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在乎她的在乎,她的梦想渐渐成为你的梦想,你同她一样为此患得患失。认识到这一点,你开始害怕。该怎么办呢?想来想去,除了认可你的命运,似乎别无选择。:心情不好的时候,沏一杯香茶,独自坐在角落里,睁着你亮若星辰的精灵的双眸,宁静地散发美丽。:如果感到心神不宁,那么来找我吧。我以真挚的笑容待客,奉献最耐心的耳朵,等你敞开紧闭的心扉。:别对我说你觉得生活没有滋味,尽管你看起来是那么忧郁,因为我看到了,我看到那一瞬间,你压抑的生命迸射出炽烈的光彩,热情从你坚定无比却又紧密封闭的心扉中透出来。我不相信你是一个厌世的人。你是多么热爱生活,热爱生命。:世界有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有的人非你所爱,却与你终生相伴,有的人明明是你深爱的,却怎么都走不到你的身边。但我想你始终都该感激命运:它让那个人出现了,尽管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机宜不对,至少他出现了,让你这一生都没有虚度,叫你忽然醒悟,啊,原来我活着,就是为了等他。然后含泪微笑吧,因为你是幸运的。有些人碌碌一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素弦一页一页翻着,心怦怦乱跳。这是写真集吗?它更像是照片贺卡!她看完《阳光下的青杉》,急忙翻开《真实的青杉之我爱》,心绪稍稍宁静:这本全是照片,老老实实,可爱,有趣,自然。翻到最后一页,她全身一震。那是一张沉静的微笑的温和的脸。他的眼睛像寒潭之水,清晰地映照出每个直视他的人的灵魂。她被那双眼睛看得心慌意乱,竟不敢与之对视,眼光溜到下面,照片下有一行小字:谁与涉流水,谁与共峥嵘?她跳起来,手足无措,碰翻了水杯,手忙脚乱地擦。侍者过来帮忙。值此时,黎先生到了。日薄西山,风轻轻吹动,漫天云霞绚烂。她脚步轻快,长裙飘过,拂动邻家的胭脂花,芳香摇曳。远远地,她看见郝民陪着青杉出门。两个人见到她都不由自主停下来,交换新奇的眼神。她的活力和神采叫别人见了都觉欣喜。“我们去音乐台录节目。”郝民说。她笑着点头,跳上台阶,目光与青杉接触,忍不住问:“今晚回来吗?”郝民看她一眼。平时的素弦从不多问一句。“也许。”青杉挥挥手,走了。走进屋子,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收音机,调到音乐台。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那个直播节目才开始。她连忙端杯茶,坐在收音机旁,放大音量。主持人做开场白,接着她听到了青杉的声音,笑容不受控制地展开。两个人聊到炒得沸沸扬扬的青杉签约问题,青杉回答现在还在考虑。主持人提起音乐剧,给予《笑之殇》很高的评价。青杉致谢,说:“主要是剧本好,有好的剧本,才让人产生无数联想,继而转化成行动,然后通过大家的努力,为观众奉献了一出精彩的音乐剧。”“这部戏我看过三遍。剧本写得非常曲折动人,歌词优美。听说编剧是你的助理,是吗?”“是的。编剧是我的助理饶素弦小姐,她毕业于中文系,非常有才华,文笔极好,又接触了很多演艺方面的人和事,写的剧本质量很高。她写的情节和歌词,我们没有做任何改动,你现在看到的,既是初稿,也是终稿。”“哇,那很厉害啊!既然饶小姐是你的助理,也就是说这部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了。”“她做编剧是独立于我的助理之外的工作,并没有说必须要我来演。”“我看了节目宣传,这部戏所有的作曲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你一个人是怎么完成这么多工作的?”“说到这儿很惭愧,我用了四年的时间,经过征求其他演员的意见、试唱、试验演出效果等等,才完成了作曲工作。其实我觉得工作量不算大,但是我的才干有限,做了这么长时间才做完。”“为什么不找别的作曲家帮忙?”“我曾经请别的作曲家和我一起做,但是我们做出来的东西风格不一致,可能是理解不同吧。我觉得我做出来的曲子与歌词以及整部戏的氛围更搭配,于是就自己做了。”“看过戏的人都说你演的王子气质高贵,风度翩翩,你自己觉得呢?”青杉笑了。“服装好,服装衬的。”“你觉得你的性格和王子像吗?就是爱一个人但是轻易不说出口,你看,王子要是早对公主说我爱你,她中的魔法早就解除了。”“我觉得还比较像。”“如果你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你怎么表达你对她的感情呢?当你不把爱字挂在嘴边的时候,你怎么做?”“用行动对她好。”“青杉,你太腼腆了。你知道吗,现在男孩喜欢野蛮女友,女孩喜欢霸道男生。你可以试着霸道一点儿。”“这……有点儿困难。我的性格不是这样的。而且你刚才说我腼腆,我觉得不是。不轻易说爱,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王子觉得他马上就要为她牺牲了,何必说出来让人家走得不安生。你看,到最后一切事件平息了,他不就说了嘛。这是时机问题,时机不到就不说。”“那你呢,你是因为时机不到所以不说吗?”“我是因为觉得没有资格说,所以才不说。”主持人揪住这句话,问:“听你的意思,你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是吗?能不能在这里透露一下?青杉的歌迷影迷,大家注意了,特大新闻也许马上就要产生了。”“坦白说,曾经有过。不过,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主持人惊奇地都结巴了,问:“你……你……你是说对方不喜欢你?怎么可能?”“真的。”“这才是特大新闻!不过这下青杉的粉丝们可以松口气了。原谅我好奇啊,人家不喜欢你是不是因为你老不说喜欢她啊?”“不是。她有喜欢的人了。”“哎呀,节哀。节哀。今天既然谈到这里,借着我们的节目,如果让你对她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青杉忽然沉默。主持人提醒:“好好想想,你想对她说什么?”他依旧沉默。主持人有些无措,写纸条给他,问他要不要换个话题。他把纸条放到一旁,轻声说:“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回头看我?”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的。可主持人忽然感动——那应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依旧念念不忘。深夜,下起了雨。青杉独自驾车回家。时针过了零点。除了路灯,小区中没有一盏灯光。他停好车,推开车门,一把雨伞伸到他的头上,挡住了雨丝。他回头,看见了素弦。她撑着一把花雨伞,伞向他这边倾斜,她的肩露在雨中。他连忙接过伞,拉着她的手跑到屋檐下,轻轻责怪:“这么晚还不睡?以后别等我了。”素弦不说话,收起伞,把另一只手拿着的毛巾递给他,尽管他身上只落了几滴雨。两个人走进屋子。素弦倒杯水,送到他的房间。“快去睡吧。”他心疼地说,看着她长发的发梢在滴水。“喝水。”她明眸闪亮,固执地把水杯递到他的唇边。他笑了,接过来喝了一口,放在一旁。她满意了,静静看他一眼,退出房间。“素弦。”她停住脚步,面向他。他的嘴角动了动,踌躇片刻,心底有一种冲动,轻声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回头看我?”问完了,自己都觉得突兀,刚要解释,就听见她说:“因为我听见了你的声音。”她知道他在问什么。“我只说了一句话。”他走近一步。她明亮的眼睛如星辰。“那已经足够了。”她的回答很简单,但足够了。“后来你答应做我的助理,是因为你认出了我吗?”“不是。你同意聘我当你的助理,是因为在音像店见过我吗?”他凝视她,摇摇头。“早点休息吧。”她嫣然一笑,转身离开。19青杉坐在书房沉思,忽然想起给素弦买的结婚礼物落在车里。所有的灯都关了,他不想重新打开惊动了她,就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和路灯照进客厅的光去取那小小的钻石胸针。回到二楼,他撞到一个人,盒子掉到地上。素弦连忙说:“对不起,我听到有声音,出来看看。什么东西掉了?我去开灯。”“不用。”他忙拦住她。他不能让她这么早看见他的礼物,尤其是礼物中的赠言卡片。“我听见掉在这边了。不用开灯,我能摸到。”他说着,蹲下身,在地毯上摸索。素弦陪他一起找。无意中,他的手碰到了她的。她往后一缩,他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柔软纤长,他的手宽厚温暖。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他深深地看她的脸,血液在胸口沸腾,紧握她的手,一种痛混着快乐从手掌直传到心里,他全身都感觉到这种震动。她的眼睛多么明亮,比星星更美。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翘,黑眸精灵,宁静,恬淡,温柔。他的手脱离了他的掌握,轻轻地抚开她散落在面前的发丝,让他能更清楚地看见她的脸。她光洁如玉石的面颊,比花四个小时精心修饰的脸美丽一百倍。他的手指依恋她的脸庞,他的人也一样。他轻轻用力,拉着她的手,把她拉近。她的呼吸碰到他的脸,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移,带着朦胧的光彩。这目光令他不安,她在研究他。在她的目光下,他所有的伪装都被粉碎,他无处可逃。并且,他不想逃。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轻柔地吻一下她的嘴唇。嘴唇相碰的一刻,他整个身子发麻,只剩下心脏在沉醉中狂跳。窗外雨潺潺。夜清凉静谧。抬起头,他不情愿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为了看清她。她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轻轻地舒口气。他握着她的手,站起来,她随之站起,仰望他的脸,眼底的光芒璀璨。他凝视她,怀着怜惜、心疼、哀伤、快乐和无奈,总觉得看不够。甜蜜和酸楚把他的心分成两半,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承受不了了。他多么希望时间从此静止,人生就停在这一刻,千百亿年后,变成化石的他依然握着她的手。他轻柔地把她拥在怀里。她的身体很僵硬。她会像上次一样推开他吗?像上次一样愤而离去,再也不想理他了?他担忧地等待着,可又舍不得放开她。然而她并没有挣扎。她慢慢放松,头靠在他的胸前,长发拂过他的脖颈,温暖的呼吸送入他的怀中。他的恐惧渐渐变成不安,变成欣慰,变成悲伤的快乐。他紧紧闭上眼睛,快乐得想要流泪。曾经无数次,当她面对伤害,面对困难,他想这样保护她,风雨再大,他会为她挡住。可是她没有选择他。明知不可能拥有,明知她属于别人,明知要离别,他还是觉得满足。此时此刻,她就在这里,在他的怀里,就算让他此刻死去,他也觉得值得。她是一粒宝石,他何其幸运,将她所有的闪耀尽收眼底,与之朝朝暮暮,相依相伴。一点微光刺痛了她的眼,她低声问:“那是什么?”他转过头,认出那是钻石胸针,心暗惊,所有的现实都回到脑海中,艰难地说:“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她一愣。该告诉她他的决定了。他咬咬牙齿,开口说出他的决定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素弦,我要去留学了。”她退后一步,错愕地看着他。他眼睁睁看她离开自己,怀中顿时寒冷。“合约即将到期,我没有续签。我打算到奥地利学音乐,已经递交了申请。从明天开始,晓欢不再是我的助理。郝民的雇佣期持续到我的合约解除的那天。”这番话,他说着都觉得心惊肉跳。她微微蹙眉,疑惑地看着他,完全不置信。突然,她再退后一步,匆匆说:“我要回房间了。”他比她更快,抓住她的手腕。一滴温热的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心头一紧,轻碰她的面颊,触手湿润。“你哭了?”他的声音饱含疼惜,“我又做错了事,还是说错了话?”“放开我。”她低声说。他握着她的手腕不动。“求求你。”她低下头。他的手猛然颤动,慢慢地松开。她转身要离开,突然听他开口:“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求求你不要流泪,不要让自己受伤害。别让他伤你的心。否则,我不敢保证能控制自己不去杀了他!”她的动作静止。“别说了。”“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在内!”“别说了。”她的声音软弱无力。“就算牺牲一切,我也要保护你。我知道我离不开你,你也知道……”她忍无可忍,捂住耳朵喊:“不要再说了!不要对我念台词!我不是演员,这里不是片场,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对台词!青杉。”他的话嘎然而止。屋内顿时安静,只剩下她的喊声的余音,然后,连这余音也消失了,静得令人窒息。他走到她面前,灯光在他背后,他的脸在阴影中,只见一双闪光的眼眸。“这是你第三次因我落泪,对不起,我总是无意地伤害你。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让你打开了关于舒彬的心结,你的脸上有了笑容,你的脚步轻快,洋溢着本该属于你的青春气息,可这些都被我愚蠢地破坏了。你离开的那两个月,我度日如年。终于,你回来了,不计前嫌,原谅了我。我多么惊喜,不敢相信命运对我的厚爱,把你重新带到我身旁!我要珍惜,我会珍惜!我躲着你,给你安排的工作尽量远离我,我给你充分的空间让你忘了那件事,让你自由不受束缚,甚至,让你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我想让你放松。我不敢再送你礼物,不敢单独和你相处,有时,不敢回家。我怕我再次得罪你。然而都没有用。你再也没有对我笑过,你的沉默更胜从前,连那个最初的素弦我都失去了!我忏悔,我祈祷,如果能够重新活过,如果能够洗去你那段记忆,我愿意做任何事,至少让你成为曾经的素弦。殚精竭虑,千方百计,小心翼翼,我要你留下来。四年来,我常被噩梦惊醒,醒后赶快回想这一段时间是否冒犯了你。”她摇头,再摇头,哽咽地说:“别说了,我不想听。”他握着她的双手,让它们远离她的耳朵,恳切地说:“我知道我语无伦次,请你听我把话说完。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以后绝不再提。我可以管住我自己,可我拦不住时间。你长大了。当你去和小荷介绍的人约会,我的心如坠冰窖。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我曾经有个歹毒的念头,我要把你的未婚夫撞成重伤,不是死,是重伤。这样,你没有失去他,同时你们无法结婚,你必须等他痊愈,等待的日子,你能继续当我的助理。可是,我怎能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一个你关心的人?于是我又想,干脆我自己出事吧,让我重病卧床,十年不起。善良如你,一定常常来看我。可我又一想,那时的我成了别人的负担,又怎么让你快乐?所以我什么都没做,我眼睁睁看着你走,越来越远,直到现在,你们谈及婚嫁。“我知道你爱舒彬,就算得不到。我永远记得你拒绝我的样子,我不敢存太大的希望,只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发现我虽然比不上舒彬,但多少还有些优点。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原谅我不去参加你的婚礼,我没有办法笑着看着你嫁给别人,我没有那么好的演技,所以我提前准备好礼物,想在你婚礼的那天让别人帮我转交。你不用担心,我以后绝不会打扰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对你不好,或者,你……偶尔想起我,请你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管再过多少年,不管时间有多晚,我永远等你的电话。”他把胸针装进盒子,放在她的掌心,眼眶湿润,强笑着说,“对不起,我爱你。”她早已泣不成声,哭着说:“不。你不该爱我。”他凄然微笑,说:“除了你,还能有谁呢?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儿。”她颤抖着说:“我并不……纯洁,我曾经……”他倏然变色,打断她说:“我知道。你是最好的!”“我不是。我……我……”她伤心欲绝。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说:“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所受的苦我都知道。”“你……”她惊讶地掩着嘴,心乱如麻,仓惶至极。他点头。她愣了,望着他。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但他一如既往地对她好,而且他说他爱她!她嘶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我?你身边有那么多好女孩,明媚,绮丽,贝贝巧巧,蝶舞,你为什么不选择她们?”“她们中的许多人都出卖自己,或许第一次是被逼无奈,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样的抉择,就不是无奈了,而是交易。就算是被逼无奈,可结局都是她们亲自选择的。只有你是被动的,真正的身不由己,无可选择。在我心中,素弦,你是最美的,纯洁无瑕。”她的泪珠纷落,忽然抱紧他,放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撕心裂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来没有释怀,无论难过悲伤,她都强忍着,逼自己坚强。直到今天,当他说他不在乎,她才真的饶了自己。第一次,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轻松,第一次靠在别人的肩头完全地依赖着别人,信任着别人,而这个人,这个人啊,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抱紧他!她悲痛的模样令他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他默默拥抱她,心痛得发酸。她哭够了,哭累了,他为她擦干眼泪。她用纤柔的双手握着他的手,贴在脸上,紧闭双眼。她就这样默默站着,站了很久很久。他不敢动,任由她握着他的手,控制他的心。他的心早已选择了新的主人,离他而去。“你不必对我道歉,因为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她宁静地开口,“你的自责让我觉得你因为那件事受到的伤害比我严重。我并不是因为你所谓的冒犯才想逃开,而是因为害怕。”“你怕我对你无礼?”“不,”她抬起头,目光一直望到他的心里。“我怕你有一天发现我的缺点,我的过去,到那时,我连你的助理都做不成。我怕你要我离开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的身体瞬间僵硬。她在说什么?“现在是你选择离开我,你就要结婚了。”他的喉咙发紧,声音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既然注定得不到最心爱的,结婚与否对我来说就无所谓了,嫁给谁都一样,因为与幸福无关。如果我的婚姻能够让关心我的人免去牵念,我愿意。黎羡想要一个妻子,只要安静听话就好,而我想要一个家,所以我答应和他相亲,并顺其自然与他发展下去。我想,就算我结婚了,我还是可以为你做事啊。况且,我在你的身边太久了,如果我迟迟不肯成家,别有用心的人会借此编造闲言碎语侮辱你。到那时,我就只能离开了。”他的目光灼灼,像燃烧的火焰。“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不相干的人说的话。”“我在乎!我不想离开你,我更不想让你为难。”他的呼吸沉重,急切地说:“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原因要结婚,取消婚礼,马上!”她蹙眉,摇头,莞尔一笑。“已经没有婚礼了。今天下午,一切都结束了。”“为什么?”他逼视她,声音低沉。“我得到了你的指点,你用行动告诉我没有结果的爱不一定要远离,关心可以默默付出,爱护可以不动声色,只要有一颗真诚的执着的心。想通了这一点,我找到了留下的理由。”他困惑。她凝视他的眼睛。“我以为你知道。你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心,你有明察秋毫的眼睛,你能从我的眼神看出我对舒彬的感激,为什么你看不出……”“什么?”他贴近她的脸,温柔而明亮的目光笼罩着她的眼睛。“你奇怪我为何总不叫你的名字。那是因为我不敢,我怕我一开口,你就发现了我的秘密。”“什么秘密?”“我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不是舒彬。”他低喊:“素弦。”她轻轻地说:“我爱了他七年了。从我在音像店第一次遇见他,当我还不认识他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的声音。那是值得终生纪念的一天。在我身无分文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音像店。唱片上的歌手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我的室友常常谈论他们。但我进去,不是因为他们。我只是心血来潮,想重温一下当年悠闲逛街的感觉。然而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永远也回不去了。突然,我听到了他。该怎么形容他的声音?清澈如匀净月光,幽静似深林寒潭。世界上竟有这样美的东西存在!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结的那层壳一下子融化了。以前,我竟不知道有那层壳存在,我以为整个心都凝固成一团了。我听见它在跳,怦,怦,怦,原来它还活着!我不认识那声音的主人,他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我不打算把自己送进他的视野,不打算主动结识他。卑微如我,不敢奢望他的青睐。只要能够远远地看着他,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心满意足。后来,我竟然认识了他。他年轻,活泼,才华横溢,热忱真诚。他是我全部的阳光,我用他的音容笑貌取暖。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不怕孤独,不怕往事,不怕未来……”她忽然顿住,惴惴地惶恐地问,“我可以爱他吗?”他没有回答她,而是用整个生命的热情深深地吻她。黎明在曙光中慢慢来临。手机的铃声惊动了他们。他把它挂断,但它固执地一响再响。素弦恬静微笑。青杉只能接听。电话是绮丽的助理打来的,她请青杉尽快到绮丽家。青杉握住素弦的手,依恋地说:“我去去就回。你一夜没睡,快去休息吧。”尽管嘴中在告别,他的腿却不肯移动。素弦嫣然。他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走几步,忽然回头深深地看她一眼,说:“我很快就回来。”素弦点点头,目送他离去。天亮了,她捡起地毯上的一张卡片。那是他写给她的赠言:时间是怎样匆匆经过春与秋转眼间已到了这个时候岁月如金色河流不停地走你的身影随回忆一起逗留她推开窗户,深呼吸,快乐爬上她的眼底眉梢。雨已停,薄雾淡淡,他的车消失在雾中。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生活开始了。那时的素弦根本想不到,青杉这一走,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青杉回来时和离开时判若两人。素弦发现他的手指上缠着纱布,连忙捧起来,问:“你的手怎么了?”“划伤了一个小口子,已经没事了。”他淡淡地说,把手收回来。他疲惫的眼中藏着无尽的忧愁,还有隐约的恐惧。素弦询问他,他长叹,隔了一会儿,说:“学校通知我参加面试。”尽管不愿分离,素弦还是高兴地说:“这是好事啊。”青杉凝视她,黯然道:“如果我被录取,我不能带你一起去。”素弦沉默片刻,笑着说:“你总会回来的。”青杉的眼中似乎有全世界的哀伤,他只是看着她,无语。“什么时候走?”“明天。”素弦心里咯噔一下,若无其事地用轻快的口吻说:“还好我训练有素,我去给你收拾行李。”青杉忽然一把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拥抱。他抱得那么紧,仿佛稍一放松,他就会失去她。素弦低柔地笑,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跟霸王别姬似的。”他轻斥:“胡说。”他端详她,把她的音容笑貌都刻在骨头里,低声说,“我想我永远学不会与你告别,因为我的心不允许我远离你。”她暗自凄然,轻抚他的脸庞,“只要你回首,我总在这里。”她轻轻拥抱他,然后去收拾行李。房间里只剩下青杉一个人,他握紧双拳,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绷了起来,脸上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神色。青杉在奥地利只停留了三个小时就转机去了德国。当他敲开李嘉的门时,李嘉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看起来简直没有人样了。衣衫虽然整洁干净,但他脸色灰白,头发蓬乱,面颊瘦削,双眼密布血丝,眼神污浊。进门后,青杉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捂着脸低下头,一动不动。李嘉和他说了几十句话,他始终不吭声。李嘉纳闷地走到他旁边,刚要推他,忽然看见一滴水从他的指缝中滴下来,接着,又是一滴。李嘉大吃一惊,急忙问:“青杉,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了?”青杉依旧不说话,手掌中传出他的啜泣声,像自幽远的地下传来,听得人心惊胆颤。李嘉手足无措,问又问不出来,他狠狠一跺脚,大声说:“我问素弦!”听到“素弦”这两个字,青杉浑身一震,闪电般抓住李嘉,喝道:“不行!”李嘉看见他泪流满面,直咬牙,“不让我问她,那你倒是告诉我啊,祖宗!”青杉从口袋出掏出一张纸,扔给他,又捂住了脸。那是一家德国医院的诊断证明。李嘉一看,失声惊叫:“艾滋病!”青杉抓紧自己的头发,身体像是承受不住悲痛,前后微微摇晃。李嘉抓住他使劲摇,大吼:“到底怎么回事?说话呀你!”青杉抓过一张纸巾,抹了把脸,吸口气,嗓子沙哑,说:“那天,绮丽的助理要我去她家,我到了那里,绮丽把自己反锁在浴室要自杀,已经割破了手腕,我去阻止她,在抢刀的时候被划破了手指。”李嘉颤声问:“绮丽得了艾滋病?”青杉点点头。“刀上有她的血?”青杉抱住头。“你管她干什么?她自作自受,让她去死好了!你怎么办?你怎么办?!我早就说过,你早晚毁在那个女人手上!”李嘉火冒三丈,狠狠踹了一脚茶几。青杉紧咬牙齿,牙缝流出血丝。“绮丽呢?别告诉我她和你一起来了!见到她,我非杀了她不可!”“她已经死了。就在我离开家的第三天,听说她还是自杀了。那天她看见我的手破了,她给我跪下了,跟我说,她对不起我。”“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李嘉每说一句就踹一下茶几,茶杯掉到地上,摔个粉碎。“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啊?”李嘉大喊。青杉表情惨烈,嘴角不由自主地扯开,面容因痛苦而变形。得知诊断结果后,他无数次问过这句。为什么偏偏是他?他只是去帮助她,命运却要和他开这天大的玩笑!难道善良是一种错误吗?难道人就应该活在自己的圈子里,筑起铜墙铁壁,时刻保护自己,这样就安全了?不。至少他无法这样活着。他渴望做一个让人快乐的人,做一个被需要的人。他不怕死,但要值得。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带给亲人的伤害,他的父母若是知道,定会悲痛欲绝,恨不能以身相替。还有,素弦。只要闭上眼,他满脑子都是她的笑脸,痛彻心肺。他甩甩头,不敢想她。一想到她,他就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是谁曾经询问:相思已经让人刻骨铭心,不敢相思又是种什么滋味?如果绮丽的事情早一天发生,他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可是命运没有这样安排。它让他尝到了巨大的幸福,而且这幸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就在他怀着感恩的心情和无限期盼准备迎接美好的明天时,他却被抛向了无边的黑暗,永无光明之日!他的快乐刚刚开始已然夭折。他宁愿面对的是最残酷的魔鬼和大祭司,至少他还有抗争的机会,就算粉身碎骨,他决不放手!然而如今,他连反抗都不知道要从何做起。“对一个人最大的爱,是让她幸福。如果这幸福的代价是要你离开,也请你接受它。”这是他自己的话,他不会忘记。“我的前半生平淡无奇,现在要起波澜了。”青杉苦笑,仰天长叹,“李嘉,请你帮我一个忙。”李嘉背对着墙生气,不搭理他。青杉沉重叹息,走过去,拍着他的肩,才发现他正无声哭泣,脸庞扭曲得可怕。青杉顿觉一股热血涌到胸口,眼眶湿润了。两个人紧紧拥抱,互相用力拍着对方的背。第四卷20青杉走后,素弦管理他所有的事务,包括歌曲发行、版权交易、录音棚经营、房地产管理等等。郁明说她是女强人。小荷慨叹:“你比我更像学经济的。”空闲时,她担任某大学文学社团的顾问,偶尔应邀做诗词赏析讲座。“今天我想和大家一起欣赏苏轼的词。众所周知,苏轼是一位文学大家,有许多绝妙好词流传于世。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江城子?悼亡妻》和《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相信大家一定都背得出。但我最喜欢的一首词是他的《卜算子》。‘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古人点评这阙词曾言:缺月,刺明微也。漏断,暗时也。幽人,不得志也。独往来,无助也。惊鸿,贤人不安也。回头,爱君不忘也。无人省,君不察也。……”她最开心的事就是与青杉通电话。每当听到他的声音,素弦都感觉心旌摇曳,沉醉不已。他们都不是把思念挂在嘴上的人,一个笑声,一句沉吟,甚至一段静默,他们都能从中感受对方的情绪。素弦向他报告国内的各种消息,朋友们的近况,她的工作和生活,给他念她新写的文章。她诉说的时候,他侧耳倾听。等她说完了,他告诉她他的生活。他学会了滑雪,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在学校排练歌剧,下周去参观卢浮宫,下个月计划去意大利。他交了新朋友,格雷特有双美丽的灰蓝色眼睛,汉斯是他最要好的同学,黑泽尔的钢琴弹得棒极了,丽娜会演奏七种乐器,不知怎么,这让他想到了《七种兵器》。……她安静地听着,替他幸福。他常常说完一件事,问她“你觉得怎么样”,她但笑不语。因为时差的关系,青杉并不常给她打电话。开始是每天一次,渐渐地一周两三次,进而一月三四次。他的功课越来越忙,通话的时间时长时短。她在电话里给他念歌迷的信。念了两次,他笑着说:“不如寄给我,我现在时间充裕。”她精心准备好所有要告诉他的事,等待下一次通话。在她诉说的过程中,她问他:“你怎么不说话?”良久,他说:“你说的事我都不知道,插不上话。”素弦蓦地泪盈于睫。她保持正常的语气,问他:“那边的月色好吗?”“月色?现在我这里是白天。”啊,对,她一时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