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两米高的树上直接跳了下来,“咚”地一声空降在他的面前。“你好,我本来是骑马过来的,可是下马后没留神马跑掉了,就无意间走进了这个林子。现在看来,我好象是迷路了。能够在这里遇见你我很高兴,可否劳烦你带我出去?”我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我我”“你你”的,真是无比爽快。 “嗯,上来吧。”那人倾身递给我一只手。我拉着他的手顺势一借力便骑了上去主动自觉地接过他手里的火把让他好控制缰绳。 “你可是这次皇上秋弥伴驾的宫女?住在行宫?”那男子掉转了马头一边问我。 “嗯。”我突然想起来今夜似乎正是我当值,赶紧问那男子:“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那人看了看夜色,想了想道:“应该到了子时吧。” 我一拍脑门轻呼出口道:“完了!”不由得又吓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叫苦不迭:难道我这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前一分钟还在庆幸野外生还,后一分钟就得担心自己的脑袋会不会被康老爷子一身令下和身体分家。 “怎么了?”那人见我神色紧张,问道。 我懊恼地答:“今天晚上正是我当值,怕是又要被皇上责罚了。” “哦?你是帝侍?”他吃了一小惊,问道。 “嗯。”我垂头丧气地回答。 “没关系,到时候我亲自把你送回去,然后我跟梁公公解释说我的佩刀掉了,正巧碰到了你,便让你一同帮着我找这才误了时辰可好?”男子想了想,头上冒出一个小灯泡笑道。 “真是太感谢了!”我雀跃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句,这么说他和皇上应该是很熟的了,还知道是梁九功当着大总管。“对了,还没请问你的名字呢。”我笑道,回头看向他。 “阿日斯兰。你呢?”阿斯兰?我弄了半天才把眼前这个人和高达里的那个家伙区分开来。阿日斯兰……我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前几日还特地帮康老爷子整理过一份蒙古贵族来员名单,似乎见过这个名字。 “我叫未名,赫舍里?未名。”我突然想起来,问道:“你可是科尔沁王爷的世子?” 他听我这么一说,不禁有些惊讶,扬扬眉毛笑道:“正是。” 我奇道:“你这么晚到这森林里做什么?”虽有些打探别人隐私的不礼貌之嫌,但还是拗不过强烈的好奇心。 “你真的想知道?”他眨了眨一双大眼,俏皮地笑了笑。 见我拼命点头,他将两只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个唿哨,忽然从我们的右下侧窜出一只黑影。 我好奇地看向那个东西,正看见一双绿光荧荧的眼睛盯着自己。 “这只狼是你养的?”我兴奋起来,问了个极其白痴的问题:“它会咬人不?” 阿日斯兰好笑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我正觉泄气,他又笑着说道:“不过它是不会咬你的。” 我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那我可以下去摸摸它么?” “你不怕么?”他见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瞪了眼睛问。 我一边下马,一边笑道:“你不是说它不会咬我么?那又有什么好怕的?”说着用手抚上那狼的背。 太帅了!要是这个时候有摄影师为我拍摄一系列照片那我回京之时便是成名之日。嗯,就叫这个专题为“美女与野兽”吧,我神游天外地想着。 从种属来说狼应该和狗差不多吧,我轻轻搔了搔狼脖子下的一圈毛,又握起它的一只前爪抬了抬。 “他叫什么?”我玩的不亦乐乎,想起来身后还有阿日斯兰这么号人来。 “伊勒德,蒙语是战刀的意思。”见我满不在乎的样子,阿日斯兰倒是有点紧张地盯着伊勒德,生怕他会不听话地扑上来要了我的小命。 “唔,小伊啊,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你可不许咬我哦!”我摸摸小伊的头站了起来。 “嗷……呜……”小伊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半竖着身子回应道。 我满脸欣喜地对阿日斯兰笑道:“小伊好听话啊。” 阿日斯兰也放松了表情,点点头笑道:“嗯,看来小伊倒是很喜欢你。” 我刚想开口,忽闻林中远远近近又有接连不断的狼嚎像是在回应着小伊。 我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巴巴地望向阿日斯兰:“小伊不会是把他的同伴给招来了吧?” “不会,伊勒德是这里的狼王,刚才只是他的子民对他作出的回应而已。”阿日斯兰笑眯眯地看着小伊,面露骄傲之色的说。 “哇!”我又打量了一番面前这匹帅气的青年狼,抱了抱他夸奖道:“小伊好厉害啊,以后小伊还会成为着草原上的众狼之王的!” 小伊又是一阵长啸,气壮那个山河啊,我要是有这么只宠物,我也每天半夜都跑过来跟他玩儿。 “好了,未名姑娘,走吧。” 我就着他递给我的手上了马,和小伊恋恋不舍地告别后便向林外驰去。 “你是怎么认识小伊的?”我懒洋洋地靠在阿日斯兰足够宽阔的胸膛上取暖问道。或许是因为小伊的关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迅速被拉近了,不一会儿便熟络了起来。 “我十四岁那年正在捕猎,见到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狼躺在血泊之中,旁边是他的双亲,看起来是因为与豹子一类的猛兽厮打过度伤重而死。我发现那小狼并未受伤,便将他抱了回来养。等到两年之后便将他放生,但还是会定期地过去看他。”阿日斯兰的脸上勾起淡淡的一缕笑意,眼神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忽然前方远远地亮起了一片灯火,我和阿日斯兰奇怪地对望一眼,向那片亮光处驶去。 “所来何人?”我一下便听出了是胤祥熟悉的声音。 “十三阿哥!”我连忙答应。 “未名!”一个声音又惊又喜地传来,正是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那个家伙。我皱了皱眉头,怎么一出来就碰上了这么个讨厌鬼? “是九阿哥和十三阿哥。”我低声对阿日斯兰说。 阿日斯兰有些不解地看着我,确实,一个宫女,即使是御前宫女也不值得劳烦两位阿哥兴师动众地前来地毯式搜寻。 胤禟和胤祥俩人打马匆匆上前,看见我毫发无损都是长吁了一口气。又注意到我身后的男子,双双皆是一愣,随即又笑道:“原来是阿日斯兰世子,幸会幸会。” 阿日斯兰和他俩简短地打过招呼后征询地看向我。我向他点点头,笑道:“多谢世子搭救之恩,后会有期!” 阿日斯兰心领神会地向我笑笑,与两位阿哥作别后掉转了马头向来路驶去。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后低了头负气似的不去看他俩,自顾自地慢慢向前蹭着。 “若是明天早上皇阿玛没见着你,到时我们谁都保不了你。”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然后一只清瘦修长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低头不愿去看胤禛那张千年扑克脸,怏怏地抓住他递过来的手上了马背。 午夜的风挟着逼人的凉意,偏生胤禛这厮的坐骑脚力一点儿也不比踏雪慢,我实在冷得受不了一个劲儿地不自觉地往胤禛怀里缩。 还算没有泯灭人性,胤禛瞥了我一眼,一手解下身披的青石羽纱披风反手盖在我的身上。 我经过这么一闹腾,本来强打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睡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闭上双眼头斜倚着胤禛的肩膀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亮。我想起胤禛的话,便匆匆梳洗了一番出门找梁九功去。 迎面正碰上了诚儿,她看我平安归来,喜出望外地拉着我的手道:“太好了,妹妹没事就好。” 我赶紧向她打探口风道:“姐姐,昨儿个我不在皇上那儿怎么说?” “放心,师傅让我和你换了差,你今天早上替我当值就是了。”诚儿笑着让我放心。 “未名谢过姐姐了!”我感激地福了福,略略一想,又问道:“昨天几位阿哥们呢?” “好妹妹,你是不知道,昨儿晚上可是连四阿哥八阿哥他们都被您惊动了,这草原上丢个人可不是好玩的。你是不知道,上次万岁爷来的时候,就有一个宫女因晚上外出而被狼给吃了呢。据找着了她的尸体的侍卫们说,那可真是一个惨字啊。”诚儿似乎仍心有余悸地说。 我笑道:“姐姐,您看我这不是没事儿吗?”看见梁九功走了过来,快步上前向他跪了下来:“未名谢过师傅!” 梁九功叹了口气,道:“师傅也只能做这么多,以后你可得自己多加注意。快进去吧,皇上今儿个似乎心情还不错。” 我再次谢过梁九功,走到康老爷子的寝宫前深吸了一口气便跨了进去。 至亲 “未名,陪朕出去走走。”处理完一天的公事后康老爷子笑眯眯地对我说道。 “是。”我低着头紧随在他的身后出了行宫。 自那天的午夜失踪后到现在,康老爷子居然对我连句训斥的话都没有,只是淡淡说了句:“以后你就每天都跟着朕吧。”相当于把我变相软禁在了他的身边。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老爷子这样做可谓是待我不薄。本来按律当受杖责的过错,被梁九功这么一瞒,康老爷子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糊弄过去了。 嗯,这件事儿充分说明,要生要死,都是康老爷子的一念之间。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跟着康老爷子,有肉吃。 “未名,还有几日朕便要举办夜筵,你也出个节目可好?”康熙背对着我,抬头看向天空中盘旋的几只海冬青。 我看着康熙的背影有些发怔,片刻道:“是。只是未名还有一个请求。” 康熙淡淡道:“但说无妨。若是合理的,朕便允了。” 我跪下道:“既是夜筵,那必定是要宏我大清国威的。未名一届女流,怕是难以压场,希望能够得到皇上的允许,将这主角一位让出。” 康老爷子沉吟片刻,微微颔首道:“好。但凭有需,尽管吩咐下去。” 我伏地叩首道:“奴婢谢皇上恩典,奴婢一定不会有负圣望。” “行了,你这几天就不用来伺候朕了,专心排好你的节目就行了。”康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淡声道:“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上前将手中拿着的乌青纹龙银鼠披风给康熙系上,便告安退了下去。 一个人在行宫里的偏僻角落绕了几圈,心里便有了主意。抬腿正要向十三的住处走去,正巧看见他小人家带着一个小太监向我这边走来。迎面不想撞上了我,十三稍稍一愣,便低了头假装没有看见我拔腿便走。 我胸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对我视而不见?他这算是什么意思! “奴婢赫舍里?未名给十三阿哥请安。十三阿哥吉祥。”我上前双膝一跪,低头请安。 十三叹了口气,俯身将我扶起来,他看着我的眼睛,里面有某种复杂的神情闪动。 未等他再开口,我抢先一步说道:“十三阿哥,此次未名前来是有事又要叨扰您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十三点点头,换上了一幅笑容道:“去我那儿吧。” 我给十三倒上了一杯茶,把方才所想的整个计划向这位精通音律的风流十三郎大致说了一番。胤祥拧着眉想了想,慢慢发自内心地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相信皇阿玛他一定会喜欢的。只是那套剑法你可得容我好好想想。” 我笑颜逐开,连连点头道:“没关系,这剑法反正可以和其他部分分开演习,只要十三阿哥您心中有数就行了。” 我又取了纸笔来,展纸研墨。将具体的计划和胤祥一步步讨论后写上,又抄了一份,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笑着递给胤祥道:“十三阿哥,那就麻烦你了。” 之前一直在一旁看着我忙东忙西的胤祥接过纸,勉强地笑笑道:“既是你所托,我定然用心办好。” 我心里不爽,嘴上也不愿饶人道:“十三阿哥此言差矣。未名也是为皇上办事,即是为了皇上,又为何还要说是未名所托才能办好呢?” 胤祥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扯了扯嘴角道:“是我失言了,请问未名姑娘可还有其他事?” 我苦笑着垂了眼道:“十三阿哥就这么希望快点儿赶未名出去么?” 胤祥用那种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着我,良久,才轻轻握住我的手涩涩道:“未名……我没有……我只是……” 心底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我上前轻轻地抱了抱胤祥。这两年他个子长得飞快,已经褪去了当初刚认识他时的青涩,而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今年的十一月,他将迎来一个新的小生命,弘昌。到那个时候,他的眉宇间又将增添一股只有为人父才具备的成熟和坚忍。 说心里话,对于历史上的十三福晋确实是艳羡不已。当年看清穿的时候特地查过史料,兆佳氏这一生中一共为胤祥生育了7个子女,胤祥的9个儿子中有5个便是她生的。在这个年代以胤祥的身份看来,说是专房独宠可是一点儿也不过分。 唉,没办法,谁让我姓赫舍里不姓兆佳呢,否则没准儿当初还真的一不留神把持不住就以身相许了。我所知道这个年代的赫舍里氏,一位便是那康熙老爷子的前任皇后赫舍里?白苏,人家都作古那么多年了明显不可能是借我还魂;另一位便是老十的续弦嫡福晋,但是照目前这个样子看来,那更是八字没一撇的不靠谱。 也就是说,我,赫舍里?未名,注定是一个在历史上将会被抹去一切痕迹的女子。而我的未来,相比我对其他人的洞悉,这种不确定感让我更加的惶恐。犹如面对一片白昼,我却只能行走在不知从何处投射而来的一道黑影中。 “胤祥,有没有兴趣听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努力使自己逃离了那片曾经眷恋的温暖,笑容绰约。 十三默然点点头,走到床边理出一片空位盘膝坐了上去,又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过去。 我双手抱膝坐在胤祥的身边,垂着睫盯着自己的足尖慢慢道:“曾经有一个女孩,她有一个爱人由于某种她所不知道的原因突然离开了她,又过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女孩的爱人死了。后来女孩儿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里,她碰到了一个有着一张和她之前那个爱人一模一样的面庞的男孩儿。男孩很喜欢女孩,女孩也很喜欢男孩,可是女孩知道男孩是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的,所以她并没有接受男孩。” 我很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够如此顺畅地讲出以前一直在逃避的事实——是的,我喜欢过胤祥,这一点虽然我一直不敢面对,但这个事实一直都在那儿。只是由于我知道对方的结局,所以我可以轻易的释怀,但是却还是本能地想要远远逃开。我怕自己会后悔,后悔亲手推开了那个曾经恋恋不舍的温暖的怀抱。 只是事到如今,即使想要回头,却也找不到回路了吧。我不是兆佳氏,他也不是我的爱人,结果早已白纸黑字的写好,后悔亦无所增益。作为现代女子,拿得起放得下的基本爱情素养我多少还是有的,既然无路可走,那么反身面对便是最佳上策。 胤祥的脸上有着我所无法完全解读的内容,有如释重负,有心结顿开,或许还有无奈,有叹息。只是我们都很欣慰,从对方的眼底,我们看到的是理解与包容,而非后悔。 十三看着我,笑意温婉,丰神俊逸。他握起我的手,轻语道:“我待她,是很好的。” 我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笑道:“我明白。” 胤祥,虽然不能够握着你的这只手相与偕老,但是此心长留,绵延弥久。 我低头迟疑了片刻,还是继续握着他的手往下说:“再后来,那女孩又碰到了另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却有着和女孩最初的那个爱人一模一样的生活习惯。” 被握住的手一紧,胤祥吃惊地看着我。 我涩然一笑道:“他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喜好。他和他喜欢一样的诗词,写着一样的字迹,喜欢喝乌龙茶讨厌喝绿茶,喜欢吃甜食讨厌吃大蒜,喜欢阴天讨厌晴天。他写字的姿势和他一样,他伸懒腰时说的话和他一样,甚至他说的许多话,都是他曾说过的,一字不差。” 在南巡照顾胤禟时我就发现,他并不仅仅只是拥有和孔川一样的字体。如果说胤祥有着孔川的外貌,那么他便有着孔川的灵魂。 胤祥长眉一蹙,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那你……” 我皱着眉头认真地边想边说道:“我觉得他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回来了,但就像你不是他一样,胤禟也不一定就是他。” 胤祥低着头像是在努力地整理思路。确实,这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就连我这个看惯了穿越小说科幻小说的人也在一开始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这个从小接受的是儒家教育对子不语之事嗤之以鼻的清代古董小皇子。 “那如果他不是他,你要怎么办?”胤祥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来。 我微微一笑,坚定地说:“那我就在这儿等着,我知道他一定能够找到我的。” “可是……”胤祥下定了决心,大声道:“可是万一你判断错了,他再也不可能回来呢?或者是他没有能够找到你呢?又或者当他找到你的时候他可能爱上别人了呢?” “胤祥,不要说了。”我细声道,这些话,一字一句都重重敲在心坎上。这每一个问题,我都曾在过去的日日夜夜中问过自己无数遍,可是,没有答案,我甚至希望这些问题永远不要让我找到答案。毕竟,相对于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可能选择逃避会容易得多。 胤祥用自己的大手包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温柔地说:“未名,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得到你要的幸福。作为朋友,我觉得我应当坦言相告:为什么你不试着放下过去去接纳其他的人呢?或许他会比你之前的那个爱人更加适合你啊。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而辜负了自己的心意呢?” “你是说……?”我犹犹豫豫着问。 “我不清楚你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心,及时斩去不必要的羁绊而已。”胤祥抚了抚我的肩,恢复了我最习以为常的温暖的表情和语调。他的眸中深意许许,嘴角噙笑道:“我很高兴你愿意将这话都说给我听,最近这段日子是我不好,向你乱发脾气。” 我报以会心一笑道:“那么还希望十三爷能够做到礼尚往来,对未名也是无话不说坦然相知咯。” “我会的。”胤祥笑着握住我的手,稍微一使劲,我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至亲之人。”轻不可闻的声音丝丝缕缕飘入耳中。他似乎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喃喃自语:“这样,我便很满足了。” 告白 从十三处回来后脑袋便一直昏昏沉沉的,勉强打起精神去找了梁九功把写有人员需要的一张纸给他,又再重新解释了一边确保无误后,才拖着步子回到了屋子。一脚甩了鞋子,连衣服也没顾得上脱便蒙了被子倒头就睡。 一觉起来已是半晚。看来这几天的伴驾随行果真是对脑力和体力的双重折磨。这不,精神稍有懈怠便觉得支持不住只想睡他个天昏地暗。 从窗外望去,鹅黄的月光如同乍破银瓶,恣意泄了一地。天上繁星浩浩,一条银练直贯天际,波澜壮阔。最初在紫禁城中所仰望的夜空已让我惊艳,然如今比之草原之浩瀚恢弘,则又差了不知几许。 月如钩,星似洒,点点催人醉。一旦尝到了甜头,我便迷恋上了这种静谧夜游的感觉,倒是颇有一番锦衣夜行的滋味。 足下是辽阔无际的草原,头顶是渺然无垠的宇宙,伫立于乾坤之间,顿觉人力之渺小,生命之一粟。一个身着一袭湖蓝色长衫玉立的身影进入了视线,那个平日长袖善舞的剪影在这夜色中融为一豆寂寞,褪去百官逢迎之后所剩的也不过是一身孑然而已。 “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我想了想,还是笑着迎上前去:“八阿哥好兴致啊。” 胤禩听闻是我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来笑道:“原来是未名姑娘。”四下看了看奇道:“未名姑娘方才没有碰到九弟吗?之前不久他和我们分开后就说是去找你了。” 我微微一蹙眉头,自言自语道:“没有啊,他找我做什么?” 胤禩看着我神色忽然变得认真,想要说什么,开口却话锋一转又戴上了那招牌式的春风化雨的笑容:“对了,那日还未谢过未名姑娘的搭救之恩呢。不知未名姑娘是否有何心愿,若是胤禩办得到,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心愿?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回不了现在到外边去当个土财主也比在宫中闷死的好,此外嘛,倒还真是想不出来了。 我向八阿哥做了个安,浅笑着看向他的眸子,道:“八爷言重了,未名当时并未多想,只是下意识而为之。相信其他人换在未名这个位置也会和未名一样做的。” 胤禩转睛避开我的目光,淡淡问道:“你救我可是因为我是皇子,是阿哥?” “不,即使当时是一个普通的侍卫,未名也一定会这么做的。”我觉得有必要乘机对这个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宣扬一下新世纪的人权观念,进一步解释道:“佛曰众生平等,孔夫子也说‘有教无类’,无类即是平等。既然平等,又何分什么阿哥侍卫呢?”话一出口,还是有点后怕的,万一这厮一听自个儿和这些做下人的其实也就是一个小等号的关系脆弱的心灵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拿我开刀怎么办?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他也不是康老爷子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我拖出去杀头的说,也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胤禩却回给了我一个莫名奇妙的笑容:“那么如果我和一个侍卫同时碰到了这种情况,你先救谁?”这厮真是大大的狡猾的有,让我想起来那个经久不衰的问题:老婆和老妈落水先救哪个。嗯,1古代人民的智慧果真是生生不息,薪火相传啊。我低头盯着脚尖搜寻着说法,边想边慢慢说道:“若是这样,奴婢自然是要先救八阿哥的了。” “哦?”胤禩这只小狐狸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静待我的解释。 “俗话说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未名先救八阿哥,是因为八阿哥为人干练是大清国的国之栋梁,对大清的贡献是连一百个侍卫加起来也比不上的。从国家利益的角度出发,未名于公自然应该先救八阿哥了。但这与未名之前所说并不冲突。八爷,不知您意下如何?”这一番连捧带摔,我心下也是满意不已。再看胤禩,他愣了一愣,旋即轻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不愧是女中商杰,这一笔笔利害算得倒是毫不含糊。”我眉头大皱,胤禟这厮长了一只狗鼻子么?怎么这么快便寻到了我这儿来。 胤禩见是自己的弟弟来了,越过我走上前去笑道:“刚才我还和未名姑娘说九弟你在找她呢,正巧,你们聊,哥哥我先走一步。” 我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此刻胤禟一定是满脸坏笑地看了看我,又向他亲爱的老哥露齿一笑俏皮地作了个揖道:“八哥慢走!”然后蹑着黄鼠狼的步子懒懒散散向我这个猎物逼近。 心里还是对那天他所做之事气恼十分,此刻也不想见他,拔了腿便要开溜。反正见了面还是免不了大吵一场,干脆三十六计走位上,眼不见为净的好。 怎料还未跨出一步,腰却被一道刚刚好的力度从后边环上了。他会轻功么,怎么走得无声无息的,我暗自郁闷,手却不由自主地去掰他的双臂,一边嚷嚷:“放开我,放开我。” 身后传来几声轻笑,接着一阵呼吸的热气喷到了我的脖子上,然后是耳根……我心中半分也没有要与这位情场老手月下缠绵的兴致,他这么一弄我反倒心情更加糟糕,嘴中也口不择言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让人讨厌……” 从颈底一路慢慢攀沿的轻柔的吻突然滞住了,腰间的那道力气一松,身后那人垂手向后退了一大步。 我心里一沉,觉得方才自己说的话太没轻重,正在踟蹰着是否要开口道个歉儿,手上突然被塞进了一本厚厚的书。 低头一看,原来是账簿。我回头偷偷瞄向胤禟,他背过身瓮声瓮气地说:“喏,这是聚香阁这个月的账单。”我有些尴尬,讷讷道:“谢谢,这个月生意怎么样?” “自己看。”胤禟闷声像仍石头一样抛给我三个硬梆梆的字,低头用脚随意踢着地上的石头。 我就着月光翻到这个月月末的各分店记录,只看了看收益眉头便拧了起来,向胤禟问道:“怎么这个月芜湖那儿的收益下降的这么快?” 胤禟依旧背对着我,赌气地冷言说:“好像是在江南那边也开了一家类似的商号,由于有地理上的优势,材质什么的用的都比我们的要好,成本也要更低,加上品种更新的快,因此把芜湖那边的生意给占了。” 没想到我二哥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迅速打开了市场。心里自个儿偷偷乐着,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出来,勉励绷着脸故作严肃地问道:“嗯,不过我们北部的市场还是不用担心,毕竟我们也有自己的地理优势。更何况南北情况本就不同,我们又占了先机,他们想威胁到我们的份额还是不容易的。” 胤禟点点头赞同我的观点:“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应该尽快扩展北方的市场,争取快速得到当地人的认可。至于江南那边,我觉得花费的心力会过大,不如北方这边投资回报的高。” 我走过去将账本还给他笑道:“北方的收入水平相比江南还是要低一些,我们可以延伸出一个子商号,专门走平民化路线,以廉价多销的策略来获得利润。”我越说越眉飞色舞,之前的不快和别扭也忘得一干二净,干脆拍了拍胤禟的肩膀示意他和我一起坐下,抱着膝盖继续我的口若悬河的演讲。 想一想吧,我可是在和我哥那个商业天才进行暗地的竞争,而且我的帮手胤禟也是一个商业骄子。南德北禟,听起来就够让人血脉嚣张了,更何况他们背后的黑手正是本人,此时此刻我终于体会到了毛爷爷当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心情。 “相比江南物资丰富,北方也有它自己的优势,比如名贵药材价格相对低廉,我们不妨推行一些以这些药材为主的药妆,建立一个新的产品概念。”嗯,看来没白在现代活一次,这些三教九流之类的主意层出不穷,反正再怎样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告你侵权。 我的手开始不老实,在地上乱写乱画,一边说:“至于江南那边嘛,我倒是觉得说放弃还为时过早。” 胤禟盯着我的手说:“嗯,我也是这个意思。保留现有的,并且延缓进入的速度,暂作壁上观并且让已开的那几家测测江南那边市场的风向,好让我们及时做出相应的调整。” 我现在越来越享受有这样一位高智商的搭档并肩作战的感觉了。大力点点头,冲他扯了个发自内心的笑脸,笑道:“不错,九阿哥果真是人中龙凤,未名惭愧不已。” 胤禟忽地抬头对上了我的目光,那里面倒映着整个洒满星辰的夜空,倒映着夜晚草原上特有的凉爽干燥的风,倒映着悲伤的鸽子灰一样的水纹。 我有些心虚,想要低头,却被他泛着月色凉意的指尖轻轻捏住下巴。“你只会在和我谈生意上的事情的时候才肯向我露出这样的笑容吗?”淡淡的悲伤如同夜晚的水汽笼罩在我的周围,令我差点陷入这使人上瘾的窒息之中。 “我……对不起。”我垂了睫,轻声说。 “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爱上你了,你是知道的,对不对?”胤禟像一个不小心跌倒的孩子,委屈地问我。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既然他有着和孔川一模一样的习性,那么会喜欢上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想到他府中成群妻妾还有他送我的那五个商铺……我心一凉,以胤禟的手段,我实在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他的真实感情还是一个陷阱,一个为了他和他八哥的前途而精心设下的陷阱。 胤禟,与其说我不爱你,不如说我不敢去爱你。 我狠了狠心,笑着回视着他的眼睛道:“九阿哥素来以风流倜傥闻名,恕未名冒昧问一句,九阿哥是想收了未名做第几位妾呢?” 不想胤禟听了我这番话却高兴了起来,立马抛出了一句我差点儿想掐死他的话:“哈?你这是吃醋了?” 我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恶声恶气地说:“让九爷您失望了,未名只是没兴趣和众多女人共用一个丈夫而已。” “那我把她们都休了好不好?”胤禟斜着身子躺在地上,以手支头嘴噙笑意地看着我。 “算了吧,要是她们都找上门来,未名就算是有一百条小命那也得玩完儿。上天有好生之德,九爷您还是饶未名一条生路吧。”我以嘴还嘴,笑嘻嘻地看着他说。 胤禟长叹了一口气,仰头躺下,双手交叉放在脑袋下。“那你要我怎么办?”他的语气幽幽,悲伤而迷人。 “什么怎么办?”我装傻充愣,觉得自己真是大大的焚琴煮鹤。垂手顿足地想白白浪费了如此良辰美景,尽说着一些不着四六的扫兴话。 胤禟看着天空,一颗闪亮的流星从他漆黑如墨的眼中划过,一掠而逝。“那天我把你一个人丢下后过了一个时辰再回来时发现你已经不见了。那时天已经黑了,我沿路返回却看不到你的身影。我之前跟皇阿玛来过塞外多次,深知在这种季节,一个人夜晚独自留在草原上最是凶险,随时可能遭到夜出觅食的野兽的袭击。”胤禟似乎仍是心有余悸,薄唇轻启,慢慢地说:“所以我赶紧回去找了八哥十弟十四弟他们帮忙,正巧……正巧碰上了四哥和十三弟……所以他们也一起过来了。” 我苦笑不已:看来我未名的面子真是大过天了,不过是短暂性失踪,居然惊动了大清帝国的六位皇子。这件事情不可能没有传到耳听四面眼观八方的康老爷子那里,但他却只是变相地将我禁足了几天,这事儿蹊跷。难道是我长的这张脸起到了什么作用?还是等到回了紫禁城再和我秋后算账?心里的小九九打来打去,就是算不准老爷子的心意。果真,妄测圣意是不明智也不现实的。 “走在半路中我们突然听到了一群狼叫的声音,正是在我们曾经经过的那个深林里面传来的。”胤禟的声音变得颤抖了起来:“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真怕……当时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上次巡幸的时候就是有一位宫女因为在野外迷了路,被狼群袭击,最后死状惨怖。如果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心一下子全空了……”点点星光洒在他的凤目中,化成了雨水飘了出来。他脸色变得惨白,仿佛事情刚刚发生。右手紧紧捂着心口,绛红刻丝江绸的布料被他拽起了皱纹。 这倒霉孩子……当时我正没心没肺地和小伊玩的正开心呢,没想到却在他幼小的心灵上投下了一道阴影。我故作轻松地说:“让九爷失望了,未名又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未名……”胤禟低低地唤着我的名字,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轻轻一带,我便被拉入了他的怀中。“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将你一个人留在那儿的,我只是想小小地教训你一下……”有咸咸湿湿的液体滑落在我额上。 胤禟用力地抱着我,像是要把我深深嵌入自己的身体:“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抛下你一个人……以后只要你在的地方,我就一定会跟着去,好不好?” 我低头无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同意?说拒绝?枉我平日牙尖嘴利,此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未名,”胤禟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下去:“上回南巡的时候,其实我向皇阿玛提起过让他将你指给我的意思,但是被他拒绝了。现在我也猜不透皇阿玛的心思,不知道他是否会改变主意。” 见我一言不发,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未名,如果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话,那么无论如何,哪怕违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我都会娶你的。你可愿意?” 我只觉得心乱如麻,六神无主。既看不清他的心,更加看不懂自己的心,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我……”我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白天胤祥的话字字敲响在我的心间:“为什么你不试着放下过去去接纳其他的人呢?或许他会比你之前的那个爱人更加适合你啊。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而辜负了自己的心意呢?”我的心意……我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我恍恍惚惚地回想着从那年上元节初见他后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鲜活地在眼前放映。我的昆仑奴,他的越南酒楼,十三大婚时他带我去看兆佳氏,俩人合伙做生意,再到后来的南巡……或许人生就像是一张纸牌,不爱的反面,只能是爱。我既然无法说出不爱他,却又为什么不敢承认爱他? 胤禟将我抱得更紧,惶恐地问:“是因为我府中的那些福晋们么?你若不喜欢,我大可以休了她们。你放心,她们跟着我,哪个不是看中了我的相貌和钱财?只要给她们足够的补偿,她们自会愿意乖乖离开。” 果真是心狠手辣,对待自己的妻室为达目的也毫不手软。我冷笑一声问道:“九爷焉知未名若是答应了九爷就不是冲着这两样去的?” 胤禟想了想,肯定道:“不会的。论钱财,以你的头脑继续将聚香阁经营下去,富甲一方完全不成问题。论样貌……这个倒是有可能……”我又回了他一个大白眼。他莞尔一笑,贴着我的耳边悄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不是。” 这样的男人,既让人感到骨子里冷漠的怖意,却又偏偏使人心生温暖。我还在拼死抵抗着他的步步紧逼:或许他只是一时兴起……或许他是为了得到阿玛的支持……又或许……而且历史上胤禟并没有一个叫做赫舍里氏的妻室……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一圈又一圈的萦绕:你还想再重蹈你和胤祥的覆辙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的优柔寡断已经伤害了一个,难道你还要再错失另一个吗? 天意 我咬着下唇,头疼欲裂。看向胤禟明亮而热切的眼神,我下定了决心,深呼吸一口气,笑道:“九爷,若是您能为未名做到一件事,未名就答应您。” “什么事?”胤禟眼睛忽地一亮,突然变得自信满满地问。 我有些奇怪他的变化,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未名早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过这漠北的夏夜经常会有流星雨,无奈无缘一见。若是九阿哥您能够在今晚让这流星雨出现的话,未名便相信这是缘分天定,答应和九阿哥在一起。九爷您看如何?” 对不起呵,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回避。既然我无法自己作出决定,那么便将这个选择的权利交由上天。这样一来,即使作出的是错误的选择,我们也还是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声:没办法,这是天意啊。 人的懦弱,大多如此。 出乎我的意料,胤禟向我温然一笑道:“好。”眸中柔情千缕。难道他算准了今晚会出现流星雨么?这不可能,就算他知道他也绝不可能猜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正在我发愣的当儿,他的眼中似乎有一道光束掠过。我吃了一惊,只见他的如水剪瞳中被一道接一道明媚的曲线不断点亮。胤禟的唇角微微上翘,画出令我沉迷的弧度。我翻了个身赶快坐起,仰头看向天空中。 开始还是一颗又一颗流星接二连三的划过,后来则变成漫天星雨。潇潇洒洒,飘然而落,如漫天飞舞的樱花,如纷纷扬扬的梨花。而那满树的璀璨,却是这大地之上无可比拟的。生平中第一次看见如此明亮的星光,有着把整个天宇点亮的激扬,可知那是拼将一生绽放的无比华章。 我整个人完全傻了,只知道仰头不敢眨眼地贪婪地欣赏着这一幕,生怕漏过一个细枝末节。 蒙古浩瀚的原野在这片星雨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那种原始的力量和美丽有着使人想大哭一场的魄力。如玉般温凉的指尖轻轻扣住了我的手,我心里一暖,五指紧紧地扣在他的指间。俩人相视一笑,并肩看着这漫天为我们二人绽放的动人诗篇。 后天晚上便是康老爷子大宴蒙古贵族的时候,这几日我紧锣密鼓地安排人员进行排练,胤祥在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帮我搭把手。虽然大伙儿白天都辛苦些,但却成果喜人。照今天的情况看来,就是现在进行演出也能博得个满堂彩。 和胤祥一道用过晚饭后又练了一会儿才回来。我拖着步子迈进了房中,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爬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只见胤禟胤大少爷正翘着二郎腿(为什么这家伙连翘个二郎腿都这么帅= =)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守株待兔静待本小姐的归来。 “回来了?”胤禟起身上前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笑意温婉。 我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一股白果混着麝香的淡淡香味飘入鼻中。我靠在他的肩上倩声笑道:“上次给你配的‘浣溪沙’用的差不多了吧?回头再送你瓶最近新配的‘如梦令’可好?” 胤禟浅握了我的手,将我的指尖凑到鼻下轻嗅了嗅,摇头眼中笑意更浓:“不要,我要你一直用的这瓶。” 我哼了一声,笑道:“不行,九爷不知道这是商业秘密吗?这可是未名压箱底的秘方。” 胤禟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凑到我的耳边说:“那你到时候把它当作嫁妆一起嫁过来吧。” 脸突然变得滚烫,我闷哼一声,别过脸去问道:“怎么,来我这儿敢情是就来觊觎着我的嫁妆?” 胤禟忽然一翻脸,一屁股坐回椅子里,翘着脚装大爷故作不满地说道:“哼,今天你陪了自己的小叔子一个大白天,倒把我这个原配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我无奈地蹭过去,讨好地给这位爷又是倒茶又是揉肩地说:“贱妾这不是奉了公公的旨意嘛,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女子一般见识了。” “噗。”胤禟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经我这么一说差点喷将出来。他放了杯子,眼睛盯着我带着憋不住的笑意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眼珠一转,飞快地说道:“奴婢刚刚说奴婢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还请九阿哥您体谅圣心。” 胤禟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忽地一笑,将我一把拉去坐在他的腿上。 我只觉脸红得更厉害了,低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稳健的心跳。 “名儿……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府中的那些人都安排妥当的……到时我一定会让你堂堂正正成为我这固山贝子府中的女主人,好不好?”胤禟低声说着,语气幽幽:“只要你喜欢,除了那件事外,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妄念 流星飞雨,亮如白昼。我倚在胤禟的肩头,望着满天银花喃喃问道:“胤禟,如果我向你提要求,无论那有多么的不合理,你都会答应我吗?” 胤禟笑着搂了搂我的肩,宠爱地说:“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我鼓足了勇气,手握成拳头,柔声道:“如果我要你不再参与朝斗,放下你这颗高高在上的龙子之心,只与我遨游商界,遍赏江山呢?” 虽然我有着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他早已注定的失败和惨淡,但,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再努力一次,再做那么一点点的尝试。 胤禟的手突然变得僵硬,他哑着嗓子说出了我预料之中的答案:“不行,名儿,这一点,只有这一点,我不能答应你。” 我苦笑,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要画蛇添足的这么一问,结果不过是扰人自扰罢了。 “名儿……”胤禟侧身搂住我,轻声说道:“我的这条命,是皇阿玛给的,是八哥救的。于情,我帮八哥是还恩;于理,争与不争并不是简简单单一两句话就能决定的,他是我们爱新觉罗家子孙的宿命。” 我闻言一震,没想到胤禟这位当局者竟也能够将一场九龙夺嫡的血腥游戏看得如此透彻。 我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有着比暮色更浓稠的悲伤与绝望。 “胤禟,我明白了。”我长叹一声,小心地吻上了他的唇:“无论如何,我已经答应了你都会与你在一起的,不是吗?” 我在心里干笑一声:就算把那些不相干的人驱散了又如何?他的嫡福晋侧福晋,哪一个是说休就休的?还有他府上的那群宝贝阿哥宝贝格格们,有了他们在,这之间的关系藕断丝连岂是他自己可以仅凭一纸休书就理得分分明明的? 屋中的气氛变的格外的压抑,胤禟也发觉了这一点,伸手扣住我的五指便将我带了出去。俩人一路牵手同行至行宫的后山,那里正停着胤禟上次骑的那匹紫骝马还有我的小踏雪。 我惊喜的轻呼一声,上前摸了摸踏雪,那紫骝马见我与踏雪如此亲密似乎有些醋意大发,竟然也伸过头蹭着我的衣袖。 我左摸摸右摸摸忙得不亦乐乎,正和这两个小家伙打得火热,胤禟突然快步上前,冷声命人牵开了两匹马。 我莫名奇妙地看着他,这家伙又犯什么抽了?却见他伸开两条长长的手臂环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间瓮声说:“你是我一个人的,他们都不许和我抢。” 不禁哑然失笑,我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真是小心眼,放心,没人跟你抢,就是抢也抢不走。” 胤禟嘿嘿一笑,我只觉足下一轻,惊呼一声,再一定睛人已稳稳坐在踏雪的背上。而胤禟也翻身上马,在我前边身子挺得笔直。 “带你去个好地方。”胤禟回眸向我粲然一笑,策马扬鞭。我也随之跟上,紧紧与他并肩相随。 不知骑了多久,行至一片开阔的山坡,胤禟勒马停住回身笑着对我说:“名儿,就是这儿。”我四下张望,心中奇怪只觉此处并无特殊之处,为什么胤禟要把我带到这儿来? 见我诧异地看向自己,胤禟微微一笑,并不解释。他翻身下马,又将我也一把抱了下来。(为什么他这么有力气= =)他牵了我的手,带着我转了个身。 我惊喜地“呀”了一声,整个热河行宫在眼底一览无遗。青砖灰瓦,飞檐画栋,山峦清泉,绵延百里。东南,洲岛错落,星子棋布,烟波致爽,无暑清凉。西北,沟壑纵横,寺庙星布,双峰晨霞,锤峰落照。还有那东北,草原莽莽,林木茂盛,让人平添想跃马驰骋一番之兴。 胤禟满意地看着我又惊又喜的表情,摸摸我的头示意我与他并排坐下。 并排坐在地势的高点上,往下俯瞰只觉远处行宫小如模型,头顶有着一笼乾坤的苍穹,足下是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心生澎湃激越之感,不觉又唱出了那首胡歌和林依晨版的射雕英雄传里只出现过一次却已令我经耳不忘的插曲《英雄道》:“ 英雄,代代出天骄. 登华山天下小,高手来对手少, 问谁试与天比高? 英雄,弹指破云霄, 岁月换到称号,天涯闯到海角 雪泥不留鸿爪 黄沙一声狂啸,草原一时折腰 功名让谁自豪,白骨有谁哀悼 凭何领风骚 英雄,无招胜有招 生死没大不了,女儿情忘不了 谁毒谁邪谁知道 英雄,引弓不射雕 问心无愧就好,亢龙无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