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关关犀利的目光若有实质，几乎将周陶的灵魂钉死在躯壳之中。他有些慌张地移开目光，关关毫不客气地继续，“就算你承认是你做的，我也不会相信——打着志愿者的幌子，行杀戮之事，像你这样的杂鱼，怎么可能有这种脑容量，做出这样无耻的策划！说吧，你们把人抓到之后，都是送去哪里？你们组织的头头是谁？”这番话是敲打周陶，也是给耳机那端正在搜索的神童指令。在周陶的电脑上，不仅仅有他登陆论坛的信息，还有不少的虐杀的录像。其中一份奸杀录像的主角，正是已经确认的死者，站街女黄茉莉。这足以证明，这些虐杀的录像，并不是“演戏”，而是在真实的生活中上演。坐在监控室里，沈约盯着神童发来共享的视频，总是似笑非笑的脸庞也凝重起来，□裸的杀戮，毫无顾忌、鲜血淋漓，这就是她每天要面对的工作，他的女人，终究与众不同。沈约皱起眉，突然说：“神童，黑进对方的服务器这条路走不通的话，能不能伪造一个管理员权限，去这个网站的后台看看？”“沈哥的主意好，我这就去！”“注意隐蔽，不要被他们发现了。”“放心吧，沈哥，就算给这帮王八蛋十个脑袋，他们也发现不了。”神童十指翻飞，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对话框，在explorer窗口的右上角，标着两个鲜红的数字——35:37，这个是！沈约抓紧麦克风，“关关，他们在做杀人竞赛！”杀人竞赛！关关看向面前摇晃着身体的惶恐男子，眯起眼，压迫感却源源不断从她身上倾泻而出，毫不客气地挤压着对方的心肝脾肺肾，让他不敢呼吸。“35:37。”她的声音有些涩，不若平常的淡定，紧紧地盯着他三秒钟，然后对路遥说道，“发通知给全市的主要媒体，我要召开记者招待会，通报多尸案的进展。”“不问了？”路遥愣了一下，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不肯说，我们也没有直接证据，现在只是普通的交通肇事，如果我们这么押着他，还要和他的律师多费口舌，没这个必要。等下他家里人来了，就让他们办理取保候审吧。”关关站起来，“关了摄像头吧，讯问到此为止。”“让我走？”周陶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你可以走了，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趁着还有难得的‘自由’，你可以回味一下你们用在那些被害人身上的手段。猜猜看，你的同伴们会认为哪一种适合毫发无伤，从警局全身而退的‘叛徒’！”关关站起来，转身就走。她的动作好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空白的大脑。周陶条件反射般地跳了起来，却又被手铐的作用力一拉，跌回座椅。“等等，我不要走，我认罪，我认罪！”“关组——”路遥故意迟疑了一下，关关扬眉，“每天来公安局顶罪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没有证据谁有空管，拉出去！”“Q工业区旧仓库，你们去看，就在那边。”周陶整个人恍若脱力了一般倒在一边，长出了一口气。关关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敢说一个字的谎话，你自己想想，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沈约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是在杀人竞赛。关关推开窗，清晨的风吹动窗帘，秋凉入骨，她的感觉有些冷。体热从后背贴过来，带着熟悉又陌生的香气，把她圈进一个温暖的臂弯。他的气息吹过关关的发丝，让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旋即放松下来。那间审讯室太狭窄，而罪恶又太稠密，她在里面煎熬了4个小时，几乎要窒息。“来回车程就要3小时，他们还没有这么快回来。要喝一杯吗？”他在她的耳边轻吻一记，发起提议。她在里面待了多久，他就在监控室里陪了她多久，累积了一个晚上，她现在需要的是发泄，让紧绷的神经轻松下来。“等下就要上班了——”关关皱起眉，转身推开他，看着茶几上摆着的红酒和酒杯，“早上就要喝酒，你还可以过得更糜烂点！”沈约挑眉，拉着她的手，安置她在沙发边坐下，“不是还没到上班时间，想不到啊，你居然会对自己的酒量没信心？”关关瞪了他一眼，沈约展颜一笑，露出暧昧的表情，“和你在办公室酒后乱-性，这是我的人生理想，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难得你这么愿意配合，我要不满足你，岂不是大煞风景。”关关淡淡一笑，从办公桌上抓起裁纸刀丢给他，“你自宫吧！”“你真舍得，这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沈约将裁纸刀又放回笔筒，圈住她的腰，轻松地圈上她的腰，依旧不改微笑。“还没到春天就开始发情，迟早斩断烦恼根，省得以后麻烦。”关关有些别扭地拉开他的手，终究还是走到沙发边，端起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深深坐进沙发，疲惫地闭上眼。无论是这瓶红酒，还是插科打诨东拉西扯，他都是为了开解她，她心里不是不清楚。只是她是整个小组的支柱，在所有的事情尘埃告定之前，在所有的组员卸下他们的担子之前，没有她放松的余地。沈约心里长出一口气，走到她旁边坐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膝盖上，“他们没有这么快回来，你好好睡一会儿，我在这里，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叫醒你。”关关挣扎了一下，沈约按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微微施力，另一只手抚过自己的长发，手指插入她如云的发丝，以一种令人着迷的节奏，轻轻地、慢慢地、一遍又一遍，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那三千青丝更重要。有一种安定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温柔地倾入，她心底那片惊涛破浪的海洋，仿佛被月光洗礼过一般，慢慢变得静谧而柔软。关关的手机突然响起，惊破这份安逸，关关睁开明亮的双眸坐起身，两人的视线都落在手机屏幕上，那“妖孽”二字，让人触目惊心。沈约的表情凝重，他摸出自己的电话，交待神童追踪。直到他比出“OK”的手势，关关这才按下扬声器，“任华？”半晌，话筒中传来睡美人杀手——任华磁性而优雅的笑声，他开口，声音中慢慢的宠溺，毛骨悚然地甜蜜，“我真开心，我的女王啊，你竟也是日夜将我放在心上！”“是啊是啊，我和关关都很想你，想得我们每天晚上都睁不开眼睛。我就是想不明白啊，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四处游荡，只能看着我们风流快活又是何苦？给你个良心的建议，你不如赶快死一死，也好天下太平。”沈约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我的女王，这个案子，是我赢了。神童应该拿到我给个地址了吧，真的很精彩啊，你不能亲自到现在来看看，好可惜！”任华仿佛没有意识到沈约的存在，他的全部意志力，都是集中在关关身上。关关看了沈约一眼，后者打开了电脑，从神童那边接过网址，哭号与尖叫瞬间穿透音箱，那是面对死亡威胁的恐惧之音，从人的心底最深处传来。关关眼睛一眨都不眨，仔细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如死神般的男子，迸溅的血迹与肉屑顺着他的发梢滑落，染红了他精致而俊美的脸，散发着阴暗的气息。可是那双直盯着镜头，带着令人心醉的温柔与深情，好像他正置身在与情侣相伴的咖啡馆，他的爱人就在他的对面，正与他四目相接。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发生了，关关挺直身体，突然她的手被人握住了，沈约拿了一张纸给她，关关看完之后睁大眼睛，因为路遥他们抓到了犯人，正在回来的路上！“我的女王啊！”任华的声音传来，仿佛在唱着咏叹调，“我已经为你完成了这份工作，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关于我们的事？”“完成？任华，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很黄很暴力，没想到你还有很傻很天真这一面。”关关冷冷一笑，终于发挥了她不下于沈约的毒舌，“你确定你真的没有杀错人吗？因为路遥已经把我需要的犯罪嫌疑人带回来了！”“什么，这不可能？”任华的声音上调，“我在街上等了他们两天，他们明明要对我用迷药——”“所以你就认定是他们？”关关的声音里毫不犹豫加上了讽刺，“也许对你来说，杀人就是结束，而对我而言，这才是刚刚开始。这就是我的工作，任华，你永远不可能明白的，因为一开始，我们的位置已经决定了，你是罪犯，而我，我是检察官！”第四十四章电话那端，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关关顿了一下，沈约正要说话，就被她抬手制止。关关的声音愈发冷静，“我还有工作，没有时间能分给你。如果你一定要和我继续斗下去，公安局二十四小时对你敞开，除非你来投案自首，否则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关关自顾自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可是关关的手机又一次执着地响起，等它空响了半分钟左右，关关没有接起，直接挂断。还不到五秒，熟悉的铃声就又来了，关关再次挂掉。关关的助理方寒才来上班，磨磨蹭蹭推开了门，带着心惊肉跳的表情。女王陛下这样处理，真的OK吗？坐在沙发上的沈约身体向后一靠，眉毛一挑，意味深长的笑容攀上了唇角，更显得妖孽明艳，不可方物。手机依旧在响，桌面上的固定电话，也突然响起。“告诉神童，赶快追这个电话！”终于来了！任华的个性和他可能做出的行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行事缜密，残忍却理智，如果情绪累积不到一定的程度，是不可能犯错误的。所以她必须将他激到失去冷静，才能有突破。关关将凝重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方寒应了一声，马上跑出去，沈约也晃到电话旁边，关关对他点了点头，按下通话键。“H市检警联合调查小组办公室，我是助理检察官方寒。请问哪一位？”沈约换了一个腔调，模仿得惟妙惟肖。“关关，我知道你就在旁边——”任华的声音传过来，近乎气急败坏。“不好意思，女——不，我们关组不在电话旁。请问你——啊，沈律师，你不能喝，那是女王的咖啡！”沈约靠着桌子，脸上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跌宕起伏，没有半点偷工减料。“沈律师，沈约？”这个名字是从他齿缝中吐出来的一般。沈约微微一笑，将手上的话筒拉了很远，继续装模作样自说自话，“有人找关关？交给我也是一样的。”“沈约！”任华的声音瞬间放大，带着刻骨的阴冷。“哪位？”沈约换成自己的声音，接起电话，只听得喘息声透过电话线，传入耳膜。他微微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女王陛下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她既然决定不再理会你了，你这样阴魂不散有意思吗？”“沈约，你不用得意，说穿了你也不过是个戏子罢了！”“任华，这次算免费的，我较你一个乖。关关相信的是，力量如果不被制约任意挥霍的话，只会带来灾难，所以她愿意一步一步按照程序来，因为程序正义永远比实体正义有可操作性。你可以卧底，可以刑讯，可以杀人不问原因，可拥有这一切就有用了吗？你以为你很强大，但是你却永远也赢不了我，更赢不了她。你知道原因吗？我就算玩游戏，也会遵循她的规则，而你——你就抱着你的白日梦，等到死吧！”任华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沈约，你不要自以为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之所以能够解析我，只不过是因为你和我是一类人。我抱着白日梦，你就有机会了？我不问过程，只问结果。遵循了她的规则也得不到她的你，和用尽一切手段总能将她独占的我，究竟是谁更可悲？”说完这番话，他就切断了电话。关关转过头看向门外，真正的方寒皱起了眉，“一激之下，他确实百密一疏了。神童通过ip查到他是盗接了一个咖啡馆的无线网络，地点在南街与三公园交接处，我已经通知调度台，派警力过去封锁无线网络覆盖地区的建筑。”“给我调一台车来。通知包局，调重案组的人帮忙排查，路遥那边，让丁匀、景澜和秦轲不用回警局，直接到现场。这是我们最接近他的一次，不能让他跑了。”关关抓起大衣，声音也多了难得一见的紧张感。“你镇静些，让警方作他们该作的工作。”沈约沉声说道，“你也知道他是个变态，也许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等你过去，你这样贸贸然跑去，只会增加他们的负担！”“你也说了，他的目标是我，我去也会最大程度地提高他曝光的可能性。”关关毫不动摇地提出反论，“调车，快！”“既然这样，我陪你一起去，我们两个同时出现，他肯定爱恨交加，会最大程度地激怒和混淆他，让他露出破绽！”沈约跟在关关身后，“坐我的车吧，速度会更快些！”睡美人杀手任华，曾经是这个城市最大的梦魇，他的成功越狱，也铸成了H市警界最大的耻辱。这次的封锁，警察部门可谓全力以赴。当关关到达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女王！”丁匀拉开车门，恭请关关下车，一边说道，“根据神童的报告，能够接入这间咖啡馆网络的建筑，主要前后左右这几栋，目前已经搜查过这两栋。我们告知居民的，就是要进行临时反恐演习，请他们配合。”“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关关瞄了一眼小区结构图，轻声问道。“暂时还没有。”丁匀摇摇头。关关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那号码，向沈约比了个手势。沈约心领神会，马上接通神童的电话，关关这才接起，“任华？”“我就知道你心里不可能放下我的，无论说了多少口是心非的话，你还是会来。”任华的声音带着一种狂喜的味道，柔和而磁性，在关关耳边张扬着。“我给你机会了，你要抓住吗？”关关淡淡地说道，抬起眼，目光从旁边住宅的窗户一一扫过去。“我的女王，我想要的，只是和你两人独处！”任华的声音慢慢变得阴冷，“苍蝇太多，我会忍不住的！”电话中传来细微的金属相碰声，关关想也未想扑向沈约，沈约抱住她的身体，顺势倒在地上。几乎是同时，一阵脆响爆出，沈约原来站的位置，警车的玻璃碎成一片缤纷四溢，空气中有烧焦味道。关关略抬起上半身，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中发现了自己从未曾见过的紧张与惶恐，几乎是同时开口，“你怎么样？”听到对方发问，两人几乎又是同时摇头，“我没事。”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只听到又是一声巨响，大地似乎都在震动，热浪与浓烟从邻近的一栋居民楼里滚滚而出，附近停泊的车辆报警器同时蜂鸣，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剧烈的耳鸣穿透大脑，让人反胃。是爆炸！关关摇晃着站起身，扶着身后的警车，站直身体，依旧是指挥若定，“景澜，打电话叫救护车、火警，一切能用上的资源，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抢险；秦轲，联系附近的分局，让所有的人手都到这边来；丁匀，调配现有的人手，一半和你一起去疏散其他居民，一半跟我来，安置轻伤的民众。”“那任华怎么办？”沈约皱起眉，离那个混蛋几乎只有一步之遥，难道她就这样将她人生最大的威胁“置之度外”？关关转头看着他，斩钉截铁地回应，“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救人永远比抓人重要。你也不许去，只要你还是我的组员，就不许去。”沈约看了看刚刚那一枪来的方向，才踏出一步，就感觉到手臂被扯住，转过头正对上她的双眸，倔强的火焰在跳跃燃烧，抓着他的双手微微发抖，然而声音却坚硬如听，“听懂了吗？这是命令！”沈约的眉头舒展开，目光也变得柔情似水，“我又没有要走，可以放过我的衣袖吗？”当路遥带人赶到中心医院时，急诊室正混乱成一片。穿越被保安与公安联合压制着，仍波涛汹涌的记者群，关关和沈约并肩而立，关关的身上披着沈约的风衣，原本的外套就在等候区的排椅上，血迹交织，烟灰斑斑，无言地诉说着曾发生的惊心动魄。她半仰着头，正和丁匀讲话，沈约则站在她的身边，和景澜“交头接耳”。稍远处记者的长枪短炮，近处数不清的手机，都对准了他们，两个人明明没有任何互动，却总有一种不一样的氛围，将他们与周围的一切隔开。路遥心中涌起一波疼痛，咬牙压制下去，这才走上前，“关组，情况怎么样？”“是任华做的，目前已经有十死二十伤。现场都控制住了，冷却之后，鉴证组的人会去检查爆炸点和炸弹类型。这是子弹，点223口径，初步可以断定是M16或者AR5，都不是容易找到的类型。我已经安排秦轲带人根据射击点，排查任华的住所。现在他的危险，已经超过了我们能承受的范围，准备他的照片，以及记者会，我要整个城市，都认得他的脸！”第四十五章从景澜手中接过一瓶矿泉水，沈约拧开了瓶盖，递给关关，“先喝一口水沉一沉，路副组长，你先陪关关回去，这边一时半刻也不会有结果，那边的多尸案也到了收官阶段，关关，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先晾着他们——”关关匆匆打断了沈约的规劝，会发生这次的惨剧，是她对任华的疯狂预计不足，这一点她难辞其咎，又怎么能就放下这一切！沈约握住了她发抖的手，引发了媒体一阵狂乱，“关关，关关，听我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任华还在逍遥法外，多尸案的受害者家属都在等着你，你的战场不在这里。”关关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缓缓地划过周围的人，所有的组员都关切地看着她，目光中都是信任和服从。“我会留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马上给你电话。”沈约为关关拉拢宽大的风衣，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温柔，“放心，一切有我。”“那就交给你了。”关关主动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沈约，沈约也回拥住她，任凭镁光灯激荡成河，“妖孽，谢谢。”保安围成人墙，在吵杂的问话声中，关关沉默地“杀出重围”，这才转身面对一众记者，“今天的枪击爆炸案，我们会在三个小时后，在市局召开记者发布会说明。请各位配合医院保安工作，不要影响医生和护士抢救工作，谢谢。”“那边都准备好，女王呢？”小可走进办公室，只见所有的还在局里的组员都在办公室里，向关关的办公室张望。大可和景澜还在医院，秦轲扯了一下小可的衣服，眼神飞向已经是一脸“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的路遥。他的双眸紧盯着那扇磨砂玻璃门，好像要穿过那片朦胧，直把那个人拉出来。小可缩了缩脖子，乖乖地回到位置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关关昂首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了一套新衣，脸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坚定依旧，气势万钧，“讯问室都准备好了吗？”“好了！”小可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这次我们又抓回来二个犯罪嫌疑人，神童在网上查过了，其中有一人叫冯林，曾因扰乱公共秩序被治安处罚过，所以很顺利找到了他的档案。”“扰乱公共秩序？”“人渣一个，他16岁的时候，在公园放火烧流浪狗，差点酿成火灾。”小可皱眉道。关关点点头，率先走进控制室，透过玻璃镜，看着里面那个眼角下垂相貌普通的男子，指尖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路遥，你和秦轲进去。”“是！”路遥和秦轲抱着资料走进审讯室，路遥坐在审讯桌前，将一摞资料“嘭”地一声堆在了那人的面前。关关按着耳麦，开始下达指示，“神童，打开审讯室里那台电视，播放任华送来的杀人录像。路遥，从那些死了的人切入。”“看着很眼熟吗？托了这位大名鼎鼎的睡美人杀手的福，现在的比分是39:37，你们已经输了！”在惨叫声中，路遥的声音依旧稳定。那个冯林却突然笑了，嘴角微斜，露出一口白牙森森，更显阴沉，“萨德主义是一种伟大的艺术，只有上天选中的人，才能理解那极致又纯粹的感觉！你不过是被天上厌弃的可怜虫，根本没资格评断我们。”“上天选中的人？这bt真邪了！”小可站在关关身边，有些瞠目结舌。“别看热闹，去找一个漂亮的女警花来，让她随便送一份东西进去，对他们笑一笑再出来。”关关沉稳地说道。小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关关的命令。漂亮的女警花进去走了一圈，非常温柔地对路遥和秦轲笑笑，转身出来。关关的目光未尝稍离犯罪嫌疑人，他的眼睛在女警花进门之后非常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喉咙也不自然地动了动。关关将盘在头上的长发解放下来，用手抓了抓，让它看起来更凸显女性特质，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抱起文件夹，端起咖啡杯，走进审讯室。一见她进来，路遥和秦轲都站起身来，关关一边将所有的东西放在桌上，一边说：“不用管我，都坐下吧！问得怎样了？”路遥没有说话，只是将电脑上的笔录展示给关关。关关飞快地浏览一遍，就推开电脑，瞄了一眼那个男子，便轻蔑地转过头，对路遥直接下了命令，“这年头，连变态也振振有词了。不用浪费时间了，直接送回号子里，先提同案犯来。”“这——才问了一半儿！”“没时间了，枪击爆炸案后续侦破，肯定还会落在我们组，既然一时半刻撬不开他的口，就放弃吧。他前面有个治安处罚，不像其他人身家清白。同案之人也有主次，突破口放在别人身上。这种人当年在精神病院实习，我见到多了，说多少没用！”“你，让她把说的话收回去！”冯林的脸色铁青，伏在桌子上，凶狠地对路遥说道。“看到了吧，我说什么来着，就是个不敢正眼看女人，和女人直接说话的懦夫加loser。成了，他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送回去，我没时间和他耗。”“收回去！”冯林再次重复。“你这是跟我说话呢吗？我哪点说错了，你可以指出来！”关关冷冷地看着他，“不要侮辱了萨德主义，所谓被神选中的，不过是你没常识罢了——变异型XYY染色体综合症是吧，这种症候群是很容易产生杀人狂，不过通常这种类型的杀人狂，都分享了同样的人生悲剧，我倒觉得这一点上，你倒是真的是被神选中了——你确定不介意我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吗？”第四十六章记者会在市局的多媒体会议室召开。从各方赶来的媒体工作者连走廊也未放过，挤得满满当当。在众人引领期盼下，发布会的主角终于登场了。走廊彼端，关关走在最前。她一身黑衣表情凝重；路遥眉宇沉郁，沈约的唇边也再不见标志浅笑，一左一右簇拥着她，走到发言席站定。上次关关“发飙”的余威仍在，全场异乎寻常的安宁，最近发生的案件，桩桩件件触目惊心，给这座城市带来的伤痛，是每个人生命中无法承受的沉重。关关从路遥手中接过资料夹，展开放在讲台上。她抬起头，明亮的双眸因情感激荡而更显璀璨，她控制着心中的悲愤，声音平缓近乎机械，“大家好，我是检警联合组检察官关关。今天请各位来，是检警联合组有两个案件信息要通报。第一，城郊多尸案已经有了新进展。现在仅就侦查的情况，向大家通报。至今为止我们已发现受害者遗体53具，另有20具遗体已被凶徒焚毁，无从追溯。六个主要犯罪嫌疑人中的三人死亡，三人被抓获。审讯嫌疑人和收集物证的工作还在进行中，现在可以告知大家的是，我们在犯罪嫌疑人的电脑资料中，获得重大突破。因为涉案甚广，尚在侦查阶段，具体情节不便透露——”关关的话音还未落，便引起台下一片哗然。“关检的意思，是指本案还有犯罪分子没有落网？”有性急的记者大声说道。“关检说涉案甚广，能否给出更详细的信息？”“是啊，这个案子让全市老百姓人心惶惶，这样三言两语怎么成？我们媒体也是有知情权的！”更有记者表达不满。置身无数嘈杂的声音，关关却恍若未闻，继续说道：“为了向公共安全负责，案件全部情况将会在结束侦查阶段工作后，由路副组长向大家做通报。第二，昨天下午3点钟，城南区黄金苑发生了枪击爆炸案，时至记者会召开之时，这次爆炸造成15人死亡，20人重伤，52人轻伤。检警双方将与安全部门合作成立专案小组，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破案。爆炸中心点在黄金苑小区33号楼602室，根据房东描述、爆炸现场的痕迹物证等综合分析，初步锁定犯罪嫌疑人任华。我们已经向市属各分局、派出所发出通缉令，全市通缉……”任华的照片投射在关关身后的大屏幕上，引发记者一片哗然。“睡美人杀手”的称呼此起彼落。关关有压迫性的目光扫过全场，微微提高声音，“各位对任华想必都不陌生，媒体曾送给他一个别名‘睡美人杀手’。我们希望透过各位的帮忙，提醒广大市民注意，这名犯罪嫌疑人手段残忍、极度危险，如果有市民发现他的行踪，请在确认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及时通知专案组电话或拨打报警热线，谢谢！”终于可以提问了，众记者都是跃跃欲试。关关随便点了一个记者，听他急切地问道：“今天早上，我们在网上发现了视频，枪击爆炸案的时候，警方正在黄金苑执行任务，关检和沈约都在现场，也有人说当天那颗子弹是直接冲着沈约去的，情况是否属实？”“枪击爆炸案发生时，警方在黄金苑布置抓捕任华，我和沈律师都在现场。枪击发生时，我和他距离很近，那颗子弹可能是针对任何人，在完成弹道检测和得到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前，还不能做判断。”关关说得很有保留。“专案组是否还是由关检你负责？”有记者举手提问，竟是上次那个因“不得体发言”被关关斥责的记者。“这次专案组由包局长亲自负责。”关关简要地回答。“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之所以能抓到任华，关检居功至伟。这一次，关检是否参与专案组调查？”他不肯将话筒交给别人，继续追问。“你的说法我很难认同，能够将任华抓捕归案，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是集体协作的结果。专案组的组成人员会由包局宣布，他会在五分钟之后来到记者会。”他身边的记者夺过话筒，正要继续发问。屋内突然响起手机铃声，不到十秒钟，手机铃声和震动的嗡嗡声，此起彼伏。是出了什么大事吗？关关皱了皱眉，路遥的手机也响了，他接通电话，眉间很快结成了一个“川”字。关关和沈约对视了一眼，路遥迅速挂了电话，走在关关身边，压低声音道：“有新情况，你和沈约先回去。”关关没有多问，下台拉了一把沈约，两个人向前门“安全通道”走去。一群制服警察将将追上来的记者堵在楼梯口。除了叫她和沈约回来的声音之外，隐约还能听到“视频”、“被杀”等词语。丁匀快步迎了过来，走到关关身边，低声说道：“任华将他杀死多尸案嫌犯的视频，发到网上了。神童已经将最初发布的视频黑了下来，可是视频和截图仍在大量转发复制。”关关结果文件夹，里面放着截图照片。一片深黑的背景下，四行红色的汉字“鲜血淋漓”，非常清晰：“现在我想要它们说出我想对你说的话，为的是你能听到如同我希望你听见的话。我的女神，这是只为你的献祭。”这是冲着她来的就是了。关关拿开这张照片，底下一张，是沈约的“标准照”。俊美的容颜，似笑非笑的表情，除了那让人触目惊心的白刃，正插在他脸的正中央，透出森冷刻骨的杀意。“前两句还是聂鲁达的诗，他还真是锲而不舍。”沈约凑过来，看着关关手中的照片，摇摇头，“这张照片选得太一般了……”看到他还要发表评论，关关索性将文件夹塞给他，继续问道：“最初挂的是哪个网站？有没有查出IP？”“IP是通过服务器多重代理过的，所以没办法追查。最初是挂在一个博客上，就是那个‘王与后’。”说完之后，他看了一下关关的表情，发现她并无任何“心领神会”的反应，只有求救地看向沈约。“是我的fans在网上给我们建的一个博客，在那里能看到你和我所有的资料，还有人把我们的行踪，即时曝光在网上。如果你要是忘记前天晚餐的内容，上那个上面查查，搞不好能找到！”沈约将文件夹还给丁匀，见关关以“不屑”地眼神看向他，他耸耸肩，回应道，“你看我也没用，这是全民狗仔的时代，手机就是流言制造机，至少我的fans都很爱戴和拥护你——”关关懒得搭理他，快步走进了神童的办公室。按住正要起身的神童，说道：“把整个视频播放一遍给我看。”视频播完，路遥也回来了，关关转头看向路遥，“上面什么情况？”“都在围着包局和赵检问你和沈约、任华的关系，我出来时，赵检说让你回去检察院一趟。”路遥回答道，脸上写满担忧的表情。关关双手握拳，紧盯着视频结尾，任华灿烂到诡谲的天使脸孔，冷静地说道：“我知道了。召集全组人，五分钟后开会。”一向“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会议室，第一次出现了这种近乎“凝固”的气氛。一向最沉得住气的丁匀不住地转着笔，而一向最活跃的小可则是反常的沉默。关关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先说多尸案，大可、秦珂，你们那边查得怎么样了？”“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交待，我们在犯罪嫌疑人隐藏住所里，找到了人民币38万元，基本上与电脑上账目交待的数额相符。在墙壁夹层，我们发现了73双鞋子，其中40双女鞋，33双男鞋，与受害者数目相符。这是现场照片。”Ppt投影在白布上，一双双鞋子干净整齐，姹紫嫣红，整齐地罗列在架子上，仿佛正等待着它们的主人，将他们穿在脚上，走去远方，整个场景让人不寒而栗。“神童，你那边呢？”关关问道。“电脑中记载的名字，看上去都是网名，查找起来有一定难度。交易都是现金，很难追索。不过他们的沟通，却是通过网络聊天工具。我已经申请了搜查证，让相关公司提供服务器记录，还要一段时间。”这次的犯罪，说起来真是令人发指。根据冯林招认，这六个人组成的公司，是一群变态者的集合。“狩猎”城市边缘人是他们的“生财门路”。他们提供给和他们一样，有变态虐待需求的“顾客”可供“为所欲为”的“商品”，以换取金钱。等待“顾客”尽兴之后，他们就将“商品”杀死，并丢进“处理站”——下水道。前段时间他们又开发了新的遗弃方式，在城郊租用了一个废弃的工场，尸体都在半夜被丢进锅炉焚化，“再无后顾之忧”。如果不是这次的堵塞，也许这些人的冤屈，永远也不能昭雪。“把目前能找到的人，全部都找出来，重点查找他们的收入以及财务信息，务必与我们掌握的账目核实。发动片区警察以及街道、居委会、社区中心，秦珂、大可，你们两个人继续跟这个案子，我会请赵检和包局支援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放过。”“小可，从今天起，你负责贴身保护沈约，带好所有东西，在任华落网前，暂时住到我家来，辛苦你了。”小可应了一声。“那我们呢？”景岚皱眉问道，丁匀也看着关关。“你们两个人和路遥一起，加入专案组。”关关沉声说道，“我在这里正式告知大家，在记者招待会之前，我已经向赵检申请了回避！”第四十七章“回避，为什么？上面那些老头子们给女王大人压力了？”小可“腾”地一下跳起来了。“他们什么逻辑，干脆说人都是我们杀的算了！是那个家伙自己变态，关咱女王什么事，凭什么要回避，真***——我不去那什么专案组，有本事他们自己去抓睡美人杀手！”景岚一拍桌子，一长串的脏话源源不绝地倾泻出来。“都给我安静，没听我说吗？记者会之前，我就已经申请退出了。”关关说道，“有些事情要退出了才能看清楚。”沈约略眯了眯眼，锐利的光芒一闪又瞪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件事绝对不可以，你想也别想。他那枪是冲着我来的，就算要作饵，也轮不到你！”“什么作饵？”小可还没反应过来，直接问道。“任华上次的电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所要求的，就是你将注意力放在他一个人身上，你要破多尸案，他就去杀多尸案的凶手；你下一个无论什么案子，他都会抢在你前面去做。他受不了的，一共有两件事。一个是我在你身边，一个是你完全无视他。就算你要作饵，也要他舍得向你下手。如果我是他，我会不断地制造事端，向公安部门施压，让你重回本案。”“还有一个办法的。”关关看着沈约，神情淡定目光坚决，“沈约，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你说什么？”沈约没有反应过来，问了一句。关关依旧不改表情，重复道：“沈约，你愿意和我结婚吗？”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沈约失去了笑容，失去了所有的教养和“仪态”。他坐在位置上，足足有半分钟，目光凝滞，仿佛要把她的话咀嚼了吞下肚子一般。然后他毫无预警地跳起来，转椅“嘭”地一声倒在地上。他握住面前能够到的唯一“重物”茶杯，使出全部力道，回身砸向坚固的防弹玻璃窗。伴随着一声巨响，茶杯在防弹玻璃上弹了一下，然后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清脆地，就像他的心，碎成一片片，不知去向。他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会议室。余下的众人都愣住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关关，说不出话来。关关却连眉毛也不曾挑一下，只简单地说道：“小可，你是贴身保镖，找到沈约，送他回家。”小可像触电了似地跳起来，回答了一声“是”，便“火烧眉毛”似地追了出去。关关看向余下众人，说道：“会就开到这里吧，路遥，麻烦你送我去一趟检察院。”路遥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上了路虎，始终没有交谈过一句。关关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突然说道：“路遥，我今天很过分吗？”路遥的心里仿佛有刀子在割，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刻在他的脑中心底，要用尽全部的力量才能对抗这份伤。他开口，声音沙哑连自己都吃惊：“嗯，没有男人愿意接受这种求婚理由。如果他为了这个向你求婚——”“没有人会因为这个结婚的。”关关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说着。她的声音是那么轻，仿佛她只是在自言自语，仿佛只是说给内心的某个人。车停在检察院大楼前，路遥看着关关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他曾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赵检，您找我？”关关敲敲办公室的门，然后推门而入。“小关你来啦，过来坐！”白狐狸赵检表情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柔和，他示意她在沙发上落座，又给她倒了杯水，这才坐在打横的的单人沙发上，“喝点水！”关关道了声谢，便定定地看着赵检，只等他出招。“你的回避申请，我已经批准了。”赵检将一个资料盒放在了她面前，“我批准你，并不是你的回避理由有多打动人，而是有一个新的案子需要借助你的长才。”“这怎么行？这边的多尸案我才处理了一半！”关关皱起眉，不愧是老狐狸，居然这个节骨眼上说要支走她，想必是早看穿她的“醉翁之意”了。果然赵检根本不为她所动，“多尸案基本上已经成形了，接下来的取证与调查，主要靠他们那边，你在不在都没有太大问题。这个案子，却是受害人指定由你出面。”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女法医凤君走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双眸泛红，认识这么久，关关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失态”。莫非这个案子就是她双亲被杀的案子？凤君的双亲在她十七岁那年，双双被杀，这个案子至今悬而未破，成了名副其实的“冷案”。她曾看过相关的资料，场面相当的血腥残忍，更残忍的是，他们的独生女儿凤君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报案人。“已经10年了，当年负责我父母案子的警官前天给我打来电话，说又发生了和我父母死亡非常相似的案例。这是我父母案子能告破最好的机会，关关，我只信任你——”“S市警局的小梁与你们合作过，对你的印象很好，这次又牵涉到凤法医，所以他们特别同意你和沈约以顾问的身份过去，包局也同意了，路遥和小可会陪你们一起去。”看着凤君的眼睛，关关知道，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赵检察长看着关关，叹了口气，“小丫头，你想以自己为饵的事，我坚决不能赞同。你给自己背上的压力和责任太多了，你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疏失。会出现那个视频，纯粹是因为那任华是个疯子，身为正常人，不能和疯子计较。你过去做好你的本分，这边的事情有我和包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