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镇家里还有人,应该是一位副职。” 敲开门,一个烫着大卷发的半老徐娘拉开门,问道:“你们找谁?” 侯卫东猜到是镇长夫人,便将脸部肌肉放松,露出一个很美好的笑容,道:“嫂子,我是青林镇小侯,给秦镇长拜年。” 镇长夫人就“喔”了一声,道:“进来吧。”顺手就接过了苹果口袋,朝客厅的椅子前一放。 侯卫东眼尖,瞧见椅子前堆满了各式礼品盒和各式水果,不过都不是很值钱,他暗道:“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幌子,恐怕红包里的东西才是货真价实的。” 秦飞跃正在打麻将,见侯卫东进门,他一边打就一边介绍,“王芬,这是侯卫东,去年分来的大学生,泡杯茶。” 王芬是第一次见到侯卫东。又见他只是提了一袋水果,也就不太热情,她站在粟明背后看了看,这才过去倒水。 侯卫东将小佳带到麻将桌前,介绍道:“这是秦镇长、粟镇长、周场长、黄站长。”又介绍小佳道:“这是我的女朋友张小佳。” 粟明回头看了一眼小佳,心道:“沙州女孩子硬是不一样,看上去很舒服,益杨女孩就算脸蛋漂亮,可总是脱不了俗。” 秦飞跃道:“侯卫东来打,我要去陪一下客人。”侯卫东正要推辞,秦飞跃却不由分说地站起来,把侯卫东拉到了麻将桌前,自己就坐到了客厅沙发。那里还坐着几个女人,正在看着电视聊天。 小佳就站在麻将桌前,看着侯卫东打麻将。几把之后,暗道:“老公打得还真不错,肯定是长期操练过的。”她心里生气,就是背后使劲地掐了侯卫东一把,痛得侯卫东哆嗦数次,却又不敢叫出声音。 打了几圈。秦飞跃又走了过来,道:“张小佳,过来坐嘛,你们几个女同志在一起好聊天。” 张小佳性格本就开郎大方,在建委办公室锻炼了大半年。见惯了此世面,她大大方方在走了过去。 秦飞跃介绍了一番,又问道:“你是侯卫东的大学同学吧,在哪里工作?” 小佳很淑女的坐在沙发上,答道:“我也是沙州学院的,同级不同系,现在建委办公室。” 沙发边一个年轻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是建委办公室,怎么没有见到过你?”话未说完,她突然道:“张主任,你是不是沙州建委的张小佳主任?” “我是张小佳。” 那个年轻女子很热情的道:“我是钟丽,上一次和李主任一起去拜访步主任。我们见过面的。” 小佳也想起来了,当时钟丽确实在场,自己只记得她很拘谨,笑着道:“哎,步市任很少喝酒,那一天是彻底放开了,至少喝了半斤。” 钟丽是王芬的兄弟媳妇,她在建委办公室工作,由于单位好,平素眼光颇高,王芬很少见到她这么热情,心道:“我以为天生就是冷脸,遇到上级领导,脸上也要笑出一朵花来。” 王芬刚才对小佳和侯卫东比较玲淡,此时也变了一张脸,亲热的挨着小佳,几个女人说说笑笑,就如多年老友一般。 过了一会,晃胖子来了。 准备外出吃饭地时候,欧阳林提着两包精美的礼品盒,也敲响了大门。 饭桌上,小佳的到来,让侯卫东无形之中增添了份量,欧阳林不知小佳的来头,看着众人都向小佳敬酒,感到莫名其妙,接连看了侯卫东好多眼,在后来,才听出来张小佳是沙州建委的一个中层干部。 侯卫东能有这样一位漂亮能干的女朋友,这让欧阳林羡慕不已,他有些恶意的想:“小佳这么漂亮,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建委中层领导,说不定跟那位高官有一腿。”他似乎看到了侯卫东头上的绿帽子,心态似乎也平衡了许多。 酒至半巡,气氛更为热烈,秦飞跃完全放下了镇长的架子,“我给大家讲一个笑话。” 大家都知道,荤段子时间开始了,众女士都是久轻沙场的老将,一个个都低头吃吃地笑。 秦飞跃口才不错,他一本正经的讲道:“一位处长与漂亮的处女跳舞,舞曲高潮时处长有点激动,下面挺了起来,处女察觉后好奇的问:你下面是什么?处长答道:我下面是科长。处女不屑的道:官不大还挺硬的。” 众人哈哈笑了一回,秦飞跃就点将:“粟镇长讲一个。” 粟明提议道:“秦镇讲得好,欢迎再来一个。”大家都拍手欢迎。 秦飞跃又讲了一个:“单位领导总结发言:我们工作搞不好的原因有三种,一是像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二是像妓女,上面老换人,三是像和老婆睡觉,自己人老搞自己人。” 大家又笑了一阵,秦飞跃再点:“粟镇长来一个。” 粟明的口才在青林班子是最好的,他想了一想,道:“一个市的市委书记是男的,市长是女的,两人长期在饭桌上开玩笑,市委书记却屡战屡败,有一天,女市长和男书记共同赴宴,席间高兴之余,书记灵机一动,说——书记一般都干过市长!女市长机灵的应答——是的,书记一般是市长生(升)的!” 这两个笑话都是雅俗共赏,将气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晃镇长接着讲,“一老头乘公交去高潮村办事,途中问女服务员,高潮到了没?女服务员说,还没呢。一会儿他又问,高潮到了没?服务员说,糟老头急什么,高潮到了我会叫的。” 轮到周强来讲,他长期跟煤炭工人撕混,听到这种笑话极多,只是这种场合,太恶心的笑话也就显不出水平,他就想了一个还算不露骨的:“双胞胎在母亲肚子里聊天,老大说,老爸不错,经常伸头来看我们,就是不爱卫生,吐口痰就走;老二说,还是隔壁的叔叔好,他吐完痰还用袋子把痰装走。” 轮到侯卫东之时,众人早已把嘴巴笑酸了,秦飞跃鼓励道:“侯卫东是大学生,一定要讲一个精彩的。” 侯卫东也不怯场,道:“两个历史系老师结婚,且都是二婚,入洞房后,女出上联求下联,夜袭珍珠港,美人受惊(精),男巧对,两颗原子弹,日德(得)投降,横批:二次大战。” 小佳经常陪吃饭,对这种饭局早就见惯不惊,最初她还担心这些乡干部说得太俗,可听他们讲来还有那么些意思,最后被气氛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吃完饭,大家就要散,侯卫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将信封送出去,他脸带笑容,观察着秦飞跃的动静,但是秦飞跃身边一直有人,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粟明、晃镇长、欧阳林先后离开去,小佳还在和王芬、钟丽等人说笑,秦飞跃则在一边打手机,趁着这个机会,侯卫东就迅速*近秦飞跃,当他挂断电话之时,他低声道:“秦镇,给你拜年了。”说着,不由分说把信封放进了秦飞跃的口袋。 秦飞跃也没有推辞,只道:“小侯,你太客气了。” 离开之时,王芬热情的道:“小佳妹妹,改天到了沙州,你带我去买衣服。”小佳道:“我的传呼号写在台历上,到了沙州,一定跟我打电话。” 两人走到街上,小佳问道:“钱收没有?” “岂有不收之理。” “今天这一趟收获很大,我以后就与王芬单线联系,搞搞夫人路线。” 寒风刺骨,侯卫东就将小佳的毛领子拉紧,道:“赵永胜住在青林镇,现在过去天就晚了,寒冬腊月爬山会要人命,我们就在益杨住一晚上,明天上午一早就去青林,拜完年以后赶回益杨。” 小佳道:“我先给赵小军打个传呼,看赵永胜在不在,免得跑空路。” 传呼很快就回了,赵小军一听是张小佳,连忙道:“张主任,有么事情吗?” “我在益杨,赵书记在不在青林,我们明天准备过来拜年。” “唉, 张主任,这怎么好。”客气了几句,赵小军道:“我爸爸到沙州去了,明天恐怕回来不了。” 小佳声调很平静,道:“我明天要回沙州,恐怕就没有机会到青林镇,代我和侯卫东向赵书记问好。” 侯卫东静静的看着小佳,感叹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的小佳已经具有了女干部的风范,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出你还具有天生的领导才能。” 小佳上前挽着侯卫东,温柔地道:“不管如何,我都是原来那个小佳,是你的小妻子。”第一百零四章 东风和西风(八)小佳第三天才回到了沙州,她从到吴海县以来.就已经在心里做迎接雷建风暴的准备,果然,初十中午回到家中,张远征和陈庆蓉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小佳装作无事人一般,叫了声“爸爸、妈妈”,就自顾自地放下提包,倒了一杯白开水,淮备回到里屋。“啪”地一声,张远征将遥控板摔在桌子上,狂吼道:“打一个电话就出去三天,硬是翅膀长硬了,要飞上天,你才老实说,是不是见侯卫东去了。”小佳回过身,镇定地道:“是,我见侯卫东去了,他是我的男朋友,放假期间见一面,这是正当要求。”陈庆蓉抱着手臂,冷若冰霜地道:“侯卫东答应三年之内调到州,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小佳忍了一年多,这一次终于爆发了,道:“就算他没有这个本,我也有这个本事,调沙州又不是登月球,真的有这么困难吗,侯卫东的大哥就调到沙州市公安局,也没有见他费多少力。”“你们反对的原因就是他在益杨工作,现在明明有机会调到沙州,你们为什么还要反对,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就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爸爸、妈妈,你们也要讲点道理。”说完,就甩手回了寝室.将门紧紧地关住。这是小佳最强硬的表态,张远征和陈庆蓉面面相觑,等小佳关了门,两口子仍然坐在沙发上者电视,至于电视里演的什么内容,两人却是丝毫不知。过了半响,张远征这才试着对陈庆蓉道:“看来佳佳是铁了心。回头想想,她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是不是太过了。”说话之时,他不停地观察着陈庆蓉的表情。陈庆蓉还在生气,道:“*小佳来跑调动,算什去本事。”张远征劝道:“谁跑不是一样,只要能调到沙州来说行。”陈庆蓉口气稍稍缓和下来,“如果真能调过来,我们也就放心了,侯卫东大哥能调到沙州公安局,说明侯家还真有些关系。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听说没有发生大冲突,侯卫东也就放下心来,表节过后,他又回到原来的生话。3月底。拿到了沙益公路的第一笔款,一共三十万,狗背弯石场二十万,英刚石场十万,侯卫东就拿了二十五万元,付清工资以及其他杂费,这一笔就赚了十万,也就是说,剩下的六十七万元,基本上就是纯利润。看着帐户上一长串数字,侯卫东有些也觉得不真实:难道传说中的第一桶金,就被我挖到了?四月三日、侯卫东得到朱兵副局长的内线消息:益吴公路益杨段也要在近期启动,因此,他准备提前打一万方左右的碎石,免上到时公路上要得急,又不得不昼夜赶工期。而连续工作,最容易引起安全事故。从四月四日开始。狗背弯石场加紧改造堆料场和入场口,而其他石场都处于半停工状态。六日,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侯卫东仍然泡在石场里,传呼响起,交通局朱兵留言:在山上等着,很快就过来。侯卫东拿到钱以后,原本想买一个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据说是新型的数字机,和老式模拟机相比,性能好得多。只是这种款型的手机太贵,和一台小型碎石机差不多了,他就有些舍不得,而且上青林山上信号不太好,买来也没有多大用处,纯粹是一个摆设,所以,仍然就用中文传呼机。在狗背弯石场等一会,就见到两部车开了过来,第一部是一台进口车,侯卫东认不出是什么牌子.只觉得外观比桑塔纳沫畅.车面亮晃晃,可以当镜子。第二部就是朱兵副局长的桑塔纳,看到这个架式,侯卫东就猜到有大人物来了,赶紧就迎了上去。等到侯卫东走近,朱兵就快走几步,对侯卫东道:“曾局长来视察石场,考察益吴路的材料准备情况,你详细介绍一下狗背弯石场的情况,尽量实事求是,曾局长要听真话。”与*一次开会时相比,曾昭强态度很和蔼,穿了一件灰色茄克衫,很有风度,又有亲和力,背着手,仔细察看了狗背弯石场的设施,还与正在加班干活的村民聊了一会天。侯卫东暗道:“当领导也不容易,一张脸就如扑克牌一样,随时都要变表情,太累了。”看完了狗背弯,又到了曾经出过事的秦大江石场。由于沙益路结束以后,山上就没有大用户,小用户则是哪里便宜就到哪里进货,而山上的小石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价钱杀得太低,秦大江石场处于半停产状态,四处都是乱蓬蓬的片石和灰尘,一架损坏了的碎石机被丢在石场下边,给人感觉很不好。曾昭强眯着眼晴,抬头看着十来米高的开采区,半天都没有说话,四处转了转,道:“看田大刀石场,这个石场也出过事,我们实地查看一下。”田大刀石场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整个石场依据山形展开,就象是一本对折的书,开采面接近二十米,坡度也特别陡,凭肉眼看,也能看出至少在七十度以上。朱兵介绍道:“这个石场也出现了安全事故,顶台上掉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块,当场就将下面的工人砸死了。”曾昭强“哼”了一声:“你看他的管理水平,出安全是事故是必然的,不出才是怪事。”除了狗背弯等几家大型的采石场,公路沿途还有好几家人也在挖山体的盖山,曾昭强指着这些人道:“石场门槛太低,这样下去,不知还要出多少大事,我要给县里建议,设定石场标淮。达不到这个标谁,一律不谁办,朱局长,以后我们挑选供应商,还是实地看一看现场,现场管理不规范的,一律砍掉,目前上青林的石场,一律以狗背弯为标准,达不到这个标准的,一律不准进货。”他加重语气道:“交通部门一定要为老百性的生命安全着想。”侯卫东有些受宠若惊。高兴之余,又想道:“这世上的爱没有无缘无故,按经济学上原理,天下不会掉馅饼,曾昭强这样做,到底是何意?”视察完石场,曾昭强道:“看了狗背弯和英刚石场,我心中有数了,侯卫东很不错,不愧为学法律的本科生,今天就由我请客,到益杨去吃狗肉,我知道有一家贵州特色狗肉,专门在夏天吃。而且只卖黄狗。”他兴致勃勃地道:“吃狗肉也有讲究,最好吃的狗是黄狗,其次是杂色拘,最难吃的就是白狗,这个道理我也说不清楚,是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侯卫东已猜到曾昭强肯定有事,可是却猜不透,就跟着曾昭强上了车。曾昭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之后,随便问了几句侯卫东的情况,便不在说活,只留拾侯卫东一个沉默的背影,车内,只听到发动机轻微的响声。两个小时末到,小车就从上青林回到了益杨县城,而坐客车,一路停*,还要拖站,至少要三个多小时,下了车,侯卫东心道:“还是坐小车舒服,干净、快速、安静,真他妈事受。”车停在一家装修平常的狗肉馆,门口有好几个女服务员,见是曾昭强,就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一个里间,司机就知趣的在外面抽烟。闲聊了几句,曾胳强就道:“现在国家政策变化快,淘汰国属国营企业是必然之路,我昨天听马县长说,要在明年将所有镇属企业转制,给乡镇松下包袱。青林镇镇属企业不少,侯卫东就道:“青林煤矿不少,这些企业都要转制,不知谁有这么钱,可以买几百万上千万的煤矿。曾昭强笑而是不语。朱兵道:“益杨丝厂破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嫂子早点从厂里出来,也是一件好事,丝厂工作太累了。”他对侯卫东道:“曾局长的爱人是丝厂财务室的,丝厂破产后,她在家里闲不住,准备到上青林搞个石场,你是上青林工作组副组长,开石场又有经验,嫂子开石场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上青林公路开通不久,侯卫东最初想封锁办石场能找大钱的消息,可是明眼人实在太多,山上很快就办起了五家大石场,另外还有许多小石场,这些小石场根本不计较成本,将价钱杀得极低,侯卫东无可奈地接受了现实,只得在经营和销路上下功夫。如今,交通局长也将触角伸了进来,侯卫东敏感的意识到其中的机遇,便拍着胸膛道:“曾局长,你放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曾昭强心道:“朱兵说得果然不错,侯卫东很会做人。”他就笑道:“我那口子做惯了事,根本闲不住,只能由着她了,侯卫东,你嫂子开石场的事情,就麻烦你去帮着跑跑。”朱兵拍着侯卫东的肩膀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找场地,与村里谈合同、找工人、办手续,这一套套事情,全部要办好,石场办起后,严格按照狗背弯石场的管理模式来操作,绝对不能出事。”“曾局长、朱局长,既然你们这样信任我,我就在这立下军令状,尽快把事情办好。”曾局长补充道:“这个石场是你嫂子领头,朱局长的父亲来具体管理,益吴路在七月份就要动工,争取新石场在六月份就能生产,把料备足,朱局长将对原材料把关,达不到生产标准的小石场,一律不得进交通局的笼子。”侯卫东这才彻底明白:这个新石场是曾昭强和朱兵合伙的,他让我跑前期工作,又不谈付钱的事,有点意思。他想了想,提出了一个要求,道:“如果时间抓紧一点,六月开工没有问题,为了加快进度,能否将货款再拨一点给我。”曾昭强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考虑了,我已经给财务室打了招呼,先将狗背弯石场的所有货款付了,交通局钱很紧张,狗背弯石场是最好的石场,可以特珠,只是你一定要注意保密。”事情谈妥当,第二天.侯卫东跑了一趟益杨交通局财务科,高科长早己得到指示,很快就将狗背弯剩余的五十四万货款全部转到帐上,至于英刚石场的部分货款,则要等到下一步再说。朱兵的父亲朱富贵也与侯卫东见了面。朱富贵曾经担任过国营企业的车间主任,现在退休在家,身体看上去比朱兵还要结实,见面之后,朱富贵和侯卫东约定,先由侯卫东找好土地,谈价钱的时候,他才出面。侯卫东回到上青林,再三回想朱兵在狗肉馆所说,翻来覆去分析当前形势,决定出钱给曾昭强和朱兵修一个石场,其实是送一台能生钱的机器给两位局长,侯卫东的想法很实际:既然无法控制石场的竞争,就强强联合,形成垄断性的位置。接下来的十几天,侯卫东就四处乱转,在独石村又找到一处好置,只是这个位置距离公路有三百多米,要修一条便道进去。场地找好,侯卫东又与秦大江大体上谈好价钱,再把朱富贵请到山上,请他与秦大江谈占地以及修路协议,谈好协议,侯卫东就将准备的现金交给朱富贵,由他交给秦大江以及被占地的村民。法律问题解决以后,朱富贵就下山。侯卫东出面请了二十几个村民,连夜突击修路。六月初,曾昭强和朱兵的大弯石场就开始投产了,曾夫人面都没有露过,只是工商执照上落着王英与朱富贵的名字。为了大弯石场,侯卫东总计投入七万五千六百元,大弯石场开始生产以后,朱富贵这才正式接管大弯石场,侯卫东总算了结一桩事情。虽然花了钱,侯卫东心里却非常踏实,有了交通局两位局长撑腰,不愁货源,不愁收钱,只等着数钱。第一百零五章东风和西风(九)五月,还有半年就要进行乡镇大换届,这一次是县乡同时换届,动的人非常多,县里稍有级别的干部,都在考虑下一届的去向。青林镇赵永胜书记和秦飞跃镇长向来不和,他们两人的去向就格外引人注目,各种传言如春雨一般,漫天飞舞。有人说,赵永胜要调到纪委去当副书记,秦飞跃当青林书记;有人说,秦飞跃要回乡镇企业局当局长,赵永胜继续当书记;还有人说,赵、秦两人搭班子的时候不团结,县里准备各打五十大板,两人各降半职,另行安排。传言就如兵法一样,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人模不请头脑,进入五月以后,又传出了“赵永胜调到科委任主任,秦飞跃出任青林镇党委书记”的消息,这个消息传言度最高,连侯卫东也信了三分。侯卫东躲在石场成一统,哪管春夏和秋冬,由于狗背弯石场正在全力备料,他每天都忙碌不停,对于青林镇领导的走向没有太大兴趣,毕竟,流言最佳的传播者和受者都是那些无所事事之人,各级机关事情不多,所以流言最易在机关传播。传言流来流去,给许多人增添了生话的乐趣,转眼间,时间就到了六月,而另一条重点工程沙益路终于动工了,这条路原本谁备在94年动,县里确实无钱,就推迟到了了95年。上青林公路的汽车骤然增多,风枪声、爆炸声又开始不绝于耳,公路沿线大小石场十来个,在石场上班的村民二、三百人,每天干了力气活,就得多吃肉,因则,场镇买肉摊点的生意也立刻好了起来。益杨路施工方认真贯彻了交通局领子的意图:优先使用拘背弯石场和小弯石场地石料,只有这两个石场供应不足的情况之下,才考虑秦大江石场、英刚场子、习昭勇石场、曾宪刚石场和田大刀石场,至于其他小石场,一律不予考虑。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原则。只是益吴路使用碎石量大。任何一家石场都不能单独供应,秦大江等人的石场也必须全力运转,才能应付高峰期的用石量,因此,这个原则除了限制小石场外,没有显出特珠的意义。上膏林沿钱就出现了“大石场撑死,小三场娥死”的局面,大石场的老板要么是村干部要么是镇干部,都有些来头,这些小老板们就算是有怨言,也不敢象对付外地人一样使用歪招和土招。曾有一个楞头青老板,眼红几个大石场,趁夜将田大刀石场的电线切断,第二天,田大刀就带着手铐,满山查人,虽然没有结果,也吓得小老板再也不敢乱来。但是,小石场的碎石便宜,这是一条优势。能满足各地零星客户的需求,生意倒也勉强能维持。当然总利润和大石场相比,差之甚远。狗背弯石场是由何红富全权管理,侯卫东领到沙益路的钱款之后,又发给了何红富五千元奖金,也就是说,何红富每个月工资加上奖金就有了一千五百多元。按照何红富的贡献和石场的收入,多奖励他一些也应该,只是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寸米恩,斗米仇”,奖五千元,何红富很高兴,如果奖五万元,他或许就会有另外的想法。所以,侯卫东将何红富的报酬限定在一千五百元左右,用一千五百元的收入,买来一位尽职尽责的管理人员,还是很划算。为了避免何红富独掌大权发生变异,侯卫东又选了黄军和林中川两位读过初中的年轻人,由黄军担任记帐员,林中川任库管员兼安全员,这样,何红富、黄军和林中川,就成为狗背弯石场的管理阶层。六月十七日,侯卫东刚刚从狗背弯石场返回老乡政府,一进院子,杨新春就向侯卫东招手,道:“疯子,快过来,我给你说一件事情。”侯卫东在山上一年多,早就和方方面面混得极熟,他来到杨新春的邮政代办点。一屁股坐在藤椅上,道:“今天有谁来找我?”侯卫东的寝室已经安了程控电话,只是他平时多半不在家,因此,留给客户的号码就是杨新春的号,杨新春还专门拿了一个小本子记录电话内容。杨新春没有拿本本,一脸神秘地道:“镇里出大事了,这一下青林镇在全县人面前出名了,你猜猜是什么事情。”侯卫东道:“不要吊胃口,快说。”杨新春口里喷喷有声,道:“今天我到政府拿报纸,听到杨凤在说,秦镇长、晃镇长还是黄站长几个人,到望城山庄找小姐,被公安局逮到了。”秦镇长喜欢到望城山庄去耍,这事侯卫东知道,他也曾跟着去过好多次;而且望城山庄里面有小姐,侯卫东知道,他也曾经见识过,杨新春一说这事,侯卫东就相信了。望城山庄偏僻隐蔽。据说有背景,老板多次保证,公安局绝对不会清查此地。“真是夜路走多了要撞鬼。”侯卫东感叹了一句,慢慢却又觉得不对,“怎么会如此巧,刚好把秦飞跃逮个正着。”杨新春正在兴奋中,没有发觉侯卫东有些沉默,嘴巴撇了撇,又道:“秦飞跃平时端着架子,人模狗样的,谁知是一个大流氓。”这句帮说得刺耳,侯卫东正色道:“道听途说的话不可信,杨大姐,作为兄弟,我劝你一句,有些话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杨新春也觉得失言了,就道:“我相信你,才说给你听。”侯卫东这才问道:“具体情况如何?”杨新春气呼呼道:“我只听了半边耳朵,哼,就算听全了,我也不给你说,假正经。”上了楼,高乡长就从门口伸了一个脑袋,道:“侯大学,到屋里来,我给你说一件事情。”“镇里出了事,刚才赵书记打电话到家里,说是秦镇、晃镇和黄站长嫖妓被公安局抓了。”高乡长神情激动地道:“这一、两年,城里到处都是歌厅,小姐多得很,不知将好多干部拉下水,这一次青林镇出了大丑,连镇长都被抓了,县委县政府肯定会对青林镇的班子另眼相看,影响之恶劣,也不知多少年才能消除。”侯卫东暗道:“秦飞跃做事太张扬,到望城山庄也去得太勤,这一次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问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是不太明白?”“我也不太请楚,赵书记只是说嫖娼被抓了,让工作组注意掌握情况,不准工作人员议论此事,工作组要督促各村正常开展工作,绝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青林镇的发展。”侯卫东心道:“赵永胜这个电话一打,秦飞跃的名声也就算毁了,恐怕难以在青林立足,更别说与赵永胜争名夺利。”虽然大家都说要保密,但是这个消息就如破提的洪水一样,很快就在上青林传开了,秦大江、曾宪刚等人都打电帮来询问,侯卫东一概回答:“不清楚。”虽然他也对此事很好奇,但是他不想掺合在赵、秦两人的斗争中,压着好奇心,尽量不去打听不去议论此事。另一方面,他每天事情多,忙忙碌碌的,也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事情。三天以后,事情真相也就出来了六月十六日,秦飞跃在镇里召开了部分企业工作会,然后秦飞跃,晃胖子、黄站长、周强、杨家福等人就坐车回到益杨城,就到了望城山庄吃喝玩乐一条龙,平时秦飞跃喝了酒,总要找山庄最漂亮的小妹来按摩,顺便亲热一番,那天却由于向老婆才交过公粮,没有多少性趣,几个人就在棋牌室打麻将。只有晃胖子性趣浓,找一个新来的小妹灭火,正在做着话塞运动,被派出所民警抓了一个现行。秦飞跃侥幸的躲过一劫,但是,上班时带着手下打麻将,副手则在不远处嫖娼,这事无论如何也不好解释,被县纪委找去谈了话,回来就向县府办交了病假条,离开了青林镇。秦飞跃灰溜溜的出局,赵永胜掌握了青林镇的绝对权力。侯卫东初到上青林时,为了寻求出路,就想着要修路,秦飞跃对修路一事是大力支持的,念着这点好处,侯卫东特意到了益杨一趟,买了四条好烟,去看望了困守家中的秦飞跃。秦飞跃出事以后,青林镇政府只有两人到过家里,一是副镇长粟明,另一个就是侯卫东,这让秦飞跃意外又感动,晚上强留着侯卫东在余里吃饭,秦飞跃开了一瓶85年的茅台,喝到后来,秦飞跃无意中透露,县里淮备成立开发区,他担任筹备组副组长,组长则由县政府一位副县长担任。听到这个消息,侯卫东心道:“看来好心有好报,这次算来对了。”离开之时,秦飞跃将侯卫东送到家门口,他握着侯卫东的手,道:“真是日久见人心,侯卫东不错,你安心在青林镇工作,开发区挂牌以后。要进一批人。你如果愿意到开发区,到时跟我说一声。”第一百零六章变局(一)“三年调回沙州”,这是侯卫东对陈庆蓉的承诺,也是他追求的目标。93年8月到青林镇上班,如今巳是95年6月,时间如流水一流走了,无声无息,永远不回,就如那绝情而去的女子一样。侯卫东仍呆在上青林工作组,仕途上无所进展,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却顺理成章的在上青林拥有了两个石场,轻松的成了上青林第一个百万富翁。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对侯卫东这两年的生活最好的注解。离开了秦飞跃的家,侯卫东先到邮电局门市买了一个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给小佳邮寄了过去,有了这一款手机,侯卫东就能随时找到小佳。寄完了手机,他又来到新开的益杨百货商场买了一台冷暖空调,四千六百多,虽然上青林的夏天比益杨县城要凉快得多,但是最热之时,气温还是在三十七、八度,最冷的时候,就在零下三、四度,辛辛苦苦赚了钱,也应该搞劳自己。由于上青林距离益杨县城太远,安装空调的工人不愿意跑,侯卫东当了这么久的老扳,习惯了用钱来解决问题,他道:“跑一趟,我给两百安装费,一百块车费,愿不愿意,随便你。”安装工脸上露出笑容,道:“老扳是痛快人,我也不假打,好,我马上去喊车。”正要上车,传呼机又响了起来,是朱兵办公室的电话。“喂。朱局长,我是侯卫东,有何指示。”朱兵在电话另一头笑道:“有屁的指示,你今天在山上等着。等会办公室小梁要带报社记者上山,益杨报社准备对交通建设重点工程进行一次系列采访,要上益杨报的头版头条,曾局长非常重视,我给小梁说了,直接来找你,到上青林山主要采访狗背弯石场和大弯石场。今年县乡换届,这是一个政治任务,你要好好淮备。”“朱局,我在益杨城里,正准备回上青林,小梁有没有传呼机。我好跟他联系。”“那正好可以一路上山。我让小梁给你打传呼,喂,疯子,你也该买个手机了,这样方便。”“我倒是想买,只是山上信号不好,买了没有用,等建好机站,我再买。”“就算信号不好,也要买一个。大小你也是老板,以后出去办事,没有一个手机,别人也不信任你。”“好,我马上就去买一个。”益杨百货商场正好在邮电局门市对面,侯卫东直接去了手机柜台,二话不说,就买了一个一万四千元的手机,从进门到拿着手机离开,前后花了八分钟。出来的时候。空调机还没有搬出来,侯卫东就在新建的益杨百货商场门口等了一会。安装工才坐着一辆长安车过来,不一会,又将新空调提了出来。正在这时,一辆皮卡车就开了过来,停在了侯卫东面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的是小梁,他是交通局办公室副主任,认识侯卫东,却并不知道侯卫东和曾昭强、朱兵的特殊关系,停下车以后,就坐在车上招了招手,道:“侯卫东,上车吧。”皮卡丰司机老吴是梁必发的好朋友,和侯卫东也熟,他按了下喇叭,大声道:“疯子,上来。”侯卫东把脸凑在车窗前,道:“我这里有一辆长安车,要运空调上山,你们跟长安车后面。”梁主任不耐烦地道:“别浪费时间,快上车,让长安车跟在后面,你在车上先和记者先谈一谈,到了石场就节约时间。”梁主任今天晚上有比较重要的应酬,可是曾局长安排了他带人采访,他无法推脱,就想速战速决,早些完成采访任务。段英坐在后排,她早就看到了侯卫东,却只是隔着玻璃窗看着他,没有主动招呼,她已有大半年没有见到侯卫东了,只见他穿着一件质地不错的短釉T恤,脸呈黑红色,头发剪得短短的,和前一次相见,似乎更加成熟自信,很有男子汉的味道,刘坤和他相比,显得太过文弱阴弱了。侯卫东给长安车司机说了几句,也就上了车,抬头就见到坐在左侧的段英,他楞了楞,立刻反应过来,段英巳经调到益杨报社。段英穿了一条牛仔裤,上身则是一件长袖村衣,腰上扎了一条宽皮带,背了一个大包,头发简单的扎了起来,她和侯卫东对视一眼,主动招呼道:“侯卫东,好久不见了。”“是啊,一年多未见了,你到报社多久了?”“到报社七个月了,你还在上青林?”侯卫东“嘿嘿”地笑了笑,“我还能到哪里去,就在上青林坚持,毛主席有论持久战,我是深悟其精华,准备认真实践。”两人凑然见面,侯卫东就特意说些玩笑话,免得太尴尬。小梁主任扭过头,道:“你们认识?”段英道:“我们是大学同学。”小梁主任晚上要请县府办桂主任吃饭,他约了好几次,桂主任都没有答应.今天终于答应出来吃饭,没有想到曾昭强又点名派他上山,正是满肚子意见,他知道段记者和侯卫东是大学同学,便高兴地道:“这太好了,段记者,我晚上有很重要的事,不好耽误,我们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和侯卫东一起上山,我就不去了。”段英爽快地道:“这本来就是我的采访任务,有侯卫东带路,没有任何问题,梁主任,你就去忙吧。”小梁主任交持了吴师傅一句,“段记者是局领导请来的。你跟着她,把采访任务完成。”皮卡车性能很佳,只是为了让长安车跟上,速度才慢下来。侯卫东和段英坐在后排。两人曾轻有过短暂的亲密,这种情况下再见面,一时就不知聊些什么,就不咸不淡地聊些学校的事情。到了盘山路,段英看着车窗外面的路,感叹道:“侯卫东,你还真是厉害,上青林公路修得不错。”侯卫东谦虚地道:“上青林七千人,全部都来修了路,后来县里又出了一百万,我就是一个跑脚的,有什么功劳。”吴师傅接着话头道:“这条路上跑的都是重车,现在有好几处都起凼凼了。镇里面最好是请养路段来养路,要不然这路面撑不了多久。”上了山,侯卫江就给段英介绍上青林的风土人情,话题展开了,两人才渐渐自然起来,但是,话题都小心翼翼地回避了张小佳和刘绅。“这是小弯石场,是运行得比较好的石场,你先采访朱富贵,我随后就来。”侯卫东先把段英扔到了小弯石场,自己就坐着长安车去场镇安空调。安好空调。再跟着长安车回到了小弯石场。等侯卫东一露头,朱富贵就笑着对段英道:“采访我没有意思,侯疯子是上青林石场的开山鼻租,口才又好,你采访他。”段英吃惊地道:“侯卫东在开石场?”朱富贵竖着大指姆,夸道:“他的狗背弯石场,管理最规范,产量最大,是上青林最好的石场,等会你可以去多拍几张。”等到侯卫东走近。段英笑道:“侯卫东,明明知道我来采访石场,你这个石场大老板在车上硬是稳得起,一句石场也不谈。”侯卫东笑着摇头道:“哪里是我开的石场,我妈退休在家,闲来无事,就开了狗背弯石场,现场管理人员是何红富,我最多是穿针引线。”到了狗背山,吴师傅獭得下车,坐在车上听音乐,侯卫东就带着段英进入了他的地盘。狗背山石场外面有一个大料场,碎石堆得象小山一样,外面有七辆东风车等着远货,人多车多石头多,比大弯看上去更加热。“侯疯子。”段英学着叫了一声侯卫东的绰号,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取这么难听一个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