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少见,可我知道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的确是一只妖怪。”她抿嘴一笑,“还是一只特别没用的妖怪。” 他能感应到各种妖怪身上的妖气,落叶身上的气味,明白地告诉他,她是一只蝴蝶,一只跟他和靳飞羽相同的——蝶妖。 蝴蝶的味道,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只是落叶的味道,跟他所熟知的同类相比,又藏着一丝奇特的异样。 “你……”他挺身坐起来,仔细打量着身边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丫头,“你是雪蝶王的后裔?”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落叶像个旁观者,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母后把我抱在怀里,用最香甜的蜜糖喂我。母后身上的香气,是任何一种花朵都无法比拟的。” “你的母后,是雪蝶一族里最美的人。”枯月望着她,怔忪片刻,揶揄道,:“可是你看看你,好像完全没有继承你母后的优点。” “你也是蝶妖?”落叶先是一愣,继而重重擂了枯月一拳,撅着嘴愤愤道:“我只是懒得打扮!” 枯月连声道:“好吧好吧,我姑且相信有一天你会跟你的母后一样美丽……”他顿了顿,突然转了话题,“可据我所知,你的父母是被一只鬼面蛛吃掉的,KING救了你,并把你养大。”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我还很小。”落叶有点茫然,“听KING说,他曾把我寄养在一对人类夫妇那里一段时间。那天不知道怎么的,招来了我们蝶妖的死敌,鬼面蛛。虽然KING及时赶来,可还是没能救下他们。”随着回忆的延伸,落叶脸上渐渐浮出一丝难过,“我依稀记得,那对夫妇在那个大怪物杀来的时候,拼命地保护我,一直到最后,他们本来可以扔下我跑掉的。” 枯月的神情,刹那地僵硬。幸而落叶看不见他此时的异常,很快,他恢复常色,问:“那你还记得你父王跟母后发生了什么事么?” 落叶摇头:“我最完整的记忆,从跟随着KING浪迹天涯开始,直到在月城安定下来。之前的事,真的不是太记得了。” “也是。”枯月自嘲般地笑笑,低声自语,“那时候你还太小。何况那样的场面……你不记得更好。” “你说什么?”落叶凑过来问。 “没什么。”他瞬间转移话题,指着那几从星光槿道,“咦,它们发光了呢!” 闻言,落叶得意地一笑,说:“看吧,我说等到太阳下山,你一定能知道星光槿的奇特之处的。它是月城里,我最喜欢的花了。虽然看不见,可我的指尖能从它们的花瓣上按决到……”她把手指温柔地放到尚未开放的白色花蕾上,“嗯,感觉到希望!” 枯月看着这一丛丛在夜色下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花,一朵一朵,若跌下凡间的星光,等待着被人捧在手心,再放进心里。 “这么多年,其实KING过得并不快乐,我都知道。”落叶有些落寞地收回手指,此刻的她,突然不再是那个坐在房顶的疯丫头,而是像一个真正的,成熟的,心里住着一个男人的女人。 这种突然的转变,只持续了一个很短的时间,她旋即嘻嘻一笑,说:“所以我才要尽快把生日礼物完成,送给他,他一定会开心的!” “嗯。生日礼物总是会让人开心的。你加油哦!”枯月拍拍她的脑袋。 以他的年资,足以当落叶的长辈了吧。枯月苦笑,紫眸似是掀起了深重的狼,陷入了对一场旧事最本能的回忆。【010】 掠夺是一种本性,在所有有野心,有贪欲的妖怪,甚至人类的血脉里暗涌不止,只等爆发的一天。 一千年前的夕阳下,昭虹界里的那条蜿蜒千万年的彩影河,被一片赤红遮盖了原本的颜色,巍峨矗立,苍翠终年的山峦,疮痍满目,怪味刺鼻的烟雾,在每一处被强大的攻击毁得体无完肤的土地上肆意横陈。 “跑!快跑!”父亲淌血的脸,被快速逼近的火光与入侵者们的吼叫声湮没。哥哥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拽着枯月,在密林里狂奔。身后,追兵不息。 一直跑到昭虹界里地势最低的知寒谷,哥哥指了指谷底那方深不见底的黑色潭水,用力握住枯月的肩膀:“日落之后,你一旦看到潭水瞬间变成了白色,即刻带着小妹跳进去,憋住气,一直沉到潭水最深处,那里有一条通往人界的秘道,到了人界,你们就安全了!记住,一定要照顾好小妹!” “哥哥你呢?”尚是少年的枯月,一把抓住打算回头的哥哥。 “我得回去。王城被困,那群龌龊的蜘蛛妖还有他们搬来的人类帮手,一定不会放过王与王后,还有小公主。”哥哥擦去了从额头上滴下的血,看定枯月,“小月,一定记住哥哥的话!我们夜蝶一族,是为了战斗而生的,保卫我们的家,是天职。” 山洞深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枯月一手搂着妹妹,一手紧紧抓住暗河里凸出的岩石,双双浸在冰冷的河水里。暗河离洞口很远,他看不到外头发生了什么,可是激烈的打斗声,却沿着洞里每一个弯道清晰传来。 妹妹在他怀里不断发抖,她还是个小孩子,连背上的蝶翼都未长完整。枯月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暗河的河水哗哗流过,洞外的动静渐渐止息。枯月心如乱麻,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抓住岩石的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他让妹妹留在河边,自己蹑手蹑脚跑到了洞口。 在他心目中,父亲与哥哥都是夜蝶里最骁勇善战的武士,这么多年来,他们跟整个夜蝶族一道,保卫着由雪蝶王统领的昭虹界。然而,这一次的入侵者比从前任何一个都强大,那群常年蛰伏在幽暗湿地里的蜘蛛妖们,积蓄了多年的力量,不但全军出动,还跟人界那些心怀叵测的术士们结成联盟,两派合力,誓要攻陷昭虹界。 虽然枯月还没有资格当一个真正的夜蝶战士,像父兄一样行使夜蝶族的职责,虽然他也清楚这次的战争跟从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可他依然坚信夜蝶们不会输给这些卑劣的入侵者。可是这次,他错了。 压制已久的欲望一旦有了爆发的机会,注定会催生出比最凶恶的妖魔更可怕的东西。那些不甘于在自己促狭土地里卑微生活的蜘蛛妖,那些人界里妄图拿到的雪蝶妖刀、征服妖魔界,继而再一统人间的术士们,终于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而这次机会,恰恰是雪蝶王的亲弟弟给予他们的。他一直以一种温文尔雅的状态生活在所有人眼里,所有人只看到他的与世无争,看不到他内心最深处对王位的渴求,对哥哥的嫉妒,以及憎恨。他悄悄解开了雪蝶王布在昭虹界四周的防御结界,为敌人们打开了一扇给蝶族招致灭顶之灾的大门。 当然,这一切,都是年少的枯月无法理解的。 此刻的他,呆呆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山洞外,看着地上那道鲜艳的血痕,上头沾染着点点的暗蓝色的光斑。这是夜蝶翅膀上的磷光。 地上,到处都是激烈搏斗之后的痕迹,有剑痕,有毒液烧出的大洞,还有残缺不全的符纸。空气里是腥热的味道。 哥哥留下的血,朝另一个方向延伸。哥哥一定被抓走了,枯月的脑中一片空白。 “二哥……”妹妹脸上挂着泪花,从山洞里怯怯探出了脑袋。枯月抬头看着天边,夕阳只剩一条金色的线,那黑色水潭里,偶尔冒出一串奇怪的水泡。 “回山洞去!”枯月对她吼。 “不要!我要找大哥,找爸爸!”妹妹拼命摇头。 “回去!”他冲过去把她往山洞里推。 “不要!”这小小的人儿,倔强地抠住山洞的边缘,指甲沁出了血,“妈妈睡之前跟我说过,一家人不能分开!” 枯月一愣。三年前,母亲临终前,的确拉着他们兄妹跟父亲的手,说过这句。他一横心,将妹妹背起来,撇着腿朝血迹指向的方向飞奔。 一路上,同族们的尸体比比皆是,村落房舍,无一完好,惨景触目惊心。一直追到王城附近的祭台,他被蜘蛛妖们特有的浓重妖臭们熏得睁不开眼睛,在一片嘈杂中,他停下脚步,躲在离祭台不远处的密林里,紧张地窥视。 几个穿着奇怪袍子的人类,跟那只带领了无数部下的鬼面蛛王窃窃私语。他们身后高高的祭台前,一张闪着诡异光芒的巨大蛛网,死死网住了好几个抵死挣扎的人。枯月从蛛网里,看到了父亲与哥哥。怀里的妹妹情不自禁想喊,却被他及时捂住了嘴。 “这些夜蝶战士,充其量是雪蝶王手下的看门狗,没有什么用处。”鬼面蛛王挥动着他丑陋的肢脚,指着网里的俘虏,继而瓮声瓮气地怪笑,“不过,你们的符咒果然厉害,要不是你们协助本王,要打败这群走狗,估计没那么容易。这样吧,他们的精元,就送给各位道长助长功力吧。”话音刚落,鬼面蛛王从口里吐了一根白丝,穿过蛛网,蛇缠到其中一个夜蝶武士身上,一甩头,生生将其从蛛网里拖了出来,扔到那群人面前。 只见其中一人从袖口掏出一张黄纸,轻巧地朝那夜蝶身上一扔,只见那魁梧的年轻人痛得闷哼一声,身体便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化作了蝴蝶的原型,继而迅速化作一团黑灰,那人一拂袖,黑灰随风散去,只留一团拇指大小的浑圆光球,从地上缓缓升起,那人张嘴一吸,这光球便乖乖入了他口中。 枯月看得背脊发凉。怀里的妹妹拼命挣扎,唔唔直喊。这是枯月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敌人,他们的强大与残暴,超乎了他所有的想象力。 父亲与哥哥就在眼前,命悬一线。冰凉的汗珠,从枯月额头落下。救人与恐惧,在他不曾经历过任何风浪的心里,撞击起空前的矛盾。 一个,两个,三个,夜蝶武士们在那群所谓道士的手下,渐次化作了灰烬。天边只剩最后一丝微茫。 我们一家人不能分开!走!快走!一定照顾好妹妹!母亲,父亲,哥哥的话,在枯月心里交替翻滚。他看了看蛛网里已是奄奄一息的父兄,一咬牙,抱起妹妹转头就跑。 妹妹在他怀里拼命踢腿,他不管,只顾往知寒谷飞跑。他不能去想别的,也没有勇气去想别的,他现在只想快点逃离,快点去人界。也许,刚才选择追回来,就是个错误……突然,他的手掌一阵剧痛,他本能地一松手,手掌上,是一排血肉模糊的牙印。怀里的妹妹,用超出她年龄的速度回头狂奔,没跑几步,只听呼呼两声,这傻丫头竟然强行打开了尚未成长完全的蝶翼,快速朝祭台方向飞去。 枯月纵身一跃,却扑了个空。他追过去,却依然是祭台前的密林里,中了定身咒般停住了脚步。他还是迈不出那一步。 他看到年幼的妹妹,用瘦弱的身躯狠狠撞向看守在蛛网两侧的蜘蛛妖,从她翅膀上落下的磷光,纷纷扬扬,美丽异常。他也看到鬼面蛛王毫不犹豫地用口里的白丝,穿透了妹妹的心口。他更加看到蛛网里的父亲跟哥哥痛苦到几乎扭曲的面孔,听到他们背恸至死的喊叫。而那些人类,只是一个轻蔑的笑,用以张符纸,终结了一切声音。 枯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知寒谷的,直到他看到那一片在夜色中变作月白色的潭水,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捂着耳朵,力道大得几乎要挤碎自己的头颅。 他大口喘着气,朝前一看,却见潭边站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手里紧紧牵着一个小女孩。空气里飘荡的气味告诉他,那是他的同族。不等他开口说话,那男人已经拽着小女孩跃入潭水之中。枯月连他们的模样都没有看清,只看到那男人一头银白如月光的头发。 身后又有了危险的动静,潭水的边缘也开始恢复成黑色,枯月捏着鼻子,噗通一声跳入了潭中。迷乱的气泡与水声,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 一切都被抛在了身后,雪蝶王族,夜蝶武士,曾经美丽宁静的昭虹界,他的亲人,他的家园,从这一刻起,与他彻底隔绝。 他在水里,不断下沉,下沉……【011】 “爸爸!”她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脸,还有自己缩小的身躯,“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王城的秘道里,她的父亲紧紧抱着怀里那个黑发雪衣的小女孩,而她,在吞下父亲给她的一个药丸之后,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变得跟他怀里的小女孩,雪蝶王的女儿,一模一样。 秘道外,蜘蛛妖们的嚎叫越发响亮,厚厚的石门被强大的力量撞击得摇摇欲坠,随时会被攻破。 “雪蝶王的女儿就躲在里头!” “快!一定要抓住她!” 轰轰的撞门声中,簌簌的尘土从顶上落下,在秘道里起了一场呛人的浓雾。父亲走到她面前,熟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说了一句:“就当没有我这个爸爸吧。” 他呆呆地看着这个从一出世就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这个总是喜欢哼着歌把幼年的她举起来转圈圈的男人,这个恨不得把整个春天都抱来给她当礼物的男人。 这一瞬间,她突然不认识这个人了。 父亲带着另外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走到秘道一侧的墙边,一掀机关,一道小门打开,露出不大的空间,里头放着食物与清水。他抱着别人的女儿走了进去,毫不犹豫地按动了里头的开关。 暗门徐徐关上,她从最后的缝隙里,隐隐看到门后的父亲闭上了眼,转头不再看她。她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遗弃在即将到来的一场灭顶之灾面前。 秘道的石门,轰然坍塌,那群长相丑陋龌龊的蜘蛛妖们,流着恶心的涎水,张牙舞爪地冲了进来。它们长着倒钩的肢脚,死死缠住了她的身体,那些带着毒汁的倒钩刺进了她的皮肉。真疼啊。 她在敌人们兴奋的吼叫声里,被架出了秘道。“大王已经抓住了雪蝶王跟王后,就差这丫头就一家团聚了!” “听说只要把他们一家人的精元聚集在一起,就能炼出宝贝!” “什么宝贝啊?” “我怎么知道!总之把这丫头交给大王,咱们就算立了大功啦!” 被蜘蛛丝捆得结结实实的她闭紧眼,咬紧牙,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能哭,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是,她终究活了下来。是她身为蝶族女祭司的母亲,以精元与全身血液为代价,使出血遁之咒,将这一群死敌困与咒法所成的幻境中不得动弹。 虽然这个以形神俱灭换来的咒法,对于那群强悍的敌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就是这短短数分钟的混乱,让她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照着母亲临终前所说,她躲到了知寒谷,等到那一潭黑水变成白色之后,从那里逃往了人间。 那一潭水,冰一般刺骨。可是,再冰冷,也不及她父亲看她的眼神。她至今也无法忘记母亲临死前的惨状,她眼看着她原本美丽的身体像秋天的落叶一般萎缩,枯竭,在空气中裂成无数碎片。 她更加忘不了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不要恨你爸爸! 可以不恨吗?可以吗? 他保护着别人的女儿,却要自己的亲生女儿去送死,还因此间接害死了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 不能原谅。永远,不能原谅! 默在一场梦魇里挣扎,这么多年来,她总做同一个梦——灼人的火光里,她跟母亲被死死困住,而几步之遥的父亲,却在火光之外冷冷注视着她们母子,对她们伸出的双手视若无睹,眼见着他们化成灰烬…… “爸爸!救我!”她一声惊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湿了额头。 她下了床,赤脚跑到了酒柜前,抓起一瓶红酒,直接往口里灌。醇厚的液体滑进身体,她渐渐平静。 一千年真的很漫长,他只是一只雪蝶,像她的父亲一样,没有任何攻击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漫长的一千年里四处追寻她父亲的下落,然后借用一切她能借用的力量,要这个男人为当年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是,她总是失败。她太会掩藏行踪,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失去他的下落,继而总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四处漂泊的他,以及他的“女儿”,还有那些被他那可笑的慈悲心保护着的没用的妖怪们。而且,她找来的杀手们,没有一个达成了她的心愿。不是失手,就是半路放弃。 她已经没有耐心再耗费下去,她要一个可以终结一切的方法。虽然她最终找到了枯月,但,他只能为她完成一半心愿。 她要毁掉的,不仅仅是那个当初放弃她的男人,而是整个月城。她知道,那是他的心血,是他为那些妖怪们辛苦构建出的家。家……每每想到这个字她便会冷笑,你为那些小妖们建立一个家,却一手毁了自己真正的家。 然而,当这群以“为人类科学进步做贡献”为目的的“科学家”们出现时,默笑了,她知道,她等候的,真正的机会终于到了。人类的贪欲,是史上最强悍的武器,摧毁性的。 三天,还有三天,一切就圆满了。默一仰头,将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末了,她舔了舔嘴角,却意外尝到了一丝咸咸的味道。【012】 靳飞羽坐在Butterfly kisses后面的院子里,专心致志地举着小铁锤,对一堆木料敲敲打打,溅开的木屑里,露出一把半人高的木制蝴蝶状摇椅,还未完工,每道工序都精细得让人惊奇。阳光穿过碧绿的树叶,在他周围洒下班驳摇动的图案,围绕出一片恬淡的宁静。酒吧外的喧闹人声,完全被隔离在了最遥远的地方。 “刷上漆,这把摇椅就算大功告成了。”靳飞羽放下工具,吹开沾在摇椅扶手上的木屑,满意地轻轻摇动,“你知道我做它做了多久?” 他抬起头,问坐在对面的枯月。枯月放下手里的书本,半眯着眼,摇头。 “一千年。”靳飞羽转身提了一桶油漆,细细地往摇椅上刷去,“我答应过默,要亲手做一把蝴蝶形状的摇椅给她当礼物。可是这礼物,我居然准备了一千年。很好笑吧。”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依然放弃你的女儿?”枯月缓缓问道,“说到底,你不过是雪蝶王手下的药师,有必要这么‘伟大’?” “王与王后,待我不薄。”靳飞羽微笑着,“何况,那时候的王已经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雪蝶王,只是一个已经没有机会保护女儿的父亲罢了。” “你救了别人的女儿,自己的女儿却穷尽近千年时间要取你的性命。而你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做木工。”枯月歪着脑袋,不无讥讽地说,“你的心理不是一般的强大。” “我很开心她来杀我。”靳飞羽手里的刷子在细腻地运动着,“知道她还活着,比什么都让我欣慰。当年那些龌龊的入侵者,大概到死都没有想到,王与王后在最后关头开启封印在王宫底下的铩天绝炎咒,将整个昭虹界化作炎炎炼狱,夜蝶们的翅膀在火焰里重生,将所有敌人,以及我们整个家园,在虚空中化为乌有。”他停住了,叹了口气。 枯月自嘲地笑笑:“我倒是没想到,当年在知寒谷潭边见到的背影就是你。更没想到,千年之后,我居然受雇于人,要干掉你这个曾在蝶族有身份有地位,平日连面都见不到的雪蝶药师。” “命运就是这么有趣。”靳飞羽蘸了另一种颜色的漆,继续他的工作,“我已经炼制了足够大家使用的聚灵星晶,而月城的各个方面也日趋稳定,落叶也长大成人。这么多年我不跟默正面交锋,不外为了专心完成这些真正的‘工作’。现在好了,什么都准备好了。” 枯月望着一身轻松的他,皱眉道:“你打算……” “我的工作完成之后,你就可以开始你的工作了。”靳飞羽冲他一笑,“你可以拿我的尸体去跟雇主交差。”他顿了顿,“不过,不劳你亲自动手。” “什么意思?”他着实看不透这个男人。 “我知道默这次都干了些什么。我身边的下属也知道,她早在几个月前就向月城下了‘死亡通知’,后天,她会让月城城毁人亡。呵呵,这一点,她倒也算光明磊落。”靳飞羽的神情渐露严肃,“如无意外,后天会有大批人类,带着他们最先进的武器,汇集到月城外头,默会替他们破除我下的结界,替他们打开进入月城的通道。我要保证月城的安全。” “你想……”枯月略一思索,脱口而出,“用雪蝶的大幻禁咒?” “知识面很宽泛嘛。”靳飞羽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若无其事地说,“只要让那些家伙,包括默在内,永远把整个月城看成一块空地,或者一片湖水一座山脊,那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制造这场永远的幻觉,需要你拿命去换。”枯月冷冷地提醒。 “这场交换是我赚了。”靳飞羽低下头,仔细地给摇椅上色,“不过,替我保密。我对外宣称的版本是,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将各自的念力集中到结界之上,任何入侵者都无法攻破月城。” 枯月站起身,离开前,他头也不回地说:“也好。我倒落个轻松。后天,我会给你收尸的。” “谢了。”枯月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歌声,是那首熟悉的《Butterfly Kisses》……【013】 “枯月枯月!”落叶从旅馆一侧突然冒出来,兴奋地挽住了枯月的胳膊,眼睛上那层灰翳似乎都比平常淡去了些,“我给KING的生日礼物做好了呢!便宜你,先给你看看?” 在那片长着星光槿的山坡上,枯月愣愣地盯着落叶递给他的礼物——一张空白的画纸。 “这就是你给KING的生日礼物?”枯月吧画纸翻过来倒过去,也没看出个名堂。 “是啊。”落叶狠得意,小心摸索着画纸,“这幅画,我给它起名叫‘昼夜’,嘿嘿,名字很有诗意吧。” 枯月有点哭笑不得,说:“可这明明就是一张白纸啊。” “才不是呢!”落叶急了,“你把脸靠上去!画纸的左边!” 枯月撇撇嘴,把脸靠到画纸上。当皮肤与纸面接触的刹那,他微微眯起眼忽然睁大。暖的?!这幅画的左边居然是暖的!并非那种夏天本来就有的微热,而是以种奇特的,有生命般的热量,仿佛画纸下,藏了一个太阳。 “我花了狠多天搜集月城的日光,每个早晨和傍晚,我把不同形态的太阳的温暖都搜集起来。”落叶兴致勃勃地描述着,“只补过我太笨,还不太会使用封印,费了好多 力气才把这种温暖封印到画纸上,这是真正的,太阳的热度呢!” 枯月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这个小丫头坐在屋顶上,手里拿着的那个玻璃瓶。他指着画纸的右半边,“那另一半为什么是凉的?” “笨蛋。”落叶嘻嘻一笑,“都说了是昼夜,那边是阳光,这边当然就是月光啦!你得等到天黑再来看!”她望望天,摸摸自己的脸,“嗯,应该差不多了吧。” 随着夜色的日渐浓重,枯月的眼睛里,泛起了一片莹白闪烁,如水流动的温柔光华。 画纸的右边,有一轮不知用什么颜料画成的弯月,被一片细碎的星辰包围。 “是星光槿的花汁。”落叶的眼睛笑意满满,“虽然我看不到,但我知道,一定非常漂亮。” 捧着这幅画,枯月开始猜测,到底需要怎样一种感情与心思,才会令到这个丫头把太阳和星月“放”到画里,当成礼物给靳飞羽。 “我知道他一直在想念一个人。”落叶坐下来,“那次他喝醉了,他靠在我怀里,说他弄丢了一个世界。” “所以,你送他一个昼夜交替,日暖月华的世界。”枯月挨着她坐下来,第一次用很正经的口气与她对话。 “对啊。”落叶用力点头,“KING为我做了很多,很多很多。还有整个月城,如果没有他,这里的妖怪们可能早就成为丹炉里的药材,或者更凄惨的下场。他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她的大眼睛里,有光闪动,“我能做的,就是快乐地活着。然后,尽量把我的快乐送给他。” 枯月沉默片刻,把画纸小心卷好,还给落叶。 “他会喜欢的。”他喃喃说。【014】 夜,四下倶寂。 枯月坐在房间的窗台上,敲着键盘。“交易终止。酬金奉还。”他点下发送。 “理由?”对方很快回复。 “我爱上了这里的一个酒吧。” “有何特别?” “酒吧的老板,永远只在吧里放一首歌——《Butterfly Kisses》,那是一首父亲专门写给女儿的歌。” “杀手似乎不需要太多的艺术细胞,更加不需要感情,你犯了大忌。” “但你需要。蝴蝶摇椅完成了,连颜色都上好了,很漂亮。他说,花了一千年的时间。” 至此之后,对方再没有任何回复。关上电脑,枯月静静躺在床上。 昭虹界里德生活,他的家,父母,哥哥,妹妹,所有他一直在强制忘记的场景,渐次清晰。如果当年,他选择回头而不是逃跑……会怎样? 他在人间苦苦修行,换了一身高深本领,他诛杀妖魔,狠绝无匹。那些丑陋凶恶的妖怪,每一只都让他想起那些将父兄与妹妹化为灰烬的敌人。可是,杀了那么多,他还是无法快乐。父亲和哥哥,以及所有与昭虹界共存亡的所有同族,他们才是为了保护家园与亲人而生的,真正的夜蝶武士。而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可耻的逃兵。 他在全世界买下了无数房子,只是想找回一个家。但,房子只是房子,再多,也不是家。 想起靳飞羽,想起落叶,枯月情不自禁地开始哼起那首听了上百遍地《Butterfly kisses》。 他开始庆幸自己来到了月城。或许,他可以为这个地方,以及某些人,做些什么。以一种真正正确的方式。有些遗憾,对他而言已经永不可弥补,但对别人,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去做? 凌晨,天微明。枯月悄然离开月城,他要去取回寄存在别处的一件东西,一件曾被他视为耻辱,无力背负的东西。【015】 月城外的沙土,滚滚而起。 云层厚重的天空下,数十架形状奇怪、装备先进,类似战斗机的飞行器在嚣张盘旋。 默站在宽大的机舱中,俯瞰着脚下这个像老照片一样的城市,面无表情。 “默*****,该你替我们解开这里的防御结界了吧?”实验室里的大胡子男人,脱去了西装,穿了一身墨绿色军装,难掩兴奋地催促。 默不说话,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我们可是有协议的!你现在该不是反悔了吧?”大胡子变了脸色,“默*****,如果是这样,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闭嘴。”默冷冷道,“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来对我说教。” 黝黑的机群,无声无息停靠在云朵下,像张开翅膀,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秃鹫。 月城里,一片寂静。靳飞羽跟落叶,紧靠在Butterfly Kisses里的沙发上,睡得正香,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那张空空的,但却包含了一整个世界的画纸。音箱里,依然是那个温柔的男声,一遍又一遍唱着《Butterfly Kisses》。 枯月睡过的床上,空无一人,窗台上,挨个摆着几个打开了盖子的蓝色小瓶。瓶子里,曾经装着最有效的妖怪催眠雾。他释放的剂量,足以让整个月城昏睡到今天日落…… 睡一觉吧,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尾声】我站在月城外的山丘上,眺望那座被结界完美保护着的妖怪之城。城外,乱七八糟横躺着数十架非法潜入的妖异飞行器。 警察,军队,科研人员,分布四周,所有人如临大敌。他们不明白这些飞行器是如何避开敏锐的雷达,悄然潜入此地的。非法入侵,实在是一件危险至极的大事。 不过,在不受妖气误导的雷达发明出来之前,他们恐怕还要遇到多次雷同的事故。 我隐去身形,朝前走。 死乞白赖跟来的胖子跟瘦子,至今不能明白为什么我再看到今早的一条新闻之后,便毫不犹豫地驾云千里,来到这座边缘之中,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城市。 事实上,我一直在等枯月回来,那一壶酒,我一直给他留着。可是,当他来找我取回他的翅膀时,我就隐隐知道,我俩把酒言欢的机会,恐怕不会再有了。 五百年前,在我们成了朋友之后,他脱去了自己的翅膀,交给我保管。他说,他不配当一只夜蝶。所以,他不需要翅膀。夜蝶天生的攻击力,都在那对翅膀上。我只望他平安而来,与我醉一场朝夕。 今天清晨,我习惯性地边吃早餐边看报纸,一条新闻吸引了我的注意——边陲小城惊现不明飞行物,荒凉之地一夜之间突见大量蝴蝶,实属罕见。日前已有相关人员陆续赶往该城。生物学家及气象专家称,不排除气候变异引发蝴蝶迁移的可能。 放下报纸,我当即赶去了月城。看着那些在飞行器附近翩翩起舞的墨绿色蝴蝶,我心中的猜测,得到了现实的印证。 那些墨绿色的,并不是真正的蝴蝶,从它们的气味里,我分明嗅到了人类的味道,它们,是被某种力量变成了蝴蝶的人类。 我来到机舱钱,往里看,一个人都没有。而新闻里也说,从发现飞行器时,里头就空无一人。嗅了嗅残留在机舱里的味道,人类的味道,跟外头那些胡乱飞舞的蝴蝶所散发出的,一模一样。 在月城外驻足片刻,我终是打消了进去的念头,回去的路上,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祈祷。从这天起,我再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枯月的消息。 一个月之后的夜里,我从外头归来,刚刚走到“不停”门口,一个小小的影子从空中飘然落下。 一只黑色的蝴蝶,带着暗蓝色花纹的美丽翅膀徐徐扇动,停在我的肩头。一片光彩在我面前绽开,我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时,枯月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以一种半透明的形态。我长长吁了口气,故作镇定地在心口画了个十字,“感谢上帝,我的祈祷他听到了。” “哈哈,你这妖怪好奇怪,居然向上帝祈祷。”他还是像从前那样,对我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你这样,怕是没办法喝酒的吧?”我看着他此刻的摸样,分明是几乎耗尽元气,不得不恢复原形保存体力的状态,“你用你翅膀的力量,把那些倒霉鬼都变成了蝴蝶?” “你不知道我的翅膀还有这种神力吧?”他故作骄傲地一仰头,“好歹我也是千年修行呢。是不是有点后悔当初没有私吞掉它?”我一翻白眼。 “好啦,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他笑容渐淡,拍拍我的肩,虽然只是象征性的,我感觉不到他的力量。他的眼里,好有从来没有见过的轻松:“我想,我找到了想永远留下的地方了。” “月城?”我猜测。 “我真的很喜欢那里的一个酒吧,叫Butterfly Kisses的,那里的人也很有趣,男人会花一千年坐一把摇椅,女人会想方设法把太阳跟月亮放进画里。”说到这些,他的脸上浮现出悠悠的恬静,“另外,还有事等着我去做。比如替一对长期闹矛盾的父女进行调解。虽然那个女儿至今还不肯叫他一声爸爸,不过,既然是我把她硬带到了月城,我就要负责到底。” “你的事,我不会多过问。只要你觉得是正确的,那就去做。”我并不太清楚他在月城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但他眼底的释然让我由衷地高兴,“不过,调解家庭矛盾这种事,历来都是妇女主任干的,你要想得偿所愿的话,还要多多努力呀!” “我会的。”枯月笑得自信,“只要家还在,别的都不重要。他们会和好的,只是欠一场迟到的沟通,我相信这个。” “加油!”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那壶酒,我会一直给你留着。等你重新修回人样之后再来找我!” “一百年吧,一百年后我们再醉一场。”他向我许诺,然后突然问,“那天我来找你时,放了个箱子在墙角。” “啊,那个啊,我以为是你忘记拿了。本来想私吞,不过算了。我给你收着呢,你要带回去么?” “那个是给你的礼物。那些东西,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他长长吁了口气,笑,“这次真便宜你了!” 说罢,他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保重。希望下次我来找你的时候,是三个人的一场醉。” 他的身体渐渐虚化,凝结成一团小小光球,化成一只振翅而飞的蝴蝶,朝着月城的方向而去,渐渐消失于夜空之下。 我回到“不停”,从我房间里翻出他留下的箱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堆钥匙,还有一堆房屋产权证,世界各地的。最离奇的是,每张产权证上,都写的是我的名字。 我再脑中迅速吧房价跟金条做换算,结论是,我又不费吹灰之力发了一笔大财。 这个五月,真是美好。不过,那壶酒,我真的会一直替某人留着,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好。 这只夜蝶,值得我跟他醉一场。浮生物语·灵犀楔子丁小错一连三天没去上课她像一只掉进火锅里的蚂蚁,蹲在位于市中心那家最大最豪华电影院三楼的男卫生间里,对着一只马桶长吁短叹——她把师傅交给她看管的灵犀剑弄丢了!这也太衰了点吧!这把剑一直以一个小光团的形态躺在项链坠里,挂在她脖子上好几百年了。期间她经历过无数次剧烈运动,比如被师傅像个保龄球一样往天上扔,比如学校运动会等等,这条链子都像长在她身上似的牢不可破。哪晓得那天晚上她不过是看完一场《阿凡达》,有点内急就图方便溜进影院的男卫生间,正要翻开马桶盖,脖子上的赤金链子竟然莫名奇妙断开了,掉进了马桶里。当时马桶盖还没翻开,也就是说,那条装着灵犀剑的链子,穿过了厚厚的盖子消失了……她那个酒鬼师父曾跟她言之凿凿——剑在人在,剑不在……永远有多远,你就滚多远!完了,这次真完了,要是被她的小气师父知道她跟人打赌赢了一张《阿凡达》3DIMAX电影票却没有上缴给他老人家再加上弄丢了灵犀剑,两条大罪,她上吊百次也不足以平民愤。怎么办?找人江湖救急!当然,除了我这只开甜品店的千年树妖,还有谁能帮她?逼着丁小错买了一打甜的腻死人的香草松糕后,我告诉她,她的链子大概是掉入了时空的缝隙。要找回,只有跟着它到“那个世界”去。她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喷嚏,抱着一整盒香草松糕回去了翌日,阳光灿烂的星期天。胖子跟瘦子很灰姑娘地挥舞着扫把与抹布,鬼鬼祟祟在我跟九厥身边盘旋,努力窃听我们的谈话内容。我得承认,这么多年了,每次见到这个天生一头湖蓝色头发的男人,我都会暗骂,这老东西,还是帅得惊天动地!早在我刚刚修成人形的时候,便结识了九厥,他常常来我居住的浮珑山,找另一个男人下棋。那时候,我无限讨厌他一口一个小树妖地叫我,但以后却因为有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相助,我才安然度过。谁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我跟九厥就是领军人物!“能采访您一么?”我坐在他对面,夸张地举起啃了一半的什果奶油甜筒,伸到他面前,“请问,丁小错是你的徒弟,还是欠你钱的路人甲或匪兵乙?”“徒弟啊。”九厥喝了一口杯里的红酒。他的饮料,历来只有酒,没其他。我收回“话筒”,挑眉质问:“哪有师父故意整蛊徒弟的?那条装着灵犀剑的链子分明是你搞的鬼!让她来找我帮忙,也是你故意下的套!”“徒弟的业余作用就是被师父整蛊。谁让她私吞《阿凡达》的电影票!”“你的人品果然像你的头发颜色一样变态。”“谢谢夸奖,你的冰激凌要化了。”我一口吞了甜筒,没好气地说:“你这样把她扔进另外一个时空,不怕她出事?”“别忘了她是一只灵犀,还在月老身边服役过。她应付得来。万一应付不来,那就活该倒霉。九厥边喝着从来都不给我付钱的霸王酒边问,“你信不信命运这个东西?”“信命,不认命。”我答得干脆。“呵呵。”他的眼神突然延展得很遥远,“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既定的命运,是否能被改写?”“没有如果。”我摇头,“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未必。”九厥狡黠一笑,摊开手掌,一盏纤小精致、雕成羽翼形状的朱红灯盏浮现而出。“观时女仙的朱雀灯?”我一惊,脱口而出,继而贼贼地一眯眼,坐到他身边,“偷的?”“切!”九厥不屑地白我一眼,“三界之中,我粉丝成群。不过借用一盏灯,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