檞寄生-痞子蔡-27

"当然后悔。"  "后悔什么?"  "我应该学柏森一样,狠狠地踢书包一脚才对。"  "过儿!"  "好。我坦白说,我很懊恼没亲你。"  "真的吗?"  "如果我说是骗你的,你会打我吗?"  明菁这次不搭腔了。蹲下身,捡起一根木材,竟然还挑最粗的。  "姑姑,饶了我吧。我是说真的。"  "嗯。那没事了"  然后明菁就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看我排放木材。  七点半到了,人也陆续围着营火柴,绕成一圈。  我点燃一根火把,拿给明菁。  "点这里,"我指着营火柴中央一块沾了煤油的白布,"要小心喔。"  明菁左手捣着耳朵,拿火把的右手伸长……伸长……再伸长……  点着了。点燃的瞬间,轰的一声,火势也猛烈地燃烧。  "哇!"明菁的惊喜声刚好和柏森从音响放出的音乐声一致。  于是全场欢呼,晚会开始了。  除了一些营火晚会常玩的游戏和常跳的舞蹈外,各组还得表演节目。  42个人分成7组,我、明菁、柏森和孙樱都在同一组。  我们这组的表演节目很简单,交给柏森就行了。  他学张洪量唱歌,唱那首"美丽花蝴蝶"。  "你像只蝴蝶在天上飞,飞来飞去飞不到我身边……"  "我只能远远痴痴望着你,盼啊望啊你能歇一歇……"  那我们其他人做什么?  因为柏森说,张洪量唱歌时,很像一个在医院吊了三天点滴的人。  所以我演点滴,明菁演护士,孙樱演蝴蝶,剩下两人演抬担架的人。  柏森有气无力地唱着,学得很像,全场拍手叫好。  我一直站在柏森旁边,对白只有"滴答滴答"。  明菁的对白也只有一句"同学,你该吃药了。"  孙樱比较惨,她得拍动双手,不停地在场中央绕着营火飞舞。  晚会大约在十点结束,明早七点集合,准备去爬山。  晚会结束后,很多人跑去夜游,我因为觉得累,洗完澡就睡了。  "过儿,过儿……"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到明菁在房门外敲门叫我。  "是谁啊?"  "太好了!过儿你还没睡。"  "嗯。有事吗?"  "我想去夜游。"  "那很好啊。"  "我刚去洗澡,洗完后很多人都不见了,剩下的人都在睡觉。"  "嗯。然后呢?"  "然后我只能一个人去夜游了。"  "嗯。所以呢?"  "因为现在是夜晚,又得走山路,加上我只是一个单身的女孩子,所以我一定要很小心呀。"  "嗯,你知道就好。去吧,小心点。"  "过儿,你想睡觉是不是?"  "是啊。我不只是"想",我是一直在睡啊。"  "哦。你很累是不是?"  "是啊。"  "那你要安心睡,不要担心我。千万不要良心不安哦!"  "啊?我干吗良心不安?"  "你让我一个单身女孩走在夜晚的山路上,不会良心不安吗?"  "…………"  "如果我不小心摔下山崖,或是被坏人抓走,你也千万别自责哦。"  "…………"  "姑姑,我醒了。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夜游吧。"  "好呀!"  我拿了一支手电筒,陪着明菁在漆黑的山路上摸黑走着。  山上的夜特别黑,于是星星特别亮。  明菁虽然往前走,视线却总是朝上,这让我非常紧张。  我们没说多少话,只是安静地走路。  经过一片树林时,明菁似乎颤抖了一下。  "你会冷吗?"  "不会。只是有点怕黑而已。"  "怕黑还出来夜游?"  "就是因为怕黑,夜游才刺激呀。"  明菁僵硬地笑着,在寂静的树林中,传来一些回音。  "过儿,你……你怕鬼吗?"明菁靠近我,声音压得很低。  "嘘。"我用食指示意她禁声,"白天不谈人,晚上莫论鬼。"  "可是我怕呀,所以我想知道你怕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就像你问我怕不怕世界末日一样,也许我怕,但总觉得不可能会碰到,所以怕不怕就没什么意义了。"  "你真的相信不可能会碰到……鬼吗?"  "以前相信,但现在不信了。"  "为什么?"  "我以前觉得,认识美女就跟碰到鬼一样,都是身边的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会发生的事,不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现在呢?"  "现在不同啊。因为我已经认识美女了,所以当然也有可能会碰到鬼。"  "你认识哪个美女?"  我先看看天上的星星,再摸摸左边的树,踢踢地上的石头。  然后停下脚步,右转身面对明菁。  "你。"  明菁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很灿烂地笑着。  "过儿,谢谢你。我现在不怕黑,也不怕鬼了。"  "嗯。明天还得爬山,早点休息吧。"  "好的。"  午夜12点左右,回到下榻处,互道了声晚安,就各自回房睡了。冬季里惟一的绿  隔天在车上,明菁先跟我说抱歉。  "过儿。昨晚我不敢一个人夜游,硬要你陪我走走,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出去走走也满好玩的。"  "真的吗?"  "如果我说是骗你的,你会打我吗?"  "过儿。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明菁笑了一笑,"谢谢你陪我。"  然后明菁就沉沉睡去。要下车时,我再叫醒她。  明菁爬山时精神抖擞,边走边跳,偶尔嘴里还哼着歌。  "过儿,你看。"  她指着我们右前方路旁一棵高约七公尺的台湾赤杨。  "你该不是又想告诉我,这棵树的样子很像思念的形状吧"  明菁呵呵笑了两声,走到树下,然后招手示意我靠近。  "你有没有看到树上那一团团像鸟巢的东西呢?"  我走到她身旁,抬头往上看。  光秃秃的树枝上,这团鸟巢似的东西,有着绿色的叶子,结白色浆果。  "那叫檞寄生,是一种寄生植物。这棵台湾赤杨是它的寄主。"  "檞寄生?耶诞树上的装饰?"  "嗯。西方人视它为一种神圣的植物,常用来装饰耶诞树。在檞寄生下亲吻是很吉祥的哦!传说在檞寄生下亲吻的情侣,会厮守到永远。"  "喔?真的吗?"  明菁点点头,突然往左边挪开两步。  "如果站在檞寄生下,表示任何人都可以吻你,而且绝对不能拒绝哦!  那不仅非常失礼也会带来不吉利。这是耶诞节的重要习俗。"  我搥胸顿足,暗叫可惜。我竟然连续错过两次可以亲吻明菁的机会。  "呵呵……幸好你没听过这种习俗。你知道希特勒也中过招吗?"  "喔?"  "听说有次希特勒参加宴会时,一个漂亮的女孩引领他走到檞寄生下,然后吻了他。他虽然很生气,可是也不能怎样呀!"  明菁干脆坐了下来,又向我招招手,我也顺便坐着休息。  "所以呀,西方人常常将檞寄生挂在门梁上。不仅可以代表幸运,而且还可以守株待兔,亲吻任何经过门下的人。"  "嗯。这种习俗有点狠。"  "柏森!危险!"  正当我和明菁坐着聊天时,柏森和孙樱从我们身旁路过。  "干吗?"柏森回过头问我。  "小心啊!往左边一点,别靠近这棵树。"  "树上有蛇吗?"柏森虽然这么问,但还是稍微离开了台湾赤杨。  "比蛇还可怕喔。"  "过儿!你好坏。孙樱人不错的。"  "对不起。柏森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于心不忍啊。"  明菁噗哧笑了出声。  柏森和孙樱则一脸纳闷,继续往前走。  "这便是檞寄生会成为耶诞树上装饰品的原因。当耶诞夜钟声响起时,在耶诞树下互相拥抱亲吻,彼此的情谊就能一直维持,无论是爱情或友情。有些家庭则干脆把檞寄生放在屋顶,因此只要在房子里亲吻,就可以保佑全家人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明菁说完后,神情非常轻松。  "过儿,这种传统很温馨吧?"  我点点头。  我看着台湾赤杨已褪尽绿叶的树枝,而寄生其上的檞寄生,却依然碧绿。  感觉非常突兀。  "为什么你那么了解檞寄生呢?"  "我以前养过猫,猫常常会乱咬家里的植物。可是对猫而言,檞寄生和常春藤与万年青一样,都是有毒的。所以我特地去找书来研究过。"  "书上说,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檞寄生就一直是迷信崇拜的对象。"  明菁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着。  "它可以用来对抗巫术。希腊神话中,冥后珀耳塞福涅(Persephone)就是用一枝檞寄生,打开阴界的大门。"  明菁拿出口香糖,递一片给我。  "过儿,你知道在檞寄生下亲吻的耶诞习俗是怎样来的吗?"  "姑姑,你是师父。徒儿谨遵教诲就是了。"  "古代北欧神话中,和平之神伯德(Balder)被邪恶之神罗奇(Loki)以檞寄生所制成的箭射死,檞寄生是世上惟一可以伤害伯德的东西。伯德的母亲--爱神傅丽佳(Frigga)得知后痛不欲生,于是她和众神想尽办法挽救伯德的生命,最后终于救活他。傅丽佳非常感激,因此承诺无论谁站在檞寄生下,便赐给那个人一个亲吻,于是造成耶诞节檞寄生下的亲吻习俗。而且也将檞寄生象征的涵义,爱、和平与宽恕永远保存下来,这三者也正是耶诞节的精神本质。"  "原来耶诞节的意义不是吃耶诞大餐,也不是彻夜狂欢喔。"  "嗯。西方人过耶诞节一定待在家里,台湾人却总是往外跑。"  明菁笑了笑,接着说,"很讽刺,却也很好玩。幸好台湾没多少人知道檞寄生下亲吻的习俗,  不然耶诞节时檞寄生的价格一定飙涨,那时你们男生又得哭死了。"  明菁又往上看了一眼檞寄生,轻声说:  "果然是'冬季里惟一的绿'。"  "啊?你说什么?"  "檞寄生在平时很难分辨,可是冬天万树皆枯,只有它依旧绿意盎然,所以就很容易看到了。也因此它才会被称为冬季里惟一的绿。"  明菁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姑姑,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思念也跟檞寄生一样,不随季节而变?"  "呵呵……过儿,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反应又快的人。"  明菁站起身,"过儿,我们该走了。"  "嗯。"  我们走没多远,又在路旁看到檞寄生,它长在一棵倒地的台湾赤杨上。  看来这棵台湾赤杨已经死亡,可是檞寄生依然生气蓬勃。  似乎仍在吸取寄主植物最后的供养。  是不是檞寄生在成为替别人带来幸运与爱情的象征前,得先吸干寄主植物的养分呢?  几年后,明菁告诉我,我是一株檞寄生。  那么,我的寄主植物是谁?回忆是时间的函数  你柔软似水  可我的心  却因你带来的波浪,深深震荡着  于是我想你的心,是坚定的  只为了你的柔软,跳动  跳动中抖落的字句,洒在白纸上  红的字,蓝的字,然后黑的字  于是白纸  像是一群乌鸦,在没有月亮的夜里飞行  耳内鸣鸣作响,又经过一个隧道了。  苗栗到台中的山线路段,山洞特别多,当初的工程人员,一定很辛苦。  车内虽明亮,窗外则是完全漆黑一片。  就像这第六根烟上所说的,"一群乌鸦在没有月亮的夜里飞行"。  我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好烫。  也好,把这杯水当作暖炉,温暖一下手掌。  车内的人还是很多,我只能勉强站在这里。  回忆是件沉重的事,跟思念一样,也是有重量的。  回忆是时间的函数,但时间的方向永远朝后,回忆的方向却一定往前。  两者都只有一个方向,但方向却相反。  我算是个念旧的人吧。  身边常会留下一些小东西,来记录过去某段岁月里的某些心情。  最特别的,大概是明菁送我的那株檞寄生。  柏森曾问我,"留这些东西,不会占空间吗?"  "应该不会。因为最占空间的,是记忆。"  所有收留过的东西,都可以轻易拋弃。  唯独记忆这东西,不仅无法拋弃,还会随着时间的增加,不断累积。  而新记忆与旧记忆间,也会彼此相加互乘,产生庞大的天文数字。  就像对于檞寄生的记忆,总会让我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哀,与自责。  我觉得头很重,双脚无法负担这种重量,于是蹲了下来。  直到那杯热水变凉。  我喝完水,再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毕竟还有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  滴蘖氖钡淖畲筇斓校褪怯懈隹梢粤奶旖饷频陌椤?/p>  只可惜我现在是孤身一人。  那天爬完山,回到台南的车程也是约三个小时。  我跟明菁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台南就到了。  其实回程时,男女还得再抽一次卡片。  "你喜欢林明菁吗?"柏森偷偷问我。  "她人不错啊。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干吗?"  柏森没回答,只是把我手上的21张卡片全拿去。  他找出杨过那一张,塞进我口袋。  然后叫我把剩下的20张卡片给班上男生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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