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不知是怎么过去的,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再让人去问,左邻右舍,总有人知道,不过十年而已。” 不过十年而已……这十年来天天挨打挨骂,每天心惊肉颤。连出了师还是让人指指点点,戏子、相公的叫。遇上奕擎又百转千回,要揉碎了心才跟他在一起的。到现在好不容易脱了戏子的戏籍,不管背后人家怎样评议,至少别人当面对他恭恭敬敬的,这十年熬得……真漫长。 “别再问了,知道了更让人难过……我也想过,未必真能找得到家人,只是没想到竟全死了……”小曲伸出手把水中的月亮拨乱,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但要再见到家人,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小曲的声音细细的,被风一吹就散,他说话的嗓音还不脱稚气,却是这样凄楚,月色下孤单的身影,深深刻人奕擎脑海中也刻人他心里。 “擎……这世上,我就剩你一个……”小曲靠上奕擎的胸膛,在孤独的人世中寻找温暖。 月光下雨人像颈子交缠的鸳鸯,互相安慰。奕擎起身披上外衣,又扯下单架上的红缎布,把娇软无力的小曲扶起,用红缎包裹住,抱往迎华亭。 把小曲放在梨花木椅上,奕擎用唇压住他,紧密交缠的双舌急切地掳掠对方,他把唇往下舌尖挑逗小巧的粉珠…… “说说话呀!怎么了?头上热不热?吃了冷风啦?怎么一点力量也没有?刚刚太激烈了是不是?”奕擎把小曲抱回房后,不!是从刚才恩爱之后,小曲就一直不说话,全身无力的样子,让奕擎很紧张。 “……水。”小曲吐出一个单音,声音变的有点沙哑。 奕擎连忙倒了水,小曲还是趴在床上,连起来的力量也没有。他只好把水合著,轻扶起小曲的头,慢慢送入他口里。 小曲拍拍他的背表示够了。 “好点了?身下痛不痛?”上一次这样激烈的结果是让小曲受了伤。 “恩!"小曲摇头答了一声,却不知那个答案对的是哪个问题。 “到底哪儿不舒服?怎么上点气力也没?说都说不了话。” 小曲明明只是被激的太累,说不出话,奕擎却紧张的追问个不停,让他不禁笑了,“尽会磨人,我找皇上诉去!” 声音这么哑,倒吓了自己一跳,刚才叫的太大声了……奕擎这才放下心里一颗石头,“那我也只好回皇上,是小曲自已动个不停,嘴里只管说要的。” 小曲瞪了他一眼,不想跟这个下流王爷说话。 奕擎嘻皮笑脸的说:早知道有这种东西,也不用让我心爱的小曲儿受那么多罪,可怜老叫你哭哭啼啼的,都像今晚那么热情多好,很舒服吧?” 小曲翻过身来,打了奕擎一下,嗓子只是累得不想开口骂人,就让那下流王爷乱讲去。 奕擎抓住他的手,亲了手背一下,“歇著点,赶明儿让人准备斋礼,给你爹娘兄姐在庙里打个斋醮,也还还你在神佛前许的愿。”小曲眯眼笑了,安心的沈入梦乡。 端亲王府打醮摆斋坛可是大事一桩,挑了吉时,采买祭礼,府里的人全都要到场祈福。 当天只见叶总管领著前头八位执事,两两排开,骑著银鞍白马持鞭开道。 奕擎和小曲共乘一座翠珠盖璎八人大轿,后面是载著斋礼的朱轮华盖车,压尾的两座七彩丝缎车是几个府中姥嬷嬷,再两座是王府中有位的大丫环,其他小厮骑棕马配皮鞍跟在后头。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到了寺门口,后头的丫环小厮忙下车迎出端亲王,霎时寺中钟鸣鼓响,让奕擎皱了一下剑眉,“止乐,这么大张旗鼓惹人注意做什么?" 说完转身向轿里伸出一只手,“小曲下来吧!" 轿上的人轻笑一声,“一来就摆王爷架子?” 伸出一只凝脂玉手,金线湘绣鞋先踏了出来,镶紫宝金雕束发,鸦黑色的貂鼠披袍。小曲出轿时低着头看地下,旁边等待的小道士已觉贵气逼人,大气也不敢出。 小曲下了轿抬起头,扫了四周一眼,绝世美貌让小道士倒抽一口气,双眉似蹙非蹙,媚眼似笑非笑,姣洁的脸颊上淡淡的两片飞红,纯黑深遂的瞳孔泛著水光,因为出轿迎面而来的刺眼阳光,让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盖了几下。 向来官夫人上香打醮,小道士都得回避,所以面貌如此娇艳的小曲,还真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人,他往俊秀挺拔的端亲王身边一站,俩人倒像天上下来的金童玉女。 “上一次还是没登台前跟言武来的。”樱唇轻启,小曲转过头来,淡淡的笑著对奕擎说。 声音宛转美妙,似腼似娇的,倒像是在唱曲子。让成天只听念经声的小道士不知不觉的开口:“天杀的!神仙下凡来了!” “该打!千岁爷面前不得如此放肆!”一个小厮上前就要拉住小道士。 小曲正要拦著,奕擎已看到他一脸的不舍,“放了他!在本王面前打起孩子了?" “过来这里。”小曲从袍中伸出手,露出玫瑰紫金大挂,更衬得玉容如画,小道士却不敢再上前半步,小厮忙推他过去。 “轻点,别吓唬孩子。”小曲弯腰看看那小道士,“吓著你没?"小道士只是吞著口水猛摇头。 “奕擎,你府里的人可真是跟你一样霸道。”小曲无奈的起身说。 奕擎笑着,“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怪不得他,要不我回去赏他几板子好了。” “才说嘴又打嘴,动不动压底下人,还好我不是你府里的奴才,早晚叫你打死。” “我哪舍得打你呀!"奕擎向小曲耳边低语:“我才是你身下的奴才呢!" 小曲羞红了脸,“去!这什么地方你也敢乱说话,不怕给雷打了?小师父别理那些人,带我上香去。” 里头的道士也迎了过来;令人摆好斋礼,上过香后,小曲便要小道士带他到处去逛。奕擎跟庙中大住持正谈著各王府的杂事,便交代小曲:“去逛逛也好,走路小心点庙里门槛多,别绊住了。” 小曲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戏台上凌云翻、下腰、卧鱼、十八响都打得了,还怕他跌倒?就有这种霸道的人,把别人都当傻子! 正当小曲随小道士侧殿后殿的乱逛著,朱安庆带著一群俊俏的青年公子也进人庙里来。 “朱癞皮!怎么这样巧在这遇上你。”奕擎惊喜的闷。 朱安庆一脸无赖的笑:“可不是巧,一早上街就听人说端亲王府里开坛打醮,平时这庙里闲人一堆,今天都给千岁王爷赶跑了,我还不赶快来凑上一脚。” “还带一票人马来,想省餐费来吃我放的斋?”往后看去那群公子哥儿,各个面如敷玉,一副娇贵的样子,只是说不出哪里怪。 "奕擎兄,你数数我带了多少人来?”朱安庆神秘的低语。 算了算,六个。又怎样?定眼一看,其中一个可不是小倩吗?那其他的……“你!你怎么让夫人们做男子打扮?"敢让官夫人在外抛头露面,只有朱癞皮才做的出来。 “唉!你不知道女人多可怜,就算到庙里也处处是规矩,趁今天你在这开坛打斋,清了场子,就让我几个夫人来逛逛太庙又如何?别小器,回头几日你的小曲过生日,再带他到我那儿,我让几个夫人给他唱祝寿的。” “你最好别给人知道!不然封了诰命的太太,可下不了台。"封了诰命就等于有了官阶,难免要多注意名声。 “得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朱安庆回头对几个男装的夫人说:“你们各自去逛吧!一柱香的时间再回来。嘻嘻啥啥的几个人走了,小倩走来请安:“小倩给王爷请安。” “别多礼,我可要叫你一声嫂夫人了,看你这般开心摸样,朱安庆对你好不好?" “我家那头“朱”给我管得死死的,现在不敢流连风月场所了,几个姐姐都叫好呢!”小倩跟这冷面王多年,早就练了一身好功夫,要是朱安庆癫皮,她可是更癞皮,横竖她是王府里出来的,朱安庆也拿她没办法。 一旁的朱安庆苦笑:“看看她,这才叫扮猪吃老虎,没办法,谁要我欠她太多人情?" “活该!你养大了她的胃,自作自受,天底下总是要有人治得了你,还不快带小倩逛去。” 朱安庆拉著小倩走后,奕擎四处找小曲,一间庙前厅后院有五个院落,我半天也没看到人。他走向后花园走去,循著花径总算看到石山后露出一头云鬓,熟悉的光洁额头。 “小曲躲我啊?奕擎笑著伸手要去抚摸那人的发,石后的人站起身,奕擎才发现自己弄错人了。 “端亲王爷,可是找人?”一张贵气的脸庞转过来,是朱安庆带来的人,眉目长的是跟小曲有几分相像,只少几分妩媚,脱了稚气,圆脸显得雍容华贵。 奕擎尴尬地笑著说:“唉呀!真是失礼,本王觅你一头墨发,当是段玉楼了,这位是朱夫人吧!" “王爷贵人多忘事,我是老三,前年府里见过的。”朱三夫人笑起来,那眼神和小曲带笑的模样更是相仿,不过从容许多,不像小曲那般羞赧。 “原来是朱三夫人,前年到府上拜访,几位夫人个个如花似玉的,本王看得眼花撩乱,记不真切,请夫人多见谅。” “也怪不得王爷,一群人哪能着出谁是谁了?” 小曲远远地由后径走来,看到奕擎和一个俊俏的青年公子有说有笑的。那人一身石清刻丝团控,颈子带了翡翠玉链,身材高挑匀称,一身打扮看来很像是贵族。 两个人似乎谈得很开心,奕擎难得在别人面前笑的那么自然,想来两人是很熟了?怎么也没听过奕擎提起?想上前去攀谈,又觉得自己身份不够。 明明说是王府打醮要清场,庙里应该不会有游客,那……是奕攀请他来的?看看那人一副稳重的样子,少说也有二十岁,不像自己小孩子似的,难怪奕擎跟他有话谈,—个这样知心的朋友却不介绍给他,难道奕擎心里有鬼?小曲落寞地转身走开,感叹自己是戏子出身?王族的规矩是一点不懂,奕擎有他的世界,自己再努力也打不进去……前几天跟言武师兄谈话,言武还告诉他,心里要有底,那天奕擎看腻了他,要再把他丢一旁也是可能的。想不到他马上和人打情骂俏去了,也不想找找自己在哪里?想著想著眼泪就掉下来了,小曲躲到一间空屋里垂泪,不想让人看到失意的自己。 “小曲躲这来干什么?让我找了半天。”前面醮事已了,奕擎好不容易才找到小曲,他背著门坐在空房椅上不知在做什么。 “擎……要走了吗?"小曲赶紧擦拭泪痕。 奕擎低头看他,似乎眼角红红的,,怎么啦?不舒服?眼睛红红的。” “没……让庙里香灰迷了眼。”小曲起身拉住奕攀的手往前堂走。 “抓这么紧,怕我跑了?” 小曲扬起脸道:“擎哥香我一下。”奕擎愣了一下,很快的轻啄小曲的额头,“在外面不方便,给人看到多丢脸?" 丢脸?跟他在一起很丢脸?亲一个戏子很丢脸?平时搂搂抱抱就不丢脸,今天见了那个公子哥儿,就嫌他丢脸了?“嗯,走吧!”心里一阵酸,小曲只装作没事。 一路上小曲紧紧偎著奕擎,不发一语,奕擎却觉这样乖顺的小曲很可爱,嘴角不禁带著笑,也学小曲平时那样轻哼著小调。 小曲抬头看一脸开心自在的奕擎:心里更难过了,见了别人也能让他这么高兴,连提都不跟我提一下,原来他心里我只占这个份量……回到园里小曲换上轻装,因为有了心事,所以懒洋洋的发楞。 “小曲我回王府一趟,看各庄园的收报,你累了就躺躺,不用跟我过去。”奕擎看一他一副怠懒的样子,贴心的要他在家休息。 等奕擎走了,小曲更闷,平时不管上哪里一定要自己跟著,今天却留他一个人在家,到底是怎么了?对他淡了下来,怎么突然不缠著他了?“小四给我传轿子,上怡园去。”成天把人关著,自已跑去逍遥,他会找别人开心,我就不会吗?一进怡园,言武和新来的小旦正排戏,小曲一旁静静看著,没有出声打断。 两个人正排演霸王别姬,言武伸出手:“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予兮虽不逝,虽不逝兮莫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小旦风情万种的回眸:大王……大王意气尽,贱姜何聊生……” 那曾是他的位置!言武那份多情曾是自己独占,而我却去跟了一个自己配不上的人,现在连戏园也没有自己的地方了……小曲看著做状缠绵的两人,不禁泪流满面。 “小曲?"言武一个云手打完,转身正要举剑,却看到小曲失意的站著。 “怎么了?奕擎欺负你?”他赶紧上前扶著小曲。 “段言武你是练不练?”小旦苏兰芳看了很不耐烦,言武英俊挺拔,他心里很喜欢,不要别人侵入他们的两人世界。 “兰芳,先歇歇,我和小曲师弟有话要说。” 苏兰芳气得把剑往地上一丢,“都给人包养了还回门哭诉!真是败坏门风!"说完转身就走。 “苏兰芳你给我闭嘴!”言武对著他背影怒斥一声。 苏兰芳回头不甘的说:“谁不知道段玉楼给端亲王暖被子去了?要怕人说就别做,现让王爷当破鞋丢了,哭有什么用,忘了自己身份,活该!" “你……”言武气的想上前打他。 “言武别这样,你们要一起登台的,闹别扭就不好了。”小曲拉著言武。 “他敢这样说你,我还跟他同什么台?要不是演小旦的师弟们都太小,也不用买他花了大把的赎银,买回红花旦苏兰芳,但如果不是兰芳愿意,再多的银两也买不下他。 言武不是不知道兰芳对自己有意,他略带野性的姣好五官出让人砰然心动。不过言武心里还是有小曲的影子,对兰芳的暗示也只能装作视若无睹,当然更看不过他污辱小曲。 小曲伤心的看著他,“都是我不好……苏兰芳说的也没错,我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言武握紧拳头,那么说奕擎真欺负你?你为他吃多少苦头,连戏都不唱了,他敢对不起你?" “别骂他,他并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自己心里烦。”小曲伤心的倚在言武宽厚的胸膛上落泪。 “小曲……别哭了,师兄说过,不管世事如何,我总是在你身边。”言武心疼的抱紧小曲,“你要十六岁了,勇敢点,别再让人牵著走。” “不是这样……言武,我一家人都死了,全死了……呜……”小曲想到那晚,他是那样忘情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出,把他当世上唯一重要的人。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越是放下了真心,越是在乎,就越会胡思乱想。小曲再想到早上奕擎和别人谈笑风生,把他给忘在一边,更难过的不能自己。 “师兄,我对不起师傅,更对不起你,看我成了什么了,师傅成天骂的兔子!都是我惹的……” “不要这样说你自己!师兄知道你是真心的,奕擎怎么搞的,也没发现你不开心?你跟他之间没问题吧?” “我们倒是没事,只是早上王府开坛打醮,来了一个贵公子。我看他们聊得很开心,却觉得自已像是多出来的人,他好像忘了有我这个人似的。每次和那些王爷们在一起我就不自在,总觉得比人低一等。一身华服加上这张脸,又让我不得自在的走上街头,每个人见到我都窃窃私语,我好烦呐!” “小曲……毕竟他是王公贵族,交往的人都是皇亲,要打人他的圈子,倒难为你了。那些围著你指点的无聊人士,从以前就是这样,看你长得好,就说些浑话来欺侮人,真是太过份了。” 言武轻抚小曲的长发,有多久没这样抱抱他了?以前小曲美丽的脸庞就带来不少麻烦,现在他跟奕擎在一起,不单是让他名声大噪,也因为越来越出色的外表更惹人注视,让他更难过。 众人视他像个落尘的仙子,手段高明的美艳男娼,但他不过是个孤单无助,需要人照顾的孩子。被人这样围观批判,小曲有多害怕惶恐?可怜的小师弟。 “你好像很累?来,擦乾泪到我房里歇著,师兄给你唱小调,像以前那样哄你睡觉好吗?”以前要有人闹场子,把小曲当相公硬要带出场陪酒,小曲总难过的睡不著,言武就给他唱轻松的小调哄他入睡。 奕擎一回观月园,以为小曲正午睡,可是底下人告诉他小曲上怡园去了,想想也好久没去言武那里,于是自骑了马往怡园找来。进了怡园往后厅走,却听到两个人低声争吵著。 “本来你师弟就是给人包养了,怕人说就别做,而且这也不是我说的,你去问问路人,那个不知道段玉楼是卖给了端亲王?连皇上都跟他不乾不净的,不然封他什么花神?” “你小声点,小曲好不容易睡著的,要把他吵醒你才高兴?” “怕人吵就别回来哭,给人穿烂的破鞋也值得你心疼的像什么似的。” “你敢再叫他破鞋! “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更难听的都有呢!怎么?要打我?好啊,你又是小生又演武旦的,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打啊!看晚上谁扮你的虞姬!” 小曲哭了?好好的怎么哭了?谁在外面放话说他买了段玉楼?外面的传言到了什么地步了,他从未留心过。 奕擎走出来,“哼!谁敢叫段玉楼破鞋?倒是再叫一声本王听听. 高挑修长的身段,俊美却坚逸的脸孔,奕擎一身黑湖刻丝绸长袍,腰系镶白水晶宝银带,头戴白晶雕银束发,脚踩银线湘绣黑短靴,雍容华贵气宇非凡,刺目的光彩把苏兰芳吓了一跳。 “端亲王!苏兰芳给王爷请安。”他赶紧行礼。 奕擎瞥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本王买下了段玉楼?” 苏兰芳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出声说话。 “王爷,兰芳不懂事,别听他胡说人道。”言武虽不喜欢听苏兰芳批评小曲,却也不希望他得罪王爷。 “言武,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兰芳,还不快回房去!”言武赶紧赶亦兰芳走免得再生是非。 “言武,他说小曲回你这儿哭是怎么回事?" 言武把今天小曲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奕擎,他这时才回想到早上跟朱三夫人谈话的场景,原来小曲都看到了。难怪他今天回家后怪怪的,自己还当他是上香打醮后太累了,真是粗心。 奕擎笑了笑,“这可是误会了,那是朱学士的三夫人,扮了男装进庙里,我不过跟她聊了几句,小曲还真会吃醋。” “不只是这样,他跟你在一起有多少人会看笑话,要不是从外面听到不三不四的话,苏兰芳也不会乱说。再说小曲出身和你是天差地别,难免心里有疙瘩,要混进王族的圈子也没那么容易。别人当你的面不说,背后还是看下起小曲,他心里很难放得开,连门都不想出了。” 是这样吗?小曲跟著他到底快不快乐?一个戏子跟他在一起,他可以不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可是小曲呢?别人看端亲王永远是高贵的,可是对戏子出身的小曲却无法那样宽厚,竟敢叫他破鞋!这还是听得到的,听不到的不知有多难听了。 “让他快乐是我最大的心愿,如果我的身份让小曲有压力,我宁可放弃王位,别担心,我绝不让你师弟受委屈。” 奕擎走进房里,小曲侧著头睡了,果然小巧的脸蛋上隐隐有泪痕,他坐在床边,似乎惊动了小曲。 “爹………不要走……小曲会乖……师傅别打了……我不是……我不是卖身子……小曲皱眉呢喃著。 梦里画面不断变换著,一下是爹走满远的背影,一下是师傅高举鞭子满身浮打,然后又是一堆人围著他,笑他卖身做娼,交替浮现的画面引起阵阵恐惧,他想逃,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金线大笼子里,像无路可逃的只笼中鸟。 “小曲醒醒……”心疼的摇摇小曲。 “恩……”小曲半梦半醒的睁开眼,迷蒙中往奕擎腿上靠著。 “没事了,你做了恶梦,擎哥在这,别怕。”他低头轻吻小曲的发际,小曲跟著他睡时,有了温暖宽厚的胸膛倚靠,从不作恶梦的。 今天小曲却在梦里挣扎著,他心里藏了多少心事呢?过去被遗弃挨打的梦魇是否逼得他喘不过气,如今外界施加的压力是否让他无法承担?奕擎在心中暗暗地做了决定,要把他带离这是非之地,补偿他未曾拥有过的快乐童年。 “恩……擎来多久了?”小曲慵懒地开口。 “没多久,才进门就听言武说你哭了,心里不舒坦怎么不跟我说?”他拍著小曲像安抚著一个小婴孩,“早上是朱安庆带他几个夫人扮成男装进庙,我没告诉你,是我太大意了。” 小曲坐起身无力的把头靠在他胸前,玩弄著他的翡翠玉链,“是朱安庆的夫人?我还以为……你跟他……" “我就这么让你放不下心吗?如果你还不安心,乾脆我们拜堂好了。” “拜堂?你是皇亲国戚,娶亲纳妾都有制度的,我又是男儿身,怎能和你拜堂成亲?” “为了你,我可以不要这王爷的帽子,能让你开心就好。我在密云有个庄子,风景怡人,一乡只有五百户,是我的私庄不是皇庄。乾脆我们躲那儿去,你就不用成天看一些不想看的人。” 小曲仰起头看看认真的奕擎,“你舍得下奢华的生活?京里这样热闹,在这里你呼风唤雨的,乡下的生活你一定过不惯。” “这世上只有你让我放不下,我不是告诉你只要成天搂著我的小曲,那些俗事根本一不重要。” 奕擎把小曲拉起,“下个月你生日,我们约言武和你几位师兄弟到朱癞皮那里,他几个夫人要给你唱祝寿曲,过了你十六岁生日,我们就启程往密云去好吗?” 小曲用灿烂的笑容做为答案。第八章 御花园里皇帝和奕擎正下棋。 “你要朕撤销你的爵禄?" “万岁爷,小曲跟臣在一起遭人非议太多,连大街也上不得清静,总有人绕著他指指点点,而背后不乾不净的谣言更让他难堪。臣想……与其这样让他难过,不如辞官退隐,带他隐居山野。” “这取消王位是大事,要由议政大臣们决定,这样一来,不更引起喧然大波了?" 这点奕擎倒没想过,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做王爷是这么不自由,处处要受牵制走去留都要别人决定。 “那难道留在这儿让小曲任人指点了?"他连门都不敢出了,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要在无形的牢狱中生活,他也会越来越不快乐的。 “皇上若肯成全,臣只有叩头谢恩,绝不会恋栈权位。为了小曲,就算是没了这些身外之物也是值得。”看到出现一丝希望,奕攀高兴地下跪叩谢。 “爱卿起身,唉!真有人不爱江山爱美人,朕要不是知道你对小曲一往情深,才不会轻易放你离开。小曲向来惹肤怜惜,你却要带他走,你打算把肤的解语花带到哪去?" “臣在密云有个私庄,四周山光水色风景犄人。小曲成天关在亲王府,不然就是观月园,臣带他入乡,他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整天怕人像看戏的一样,围著他说长道短。” “这样每天活在众人注视底下日子的痛苦,朕比谁都了解,让小曲离开这些是是非非也好,只是朕很舍不得你们俩,你带他走前先跟他进宫来一趟,朕有东西赏赐。” 花儿哪禁得起风雨一再肆虐,若真正怜惜小曲,只能让他离开官场的暴风圈,即使身为皇帝,很多事也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执行。如果谣言能禁得住他早下旨禁了,可暗嘴是长在别人身上。若然是议论朝政还有罪名可诉,但批评身无官职的小曲都无罪可拿,只好让他去避避风头。 皇帝对小曲的宠爱己经超过各位皇妃,不单是因为他过人的外貌,和无求的单纯,也囚为他对奕擎无怨无悔坚定的爱情,让人感动。 皇帝甚至常想为什么小曲不是他的,为什么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一个妃子能这么痴情的眷恋自己,而是在宫阔里为了争宠斗个不体。 皇帝宠信奕擎,也是因为他只知听差办事,从不会挑拨是非,也不会暗示要封赏,或议论其他富员的政见的皇室干员。 要放这两个人离开京城,对皇帝而言很是不舍,但他深知以两人的心性,留著人也留不著心,不如放这对燕子双飞去。毕竟他自己政务缠身多年,不知兴起多少次想让位的念头,也难怪这两人也会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曲从小就被繁华的京城里车水马龙给扰的心烦,加上年龄增长后,几乎每天都有人以暖昧的眼光看自己,就连走在街上也有人打探个不停。 奕擎兴高采烈的回观月园,进房看到小曲就一把抱起他转圈,满脸乱亲道:“成了!真成了!” “唉呀!放开我,头都给你绕晕了,你比我还会打转子,乾脆下次去扮杨贵妃算了。”贵圮醉酒是小曲最叫座的戏折之一。 贵妃醉酒的最后一景,要原地打上七十二转,很多小旦都打不出来,减为三十六转,更有乱弹班子半路出师的小且,只打上十二转。反正乱薄班的小旦名为唱戏,实为卖身,看倌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演的好不好不重要,下了台陪酒陪床功夫如何才是重点。 科班苦练出身的小曲,加上天份过人,倒是每场戏都打上七十二圈,让戏袍大红色的六片裙像红伞一样飞舞,转子打完还可以精准的在戏台正中央抛了醉醺醺的媚眼。 然后再一个转身,儆出同样高难度的卧身,双腿前后交叉盘起…… 躺上暖阁,小曲翻过身趴著,奕擎坐在旁边玩弄他的长发,像抚顺猫儿的毛。 “什么?" “什么什么?"奕擎一头雾水。 “你刚才话说了上半,什么成了,让你这样高兴?"每次都这样,话说了一举就开始要……“不是说要带你离开城里,上密云去逍遥吗?我今天进宫时跟皇上求了,皇上准了我,只是要我带你再进宫一趟。” “万岁爷得放你走?朝事不用你帮办了吗? “那可是万岁爷疼你,如果不是为了让你快快乐乐的,皇上才不会轻易放我走。我府里多年专办皇务,有好多事是很难交接给外人的,现在都要靠廉亲王了。 小曲开心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真的可以离开这里?" “是啊,不只是去玩玩,可以一直留在乡下,你很高兴吧?”小曲眼中的兴奋让奕擎也觉得愉快。 “我没想过真的可以离开,以后不用再受人批评探视了,没有人会再叫我相公兔爷,没有人再说我是个男娼破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啊!擎哥真是对我太好了!" 可怜的小曲,原来一直有这样的困扰,却搁著不说。奕擎深深自责自己的粗心,以为只要让小曲过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好了,却没发现他是这样默默的承担著一切的委屈责难。 奕擎靠在他的肩膀上,贪婪的呼吸他身上的香味“我明天找几个师傅来画图,你看看想要怎么样的园子,让人赶工造出来。” 全部的全部,都让小曲依他的喜好做决定。 “不要华而不实的大园子了,就造几个小院落,也不要带太多人过去,就让我服侍你好吗?” 小曲是最近才有了自己的下人,奕擎却是从小在成群的仆佣奴婢中长大,他怕委屈了奕擎。 “你服侍我?我看让我服侍你还差不多,真把我当成禁不住苦的贵公子啦?本王可是跟著上过战场厮杀的!战场上没有人伺候还不是这样过下来?”奕擎一脸骄傲的说。 小曲坐起身来,下身却藏出湿热的黏液,“还不改改,开口闭口本王本千岁的,要把乡下人吓死了,啊……” 看小曲突然羞红了脸,奕擎一楞,往下看到银白色的液体从他单薄的擦底渗出流下,yim靡的景象又让他……“不说不说,多情应笑我,你才是王,我是你的奴隶,让小的好好伺侯大王……” 他一把抱住小曲,拉开他的前襟,舔嗜著滑润的肌肤腮舌尖勾勒锁骨下诱人的线条。 "别再来了,谁受得了你的贪得无厌,一天一次不够吗?你烦不烦呐!走开啦!色魔……啊……” “这样就嫌我烦?当然不够,还有让你更烦的,刚才穿着衣服做,才是开始而已……” 怎么会够呢?再多次都无法满足奕擎的欲望,不单是要占有他,还要把他紧紧锁在身边,永远离不开自己。 学士府里酒杯晃影,府里大湖边有一座三面在水上的小楼.小楼四边没有窗户.把四周景色看个清楚,红色的木围栏也做的很低,湖面上的荷叶青青,荷花迎风摆动,四周围栏点上桃红色的蝉翼纱灯. 就著月色楼里坐了几桌人。 湖的正中央是一个贴琉璃砖的平台,乎舍四周也是低低的一圈雕花木围,高挂琉璃角灯,所以平台上的动静分明。六个装扮成天女下凡的如花美眷,有的鸣萧,有的拨弄琵琶,各自舞剪生风,展现风采。 人生妄放酒杯乾,醉里簪花倒著冠,水殿生风暗香满,舞裙歌板尽情欢。芙蓉花神持团扇,冰清玉骨自无汗,舞低杨柳楼心月,多情王爷带笑看……” 歌声、笛箫、琵琶声随风传采,是朱安庆为小曲新谱的歌,听到自己和奕擎都给写进歌词里,小曲又是羞,又是佩服,原来大学士不是只长了那张成天胡说八道的嘴。 “原来朱癞皮真有点本事。”小曲笑容满面的说。 “那还用说,我这一等爵虽是世袭,大学士可是稳扎稳打自己挣到手的。”朱安庆可不知道谦虚是何物. “朱老爷的几位夫人可是不得了,歌声如黄莺出谷,让我们做戏的都汗颜。”言武到过几个官员家里应酬,却从未看过这等作派。 “言武老弟,你还是跟著叫我朱癞皮要好点,听到人家叫我老爷,我要忍不住起立站好了。”朱安庆举起酒杯,也不让酒就自己一饮而尽。 “你要不鼓我这几个夫人是献丑了,待会还让她们都入席来跟我们共乐。成天把她们阁在家里,好不容易才有你们这些雅人来,让她们也喝个过瘾。” 向来官夫人不但不能见外客,连大夫来都要回避,看病只能隔著帘子把脉,哪有人让自己的夫人一起入席饮酒?言武等人都傻了眼。 “喂!言武,你可不是要学那些俗不可耐的人!要告诉我什么男女有别的浑话吧?这城里也只有奕擎和你才有这等艳福喔!我的夫人也不是人人都见的著的。” 言武忙分说:"哪是这样,只是我从没见过这么豪爽的大官儿,不拘泥于繁文褥节。”“上道!上道!不亏我拿你当朋友。” 在朱安庆眼里,人就是人,哪里分什么三六九等?但言武等人却是从小饱受轻视,第一次有贵族跟自己称起友来,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几曲唱罢,一艘结著绣球和七彩缎带迎风飘逸的小舟,点著象牙角灯,慢慢滑行过去。几位夫人依续上了船,又慢慢的航行过来,换上几个歌妓弹琴轻唱。 “众夫人先请过来见客!”朱安庆等不及的走出小画楼。莺莺燕燕,几个夫人含笑走来。 “妾身给各位公子请安。”大夫人带头向所有的人蹲了万福。“夫人们无需多礼,这场歌舞可让我和小曲大饱眼福了。”奕擎是见过几个夫人的,所以也比较熟悉些。 “王爷吉祥,妾身跟几个姐妹去换下戏服,不知待会儿能否和几位公子共饮几杯?” 大夫人如意倒是很有朱安庆的风格。 “哈哈!那可是我们的荣幸了。”众人纷纷笑开了。几个天仙般的美人转身走后,其中一位又回过头来往小曲打量著,众人也随他的目光看向小曲。 小曲今天一身镂金百蝶穿花红云缎长袍,外罩五彩绣雨坎肩,头上柬著细珍珠朝阳发东,娇柔纤细的身材显得十分贵气。 一张粉颊喝了酒微泛桃红,樱唇柔嫩丰满,水汪汪的黑瞳在卷翘的长睫下闪动,颦眉轻蹙。 “干什么人人都这样看我?”小曲莫名其妙的问。 朱安庆故意装成生气的样子,“哎!你把我三夫人的魂也勾走啦!” “死朱癞皮!拿我取笑吗?”小曲低下头来娇斥,一副含羞带怒的样子更显迷人。 奕擎看了更觉可爱可怜,上前搂著他的腰,在耳边温柔的低语,“小曲别羞,待会让朱夫人替他陪罪。” 众人看了他们眷恋的样子都捂住嘴不敢笑出声,怕又羞著了小曲,只有言武笑得有点勉强。一旁的苏兰芳拉住他的袖子,“我们先入席吧!还在这看他们两个演占花魁不成?” 一阵哄堂大笑,化解了言武的尴尬,他回头给兰芳感激的一眼,苏兰芳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以开朗的笑语分散注意力。 酒酣耳热,大家轮流喊酒令联诗罚酒,奕擎在小曲耳旁低语:“那就是庙里你看过的朱三夫人,等一下给你介绍,免得你乱吃飞醋。” 小曲手在桌底下用力捏了奕擎的大腿一把,“谁吃醋来著!” 奕擎赶忙闪避,“哎呀!还捏!回家去看我不好好讨回公道。” 朱安庆看两人打情骂俏,忍不住回头说:“段公子今天好香,一身的玫瑰香味。” “玫瑰香味?我没擦香粉啊!那里会跑出玫瑰………朱癫皮!"一语未完,小曲才想到那瓶玫瑰治香脂,红著脸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倒是滚远点去喝你的酒,别来烦我的小曲儿!”奕擎一手圈住小曲的肩,另一手把朱安庆推开。 正热闹时,几位夫人更衣回来,湖后一声哨音高扬起,随即开始放烟火,辉煌的烟火像流星雨一般把黑夜照的像白昼。小曲感慨地看著瞬息万变的火花,是不是自己也会是这样子,美丽而短暂?奕擎永远会对他这么好吗?奕擎看著小曲在光辉下的脸庞,看出他心底的惶惑,把他拉在怀里,亲吻他的发际:“我在这儿陪你,一辈子都不放你走。” 小曲轻轻挣扎几下,脸都红了,还好大家的眼光都在烟火上,“好啦!我知道了,放开我,不然又要被笑了。” 朱三夫人在隔桌皱眉头,猜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一场酒喝的宾主尽兴,几个夫人巾帼不让须眉,落落大方的和外人谈笑风生,朱安庆也一脸得意之色表露无遗。 人不应分等级,男女也应平坐,为什么女人就要被绑得死死的?只是朱安庆的想法却是大逆不道的想法,所以什么也不能说,只是看者她们开心,他也开心,虽保不了全天下受尽折磨的女子,最少他的夫人个个都要这样快乐才好。 “小曲有酒意了,要不要回去歇息?明天再还席请朱癞皮来。”奕擎看到小曲有点摇摇晃晃,忙抱著他低声问。 小曲笑著点点头,现在真的有点头昏眼花的,再不回去恐怕连站都站不了。 “给段少爷取醒酒石来。”朱三夫人一直虚应一番,只是从旁定眼看著小曲,见他有了酒意,连忙吩咐下人去取醒酒石。 含上冰凉的石头,觉得清醒一点,但是后劲很强的桂花酿浯,还是引起小曲一阵阵晕眩。 “擎哥,我们先告退了吧?我头晕得很。" 奕擎扶著摇晃的小曲走到门口,还没跟主人一家告别,小曲就身子一软躺在怀里。 “小曲!”差点就让他跌倒了,奕擎吓得喊了一声,拦腰横抱起他。 “抱小曲上车吧!客气什么,还十八相送咧!明天在观月园见了。”朱安庆反正向来不拘礼仪,这些小事更不放在心上。 华盖马车走了,又送走几个宾客,朱安庆还想回席和夫、人们划划酒拳,只见三夫人小琴脸色惨白的站着发呆。 “琴儿不舒服吗?”朱安庆倒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老爷……刚刚在门口端亲王叫段玉楼什么来著?” “怎么了?奕擎都叫他小曲的。” “那不是段玉楼吗?怎会又叫小曲?”三夫人急得手有点发颤,拉著朱安庆。 “戏子当然有个艺名啊!哪会把小名给抬出来用了,他们给人买进戏班时,连姓都是跟著师傅姓,你不知道这些学戏的孩子多可怜,没有个根,叫什么都随人。”朱安庆还满天胡址,三夫人只觉快晕了过去。 “段玉楼……我是说段小曲,他他……他本姓是什么?” “谁知道,奕擎只说他替小曲找过家人,好像在什么林的,不过听说全家都死了,真是可怜。” “不是什么林,是……信南县……晌林村……是不是?" 三夫人脸色惨白,声音也颤抖著。 “对了!就是这个怪名儿,琴儿你倒知道这地方?琴儿?你怎么啦?怎么哭啦?” “老爷……老爷,我进府前是由倌南响林逃荒出来的,一家十口饿死七个,我是为了养活二弟才卖身进了府里的·……老爷!我有个幼弟从小给爹卖了……·他小名就叫小曲啊!” 三夫人痛哭失声,进府之后没多久二弟就病死了。她因为勤劳能干,一路从小丫环爬到大丫环,又给朱安庆收做偏房,心里只挂念这世上唯一可能生存著的亲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小曲是变俊了,变美了,在华服包装下也跟过去大不相同,可是那双水汪汪的的眼,那令人羡慕的白嫩肌肤,却还有过去的影子,不脱稚嫩的样子。 从一见到他,三夫人就怀疑著,有可能吗?怎么上天还会让她遇上亲弟弟?小曲从小爱撒娇,他刚刚和瑞亲王说话的样子,真像极了小时候撒娇吵著要她背的模样,是她的幼弟吗?他跟端亲王……“你当真!那会这么巧!天下有多少个小曲,不见得会就是你弟弟。” “我家的小曲今年也要十六了,他差我十岁的!整村就一个孩子叫小曲,天啊!那可不是我的亲弟弟吗?他给人包养啦?小曲给端亲王包了?可怜我一家就剩他一个男孩,还叫人给糟蹋了,可怜的弟弟,他走的时候没人知道------" 那一年田里收成差的吓人,佃户们还要上缴田产,那几天家里气氛很低沈,每个人都饿的没力,她前一天还带著小曲去采野菜的,第二天醒来就不见小曲了。 爹娘都不提他,娘整天望著京城的方向掉泪,几个孩子饿的都没力去吵了,没人敢问小曲到那去了,只敢偷偷问她这个做大姐的:“小曲儿呢?” 她知道,那个娇嫩的小弟弟……叫爹给卖了,她最偏疼的小弟,那么小,成天跟在她脚边打转的小小孩,她再也没见过小曲,再也没听过那稚嫩的声音叫她一声:“大姐姐抱我。” “他怎么会去给人当……他做了娼啦!端亲王还是不是个人呐!小曲还那么小,他那懂……”想到刚刚小曲天真烂漫的模样,怎么会是这样?三夫人不住的哭泣。 “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小曲他自愿要跟奕擎在一起的,他真心爱著奕擎,还为他害了病。奕擎对他也很宠爱,为他辞了官要带他下乡。” “欺负人的当然这样说,我的小弟……他受了多少罪?一个男孩子如果不是被逼,那会愿意……呜……小曲……” 想到端亲王高大体型,小曲娇嫩的身体,站在一起也只及他胸口,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小曲!三夫人记忆里的幼弟仍是小小的一个娃娃,在她脑海里那个娃娃从未长大过,小曲怎么受得了?他一定是被逼的。 “琴儿,真的没人去逼段玉楼,奕擎从不看戏,正月时我拉他去戏园,他才遇上的,奕擎是个有名的冷面王,绝不是玩家。” 一旁安慰著的几个夫人都劝个不停,但是三夫人就是忍不住心疼。六夫人小倩是从端亲王府里过来的,连忙安慰道:三姐,端亲王真的不是那种人。我服侍他好几年了,从未见他对谁动情,只有段玉楼,让王爷的心情为了他千回百转的。” 朱安庆的几个夫人各有各的故事,不成文的规定是谁都不准提起往事,姐妹们今天才知道原来小倩是端亲王跟前的丫环。 八妹,他是你旧主子,你当然为他说话,但谁来可怜我的幼弟?从小就离开爹娘,这些年他怎么过的,我当姐姐的都护不了他……呜……”越想越伤心,离开那么久了,这些年小曲都怎么过的呢?他才十六岁,怎么会跟端亲王在一起?那端亲王是他第一个人吗?还是他从小就成了男妓?最后一眼见小曲,他还是个奶娃儿,怎么会……“老爷,我好想他,我想再见见他,听他喊我一声姐姐,你去帮我找他过来,不对!我们现在去找他!"说者就站起身来要出去。 “琴儿你也帮帮忙!都什么时候了,何况小曲刚才喝得醉醺醺的,正要休息呢!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请他过来好吗?” 刚刚为什么没认出那就是她的亲弟弟?还要等明天,她真的不想等了,“那明天老爷要早点派人过去。” 朱安庆连声答应,看到娇妻痛哭他也跟著难过,“好好好,我陪你先回房休息去,明天一早我就派人过去观月园请他过来。”第九章 天色才微亮,空气里迷漫著晨雾,奕擎搂著小曲睡得正沈。 “王爷!王爷!”门外有人急唤。 奕擎先醒来,帮小曲拉好被子,轻轻的起身。 “嘘!小声点,别吵醒小曲,是皇上召我人官吗?”奕擎想起皇上要他离开前带小曲进宫,可是他还没要走,难道事情要生变?“不是,是学士府里派人过来,说是有紧要的事情,请千岁爷赶紧带著少爷过去。” “学士府?要我带小曲一起去?你听仔细没?是要我一个人去还是带著小曲?”奕擎觉得这朱安庆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一大早搞什么鬼,他才不想吵醒小曲。 “我问了,说是一定要段少爷一起过去,有很重要的事。” “朱安庆能有多重要的事,我才不会为他吵醒小曲,你叫来人先走吧!”” 奕擎走回房里,小曲仍甜甜地沈睡著,红色的被团和墨黑的发海里露出一张姣洁的小脸蛋,安祥的模样像是个婴孩。他小心翼翼地躺在小曲身边,凝视著那张脸。 身旁温暖的体热,让小曲不知不觉的往那靠近,奕擎因为不想吵醒小曲,所以没有钻进被子里,小曲一伸手摸到奕擎的身体竟是在被外,张开眼,“擎?怎么不盖被子呢?” “没事,好好睡吧!刚才朱安庆不知道为什么派人来叫我们过去学士府,我让来人先走了,你再躺躺,等精神好点我们再过去。” 小曲坐起身,“我不想睡了,朱安庆干什么送么早就叫人来找我俩?我想还是先过去看看吧,他也累了一夜,想来是有要事才会一早就找上门的。” “你管他做什么,昨夜带酒人睡,还不再歇歇,小心闹头疼。” “我酒都醒了,朱三夫人的醒酒石倒有效,现在也不头疼,你还困吗?要是可以,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小曲依然睡眼惺忪,却强说自己已经清醒了,让奕擎又心疼又好笑。“你啊,就爱逞强,真要现在去?……好吧,我替你净脸更衣。” 用热水替爱人净了面,温柔地梳开头发,挽署以淡紫较发带束起,再取过底衣,套上藕紫色刻膏贵花纱长袍,系上白缎暗织线腰带,披上云开见月白纱大褂,奕擎几乎是以朝圣的心情在服侍著小曲,这一切在以前都是别人帮他做的事。 这种乐趣怎么可以让给别人呢?小曲像他的娃娃一样乖顺的任他打扮,他不要任何人去碰触,去欣赏他美丽的小曲。 “袄披不用了吧?小曲看奕擎竟取出银貂长披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种天气哪有人披上绒毛大披风的. 外面还凉着,要吹了冷风可不得了.奕擎可是整天担心心小曲再病了。 “要笑掉人大牙,又不是病人,哪那么怕吹风?换上薄绒的披袍就好,披上那件绍毛大袍可要热死我了。”小曲被严密的保护搞得哭笑不得。 奕擎想想,小曲要热出病来也不好,于是叫人再取来暗紫色的闪银绒毛披,“如果会冷可要说。” “奕擎!别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什么时候了还怕我冷,三四月的,都快入夏了,你成天紧张兮兮的,烦死人了。”小曲不满的嘟嚷著。 “不过就是嘱咐你一句嘛!关心你都不成。”奕擎替他披上外袍,搂过小曲,“别动不动就生气好吗?全天下就只一个小曲,要气坏了你,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这么可爱的人?" 小曲瞪了他一眼,真拿他没办法,奕擎的脸皮越来越厚,整天油嘴滑舌,哪像个王爷?叫人骂也不是,打又舍不得,只能任他摆布。 乘轿到了学士府,下人不是把他们引进大厅,却是把他们往后院带,再往内走不就是内眷院落了吗?朱安庆不会要两个男客进女眷的闺房吧?小曲仰头窃窃的问奕擎:“这朱癞皮真是奇怪,倒底要带我们上哪去?”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习惯了他违背礼俗的做法就好,不过这次他倒是又打什么歪脑筋,我也没看透。” 穿过蜿蜒的画廊,出了前院,转过几处山石,“端亲王,请进。”带路的人停在小院竹篱花洞门口。 “这院里住的是谁?” “这是三夫人住所,琴芳阁。” 三夫人!这是私眷秘地,朱安庆要我们进去.”看著院内花木盎然,里面有一间精致的楼房,两个人却不敢进去,惊讶地对看著。 正感烈为难时,朱安庆已由房内走出,他一脸疲倦,哑著声说:“等了半天,你们现在才来,要哭坏我琴儿了。” “朱安庆你又装神弄鬼的,领我们进这来干什么?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像一夜没睡似的。” “可不是一夜没睡吗?唉!你快带小曲进来,琴儿等著呢!” 三夫人琴儿在等小曲?难道她真迷上小曲了?开什么玩笑,小曲是我的人!”奕擎觉得这三夫人也太浪了,虽说小曲长得可人,毕竟也才刚满十六,她又已为人妇,哪有女子进样不知羞耻的?“不跟你废话!小曲我们走。”朱安庆说著拉小曲进院里,小曲一楞一愣的,乖乖的跟著他。 奕擎急的说:“朱癞皮你可拉轻点,别把小曲弄疼了,慢点!他跟不上你,喂!”一看小曲差点跌倒,他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跟上。 进了房门,前厅堂口是一座精雕白玉屏风,朱安庆拉著小曲往屏风后走去。 “琴儿,小曲来了。” 厅堂上不像一般人摆设椅子,只见两张梅花式洋漆小几,地上四付银红铺锦脚垫,后面一张大幅梨木贵圮椅,垫著较厚万字椅垫,正面铺设大红金线蟒引枕,倚在贵妃椅上的人,是朱三夫人。 她头上未理发髻,只挽起前面两侧头发,一身溯绿色的轻装,脸上未施脂粉,双眼红肿,眉头紧锁表情激动,清丽的面孔有点憔悴。 小曲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从没见过女子以家常轻装见客,她又哭成那样,若正眼看她,只怕会得罪人……朱三夫人魏魏颤颤的起身,“小曲?你是倌南响林的杜小曲?" 小曲不解的抬起头来,她怎么知道?奕擎说的?小曲皱眉点点头。 “真是你!小曲!过来姐姐这里!”朱三夫人突然抬高声调,声音变的凄厉,还走了过来,小曲吓的倒退几步,靠在奕擎胸膛上。 “琴儿镇静点,先把话说明白了,别吓唬了小曲。”朱安庆忙上前扶住她。 三夫人自重些,要身子有不爽就先请大夫来看看。”奕擎觉得朱三夫人好像有点神智不清,连忙用身体护著小曲,把他抱在怀里。 “你给我放开他!放开小曲!不许碰他!小曲过来姐姐这里,姐姐保护你,别让他再碰你!”朱三夫人冲过来要拉小曲,一脸怒气冲冲,把小曲吓得不知所措,只好紧紧抓住奕擎。 “怎么搞的?这是演的那出戏!你才给我放开小曲,男女有分,你拉个什么劲,知不知羞耻?朱安庆你搞什么鬼呀!"奕擎把朱三夫人推开,安抚著受惊的小曲。 “哎哎!别推她,这琴儿是小曲的亲姐姐,你们都静下来好好说行不行?" 这边是奕擎抱著脸色吓得苍白的小曲,那边是朱安庆接著脸色气得发红的朱三夫人,两边的人闹得不可开交,听到这一声都闭上了嘴。 安静了片刻,朱三夫人先开口:“放开小曲!” “亲姐姐?”奕擎看看朱三夫人,又低头看怀里一脸迷惑的小曲,这两人是有一点相似,但朱三夫人一副泼辣样,怎么会是小曲的姐姐?“姐姐?”小曲觉得莫名其妙,他一家不是都死绝了,哪里突然跑出一个姐姐来?“小曲,你忘记我了?是大姐啊!你小时候我常背著你到处跑的,爹送你走的前一天,姐姐还带你去采野菜的,你全忘了吗?” 大姐姐………采野菜……小曲摇摇头,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只记得那昏暗的大堂,爹给师傅下跪,和爹渐渐走远的背影。 “你忘了?你从小最爱抓掴掴玩,总缠著姐姐给你抓的,你忘了?你听听……“清清泉水暧涓涓流,流到响林村子头勒~夕照姑娘俏身影暖~哥哥见著爱又怜呐~”朱三夫人竟唱起山歌来,奕擎只觉荒谬,哑然的猛摇头。 但是小曲却愣住了,好熟悉的歌声……“清清泉水涓涓流……”他听过……“大姐以前都唱这小调哄你睡的啊!小曲!你真不记得大姐?你常吵著要我抱,总是拉著我的裙角的。” 裙角……蓝色的粗棉布裙……有张总是低头看著他笑的脸,背著光,他看不清,他叫那人什么来者……大姐姐…“蓝色的……”小曲喃喃地说。 奕擎一手捧著小曲的脸,凝望著他迷惑的眼神,“你说什么?”“裙子……是蓝色的。” “是蓝色的!我就一条蓝裙子,每天洗了又乾,给洗得快破了,小曲……是大姐姐啊!”朱三夫人激动的声音漾抖著。 “大姐姐……对了…我是有个大姐姐,可是……不是一家都死了?一家八口剩我一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曲的眼睛里积蓄著泪,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朱三夫人抓住小曲的肩头,“我们一家有十口,衬里闹饥荒的时候饿死七口,我和你二哥逃了出来,我叫社小琴,你是杜小曲,爹以前常说家里就是我们姐弟会唱歌,不亏叫小琴小曲的。” 小曲抽泣著,“我还有家人?我还有姐姐?还有哥哥?” 朱三夫人一把抱住小曲,“小曲!我的心肝弟弟,就剩我们姐弟俩了,你二哥也病死了……姐姐再想不到还能见著你!让你受苦了,跟著大姐,从今后再不让别人欺负你。” 朱三夫人把小曲拉离奕擎,恨恨的瞪著他,“你离小曲远一点!再敢欺负他,我就跟你拼命!" “我?”奕擎惊讶的瞪大了眼。 “就是你!就算你是王爷又怎样?小曲如今不是个孤儿了,他还有我这个姐姐在,你敢再碰他试看看!” 朱三夫人心疼的搂著小曲,低头看著他,“小曲别怕,姐姐不会让他得逞,不要脸的东西!胆敢这样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行为!" 小曲不知要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虽然是亲姐姐,却是很陌生,心中百感交集,想笑却笑不出来,明明应该很高兴的,他却哭个不停。 来的时候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刹那间,他就多了一个姐姐了?看著姐姐骂奕攀,他只有不停摇头,哭得说不出话。 “可怜的小曲,受了多委屈?别哭了,有姐姐给你撑腰,端亲王再也动不了你,不怕……让姐姐好好看看,姐姐好想你。”朱三夫人抱著小曲,捧起他的脸详端他的五官,真是他!真是我稚嫩的幼弟!“什么我欺负他?朱安庆你为什么不跟三夫人说明白点?我跟小曲不是那么回事。” 奕擎觉得冤枉,却不敢再对小曲曲姐姐发飙,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不想让小曲为难。 朱安庆头都快爆炸了,“我说了一整晚,她就是不信啊!谁让你昨晚公然对小曲搂搂抱抱的?小曲,你倒是自己跟琴儿说明白,别光是哭?说话啊!” 看小曲哭得说不出话,奕擎心疼的说:“别逼他,你看他伤心的,一下子那么大的事情出来,小曲现在哪儿说得清。” 他现在只想把小曲搂著,想让他在自己怀里落泪,想拍拍他的背……“姐姐,他没欺负我……”小曲勉强自己吐出一句话。 朱三夫人不说话,拥著小曲,把他带到自己房里,拿出手绢替他擦拭泪水,“小曲别怕,现在就只有我们姐弟俩,你老实说,端亲王怎么欺负你的?他逼你的是不是?” “奕擎没逼我,是我自己喜欢他的。”小曲低著头不敢看她,虽然成天有人指责他是下作男娼,却从未觉得自己相奕擎在一起是这么丢脸的事,“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喜欢他。” 朱三夫人抬起小曲的脸,让他直视著自己,“没说谎?他没逼你?他没欺负你?他是出了银子买下你了吗?” 小曲红了脸,“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喜欢他,他没逼我,也不是拿银子包养我……姐姐,你看不起我吗?我……让你丢脸了,对不起,对不起……”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家人,可是他和奕擎的事……谁都当他是卖了,若说自己喜欢他会好一点吗?男人和男人………他是不是做错了?世俗的压力他都可以视若无睹,可是她是自己的亲姐姐…… “谁说你让我丢脸?我只怕端亲王拿王爷的身份去压你,要是你真喜欢他就好,爱一个人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朱三夫人看小曲慌张的道歉,发现自己真错怪了奕擎,又让小曲内疚,连忙安慰他。 “姐姐?你不生我的气吗?”她刚才看起来很凶的对奕擎破口大骂,让小曲也觉得自己犯下大错。 “我当然不生你的气少我见了你高兴都来不及了,干什么生你的气?你这些年都怎么过的!怎么长得瘦瘦弱弱的,饿著你啦?学戏不是很苦吗?你有没有挨打?小时候的事情你都忘掉啦?现在仔细看你,才觉得你没变多少,还是爱哭……” 朱三夫人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小曲说,昨夜一晚没睡,心里想的都是这个失散多年的小弟弟,他所有的事她都想知道。 “大姐姐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回答完社小琴的问题,小曲突然想到。 杜小琴爱怜的看著小曲,“昨晚喝酒时就觉得你长的像我的幼弟,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后来听端亲王在门口喊了你一声小曲,我就更怀疑了。” “我原本也不记得自己姓社,是奕擎派人查出来的,爹送我到师傅那儿的时候我还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爹曾叫我要回家。擎哥后来又去找你们,只找到七口,说是已经……” 姐弟相拥又哭了一场,还是杜小琴先止住泪水。 “家里那时真是苦,你叫爹卖进戏班子反而救了你一命,几个弟妹饿得不支都染上了病,我看了好心痛,却帮不上忙。倒是你,保住一条命来。看你出落得那么标致,你叫端亲王什么来著?擎哥?” 小曲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大家都不相信我真爱他,只当我是卖身了。只有皇上知道我们,还让他辞了官位”下个月我们要往乡下去,离开这个烦人的是非之地。” “那他真的是对你很好了,哎!我刚才还对他大小声,待会儿可不好意思见他了,不知他会不会气我,他可是个王爷,倒被我骂得狗血淋头了。” 小曲往前厅的方向看了看,一笑,又认真的回头和杜小琴说;“以前我在戏班时,每天都有人花下大把银子送我礼,送楼房送银号的都有,长得像他那么好看的也有一、两个。却不知道为什么,我高高的在戏台上,台下坐满了人,可是偏偏却只能看到他,只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了……” 从他出道后,不知多少人前扑后继的涌向他,有的人摆明只要一夜春风,就让他有享不尽荣华富贵。也有人称说只要和他交交心,绝不越矩。可是自己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除了言武,他连话都不想跟人说。 直到见了奕攀由台下送来的炙热眼光,才让小曲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其他的人、事、物,再也不重要了,他曾经只求短暂的恩爱,刹那间的甜蜜,没想到却让这份情延续下来。 他的灼烫目光,他的滚热鼻息,他的饥渴唇舌,他的壮硕身驱,他的霸道求爱,他的温柔宠溺,好的坏的,快的痛的,小曲都甘愿承受。 “姐,我真爱他,外面的传言都说得好难听,可是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都下要紧,我就只想跟著他。” 杜小琴宠溺地摸摸小曲的头,“你觉得高兴就好了,姐姐也为你开心,管别人说什么,他们哪知道这些,我看是因为你出落的标致,让人生出歹念,才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朱三夫人和小曲只顾在房内叽叽喳喳地话说不停,朱安庆却很规矩的在外厅让奕擎训话。 “你是怎么办事的,好好一件喜事给你弄成这样,她是小曲的大姐,对我这么不谅解,以后要再见她可不好意思了!" 朱安庆懊恼的抓头,“我还真两面不是人,给琴儿闹了一夜,累个半死怎么没人给我道个谢啊?” “谁让你这么不会处理事,一大早就派人来吵我们,也不会先交代一下是什么事,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也好。我看赶明儿要请皇上调你去内务府帮办,好好磨练一下。” 朱安庆在学士院的职位算是闲差,除了议政,安排皇子们的日课,每逢科举参事外,没有太多杂务。真正是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人人听。 但是内务府却恰恰相反,皇宫内食衣住行育乐,皇上、皇后及各嫔妃的起居安全,反正只要一人皇城,处处都相内务府有关。事情繁琐也就算了,宫内的斗争阴谋,更是可怕。 每天可以和皇帝贴身相处,哪个人不卯足了劲去讨好,对同样有机会接触皇帝的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加上周旋于后妃间的勾心斗角,不是八面玲珑的人还当不了这个差。 朱安庆一听要调他去内务府,紧张的脸都发红了,“喂!玩笑可不能乱开,我是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个美差,若是要把我调去内务府,不如学你归隐山林。” 朱安庆虽出身权贵,却很有骨气,一路由童生应试,过关斩将,十七岁就当上状元。在殿试时皇帝看了他笔下生花的文章,又看他出身于皇族,却如此用功,不像一些公子哥儿,整天溜鸟、饮酒,不务正业,对他生了好感。加上他常语带幽默,反应机灵,所以皇上对他特别宽容,进学士院不久就封他为文华殿大学士。 “怕什么,不都是吃皇粮嘛!皇上对你太好了,让你成天闲著,我走前还要谏上一折,让你好好为国效力,别浪费人才。” “你……你、你¨…¨你要是敢这样做,就不是我的朋友了,我才不想跟那群豺狼虎豹共事,哪能像你是个冷面王,谁来烦你都不怕的。” 奕擎闻言放声大笑:“哈哈!好久没有人叫我冷面王了,难道我对小曲的柔情你都没看到?过去之我譬如昨日死,今日之我才是重新做人。感不感人啊?” “好感人,感动的我都要掉泪了,你好心一点,不要让皇上调我去内务府,要听我说什么话都好,叫你一声爷爷也好。” “真不要脸,我哪来这么老的孙子,里面那两人才真是一家人,你不要半途乱认亲。” “嗳!你的小曲是我的小琴的弟弟,那你不是我亲家?哈哈!这样说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夫,还不快叫姐夫!”朱安庆爽快的大笑,有了小曲这面免死金牌,他以后还怕什么。 “老爷开心呐!”朱三夫人拉著小曲笑著走出来,两人的颊上都还带著一点点的泪痕。 奕擎一脸尴尬地笑著,刚才跟她拉扯推挤的,还说她不知羞耻,现在不知道要怎么转过脸来说话。 倒是朱三夫人还大方点,先走过来蹲了福,“端亲王,妾身失礼了,见到失散多年的幼弟,一时忘情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看在小曲的份上,原谅妾身。” 奕擎松了一口气,“夫人不要多心,本王也是太莽撞。小曲能找回亲姐,是大好的喜事一桩,本来要请朱安庆到观月园还席,不如今晚还请几位夫人一起来王府,让本王作东,庆贺你们姐弟相逢。” 端亲王府原本养了一班二十人的戏班子,王府里一座水云精舍平时就是戏子们的起居住所。 府内备有戏班,是一般中等以上官员的习惯,王府历代也是如此,如果有贵客来府,可以直接让戏班在府内开唱。比外面叫的戏班子虽然技巧上或许不足,但起码这些戏子的人品受到管教,不至于在下台后陪酒时太过放纵。 有些专走后门的贪官,有时会在家里准备留客房,遇到长官赏光,就叫长得出色一点的戏子陪宿。不过奕擎对这套完全不知情,只是让叶总管打理一切。 他不需去讨好谁,也很少在府内开宴,反正这些人养著就是养著,府内的人多著,除了几个贴身的侍者,有很多人他根本不认识。 遇上小曲之后,他才开始想,这些给自己关在府内的戏子们也是人啊!他们没有听叫,平时是不能出王府的,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孔,也有爱欲情仇,他们也有过去,有自己的心事。 府内规矩是五年一次买放,那些人在进府前是怎么生活的?被圈养五年后又是如何去留?是否也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呢?他一想到那些年轻的生命无声无息地在府里消逝者,就感到无比凄凉。奕擎早在跟小曲在一起之后没多久就解散了戏班子,发了遣散费让他们各自去求生。 解散了戏班子,府内又没有其他余乐节目,叶总管听说晚上要开宴,忙问奕擎是不是叫几个戏子来热闹热闹。 叫戏子?还有人唱得比小曲好的吗?又不能像朱安庆,把妻妾都给搬上台去……“不要传戏,你找两团出色的杂耍团,弄些特技就好,我问问小曲要不要给他姐姐唱上几摺子,真到外面去找戏班子,怡园的几个老板来要笑死了。” 晚上也请了小曲的师兄弟过来,要让其他戏子在天下第一红的戏班面前开唱,那不是班门弄斧吗?不如换换口味,叫杂耍班来也很热闹又别出心裁。 乐声再次扬起。 王府太湖楼前延伸出一个宽大的长廊,五步一盏灯,照得如白昼一般。另一端是临时搭起的华丽戏台,仙乐飘飘,七彩丝缎在空中伴著月色和各式精致的琉璃灯翻腾玩耍。 奕擎不但请来锦联班一群人人坐,还有朱安庆一家,加上最近往来较密切的皇兄弟。府内在叶总管整理下散发一般梦境般的美感,奕擎住了多年,第一次发现王府有多美。 小曲一身桃红银蝴洒珠戏袍,头戴奕擎送的蝴蝶翼穿珠银凤冠。一上台,霞光四射!他先看看台下众人,最后把目光定在奕擎脸上,坚定的扬起嘴角,用眼神告诉他,我是你的人,别怕别人看我,以我为做吧!“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阁定空相觑……”小曲宛转多情的歌声绕在每个人心头,屏气凝神,随歌声进人完全不同的境界。 奕擎骄傲的看著小曲,那是他的人……那个美丽如幻的佳人,身体和心灵都是他的!他的泪、他的笑都是为了自己!杜小琴合著泪感动的看著小曲,他的歌声比以前她曾听过任何一个戏子的声音都要美妙,像天籁而非人间应有的音色。她连忙拭去泪水,想仔细的把小曲的身影记下来,把他小时的一举一动和眼前的身影相较,那是她的血亲,她的幼弟。小曲好美,那台上疯魔入戏的人,是她的弟弟!言武知道再不久小曲就要离开北京了,看著他那张如莲花初灿的姣美面孔,想起他无瑕纤弱的身驱,他们曾一起面对的过去翻腾在脑海。可是小曲要离开他了,他不再是自己怀里委屈流泪的小师弟,他要远离自己。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渡……若奕擎再忽略了他,谁来给他拭泪?言武看著台上光芒万丈的人,觉得一阵空虚,他曾以为小曲会是他的。 歌声停下来,由掌声取代。言武还愣愣地看著小曲的背影,苏兰芳从桌下握住他的手,“段玉楼果然不同凡响,我要向他好好学学。”语带双关,却只有哀怨没有醋意,“端亲王对他很好,不知道……有没有人也会这样对我。” 言武看看兰芳,无奈地笑著:"等吧!或许有一天,那个人就出现了。” “是吗?梦里寻他千百度,他倒是知不知道我的心?不过我愿意等,等他发现身旁还有一个人……”兰芳松手,—脸哀愁。 言武看了,心里一酸,握住他要抽回的手:“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兰芳惊喜地转头看他,无声的笑了,言武的大掌包覆著自己。这一次,不是因为剧情的需要。第十章 “啊……” 床帷里传出暧昧的申吟,人影在红帐里摇晃…… “啊!"小曲开始哭了,这样急著拔出,又造成一阵快痛交杂的感觉,他羞耻地落下泪珠。 “小曲?别哭啊!很痛是吗?"奕擎不合的替他拭泪,把绑起来的双手放下。 好可恶的人!现在才想到他会不会痛,小曲转过身趴在枕上,假装痛苦的申吟,然后放声假哭。 “啊!痛死了……呜……再也不做了……呜……好痛啊……姐姐……爹……娘……呜……哇啊……”原本只是要装哭吓吓奕擎,哭哭啼啼的叫了爹娘后,倒真的引起自己一阵伤心,小曲不禁放声大哭。 “小曲?对不起,是我不好,弄痛了你,怎么样?很痛?别哭,我去拿药。”奕擎忙起身想找药箱。 小曲转身把下体的束缚先解开,一边拉住突攀,他一个不稳跌坐回床上。 “过来啦!"小曲还挂着泪,声音也带著哭音,却凶巴巴的瞪著奕攀。 “我先给你拿药啊!别坐著快躺下,要像上次一样受了伤就不好了。”奕擎急的想把小曲放在床上。 小曲躺了下来,却抱紧奕擎不放,“抱我。” “等等,先放开我一下,药箱就在旁边……” 小曲捧著他的脸一阵狂吻,让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