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张青的故事,谁不知道?!” 她又说:“青哥人不错的,心里还把马良当兄弟,说是只要两帮互不侵犯,不影响到咱们这边的利益,青哥就不动手。”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虫嘴里说的“咱们这边”,难道她把我当自己人了?倒也是,我是张莎的男朋友,理应和她们是一路的。 想起张莎,我心又开始痛了,只不过没有刚听到那个消息时痛得厉害了。 刚才的想法再一次油然而生:难道是因为身边有了虫?真是奇怪,我今天中午不是还想着只喜欢张莎一个人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我百思不得其解,或许真像某人说的:“没有发生婚外恋是因为没有碰到合适的人。” 那么意思是说,在我心里其实认为毛毛虫要比张莎合适多了? 仔细想想,其实我早就认可了虫,这个女孩,集美丽可爱善良等多种优点于一身,我没有理由不喜欢的。 我又问:“既然这样,那马良为什么还要找你麻烦?” 她嘘了一声,说:“马良早就想把青哥干掉,这事在新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青哥心胸宽广,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罢了。这次青哥去外地有事,料到马良可能会采取行动,就让莎姐帮他守着,所以莎姐才从长治回来的。可是现在又进了拘留所,不过今天下午幸亏有你夯了他一砖头,看你那么用力,估计他最少要在医院待一个星期了。” 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听得我一愣一愣的,隔了半天,我才说:“张青为什么这么信任莎呢?” “莎姐是青哥的亲妹妹呀,你不知道吗?”虫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张莎是张青的亲妹妹?!”我的嘴巴张成了O形。 我的大脑飞快地旋转起来,张青的狠毒我不止一次听说过,假如我要是不小心做了什么对不起张莎的事,会不会被他剁了胳膊砍了脚什么的…… 想着想着,冷汗涔涔地流了下来。 虫又接着说:“等青哥回来了,一定会给你记功的。” 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踩进了虫布置好的陷阱里。 我回忆着这些事情,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抗争,因为虫演得实在是毫无破绽。 虫在信上说:我在两年前开始想着报仇。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服马良背叛张青,我答应他,只要他把张青拉下马,我就做他的情人……我出卖了自己的肉体……石涛,你觉得我很坏,对吗? 我好奇地问:“会有什么奖励?” 我想总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把他惟一的一个妹妹嫁给我,然后让我继承他所有的财产吧。 嘿嘿,我可真能做白日梦。 虫微微笑了笑说:“应该是物质奖励吧,具体多少钱就不清楚了。” “哦……”我又开始思考,自己的手机已经很破旧了,早该换个新的了,老妈一直不给我钱,这下好了,张青这么有钱,我又帮他干掉了最大的对手,再怎么着,还不得给个五千块? 想着想着,我的脸上开始露出得意的笑容。 突然一个念头从我脑海闪过,不对,大大的不对! 我不是说张青家有钱不对,张青是新香第一帮会的老大,有钱很正常,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就听同学说张青有一辆悍马,一辆现代跑车。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张青家这么有钱,张莎为什么还要跑到长治去做小姐? 总不会是为了追求好玩和刺激吧?那样的话,也未免太过“小说”了吧?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张莎和张青闹翻了,张青不养她;或者是张莎为了报复他哥哥,才去做小姐故意气她哥哥。 但此想法又马上被推翻,因为,毛毛虫先前说“张青去外地有事,才让张莎从长治回来帮她守着”,那么就排除了兄妹吵架的可能性。 体验生活更不可能,傻子才去体验那种生活。 想来想去,也觉得张莎似乎不可能去做小姐,她完全没有必要,她如果想,凭她的财力和人力,去做个鸡头也不为过! 那么,在肯定了张莎万万不可能去做小姐的同时,就否定了毛毛虫之前的那句话:“她是个小姐。” 意思就是说,毛毛虫在骗我。 可是,她为什么要骗我? 我自作多情地想,她难道是想把我从莎身边抢过去? 可我马上又觉得不可能,她即使不这么做,也一样能把我抢过去,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才对。 或者,她是故意想要诽谤张莎?毛毛虫之前说过张莎曾经把她害得身败名裂。 以前毛毛虫和张莎发生了些什么事我还不太清楚,但是看毛毛虫说起张莎时的那种恶狠狠的眼神,那件事应该给她造成了非同小可的影响。 难道说毛毛虫这么做,是想把张莎害得身败名裂?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 如果毛毛虫这么恨张莎,为什么还要和她走得这么近?并且亲昵地称呼她为“姐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是……她知道在新香仅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扳不倒张莎的,所以才刻意走近,让张莎对她失去警惕之心,再把握机会,把她干掉…… 不可能,虫不至于那么毒蝎心肠! 可是,我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冷汗马上流了下来! 但是我仍然在安慰自己,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说不定张莎真的像小说中那样为了追求好玩和刺激去做了小姐…… 但是这个劣质的理由在我的脑袋里根本就站不住脚,我越来越觉得,此刻怀里抱着的这个女孩才是一颗真真正正的定时炸弹! 她在这一点上骗我,难保不会在其他地方骗我! 可是,我又怎么能猜得到,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和她昨天晚上才认识,对她丝毫不了解,根本就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 小波还说,不知道她和多少男人上过了床。 像莎或者虫这样的痞子,不是处女很正常,她们在这个黑暗的圈子里混,如果还能保持着贞洁,那才奇怪。 但是无法想象的是,虫陪过多少男人上床? 估计小波也只是以讹传讹、道听途说罢了,看她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会是那种女孩啊? 可是古往今来,哪一个祸害苍生的女子不是生了一副倾倒众生的模样? 或许我真该听从小波的劝告,速速离开这个女人,方能明哲保身。第二节 八号,八节 站在现在的角度再看看过去的事情,发现自己那个时候其实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却没有来得及补救。 毛毛虫在后来的信上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离开张莎,包括那句“张莎是个小姐”。我认为,像你这样的男孩子,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会对她敬而远之。可能是巧合,也或者是天意,我在把你气跑之后,意外地,李伟又来纠缠我,你再一次横空而出。好吧,既然这样,我只能抓住这个机会,利用你一次了。石涛,真的,当时我想,就这一次,利用完你之后,就让你离开,不让你再蹚这些浑水。我们的世界,真的很危险……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虫突然开口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一下子从乱糟糟的思绪中醒过来,忙说:“没事。”然后假装看了看墙上的表说,“呀,都上课半个小时了,咱们去上课吧?” 虫疑惑地说:“刚才你不是给小波打电话说你不去了吗?” 我拍了拍脑袋说:“对呀,我怎么忘记了。” 她笑呵呵地说你真笨。 我看着眼前这个面如桃花的女孩,又是一口吻了下去。 吻下去的一瞬间我在想,即使她的嘴唇沾满毒药,我也死得甘心了。 又吻了大概半个小时,不能和她做爱真的很痛苦,急得我直挠脸。 她似乎看了出来,轻声说:“要不我帮你用手解决吧?” 虫的这句话差点把我惊到床底下去,想我从小也读了不少圣贤书,对这类事向来反感,可是一个女孩,尤其是一个漂亮女孩的好意,我如何好意思拒绝? 我不好意思地说:“你不嫌脏吗?” 她眨了眨眼说:“确实挺脏的,可是我看见那些白色的东西喷涌而出的时候,脑袋里就会莫名地兴奋,觉得很有成就感。” “你经常做吗?” “是呀,有时候自己弄,有时候还帮莎姐弄。” “你没帮男生弄过?” “没有吧,你是第一个。” 我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兴奋,我说:“那就拜托你了。”然后就躺了下来。 虫跳起来穿上鞋说:“你等着,我去拿卫生纸。” 我看着她在卧室里翻箱倒柜的样子,看来她还挺有经验的嘛。 很快,她就拿了一卷卫生纸过来,脱了鞋坐在床上问我:“你准备好了没?” 我闭上眼睛说:“准备好了。” 我想象着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心里不禁酥麻起来,导致全身跟着酥麻起来。 我听到虫向我身体这边爬过来的声音…… 虫坐到我身体上了…… 虫将卫生纸贴在我脸上的一个青春痘上,用力一挤。 我听到哧的一声。 我啊的一声大叫,慌忙坐了起来,捂着脸说:“你干吗?” 虫疑惑地说:“我帮你挤痘痘啊,怎么了?” 我瞪着眼睛看着她手中的卫生纸,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有血流下来了,颤巍巍地说:“用手解决?白色的东西喷涌而出?” 她说:“是啊,我看见你一直挠脸上的青春痘,就忍不住帮你挤了。”然后她又把卫生纸摊开给我看,恶心的白色液体中间还夹杂着几丝红色的血迹。 “这不是刚挤出来的吗?” 她说着还一个劲儿地把纸往我眼皮底下伸,生怕我看不清楚似的。 我抢过来她手中的卫生纸,贴在脸上还没有彻底“解决”好的部位,带着哭腔说:“你怎么有这种变态的癖好?” 她拉了拉额前的那缕头发,说:“变态吗?我就是觉得挺有成就感……” 天啊!我按着卫生纸在心里大声地呐喊,谁来告诉我,这个女孩脑袋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究竟是来救助我,给我带来快乐的天使,还是来摧残我,给我带来噩梦的魔鬼? 被她这么一弄,我全然没了兴致,脸上的痘痘越加疼痛起来,她是用指甲掐的! 我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看镜中的自己,仍然是一副苦瓜模样,被她挤过的部位明显肿胀了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到卧室,已经什么兴致都没有了,问虫:“咱们现在干什么?” 虫说:“我妈一会儿就下班回来了。” “你妈几点回来?” “四点。” 我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三点半了。 我说:“那我先走了。” 她说好,然后出来送我。 我正要推门出去的时候,虫突然把我叫住了。 我扭过头来说:“还有什么事吗?” 她支吾了一会儿,说:“明天是我的生日,你能陪我过吗?我不要什么礼物!” 我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全是祈盼。 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女孩已经有多久没有和朋友们一起过生日了? 这个外表坚强,实际上内心却异常脆弱的女孩…… “明天是几号?” “八号。”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八号。 那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八号。 我想,假如有一天我要把这些故事写成小说,每一章都要有八节,以此来怀念这个日子。 然后我又想,假如这部小说写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被汽车撞死了或者是喝水的时候被噎死了,接下来的故事谁来叙述? 我晃晃脑袋,我在想些什么?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应该是明天怎么过吧? 虽然虫说不用买礼物,可是我总该表示一下的。 可是,送她什么好呢?什么样的礼物才不会显得俗套? 我边想边走,刚出了二区门口,脑袋里突然有了灵感。 我想买的东西,正规的商店里没有,我跑了一个又一个街边的无证小摊才买齐全。 我找了个塑料袋将这些东西装好,沉甸甸的如同装着满满一袋的幸福。 我不是第一次买这个东西了。 第一次是买给前女友的,那还是去年的平安夜,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在哪里买,跑了一家家商店,都说没有这种东西。 在那个大雪飘飞的平安夜到来之前,我终于买齐全了想要的东西。 如今再次拎着这样一包东西走在街上,颇有去年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没有下雪,只有大片大片的落叶飘飘洒洒地飞扬在空中。第三节 母亲 我提着一包东西,去商店门口找我的车,却发现不知道被踢倒了,嘴里不禁咒骂道:“妈的,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弄死丫的。”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辆车被一双脚踢倒了,我心想,这次我也替天行道一把,抬起头准备对那双脚的主人劈头一顿骂,突然发现他要比我高一个头,我的腿顿时软了起来,说不定人家不是故意的…… 旁边有个男生拉着他的胳膊说:“老大,您空手道几段了?” 我的腿更加软了,心想算了,放他一马吧,说不定他是无心之过…… 骑着车晃晃悠悠地回了家,我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进来了,问了句:“中午去哪儿了,吃了饭没?” 我扬了扬手中的包说去买东西了,然后又说吃过了。 我妈说哦,就没有再问什么。 在我母亲眼里,我早已经是个大人,我的事情,如果我不和她提起,她也不会追问,更不会干涉。 不记得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大概是在高中被开除之后吧。我的母亲从没有料到,初中时我还是个那么乖的孩子,上了高中,为什么转变会那么大? 她渐渐地发现,我对她不再像儿时那样言听计从,而是有了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见解,并且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指责几句,后来发现全无效果,就不再这么固执了,而是对我听之任之。 当我发现这一点之后,心里除了有一丝喜悦,还带有一点点失落。 这代表着,从今之后我独立了,自由了,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同时代表着,从今之后,在外受了伤,再也不能像儿时那样躲在父母的保护伞下寻求庇护,只能找个没人的洞穴默默地自己抚平创伤。 有时候半夜突然醒来,在一片黑暗中会问自己,我真的长大了吗? 还记得前女友刚和我分手的时候,我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一遍一遍地打着她的电话,哭着央求她不要离开我,在电话里等她答复的时候,却意外地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我马上猜到了什么,放下电话冲到客厅里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的母亲正慌张地放下了电话。 我气急了,大声地呵斥她,责怪她怎么能偷听我的电话。 母亲开始的时候不说话,低着头听我训斥。 我知道她理亏,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的原因,就得理不饶人,翻来覆去地训斥个不停,甚至强行加了些莫须有的罪名。 后来,母亲终于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泪花说:“儿子,我看见你难受,我的心里也难受啊……你已经整整两天没吃过饭了,待在屋子里把自己封闭起来,我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问你,你又不肯说。我心里急啊……虽然说你已经长大了,可在我眼里,你永远只是个孩子啊……” 那一瞬间,我决定不再逃避,我真的很累了,真的支撑不下去了……即使被人嘲笑,即使被人看不起……就让我在这把保护伞下,再受一次庇护吧…… 我哭了,真的哭了,哭得一塌糊涂,哭得肝肠欲断…… 你能想象吗?一个十九岁的大男人,下巴上的胡子都刮了好几次,只因为母亲的一番话而流泪了! 那时候我才体会到,十九年来真真正正地体会到,最疼爱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母亲! 痛快地哭完之后,才发觉好饿。 母亲忙给我热了饭,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提醒我慢点吃,别噎着,又起身去给我倒了杯水。 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就算我没有了一切,最起码,我还有一个好母亲。 到了第二天,因为有了合理的宣泄,精神变得好多了。 而母亲也闭口不提昨天的事。 我知道,她是在给我留面子,她很了解她的儿子,自尊心强得要死。 而我,也很配合地继续装着我的“大人”,日复一日。 这些事情,我只和心灵守望说过。 他就像一个敦厚的长者,对我循循善诱,让我把心底隐藏最深的话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那天晚上也不例外,我把明天准备和虫一起过生日的事情告诉了他,还和他说买了一些东西,是以前买给过前女友的东西。 他顿时就沉默了,打了很多的省略号,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又问我:你喜欢她吗? 我:有点吧。 他:你忘记你前女友了? 我:你怎么老是提她? 他: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可能那么快就忘记她。 他一说这个,我有些愤怒了:为什么不可能?她能那么快就忘记我,并且马上就找了一个新的男朋友,为什么我就不行? 他:…… 我:这两天我认识了莎和虫,可以随便选一个。我觉得,她们两个,都喜欢我!况且她们两个,都要比我前女友漂亮! 他:你找女朋友,是看对方漂亮与否? 我:不是。 他:听你说了她们两个的故事,直觉告诉我,她们两个并非善类,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我激动起来:你不要随便冤枉她们两个,痞子怎么了,痞子就都是坏人吗? 他: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为你好吗? 我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为我好就不要一直提我前女友,我烦她!一想起她来,就恨不得杀了她! 他:你……真那么恨她吗? 我:……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我慢慢打了一行字:哥,我去睡觉了,明天还上课,再见。第四节 不再是兄弟 隔天早晨,给小波打电话,竟然不理我,一次次挂断。只好一个人去学校了。 出来的时候没有带那包东西,我想天黑了再拿出来,给虫一个惊喜。 到了学校锁了车,已经上课半个小时了,我从门缝中看到老师正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课,下面的学生依然无所顾忌的该干吗干吗。 我推开门就走进去了,大概老师早已习惯我这个样子,没有多加深究,只是看了我一眼,提醒我赶快坐好,然后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不知画了些什么,又继续讲课。 这个学校的老师,大多已经对学生所表现出的不敬习以为常了,就这么河水不犯井水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一个是混工资的,一个是混毕业证的,大家都互相包容包容,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当然不排除那些刚分配到学校来的新老师,他们很有热情,怀着一腔热血,立志要改变这学校的风气,上劝校长下训学生,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总有一天,他们的棱角会被磨平,随着这学校的大流而走。 一滴水的力量,是无法改变整条河流的走向的。 看着这些老师常常会很心疼,他们大多空有一腔抱负,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就如同现在的我一样…… 还记得刚来学校的时候,我对身边的同学说我喜欢文学,却引来周围一片嘲讽的讥笑。 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外星人。 日子久了,我也就不再争辩,只有在凌晨来临的时候,才不辞辛苦地在电脑上码着字,将我的梦想加之以汗水挥洒在键盘上。 直到我在校报上发了文章,他们看我的眼光才有所改观,原来这个家伙真的会写点东西。 我进了教室之后四周看了看,发现小波旁边空着座位,我径直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小波把凳子往里移了移,没有理我,趴在桌子上装死。 我往他背上捣了一拳,说:“怎么,还生我气呢?” 他的身体蠕动了一下,犹如一只冬天靠在火炉边的懒猫,任凭别人怎么逗他,都懒洋洋地置之不理。 我无奈,只好也趴在桌子上装死。一天天的课,不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吗? 老师正讲着煤炭开采。我当然知道,我以后就是个下坑挖煤的。和我的父辈乃至所有同学的父辈的路是一样的。 所以,还不把握住现在的时光疯狂玩一把的话,只怕以后是没机会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清醒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引得全班同学又是一阵侧目,老师仍然不理,似乎已经习惯。 我掏出手机一看是虫,忙按了接听键,压低声音说:“怎么了?” 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信号不是很好,模模糊糊地听到她说:“我上课去晚了,没去成,你过来陪我玩啊。” “好的,你在哪?” “大市场门口。” “OK,等我。” 挂了电话,我起身走到讲台边告诉老师说我要去厕所。 不等老师点头,我就走出了教室门。 刚出去,就听到有一个人也跟着我出来了,不会是老师吧? 我扭过头去,赫然发现是小波。我诧异地问:“怎么了?有事吗?” 他靠在墙上,冷冷地说:“去找毛毛虫?”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 “如果我不让你去找呢?” 小波以前在这个学校里上过中专。从这个学校里走出来的,基本上都是痞子、混混。 我曾经暗自比较过我和他的实力,最后我承认自己打不过他。 虽然他有时候做事显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在打架的时候从不会逊人一筹,他能充分地把握好自己所处的地形,运用地理优势,加之多年来的打架经验,能轻松地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小波在整个新香都是赫赫有名的。所以,毛毛虫认识他,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这一点,我承认我永远比不上。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偷袭,趁对方不注意,先拿一砖头撂倒他再说。但若是对方有防备的话,这招就失灵了。 好在我身边有小波,在大专上了半年,从来没吃过什么亏。 我被他的眼睛盯得头皮发麻,我就不信,他还能真的打我? 我不理他,转过身去就往前走。 小波从后面抱住我,把我按在墙上,单手掐着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我比你要更了解她!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 我把他的手甩开,大声地吼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然后又要转身离开。 小波在身后一字一顿地说:“好,你走!走了以后,咱们从此不再是兄弟!” 我一下子呆愣在原地,不敢再移动半步。 刚才小波说了句什么?不再是兄弟?是他说的吗?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小波,他拿这种事做赌注? 他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或者反过来,我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我虽然搞不清楚小波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绝对不可能害我,这是肯定的。 可是我也知道,通过这两天和毛毛虫的接触,当然知道她是个痞子,人们对她的印象肯定很不好,甚至有人会恶意诽谤、造谣生事。 但是谁又能知道,其实她也有善良可爱的一面? 小波自然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他算得上是个爷们儿,说出的话犹如在地上砸了个坑,是条一言九鼎、顶天立地的汉子。 但也不排除小波在众人的道听途说中误会了毛毛虫的所作所为。 我还是有着健全的心智和良好的分析能力的:如果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弃自己的好兄弟,不说这事传出去,根本没办法再混下去;就算真有人这么做了,他还算得上是个男人吗? 我承认,小波攻击到我的软肋了。 我转过身来,离他三米远的距离冷冷地看着他。 他也冷冷地看着我。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很久很久。第五节 破剑式 走廊里的风很大,吹得我浑身发抖。 我不由自主地裹了裹衣服,再这么冷下去,估计就快要下雪了。 我记得我的初恋就是始于雪花飘飘的冬天。如今冬天又要来了。 可是外面明明是风和日丽,惟一的解释就是走廊南北两面的窗户都开着,造成了空气对流。高中的时候地理老师讲过的,那节课我睡觉的时候被冻醒了,从桌子上爬起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老师说:“现在教室这么冷是因为两边的窗户都开着,造成空气对流……” 我只听到了这一句,然后往身上盖了张报纸继续睡了…… 人的记忆真是奇怪,明明是漫不经心地听到的一句话,竟然可以记得这么清晰。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就是有人找了个特大型号的吹风机躲在暗地里吹出一阵阵寒风为我们制造适合现场的气氛。 原谅我,我实在是受不了小波的眼神带给我的巨大压力,所以只好想些其他事情试图分散注意力。 不过,这风也吹得挺合时宜,似乎武侠片子里两位大侠开打的时候,都要刮一阵风来衬托一下场面。 寒风阵阵,枯叶飘飘。铺天盖地的叶子飘飘然遮住了我的眼睛,挡住了我的视线。 就在这一瞬间,我露出了破绽,小波大吼一声,破剑式…… 小波长剑破空而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 我想反击,却已经来不及了。喉头一甜,天和地逐渐转换了位置,我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喂,你想好了没?”小波不耐烦地说。 “嗯?”我一下从幻想中惊醒过来,“哦,好吧,你不让我去,我不去就是了。” 然后我冲小波露了个微笑,接着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虫吗?……我不能去了……不是小波不让我去……小波根本就没管我们的事……你别哭啊……真的,小波真的没管我们的事……小波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管呢……是因为我们正上着课,才不能去……你别哭了行不行……你在大街上就这么哭,人家不笑话你啊……我的姑奶奶,你别哭了……” 然后我带了点哭腔继续说:“我的姑奶奶,你再这么哭,我也要哭了……” “行了行了。”小波冲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去吧,不过,只许这一次!” 我冲小波笑了笑,点了点头,又对着电话那边说:“好吧,我去还不行,我们现在下课了……”然后我把手机挂掉,对小波说:“那我走了。” 小波点了点头:“晚上上自习的时候记得叫我。” “啊?估计不行,今天挺忙的。”我带着遗憾的口吻说。 “哼,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等有一天你被她吃了,都不知道因为什么!”他愤愤地说完这句话,转过身推开教室门进去了。 接着我又听到小波和老师说话的声音:“石涛掉进厕所了,回不来了……” 我把手放进口袋里轻轻捏了捏手机。我的手已经汗津津的了。 其实,我刚才根本就没有打通虫的号。 我说过,我在演戏上的天分,天下无双。 小波,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你可能不了解虫的。她是个好女孩。 虫,又想起她了。刚才因为小波,耽误了不少时间呢。 我在心里轻轻地说,虫,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大市场离学校不是很远,从二区拐过去直直往上走就是。我骑着车,不用五分钟就到了和虫约定的地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有看到虫的影子。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大市场门口,仔细地看着每一个人,生怕虫就在这人群之中和我擦肩而过。 电视剧里不知道演过多少次这样的片段,观众在底下看得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明明已经离得很近,差一点就零距离接触了,偏偏男主角或者女主角恰好要低头捡东西,和对方擦肩而过…… 我仔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确定没什么可以不小心掉到地上的东西,然后抬起头来开始寻找毛毛虫。 接近中午的大市场,此刻热闹非凡。 有拽着自己妈妈的衣袖,正大哭大闹拖着一长串水鼻涕非要吃糖葫芦的小孩;有把双手揣进袖子,面带微笑地看着周围人的满脸皱纹的卖糖葫芦的老人;有骑车不稳偏偏还在车筐里放了一篮子菜的正摇摇晃晃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周围人的中年妇女;有跟在老婆后面,手里提了大包小包不知何物的满脸憔悴和疲惫的男人…… 当我几乎把每一个人都看遍的时候,仍然没有看到虫。 她到哪里去了?难道是等我不及,先走了?还是打电话的时候信号不好,我听错了?还是故意玩弄我?或者是又被哪个仇人拖走了? 我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机欠费了! 这破东西,买得起,养不起! 我极度郁闷地想要把手机摔了,又考虑到环保问题,只好又放回口袋。 我想怪不得虫怎么这么半天没给我打电话! 我在周围找了家IP话吧,接通了虫的电话,慌忙问她:“你在哪呢?” 她说:“你是谁啊?” “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你再不说我挂了。” 我这才想起我是在话吧打电话,我说:“别挂,我是石涛。” 她的声音有点喜悦起来:“喂,你在哪呢?我等你半天了。” “我就在市场门口,没看到你啊。” “我在市场门口这家超市里溜达呢,马上就出来,你也出来吧。” 挂了电话就往外冲,刚走几步就被后面的人叫住了。 我扭过头来问怎么了,那位慈祥的老大妈说:“你还没给钱呢。” 我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多少钱?” 她说:“不到一分钟,便宜点算你三毛钱吧。” 我看了看话吧门口的玻璃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每分钟三毛钱。实在是想不通她这“便宜”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我掏出钱包,发现没有零钱,只好拿出张一百的来,说:“你能找开吗?” 她说能,然后接过来钱,朝对面商贩吼了一声:“闺女哎,来帮破下钱!” 她闺女是在对面卖橘子的,听到她老妈深情的呼唤之后马上跑了过来,看到是张一百块的,也面露难色说:“这才上午几点,哪能破开这么大的钱。” 但是,商人就是商人,怎么可能会被钱难住,她想了想又说:“你等下,我去超市给你破开。”然后拿了我的钱就走。 我害怕这母女俩会玩什么把戏,就死死守在这个老大妈身边,不离开半步。第六节 你再说一次 就在这个时候虫也过来了,她诧异地问我:“你站这干吗?给话吧当模特?不是说了在市场门口吗?” 我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确实挺像个男模特。 我笑了笑说:“刚打了个电话,等找我钱呢。” 虫说:“打个电话能找你多少钱,走吧走吧,就当小费了。” 旁边的老大妈顿时露出了喜色。 我说:“拜托,我给了她张一百块的,她要找我九十九块七毛钱。” 毛毛虫恍然大悟地说:“这样啊,那就等等。” 旁边的老大妈又恢复了常态。 虫向她催促道:“找回来了没有,找个钱也需要这么久吗?” 老大妈慈祥地说:“我闺女这不是去破钱了吗? 虫点了点头说:“叫你闺女快点。” 正说着,她闺女回来了,手里抓着一把钱,面带愧疚地说:“让你久等了。”然后又塞给我两个橘子。 我一看打了个电话花了三毛钱,还送我两个橘子,这买卖敢情好! 我接过钱,看都没有看,双手捧着橘子说:“谢谢,谢谢。” 虫说等等,然后从我手里把钱抢了过去。 不是吧,她还没成我老婆呢,就准备掌管我的钱包了? 我正准备开口抗议,虫摸了摸那张五十块,淡淡地说:“老大妈,这么做不厚道吧?”然后用极其阴冷的目光看着她。 老大妈满脸狐疑地问:“怎么了?” 虫把钱递给她说:“看你也做生意做了不少时间了,总不会真钱假钱都不分吧?” 老大妈接过来钱在太阳光底下看了看,对旁边的闺女训斥道:“在哪个商店破的,去换回来!” 她家闺女嘴角歪了歪,从口袋里又掏出个五十块来,递给虫,嘴里嚷嚷了一句:“抠门。” 虫的脸色顿时变了,阴沉着脸说:“你再说一次?” 我看到她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 那卖橘子的女人大约三十岁,满口的黄牙,穿了一身蓝色的粗布衣服,脏兮兮的,似乎几十年没有洗过一样,一看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已经被无情的社会磨炼得身经百战、伶牙俐齿,她张嘴就说:“哎哟哟,难道你还想剥夺我说话的权利不成?世风日下,怎么还有这种人啊……” 虫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从旁边的地摊上抄起一把铁勺子,眼看就要朝那女人的头上敲去。 旁边的老大妈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忙拉着虫的手腕说:“闺女呀,我女儿不懂事,她既然已经还了你钱,就算了吧,啊,算了吧!”然后又朝她女儿使了个眼色。 地摊的那个老板吓坏了,眼睁睁地看着虫拿了铁勺子,却不敢说些什么,两只手急得做挥舞状,仿佛要趁虫不注意再把勺子抢回去。 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虫似乎不太好惹,这才闭口,跑过来想从我手中抢回那两个橘子,可能是她以为我会耍赖不给她,伸出两只手来紧紧攥着我的手,我拼命地想把手松开,可终究敌不过她一身的蛮劲……终于,那两个橘子被她捏碎了,汁液淋了我一手,黏糊糊的。 她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屁股一扭一扭地回自己的摊子上去了,嘴里还嚷嚷着:“本地人就这么牛吗?哼……” 我怕虫听到,又引来一些麻烦,忙插嘴说:“行了,钱都到手了,咱们走吧。” 虫点了点头,瞥了我一眼说:“瞧你那德行,给你俩橘子就把你美得连钱都不看了。” 然后虫转身把勺子放到地摊上,冲老板微微笑了笑。 那笑容,当真是冬天里的一抹春色一样。 似乎有两句诗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虫的笑容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那老板摸了摸嘴边的胡子,似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挡在那老板的眼睛前面,把屁股冲向他,对虫说:“咱们去哪玩?” 虫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说那就去湖边吧。 实际上新香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玩的,情人能去的地方就更是屈指可数,除了东街的小树林、西街的锦绣园、中门的花园广场,想要再找出一个情人聚集地来,难于上青天。 郊区倒是有个湖,风景优美,无奈距离市区太远,离新香好几里路,单是步行就要一个小时,走到那里早已经累得腰酸背痛,更别提有什么闲心玩耍了,所以那里并不是情侣的最佳去处。 好在我有车,虽然说只是辆破自行车,但总胜过步行。 以前和女朋友闲着没事干就爱往那里跑,那里人烟稀少,离它不远就是个村庄,饭馆、网吧,什么都有,每次去都像是度假一样,吃、住、玩,什么都不用愁。 我推着车和虫并肩出了市场,说:“上车,带你去。” 她犹豫了一下说,你先往前走吧,我怕被人看到,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再次被她的细心感动。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于是先行一步。 她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我边走边不停地往后瞄,看看她走到哪了,有没有被什么人拦住。 虫经过灵狐理发店门口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黄毛小子叫住了。 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据说那个灵狐理发店是新香的一个老痞子金盆洗手之后开的,但是里面仍然每天乌烟瘴气,打扮得稀奇古怪的年轻人在里面晃来晃去,可以说是新香的痞子聚集地,所以说很少有人去那里理发,我都奇怪,这理发店靠什么维持生意? 而现在,这个黄毛小子把虫拦住,又有什么事?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生怕一个不对劲,从理发店里蹿出一群人来把虫拖进去。 经过漫长的等待,虫和那个黄毛小子终于聊完了,看了看我,又继续往前走。 我这才放下心来,也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出繁华的市区,路的两旁再也没有什么店铺,虫才奔到我身边,跳上了我的车。 我迫不及待地问她:“刚才那个人叫你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