两兄弟好好祝贺一番,你什么时间有空,我请你喝酒。”进了祝焱办公室,商光化就将军人本色做得很足,腰直立着,一幅精神抖擞严肃认真的样子,他见侯卫东拿着本子坐在一旁,暗道:“他什么时候成了祝焱地秘书。”第二百一十三章 如愿(四)副检察长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突然之间就成了公安局长一些程序未办完,可是县委书记出面谈了话,此事也就板上订了钉子。与祝焱握手告别,他心事重重,脸上并没有喜悦之色。侯卫东送他出了门,道:“商局,季常委在办公室等你,他还有一些具体的事情要同你交换意见。”商光化原本想解释两句上一次在检察院的不愉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伸出手,使劲与侯卫东握了握,然后客气地道:“侯秘书,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他在益杨政法系统多年,深知公安局里面水即深又浑,要搞好工作,必须得到县里主要领导的支持,侯卫东作为祝书记的秘书,官位不高,位置却很重要,自然是有心结交。至于曾经的不愉快,只有以后想办法弥补。侯卫东在检察院被打了一顿,当时十分生气,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他痛快地接过了商光化抛来的绣球,道:“商局客气了,以要多多关照。”相逢一笑珉恩仇,此事也是有的。领着商光化走进了季海洋的办公室,心道:“公安局长在县里也是有份量的人物,却向我这个小秘书示好,狐假虎威这个成语,用在我这种履书身上最合适不过。”他回想起,以前为了碎石场的炸药,他在青林派出所面前总是一幅笑脸,暗地里给青林派出所提供了不少方便。汽油以吨计算,过年过节红包也颇为丰厚,现在有了商局长这位公安局一把手作为朋友,许多事情也就不怕了。这也是权力带来的副产品。虽然这个权力还是依附于县委书记,却也能产生不小地力量,正因为此,人一旦享受了权力带来的快感,就不愿轻易放弃,失去之后又会异常失落。办完了商光化的差事,侯卫东回到了秘书科办公室,他到县委办上班很仓促,基本上是季海洋一声招呼,就开始跟在了祝焱身后。手续没有办,办公室的东西也没有搬上来,其他东西倒无所谓,最关键地是一罐益杨极品新茶和水杯还放在下面。此时他手中暂时无事,便飞快到下楼。老詹是三脚猫,在办公室里坐不了一个小时,便借着尿遁、水遁、报纸遁等各种遁法,到大楼里的各个办公室串门,和往常一样,办公室只有郭兰一人。“郭科长。我现在已经在县委办上班了。”自从那天听了床呻,郭兰面对着侯卫东多少有些心里发虚,表情也不自然。“老詹昨天就发布了这个消息,部里的人都知道了。”侯卫东想多说两句什么,见郭兰很平淡,反而无话可说,“我先上去了,改天来办手续。”郭兰站起来。在郭兰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在沙州学院的小舞厅遇到了侯卫东。也是这次偶遇,让郭兰下决心扔掉了过去的恋情。因为这个原因,她对于侯卫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侯卫东反而有若隐若无的距离。侯卫东拿了益杨新茶,道:“郭科长,东西我暂时不搬,行不行?”他与郭兰短暂地在一个办公室,终究没有发生什么,甚至反而生分了,说话也客客气气。郭兰轻轻甩了甩短发,道:“组织部是干部之家,欢迎你经常回来。”看着侯卫东背影,她暗自有些沮丧,当年舞厅里的秘密,长发女孩的往事,随着侯卫东地离去,这个秘密也将变成永远的秘密。侯卫东刚把新茶放在桌上,季海洋就走进来安排工作,简短了说了一句,“过十分钟,你跟着祝书记去沙州。”季海洋还在考察侯卫东的能力,没有给他过多交待,转身就走了。季海洋刚走,任林渡就回到办公室,他的办公桌与侯卫东正好面对面,“老侯,中午如果没有事情,我请郭兰和老詹吃饭。”侯卫东摇头道:“你要追求郭兰,别总是让我和老詹去当电灯泡,我今天也没有时间,马上要跟着祝书记到沙州。”任林渡到团委已有一段时间,对机关很熟悉,早与秘书科、综合科混得很熟,来到了秘书科,如鱼得水,他明白,在县委办,秘书的地位与服务对象是连在一起的,侯卫东是祝焱的秘书,其地位在各位秘书中是最高的,只是侯卫东来的时间太短,还没有明白这一点。他主动建议道:“刘涛那里有沙州市委、市政府内部电话本,你最好去要一本,这样到了沙州,联络起来方便,否则只有抓瞎。”侯卫东道:“我马上要出发,你有没有,先借给我用一用。”任林渡从包里取出两个本子,一个是沙州市政府的,一个是沙州市委地,道:“你先用,我等一会帮你领出来。”两人正说着,任林渡桌前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道:“赵书记的。”接了电话,说了一叠声地“好、好、好。”看着任林渡匆匆而去的背影,侯卫东心道:“任何事情都有得有失,给领导当秘书有许多好处,却必须二十四小时为其服务,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人生自由。”据季海洋交待,祝焱要在十分钟以后出发,侯卫东看着时间,约莫过了七分钟,来到了祝焱的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进来,便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祝书记,什么时候出发。”祝焱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就走。”他又问了一句,“你酒量如何?那天达集团,看你也能喝几杯。”侯卫东老老实实地道:“一斤酒不会醉。”祝焱笑了起来。“看你的样子也能喝,刘市长是军人出身,酒量大得很,每次和他见面。我们都要大战一场,今天你要放开喝,给刘市长留下深刻印象。”“行。”经过了上青林高度酒地考验,侯卫东对自己的酒量也很有信心,至少在目前为止,单对单地较量,他还没有吃过亏。提着祝焱地包,侯卫东紧跟着祝焱身后。祝焱就如会施定身法一样,迎面而来地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前倾。脸上一律带着谦恭微笑,少数自觉有身份地人还主动地打招呼。侯卫东到机关时间也不长,认识的人不多,他脸色平静,见人就挂着浅浅地微笑。—在副驾驶位置坐着,侯卫东将沙州市府办的通讯录取出来,查到了刘达传副市长的秘书电话,他将赵秘书的姓名电话都输到了手机上,这样联络起来更方便。祝焱一路无语,闭着眼睛想事情。快到沙州城郊的时候,他吩咐道:“给赵秘书联系,我们还有十分钟就到办公室。”侯卫东迅速拨通了赵秘书的电话。自我介绍道:“我是益杨县委秘书科小侯,县委祝书记已经到了沙州,还有几分钟就到市政府。”他并不知道祝书记与刘达传是如何联系的,只能含糊地说了一句。电话里的声音不冷不热,室。”侯卫东赶紧回头报告道:“已经联系好了。刘市长在办公室。”祝焱座驾有着进入沙州政府大院地通行证。进门也就没有受到阻拦。稍稍减了速,平稳地停在了政府大院内。沙州市政府占地不小。主楼是一幢四平八稳的火柴盒房子,正中挂着一个大国徽,房子正面是一个大院子,院子四周种着些大树,格局很简单,却有着益杨县政府所没有的气质。刘市长的办公室在九楼,进了大院,然后再坐电梯上九楼,电梯里陆续上来六七个人,这些人多数都面无表情,各想各的心事,没有人理睬祝焱。而祝焱面带着微笑,如普通人一样站在了电梯里,侯卫东紧站在他旁边,用余光看了一眼县委书记祝焱,发现祝焱居然带着些书卷气,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现的。刘市长是身板硬郎的大汉,见到了祝焱,笑着从办公室站了起来,道:“祝老弟,上次老兄可是醉惨了。”他对赵秘书道:“把下午的会议取消了,祝书记来了,我可要大开酒戒。”他看着站在身后的侯卫东,道:“这是新来的秘书,小伙子很精神嘛。”开了几句玩笑,祝焱话锋一转就进入了正题,道:“刘市长,马县长昨天下午跟着市里地代表团到山东去了,就由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就由我向您作庆达集团投资事宜的专题汇报。”刘达传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他一直关注着五十吨水泥项目,说了此话,神情也严肃起来,道:“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刘传达坐回到自己地椅子上,祝焱就在其办公桌对面坐着,这样一坐下,汇报工作的格局也就形成了。等到祝焱汇报结束,刘传达道:“昨天你给我打了电话,我专门询问了计委的同志,今天上午他们送来了庆达集团的资料,我看了看,这个张木山不简单,十几年的时间搞了这么大规模,而且他的投资项目都很成功,没有不良新闻传出来,按计委同志地说法,庆达集团属于A级投资伙伴。”“我们国家现在最缺乏是信用体制,这包括企业和个人地,所以,假冒伪劣、坑蒙拐骗才层出不穷,前一段时间,我让计委搞了一个企业信用等级,将岭西省排名前二百强地企业都梳理了一遍,凡是官司缠身、纠纷不断的企业,信用等级就要降低,到沙州投资也就要受到限制,或者说我们就要更加警惕,庆达集团信用等级是A级,这种企业我们沙州举双手欢迎。”刘传达地这一套信用等级,不少沙州市级领导并不以为然,最普遍的观点是:“如今是僧多粥少,能够引来企业就是成绩,如果挑三捡四,别说干饭,恐怕稀粥也喝不上。”好在市委书记昌全同志表态支持了刘传达的作法,信用等级这才搞了起来。祝焱了解这事的前因后果,也知道这一套信用等级,他向刘传达汇报庆达集团的事情,也正想利用这一套信用等级,为庆达集团提供更好服务,这也是吸引庆达集团投资益杨县的重要手段。“我们与庆达集团进行了一次谈判,前一次没有结果,我准备启动下一轮谈判,从我的分析,张木山应该有投资欲望。”“张木山这人我是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有见过面。”刘传达同意祝焱的分析,又道:“我们准备在八月中旬召开一次小型的投资项目推介会,邀请所有B级企业参加,青林水泥厂项目可以纳入重点推介项目,到时与张木山的座谈,我也可以参加。”谈完正事,笑容又重新回到刘传达脸上,“小赵,你去安排拿生活,不用去大馆子,到新月楼的水陆空订一个小间,酒到我家里去取台湾高梁酒。”他对祝焱道:“酒去年一位台商送给我的,六十度,很有劲,又不上头。”第二百一十四章 如愿(五)宛居位于新月楼外面,是沙州新兴地美食之家。新月楼是沙州最高档的楼盘,里面的住户大多数是有钱人,水宛居开业以后,生意一直不错,在六月,水宛局老板就下血本重新装修餐厅,又请了两位川菜大厨和两位湘菜大厨,菜品档次也大为提高,因此,装修过的新月楼尽管收费并不便宜,仍然是生意兴隆。这个老板以前也是机关干部,曾经是刘传达的部下,刘传达就成了水宛居常客,刘传达车刚停下,胖胖的老板就亲自在门口迎接,领着刘传达、祝焱等人进了雅间。老柳和刘光化的驾驶员没有跟着进雅间,在外面要了一间小桌子。这些年,各单位小车开始膨胀,驾校如雨后春笋般出现,驾驶员的地位却在直线下降,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初期,领导们在一起吃饭,驾驶员也习惯性地坐在主桌,进入九十年代中期,在县一级,已经很少有驾驶员和领导们坐在一桌。刘光化的驾驶员熟客,他跑到厨房里,精心选了几样特色菜,然后一人要了一包娇子烟,与老柳在一起吞云吐雾,自在而舒服。在雅间里,酒桌上摆了四瓶大肚子台湾金门高梁,刘传达吩咐道:“拿高脚杯,先落实基本量。”秘书老赵见刘传达这个动作,知道一场大战就要开始,建议道:“刘市长,大家都是空肚皮,先吃点菜再喝酒。”刘传达摆了摆手,豪气冲天地道:“上次我们一起到上海,祝书记联合三个书记,轮番敬酒。让我睡了一天一夜,外滩、东方明珠,一样都没有看成,今天我要报仇。”他原本就是军人出身,正团职干部,转业到了岭西省机关,在区委当了一年副处长两年正处长,就来到沙州任副市长,向来以实干和喝酒闻名,在上海被祝焱喝醉以后。总想着要复仇。如今祝焱自投罗网,公平决战的机会终于来了。一瓶金门高梁,刚好能分成四杯,刘传达举起酒杯,“在这里,首先预祝五十万吨水泥厂落户益杨,干了。”他一口就将二两五的高梁酒喝完。然后轻轻地放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祝焱。祝焱也是一举而干,并且把酒杯倒了过来,酒杯口只有一滴酒悬挂着,这是沙州的习惯,喝酒要一口喝完,而且翻转酒杯的时候,如果能滴出三滴残酒,则要被罚酒。金门高梁度数虽然高。可是口感不错。侯卫东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亮给了赵秘书。喝了这一杯酒,一股暖洋洋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侯卫东神情就彻底放轻松了,心道:“市长、县委书记,当远远聆听指示地时候,觉得他们高不可攀,现在零距离接触,才发现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刘传达似乎半醉半醒,道:“老祝在益杨成绩斐然啊,这一次沙州换届,你的呼声很高。”按照沙州市历年的规矩,每一届政府的副职中,都有一位是县里书记提拔上来的,益杨县、吴海县、临江县、成津县,四个书记各有优势,论起综合实力来,祝焱稍胜一筹。只是官员的升迁是一个综合因素,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祝焱连忙谦虚道:“沙州这几年发展得快,涌现出来许多青年才俊,我是落伍之人,这事哪里轮得上我。”刘传达大笑,头发根根直立,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冒着酒气,他再次端起酒杯,道:“这一杯酒,祝明年的换届选举,老弟马到成功。”四瓶酒喝完,诸人皆有了醉意,六十度的白酒,点火就会熊熊燃烧,喝进胃,渗进血液里,迅速将酒意带进每一个细胞。赵秘书三十来岁,原本态度有些倨傲,喝了酒以后,嘴巴笑得叉开,他一只手放在侯卫东肩上,低声地道:“侯老弟只有二十来岁吧,真是年轻,如果我是这个年龄,一定要好好争取一下,现在三十六了,没有多少机会了。”“赵秘,以后要多关照我。”“好说。”侯卫东一边说话,一边拿眼角余光去看刘传达,刘传达正和祝焱谈得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谈话。四瓶酒下去,刘传达见祝焱还没有倒下,便又要了一瓶五粮液,这一瓶下去,赵秘书捂着嘴就朝卫生间里跑。刘传达虽然未倒,说话却亦不太利索了。“与祝书记喝酒,爽快。”他舌头开始打转,道:“水泥厂这个项目一定要落实,另外,今年还有一个项目,是省里拿下来地,准备在沙州地区建一座啤酒厂,益杨有没有兴趣做好这个项目。”祝焱听得两眼冒光,抓过五粮液,将剩下地酒全部倒出来,“刘在工作上你是领导,私下你是兄长,我们一齐这一瓶四人五瓶酒,十分尽兴。侯卫东发现祝焱脚步还很稳,暗道:“祝焱酒量还当真不错,今天刘传达没有占到便宜。”坐上了汽车,祝焱挥了挥手,道:“今天不回益杨了,我几个月没有回家,回家看老娘去。”在汽车的轰鸣声中,祝焱不一会就沉入梦乡之中,侯卫东也是似睡非睡,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他自嘲道:“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是陪县委书记过家门而不入。”他取出手机,调成了振动状态,免得打扰祝焱休息。老柳听到祝焱均匀的鼾声,道:“侯秘,你们喝了多少酒?”“四人五瓶酒。”“侯秘书的酒量不错啊,现在还精神抖擞。”“我也是硬撑着。”车行至岭西省的公路上,侯卫东将安全带系了,很快也睡着了,等到醒来之时,已到了一处农家小院。祝焱仍然在睡,侯卫东下了车,正在犹豫是否将祝焱叫醒,屋里走出了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普通花布衫的老人,从气质和穿着来看,明显不是农村人。老柳热情地迎了上去,道:“张姨,祝书记在车上睡觉,我们没有叫醒他。”他在一旁发着感叹,“祝书记是益杨县的领头人,天天忙得团团转,今天陪领导喝了酒,真是不忍心叫醒他。”老柳又指着身边地侯卫东道:“这是新来地侯秘书。”侯卫东礼貌地叫了一声:“张姨。”张姨与侯卫东打了招呼,道:“祝焱睡在车上也不行,还是扶上楼,到床上去睡。”侯卫东打开后车门,轻声道:“祝书记,到家了。”喊了好几声,祝焱这才睁开眼睛,他双眼通红,道:“这么快就到家了?”祝焱下车时身体有些摇晃,侯卫东就搀着他的胳膊,把他扶到了二楼的卧室里。这是一套农村房子改装的住宅,院子里面花朵盛开,房间明显重新装修过,装修风格很朴实,几乎没有装饰,刷白了墙,楼上房间是木地板,窗户并非农村常见的蓝玻,而是无色玻璃,祝焱的房间里则有大排书柜。将祝焱扶上床以后,侯卫东把空调开到二十七度,正准备下楼,张姨端着蜂蜜水就走了进来,见儿子醉成这样,心疼地道:“祝焱也是四十几的人了,哪里能和年轻一样喝酒,小侯,你以后要多提醒他。”祝焱头发凌乱着,在床上沉沉睡去,时不时还要打两声鼾,张婕试了试空调的温度,又从床边柜子里拿出一床薄被单,搭在了祝焱地胸腹部。“这么大地人了,真不让人省心。”在母亲眼中,儿子永远是长不大地。几个人下来坐在底楼的客厅里看电视,张姨见侯卫东脸上也有酒意,道:“小侯也喝了不少,你干脆也到楼上去休息,这农家房子,足有七、八间住房。”侯卫东道:“张姨,我不用休息,就在这里看看电视。”张姨甚是健谈,道:“退休前,我就想在农村来居住,空气好,还可以自己种菜,环保又新鲜。”“这房子是我堂弟地,他一家人早在珠海去当老板了,他知道我一直想在农村居住,九二年走前,就把房子让给我们两口子来住,这房子好,简单装修一下,就成了别墅。”这时,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背着一个鱼篓子,脸和手臂晒得黑黑的,看见院中的车子,“老大回来了?他今天有口福了,我钓了七、八斤鲫鱼。”老柳早就站起来,“老爷子,今天又蛮有收获。”他对侯卫东介绍道:“这是祝书记的父亲,我们都称呼他为老爷子。”侯卫东也跟着喊了声:“老爷子。”老爷子乐哈哈道:“祝焱怎么又换了秘书,这小子眼光未免太高了,他年轻时当秘书,我看也不怎么样。”张姨提过鱼篓,看了看,笑道:“菁丫头和她的同学要回来吃晚饭,老头子,你和我一起收拾这鱼。”老两口有说有笑地到厨房忙去了,老柳这才抽空介绍道:“老爷子以前是省计委的老领导,张姨是财经大学的老师,退休以后来过田园生活。”侯卫东暗道:“祝书记的妈妈是大学老师,难怪他身上有股淡淡的书卷气。”厨房很快就飘来鱼汤的香味,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屋外响起,“外婆,今天晚上怎么又吃鱼,我都吃腻了。”第二百一十五章如愿(六)院大门站在以亭亭玉立的两个女孩子,一样的高矮,靓丽,神采飞扬,一进门,就将绿树环绕的小屋照得一亮。侯卫东酒喝得亦不少,看见进来之人,忍不住揉揉眼睛,仔细再看,其中一个女孩子确实是铁柄生的女儿铁瑞青,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两、三年时间不见,铁瑞青已由生涩小女生变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张姨听到外孙女的喊声,双手沾满了鲜血,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铁瑞青只顾着招呼老人,并没有注意到坐在客厅里的侯卫东,她向老人打过招呼,这才转向其他客人,见到侯卫东,愣了愣神,随后激动地道:“侯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周菁是铁瑞青的大学同学、室友兼死党,两人躲在被窝里说了太多的体己话,而且经常一说就是半夜,上青林侯卫东的故事,周菁听说不少,此时看到铁瑞青激动的面容,再听到一声“侯老师”,她就猜出此人是谁,挑剔地打量着侯卫东,暗道:“他怎么跑到外公家里来了?”张姨很喜欢有礼貌的铁瑞青,听她这样称呼,奇怪地问道:“小侯年龄也不大,怎么是瑞青的老师?”侯卫东对张姨很尊敬,“我从沙州学院毕业以后,就分到了青林镇,那时铁瑞青还在读高中,我曾经辅导过她的英语口语。”铁瑞青真诚地道:“我妈妈能治好病,全*侯老师。”侯卫东摆摆手。道:“这些小事不必说。”又问道:“你妈妈身体恢复得如何?”“据主治医生说,我妈妈手术很成功,上青林空气好,她每天在小学操场上锻炼。恢复得也很好,现在场镇通了客车,进货不用走路了,她的门面还开着,生意还不错,她一门心思攒钱。”虽然侯卫东从来没有催过钱,可是这钱地事情却压在铁家每一个人的身上,铁瑞青这番话,暗示着家里人都在努力赚钱。侯卫东当然听懂了话外之音,心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当真不错。”口里道:“给你爸妈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专心治疗和保养,其他地事情都不必考虑。”这三年,上青林碎石名声已传到沙州全境,沙州四县都在大修公路,稍大一些的工程都在使用价钱适中且质量优良的上青林碎,碎石协会生意好得不行。而青林镇为了收税,就在上青林公路的入口处设了一个关卡,凡出去一车石头皆要记下其车牌号。并交上各石场出具的出车条,这样一来,反而方便了侯卫东管理。只要看镇里税费,就可以推算出来石场产量。侯卫东离开上青林这一段时间,光是几个石场的利润,就让其赚了个盆满钵满,对于铁柄生所借的钱,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铁瑞青也听懂了侯卫东的话。狠狠地点了头。道:“我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工作以后,家里的条件就能好了。”“侯卫东”这个名字,周菁早就听熟了,按以前的想象,偏僻山区地石场老板,多半是满脸横肉的土老肥,今天见到侯卫东,虽然脸上皮肤有些黑黝,可是黑得还挺英气,她暗道:“侯卫东相貌气质还不错,又能给大舅当秘书,能力自然也不错,铁瑞青多半对侯卫东有单相思,只是这小丫头自己没有意识到。”张姨在一旁感叹:“地球很大,又很小,没有想到瑞青与小侯这么熟悉。”侯卫东对张姨解释道:“我以前在上青林工作过,上青林只有脸盆大小,大家都很熟悉。”听侯卫东说得幽默,大家都笑。侯卫东又道:“铁瑞青的父亲叫铁柄生,是上青林的小学校长,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在最艰苦的地方办学,把上青林小学办成了青林镇甚至是益杨最好的乡镇小学,培养了上青林许多子弟。”铁瑞青听到父亲得到了侯卫东的高度评价,两眼亮晶晶的。铁瑞青从小家教良好,与人交往很有礼貌,张姨很是喜欢,但是她并不知道铁瑞青的父亲是小学校长,就道:“原来你爸爸是上青林小学校长,怪不得这么懂事,以后要多帮帮周菁,她从小就娇气,从来没有吃过苦。”周菁好奇地问道:“侯卫东怎么到了外公家里?”侯卫东稳重地道:“我现在是祝书记的秘书。”老爷子这时走了出来,他对周菁道:“丫头,去叫你大舅。”周菁撒娇道:“外公,每次回来都让我吃鱼,下次要换花样了。”老爷子瞪着眼,假装生气,“我地鱼都是河沟里的土鲫鱼,一般人还吃不到,你外公的手艺不好吗?”周菁吐了吐舌头,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道:“外公手艺好,可是天,我也快变成鱼了。”—老爷子着实疼爱这个聪慧地外孙女,笑道:“下回要回家,早点打电话回来,我给你弄酸萝卜老鸭子汤。”周菁回头道:“我要吃白鹤汤。”这些年来,岭西农村开始种懒人庄稼,冬天也不梨田,等着水稻茬了留在田里,烂掉以后,还可以用作肥料,人的活动少了,白鹤慢慢就白了,不过附近人位于岭西城郊,生活比较富裕,也没有人真的去打白鹤来吃,周菁更是一个环保主义者,吃白鹤纯粹是与外公开玩笑。周菁上楼一会,就把大舅拖了下来。祝焱眼睛还是红红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就如居家大叔一般,一点都没有县委书记的威严,张姨给他舀了碗酸鱼汤,道:“你也老大不小地,还是县委书记了,有事无事喝这么多酒干什么,不仅对身体不好,对记忆力也有损害。”祝焱也不解释,慢慢地品着酸萝卜鲫鱼汤,这一道菜是家里地保留菜,味道鲜美,回味无穷,其关键并不是鱼,而是辅菜酸萝卜,老爷子曾经是省计委主任,在文革时当过右派,在真州乡下学到了做泡菜地绝活,文革结束以后,家里餐桌上就会定期出现酸萝卜炖鸭子、炖鲫鱼、炖排骨。这种家里的味道给祝焱留下了极深印象,每次喝了酒,他总会想喝家里这酸得掉牙地汤汤水水。喝了一大碗酸汤,祝焱出了一身热汗,肠胃通透,身体也就舒服了,他问道:“菁菁,瑞青,你们两人到省城打工,有什么心得?”铁瑞青是周菁的好朋友,周菁到益杨大舅家里玩,时常带上铁瑞青,祝焱对这位出身于山区的小姑娘印象很好,也时常同她们聊天,上青林修公路最原汁原味的情况,祝焱就是从铁瑞青口中得到,因此,第一次企业家座谈会上,张木山提起侯卫东以后,祝焱立刻表态让侯卫东参会。周菁道:“累死了,给外国资本家打工,真是不好玩,他们要求太严了,想尽千方百计榨取我们的剩余劳动。”老爷子哼了一声:“大多数人想被剥削还没有机会,瑞青,你说说看法。”铁瑞青性格比周菁要沉稳些,她道:“外资企业从管理上来说,确实有独到之处,让我归纳出来有些困难,我感觉最深的就是严格的放权与集权,经理分为几级,哪一级经理有什么权利和义务,手册上标得明明白白。”老爷子道:“周菁,你要象铁瑞青学习,她看问题就比你有深度。”周菁白了老爷子一眼,道:“瑞青的口语特别棒,她就在总部工作,我被派出物流部,当然没有她接触面广泛。”经过这几年乡镇工作,侯卫东的英语忘记了大部分,他只得最熟的就是:“esu.打电话所用,其他的单词和句子,忘得七七八八了,此时到周菁的对话,心道:“铁瑞青学习语言有天赋,我是最早的伯乐。”提到了外资企业,老爷子对祝焱道:“前些天我到岭西图书馆去查老报纸,我发现了一个倾向,经济日报、光明日报和工人日报,都在批评外资,他们有一个基本论点,就是纵观世界各国,对外开放决不是没有一定原则和限度的,这个提法一定道理,可是我总觉得这个倾向背后有限制外资的意思。”“目前我们岭西的状况是严重缺乏资金,管理能力也跟不上,如果省委省政府被这些报道所影响,放慢了引资力度,我们省要吃大亏,这方面岭西是有教训的。”老爷子曾经是岭西省计委的领导,从事经济工作多年,又经过了文化大革命,对经济问题很敏感。祝焱道:“俗话说,无工不富,无农不稳,这是对县级经济最好的总结,益杨经济要发展,必须要上工业项目,我只不过是一个县级官员,不管理论之争,我只记住发展才是硬道理。”“从你的身份来说,这样想是对的,我最怕省委或是地区的人,眼睛盯着风向标,停止了前进步伐。侯卫东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最基层工作,做的都是具体事情,很少涉及这些理论问题,听着祝家父子俩谈起经济理论问题,只觉眼界也为之一阔,暗道:“老爷子当过省级部门领导,眼界确实开阔,胸襟也大是不同,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的感觉,看来给祝焱当秘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第二百一十六章 项目(一)已深,侯卫东洗过澡,就睡在底楼客房里,客房和楼风格一样,设备也差不多。桌上扔了好几本96年上半年的《半月谈》,其中一本《上,有人用钢笔写了许多诗句,诸如“葡萄美酒夜光杯.催。::=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似乎是无聊之际写着玩,但是字如其诗,很有些锋锐。看着诗和字,侯卫东暗想:“看来这位喜欢边塞词,字也很有特点,说不定是前任秘书,也不知如今在哪里发展。”随便翻了翻,又看到书页最后有两个大字——周菁,便想到:“谁会写周丫头的名字,青林镇也有一个周菁,与这个周菁同名同姓,论漂亮,还是祝家的周菁远胜一筹。”又想,“他为什么要在书上写着周菁的名字?”胡乱翻着,信马由缰的想着,渐渐地也就进入了梦乡,一夜有梦,杂乱无章,早上被几声狗叫所惊醒,反而一个也记不真切。祝焱头发梳理整齐,换上白衫衣,站在院子里,与老爷子说话,一只大花狗在两人脚边跑来跑去,老爷子踢了一脚,道:“去,走一边去。”大花狗就委屈地跑到大门口蹲着,口水长长地吊在嘴边。祝焱见侯卫东走下来,直接吩咐道:“走吧,我们今天上午到岭西,高县长、杨大金已经在庆达集团等着我们。”水泥厂项目是益杨目前最大的项目,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此事,县委书记祝焱亲自出任水泥厂项目领导小组的组长。昨天他安排杨大金跟黄亦舒接触,双方约定今天上午在岭西座谈,因此昨天在沙州喝了酒,祝焱就直接回到岭西。庆达集团总部位于岭西南郊,占地约有百亩,大门极为气派,“庆达集团”四个字在阳光上闪闪发亮,祝焱的车开到了大门口,一个高大帅气的保安上前敬礼,将车拦住。“请出示通行证。”老柳给县委书记开车。长期通行无阻,被保安拦住以后,一脸不耐烦,使劲按了两下喇叭。侯卫东将车窗滑下来,道:“我们找张总?昨天约好的。”庆达集团董事长是张木山,旗下分为许多公司和分厂,各有各地老总。保安就问道:“请问是哪一个张总?”侯卫东直接道:“张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