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渡寒潭-7

“那……贝贝巧巧呢?”她的语气有点儿紧张,又带着隐藏的希冀。“贝贝巧巧让人感觉很温暖,我也欣赏她。”女孩欢呼,然后问:“还有呢?”“人长得漂亮,歌唱得好,很有实力。”女孩美滋滋地,问:“还有呢?”“还有……性格很好。”“怎么好?”“这个……怎么说呢,是一种感觉,只可意会。”女孩想了想,接受了这个说法,满意了,说:“照你的说法,明媚是最适合当妻子的人,绮丽的性格你最喜欢,而贝贝巧巧是你最有感觉的人。我感觉……你好象更喜欢绮丽一些,对吗?你会和她在一起吗?”她的语气有点儿担忧。八字还没一撇,她就开始担心了。青杉失笑。李嘉若知道他和歌迷聊这么敏感的话题,还说了一车话,一定会发疯!“不一定。她们都是我的朋友。而绮丽,她的事业心比较重。”女孩酸酸地说:“那还不好。”“你还小,你不懂。”女孩不服气地反问:“那你懂吗?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我想要什么?青杉心中忽然一动,涌起无数温柔,说:“我知道。”女孩大感安慰,说:“那就好。”“你喜欢贝贝巧巧?”“是啊,我是她的超级歌迷!”说到偶像,她语气都变了。“我最喜欢她的那首《说不出口的祝福》,每次听都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知为什么,一听就会想起你。”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常常想,我,还有许多你的歌迷,我们喜欢你,可是你并不知道。遇不见你,我们的喜爱和祝福也找不到人说,就像歌里唱得一样,没人知道,慢慢地就忘了。当然,后来我就知道了那首歌是你写的。”青杉衷心地说:“谢谢你,谢谢你们。”五个小时的聊天结束,时针已指向凌晨一点。他放下电话,转身,见茶几上不知何时放着一壶茶,旁边有个便签,写着短短一句话:壶里泡的是胖大海。他拿着便签微笑。剧情后半部写的是浅谷扮演的女明星应男友邀请去滑雪,住在滑雪别墅,在一次滑雪中被歹徒制造事故摔下山坡,警察组成的保护小组四处搜救。青杉找到了她,之后歹徒也发现了他们。两人一个放下架子,一个抛开偏见,同心协力,一边躲避追杀,一边寻找出路,最后成功逃脱并抓到凶犯。剧组飞往北海道。青杉吃不惯日本料理,正巧剧组租下的滑雪别墅中有厨房,李嘉出面借了过来,每天亲自下厨,手艺竟是一流,众人啧啧称赞。导演把征集到的歌词拿给他,他接过来看,从头看到尾,微微摇头,轻轻念:“‘飞速冲向天边,你的眼睛如何带我领略明日的晨曦。在荒原种下火红的花朵,期待它在夏夜的月光下绽放绚丽的姿态。毫无疑问你那美妙的声音中所包含的信息,我知道你与我一样。’风格很像日本流行音乐,但是与我的曲子不符。若要用,需要另配曲子。”他拿起其他歌词,“而这首太伤悲,与结尾暧昧的分离相悖。这首又太欢快,在整个电影中任何地方都用不到。”导演说:“总之我交给你了,在电影剪辑完成之前做出完整的歌曲来。”青杉连连摇头,“我?我写不出来,一点思路都没有。”李嘉一拍大腿,说:“咳,现成的文学系学生你怎么不用?走,去找素弦。”青杉把电脑中作好配乐的曲子放给素弦听。她凝神听到一半,忽然说:“这首歌的歌词你已经写过了。”青杉和李嘉面面相觑,都有些奇怪,询问地看着她。“你去云南拍戏的时候有一次写了半首歌词,还记得吗?”青杉想了想,说:“想不起来了。信手涂鸦,随手就扔了。”“我有!等一下。”她拿过笔记本电脑,找到一个文档,打开,说,“就是这个。”青杉和李嘉凑过去看。我是幽幽寒潭底不老的岩石你是遨游天地间自由的孤雁惊闻我的叹息却从未谋面你说我们是相似的因为都有叹息的心情并因此有缘他想起来了。那日去山中,一汪潭水清得发黑,凛冽袭人,他深感其美,有感而发。李嘉拍拍他的肩头,说:“很好,可惜只有半首。”素弦说:“那时的感触只有半首,到了现在,说不定后半首也有了。”青杉盯着歌词出神,心底模糊地有些感觉,可又说不出。静夜沉思,忽然听到窗外有细微的声音,掀开一点窗帘,原来外面下雪了,雪片沙沙地落下,野外一片皑皑。他关上灯,凭窗听雪,忽然有了灵感,打开台灯,提笔疾书。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他头也不抬,说:“进来,门没关。”素弦端着茶走进来,他接过茶,快乐地把纸递给她。“这么快。”她靠近台灯,轻轻念,“《雁渡寒潭》。”她抬头扫了他一眼,默默看起来。我是幽幽寒潭底不老的岩石你是遨游天地间自由的孤雁惊闻我的叹息却从未谋面你说我们是相似的因为都有叹息的心情并因此有缘飞越苍郁的森林掠过碧玉的湖泊你所寻找的不过是一份同样的寂寞你有飘游的心性我有沉静的品格你不会投潭会我我不会飞跃凌波于是隔着荡漾的水错过茶香清芬,青杉缓缓喝一口,望着她的脸,却见她忽然转过头去,轻轻地把纸放在桌上,不禁问:“怎么了?”素弦背对着他,很快地摇摇头,说:“没什么。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说完便走了出去。青杉送她走到门边,她头也不回,反手关上了门。青杉疑惑地走回来。难道是歌词写得不好?可是她没作评论啊。他放下茶杯,拿起歌词再看一遍,忽然见纸上有一点水痕。他先是惊奇,继而盯着那点水痕出神。次日,他把歌词拿给导演,导演眼睛放光,“果然天衣无缝。”当日要拍的是浅谷小源和青杉的对手戏。上一个剧情是女明星私自溜出滑雪别墅去玩,远离警方的视野,被敌人狙击,枪战中两名警察殉职,敌人的狙击手也被击毙。这场戏要拍的就是危机解除后作为保护小组组长的青杉指责浅谷小源,两人争吵的戏。浅谷小源已经就位,随着导演一声开机,她泪如泉涌,偷偷躲在窗帘后面看着警察的尸体被运走,双手紧握在胸前,口中无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停。过了。”导演说。接着是下一组镜头。她正在默默忏悔流泪,身后的青杉沉声说:“你在看什么?”浅谷小源连忙擦干眼泪,嘴角攒出一点笑容,迅速转过身,刚想告诉他她很好,没有受伤。嘴唇动了动,声音还没出来,就听到青杉气恼的责问。她浑身一颤,愣住了,悄悄挺直了腰,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换上冷漠倔强,用讥诮和漫不经心面对青杉的悲愤。“技不如人还要怪我?哼,好一群讲道理的人!”青杉气得脸色发白,厉声说:“你说什么?他们是为了救你才死的!”“我说你们无能,废物!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还能做什么?”青杉逐渐眯起了眼睛,目光阴郁,怒气一触即发。“停。很好。休息一下。”导演大声说。浅谷小源冲他笑着竖起大拇指,说:“你的表情真让人害怕,我以为你真的要打我。”导演把青杉叫过去说戏,“接下来是你气急了打了她一个耳光,机位在这儿,照的是你的右侧,你的五分之四的脸和小部分对方的脸都将上镜。所以你打她的时候用右手,向左打,你看我做,这样,对,就是这样。打完之后有一个你的脸部表情的特写。记住,打的时候要用力,尽量真实。”青杉笑吟吟说:“我怕浅谷不干。”导演说:“她比你想得周到。”青杉站在位置上揣摩,从气愤到真的被激怒,眯起的眼睛中是忍无可忍,一时冲动打完她,他会怎样呢,心疼地看着她?不对,太露骨,太快了。一巴掌下去,他应该吓了一跳,被自己的举动震得一愣,眼睛看着她,脑子里却在想自己怎么居然打她,然后才想到认真看她的脸。“好,替身好了吗?”随着导演的话,一个纤弱的影子出现在青杉的视野,他吃惊地看着她走到面前。她与他的目光对视数秒,坦然镇定。青杉又气又急,脸上的表情却只是冷淡。李嘉看在眼里,心里一连串地说:“完了完了完了。”导演把她拉过来,把要做的表演说了一遍,“为了电影拍出来可信,这一巴掌是真打,挨打和打人都有很多技巧,当他的手碰到你的脸的时候,你就赶快随着他的手把头扭过去,这样就能顺势减少一些力量,然后用手捂住脸,再慢慢转回来,就可以了。拍摄时只照到你的侧后面,而且有你的手捂着,不用担心转过来串帮。一定要转回来,这样才合理。千万不要在他的手碰到你的脸之前就转头,因为这个动作是非常快的,一用力,你的头发就会甩起来,如果你的头发甩动是在他的手碰到你之前,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假了。一定要记住。争取一遍通过。”导演说完迅速退后。她应着,抬起头,目光正碰上他的,他的眼中有焦急、责备和叹息,仿佛无声地说:你从不肯听我的话。她垂下睫毛,眼波流动。“好,各就各位——开始。”青杉迅速还原成方才愤怒已极的警察,眼神寒冷似冰,嘴角扯动,迅速地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他的动作那么用力,清脆响亮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刚才还嗡嗡作响的屋子顿时安静得只能听见机器的声音。她的脸被打向一边,长发瞬间飞转,挡住了她的脸和她的眼睛。他的凶狠瞬间凝固,望着她,眼中全是惊痛。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已经远远超出原定的特写镜头了,导演没有叫停。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一点。他的目光缓慢地从她的脸上转到自己摊开的手掌上,不置信地看着它,然后又慢慢抬起头,看向她指缝间露出的打红了的皮肤,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痛苦和懊悔,眉间聚拢着心疼,满溢的怜惜让他的脸异常动人。“停!太好了!”导演激动地说。周围的工作人员一片叫好,三三两两的掌声响起来,很快就响成了一片。李嘉冲过来,紧握青杉的手说:“太好了。”说完又转过身关切地问,“小弦,你没事吧?”“没事。”素弦揉着脸,笑笑,扫了二人一眼又低下头。李嘉用力拉开她的手,说:“呀,都红了。”素弦正要搭话,就听青杉严肃地说:“工作结束后你到我房间来一下!”李嘉想开两句玩笑,终于没敢开口。素弦走进屋子的时候就觉出气氛不对。虽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但那沉重的氛围像是汇集了几百人的沉郁。看着她悄无声息的脚步就让他心里难受,她是太瘦太轻了还是谦卑恭顺得如此小心地处理自己的脚步声?她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让他一见就想起当时的情景。青杉的语气是直接的严厉。“你故意无视我的话!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做替身,为什么今天又去代替她?”素弦看着地面,微微扬起下巴,说:“我没答应过你。是你自己在说,可是我并没有答应。”“你!”青杉咬咬牙,“好,就算那次是我疏忽,我要求你从今以后不许再从事这种工作。”“我不能做出承诺。今天我向李嘉请假了。我是在非工作时间兼职,你不能干涉我。”青杉不由自主提高声音,说:“如果他知道你请假是为了什么,他决不会准许!”素弦望着他,不卑不亢地说:“我并不是请病假或事假,我是在用我正常的假日时间,所以不用报告我的去向行踪。”“我是你的老板,你至少应该尊重我的意见。”“我尊重你的意见,但这不代表我一定要执行。”他忍着气,说:“那要怎么样你才能打消这个念头?”素弦沉默。“我不想干涉你,别说你自己的事情,就是你处理的我的生活,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可这件事不同。做替身不是好玩的。今天这场戏还不算什么,上次蹦极多危险啊。你不听我的劝告也罢,李嘉呢,你对他总放心吧,他不会害你,为什么连他的话也不听呢?”“谢谢你们。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的好意,只是……你们别为我操心了。”她声音低低的,嘴角有那么一种凄凉,看得人心里又酸又疼。青杉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绝不允许!”素弦笑了,带着说不出的自嘲和无奈。青杉知道她听不进去,也看不住她,他几乎是痛心地说:“你干吗这么拼命?你就这么缺钱吗?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应该早就挣出来了,即使有其他的需要,我告诉过你,如果你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或找李嘉,我们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我知道,你说过,救急不救穷。我也知道,别人的帮助不是长远之策。我告诉你,只要你愿意,就算有一天我不唱歌也不演戏了,你依然可以做我的助理,我依然付你薪水,这样成了吧?”素弦眼中隐隐闪现泪光,说:“你们帮不了我。”青杉好话说尽,看她依然故我,气得胃疼,大叫:“你真是不可理喻!”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转过身喘气。门外响起迟疑地敲门声,李嘉试探地说:“我进来了。”他走进来,看一个气呼呼,一个垂首凝立,恐怕青杉发火,于是抢着数落素弦。“素弦,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是做助理重要,还是打零工重要?你知道你的做法让青杉多为难?不知情的人不会说你是因为侧面和浅谷小源很像,导演找不到容貌相似的替身才用你,他们会认为你借着青杉的关系钻营,把做替身当成进入娱乐圈的跳板。这对青杉的声誉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他出道不到一年,还算是个新人,一个新人就这么急不可耐地使用自己的那一点儿权利,传出去,别人该怎么想?”素弦霍然抬头,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慌张又歉疚地看向青杉的背影。李嘉所说的,她想都没想过。“你还有工作要做,快去准备吧。”李嘉不等两个人说别的,使个眼色,匆匆把她打发走。素弦欲言又止,离开房间。李嘉转过来对青杉故作轻松地说:“你也别生气了,明天还要拍戏,这件事我会好好教训她。”青杉按着太阳穴吐口气,沉吟道:“她的月薪是多少?她做助理有半年了吧?”李嘉的心直往下沉。该来的还是来了,看来这次躲不掉了。他掩饰失望地咳嗽两声,苦笑着说:“你放心吧,半个月之内我一定找到一个让你满意的新助理。”青杉看了他一眼,诧异的目光仿佛在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静静地说:“无论她以前的月薪是多少,从这个月开始,给她增加一倍。”李嘉一怔,喜动颜色,又听他说,“从现在开始,她请假需要直接征得我的同意。”7十二月底,《证人》杀青。剧组庆祝关机和圣诞节,随后,众人回国。青杉伸个懒腰,说:“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李嘉拿出日程表看了看,说:“也就只能歇一会儿。明晚在赵凌风家有个聚会,请了很多年轻人,你也在内,要不要去?”青杉沉吟:“我已经推托了四、五次,这回再推辞就不合适了。去吧。还有三个星期就要考试了,最近别安排工作,咱们三个都需要休息。”“我知道。12月27日到1月1日,你一共要参加十个地方电视台的新年晚会,除此之外一直到寒假都没有工作安排,给你充分的时间复习。”青杉笑着叹气,说:“十个呢,还说什么除此之外!快考试了你也不放过我,看来寒假也别想好好过,说吧,有什么安排?”李嘉嘿嘿地笑,说:“别怪我,这些工作都是你亲口接下来的,你不点头,我也不敢做主啊。这已经是很优待你了,因为你要上学。至于寒假,嘿嘿,你就踏实工作吧。说起来也不多,就是有三、四个宣传,参加七个晚会,担任嘉宾出席一个剪彩,还有,你自己答应了绮丽,在她出演的恐怖片中客串……”青杉呻吟一声,回头问素弦:“你听着晕不晕?”素弦抿嘴笑:“我无所谓,你最累。”青杉无奈,“别的还好说,春节期间不在家,一定被爸妈骂死。对了,我记得我只接了四个春节晚会,而且都是提前录制的那种,怎么变成七个了?”“确实是四个,剩下三个是元宵节的。放心,除夕那天你没活儿。”回到家,青杉发现三楼的客厅已经成了礼物的海洋,各种各样的邮包、邮箱、信件将整个客厅填满。青杉叫来素弦一起拆礼物。素弦迟疑了一下,说:“我帮你整理来信,礼物还是你自己打开比较好。”“为什么?”“因为拆礼物的过程本身就很快乐,如果由别人代劳,你就错过了这种感受。”“有理。看来你很有经验啊。”素弦的表情一呆,很快恢复常态,开始把信件分门别类。这一瞬的表情却没逃过青杉的眼睛。素弦把来信分为四类:朋友、同学、亲戚、歌迷。分好后,回过头,见青杉坐在地毯上,正忙得不亦乐乎,面前摆满了形形色色的物品。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他的身上,他手中拿着一件一尺见方的蓝色玻璃三角钢琴,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她不由自主蹲下身,和他一起端详。“真漂亮,是吧?”她点点头。他漫不经心地说:“圣诞节到了,素弦,你喜欢什么礼物?”“啊?”她还没回过神。“你喜欢什么?”“喜欢什么?”“是啊,我想送给你一件礼物。”“礼物?”她迷惑极了。他失笑,说:“你怎么了?像回声似的。你和李嘉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她眼中骤然散发光彩,却缓缓垂下眼睛。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她的愿望。是的,他早该想到的——舒彬。于是他笑着说:“别要星星月亮,你也知道我的本事就那么点儿,说一些我做得到的。”她抬起眼睛,看着他的黑眸,很平静地说:“如果你想送给我礼物,就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吧。”这个回答实在让人意外,青杉看着她,确定她是说真的,更加疑惑。他的照片由她保管,想要的话随便拿就是了,她有这个权力。“我以为你有。”“那些不是我想要的。”“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小时候的,还是搞笑的生活照?”她摇头。“普通的就可以。”他不明白。她又加了一句:“签名照。”他笑了,说:“都发完了?明天我再准备一些。”她还是摇头,目光渐渐暗淡,说:“不是那样的。”“那是……”她停顿一下,像是在积攒勇气,然后说:“当你提前预备签名照的时候,你并不知道将要把它给谁。我想要一张你给我的签名照,你给我的。”青杉望着她,她原本雪白的脸因为说了这一句话微微酡红,抿紧的嘴角有一点紧张。他深深地点一下头,柔声说:“好。”她掩饰尴尬地故作轻松,耸耸肩说:“我说说而已,你太忙了,不必记得这种小事。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他暗想:够多了吗?却还是无法温暖你的心啊。次日,他买了东西去看父母,在家过了一天,晚上应邀去赵凌风家。赵凌风请的都是演艺圈的年轻人,男士居多。他本以为会看见明媚和绮丽,但是直到晚餐开始她们也没出现,倒是又看见了方颀量。赵凌风过来招呼他。两人寒暄几句,青杉问:“我听说你请了明媚,今天倒没看见她。”赵凌风摆摆手,说:“她啊,已经从大家的视线中消失了一段时间了。给她打手机总是关机,我只能给她留言。可能她没看见吧。”“怎么回事?”赵凌风放低声量,说:“你还记得上次的选角风波吗?那只是一个前兆,紧接着明媚和她的经纪人就闹翻了。经纪人没了,你想她的事业能不受打击吗?实际上她已经被‘封杀’了。”“封杀?”总是听说这两个字,但他一直不了解具体是什么意思。“嗯。后来据说她去了国外散心,从那以后就没有她的消息。”青杉还想多了解一些,但这时其他人过来和赵凌风说话,赵凌风对他眨一下眼睛走开了。青杉试着给明媚打电话,她的手机果然关了,打家里电话没人接听。聚会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带着闪闪发光的珠宝和一脸娇笑落座。又来了。青杉默想,看了方颀量一眼,后者也正看向他,两人心照不宣。钟彤彤满场打招呼,微红的脸说明她已经在别处喝过酒了。有过一面之缘,青杉客气地和她打了个招呼。聚会结束时将近十点。钟彤彤大声对赵凌风说:“没劲,这么早就散了。”赵凌风问:“你还想玩什么?这么晚,公园商店肯定都关门了,唱歌也没意思。难道去轧马路?”“我还没玩够,我想……去跳舞。”她明亮的眼睛盯着青杉,问,“青杉,你能陪我一起去吗?”说这句话时的声音虽然没有先前那么大,可依然能让所有人听清楚,她说得那么坦然,那么自信,仿佛知道他一定会答应。顿时全场的目光都落在青杉身上,所有人都明白这邀请的含义,他感觉到方颀量的目光就在他背后。他拿起大衣,走到她面前,说:“好。”钟彤彤笑容绽放,那是胜利的满足。方颀量惊奇地看着青杉坐上了钟彤彤的跑车,不禁无声叹息。车子向郊外驶去,走到五环,青杉忽然说:“停车!”钟彤彤愕然看了他一眼,说:“还没到呢。”青杉又说:“停车!”钟彤彤皱起眉头,一个急刹车,车停下了。“谢谢你的邀请。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再见。请打开车门锁。”钟彤彤瞪着他,问:“你说什么?”“我要下车。”钟彤彤咬着嘴唇,提高声音说:“你说什么?你耍我!”她狠狠一砸方向盘,脸因愤怒而通红。“你以为我稀罕你啊,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你为什么耍我?既然你不想,为什么当时要答应?”青杉淡淡地说:“我不想当场拒绝你让你难堪。”钟彤彤怔了半天,然后非常不情愿地打开车门锁,再也不看他一眼。“即使寂寞,也不要做傻事。”青杉轻轻说,下了车。寒风吹来,他拉紧大衣的领子。一声发动机的轰鸣,保时捷蹿了出去。一片雪花飘落,落在他的鼻尖。他仰起头,夜空深处,星星点点白色的轻羽飞舞。他把双手揣进兜里,踱步往回走。黑夜的公路上,路灯昏黄,组成数条光带,将城市包成一个礼盒,公路交叉处就是礼盒的缎带。风很冷,吹得脸上像结了冰壳,反倒觉得不太冷了,就是耳朵冻得生疼。他开始想念暖手炉。他下车的地方离他的家较远,离父母家比较近,他怕影响父母休息,于是往家走。过了半个小时,才看见一辆出租车。回到家,他轻轻掸落一身的雪。楼梯的地毯吸去他的脚步声,他走到二楼,见客厅的黑暗中光影闪动。看来还有人在安静地享受平安夜。他笑笑,正要抬步上三楼,忽然听到若有若无的抽泣声,他的心头骤然一紧,轻轻走到客厅门口。客厅关着灯,电视是打开的,播的不是电视节目,而是一张光盘。他走近后就听到了光盘的内容。一个女声凄切地唱:“我一生与诗书作了闺中伴,与笔墨结成骨肉亲……”呵,原来是越剧《红楼梦》。素弦趴在沙发上,小腿向后折叠,在空中交叉,本是很悠闲的姿势,却抱着一盒纸巾,抽抽噎噎。青杉露出笑容,倚在门边看。他不发出任何声音,素弦背对着他,也不曾回头,两个人就这样看越剧。待看到金玉良缘,宝玉欢天喜地的样子,“林妹妹,今天是从古到今,天上人间,是第一件称心如意的事啊!”素弦哭倒在沙发上。青杉也听得悲苦,又觉得她好笑,无声地退回来,径自上楼去了。素弦清早起来,像往常一样梳洗收拾,打开房门,发现门外地毯上放着一个深蓝色信封,捡起来一看,信封上写着“圣诞快乐”,落款“青杉”。难道是圣诞贺卡?即使送贺卡,为了环保,现在也都用电子贺卡了呀。她拆开信封,里面是一个用彩色信纸叠成的圣诞树,打开,信上写着一句诗: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这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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