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十年心》-5

二是昨天从梁九功那儿得了信儿,康老爷子即将在一个月后进行他伟大一生中的第五次南巡。或是为了表扬我到乾清宫以来安分守己未曾给他老人家惹出一丁点儿是非,老爷子特地开了恩发了话,说是这次南巡准我一同随行。要知道,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日子要是再过下去,等这冬天一过到了春天一反潮,我的身上就会冒出大大小小的蘑菇若干——已经整个儿地霉掉了。  另外,这次南巡与我还有更重要的一层意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次南巡将抵达苏州,更可以看到那位因《红楼梦》而不小心连带着出了名的曹寅老先生。啊,苏州,我胡汉三又要回来了!我越想越激动,这不,刚值完了班就匆匆回到屋里收拾捡了一半的衣服。  走到门口,就看见胤禟双手交叠在胸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倚在门边等着我。  “九阿哥吉祥!”我心中暗自奇怪,是什么风把这位爷给吹来了?他的另外三个互利共生体到哪儿去了?没有老十十四这两个小蹄子罩着,老实说我还是有些忌惮这位心狠手辣的主儿,于是便老老实实温良恭俭地小声问道:“九阿哥这是找未名有事儿?”  迎接我的却不是预想之中的冷淡和倨傲。胤禟一脸铁青,恨恨地看着我,一双漂亮的凤目中似有两个小宇宙在燃烧。我有些莫名奇妙道:“九阿哥,您这是……?”“你自己去看!”他的手指向房中。  我的房间里没什么啊,他怎么这般动怒?心下好生纳闷赶忙进屋查看到底什么惹得这位爷大动肝火。  我将屋子里的东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挨个儿看了一遍,心道这不一切正常么。屋子里面既没有两只奄奄一息的乌冬青(乌冬青甲:“我们等上场等的好辛苦!”乌冬青乙:“我们等的好着急!”八阿哥在一旁以泪洗面呜咽道:“我是清白的!”解蠡:“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拖下去——!”)也没有什么浑身扎着针的小人偶(大阿哥默默蹲在墙角画圈圈ing……),他干吗摆出这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他老人家难道到了每月的那几天?  见我满脸无辜做小白状的看向他,胤禟跨步上前,从我摊在床上收拾到一半的衣服中提出一件,厉声问:“这是什么?”  我扫了眼,原来是那件阿玛为我专门定制的小号男装。当初进宫时一心惦记着电视剧中阿哥格格们悄悄溜出宫玩的剧情,为了以备万一之需,便带上了那套衣服。就算是女扮男装也没必要发这么大脾气吧?还是他以为这是我之前在宫外相好的那位的衣服?皱眉道:“回九阿哥,这是奴婢入宫之前因觉得好玩便特地做的一套衣服……”  说到一半,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念,当下愣在原地,张口结舌,大脑一片空白。  这件男装,正是当年上元节之际我初遇胤禟时穿的那件!  胤禟见我想起来了,咬牙切齿地冷哼道:“怎么不说了?接着说啊!”我在心中大呼不妙,自知理亏,低头默不作声。  胤禟一边向我走来,一边怒道:“觉得好玩,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你觉得我很好玩是不是?!”胤禟的声音提高了个八度,最后一句已带着哭腔。我早已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只是随着他前进一步,我后退一步,几个来回已贴至墙角。  胤禟抓住我的两肩抵在墙上,手指用力过度深深地嵌在我的肉里。我一时吃痛,心下又是又惊又怕,泪珠不禁大颗大颗地下落。我语无伦次慌乱地喃喃道:“对不起……我没有……对不起……”脑海中却像是当机状态,组织不了一句简单的完整的句子。害怕、着急、手足无措,以及肩上一阵一阵的痛觉交叠着将我的意识覆盖,最后不知不觉已是泣不成声。  我会被他在恼羞成怒之下拖出去死拉死拉地砍头么……还是干脆现在就把我送去见马克思爷爷?我正心慌意乱,却没提防着他一下子吻了上来。如同绽放的玫瑰,艳丽无比却又带着刺。如此放肆而狂热的吻,有一种要完完全全征服的霸道。  这个男人,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念头在我的心底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步入正题了……呼……攻守  “九爷,您这是做什么?”我瞬间清醒了过来。不行,穿到一夫多妻制的清朝我已经很惨了,可不能再给这位府上有一个排的妻室的花花少爷娶了去做小妾。嗯,虽然,这家伙的吻技那是一流……我不由的由衷地赞叹。  “做什么?”胤禟低下头,一双凤眼中透着危险的笑意:“若不是我今天发现了,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让我找你找下去啊?”  “九爷说笑了,九爷怎么会为了一面之缘而将奴婢放在心上呢?九爷府中,比奴婢漂亮的大有人在吧。”我趁他放松的当儿一屈腿,便从他手下脱了身,转到床前继续整理衣物。  “那又怎么样,爷就是看上你了,就是要将你讨了去,你又能如何?”胤禟随我来到床前,一个前抱想拦腰抱住我,我却早已算好,身子堪堪向旁边一侧胤禟便扑了个空。  “九爷是嫌府上空宅子太多住不完么?还是您府上十五个妻妾差一个就能打四桌麻将,正三缺一等着我哪?”我双手抱臂站在一侧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冷笑。  “我……你是不是喜欢十三弟?”胤禟突然声音低了下去,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闷闷不乐道。  “回九爷话,这与奴婢喜不喜欢十三爷没有关系,奴婢只是为了您的身体健康着想。”虽然看见这小子吃瘪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想再好好逞一番口舌之利,目光却注意到他右袖口隐隐透出的一丝血迹。  “九阿哥,你这是?”我慌忙上前想将他的右袖卷上,手却被他闷声闷气地一下甩开:“不要你管!”然后又听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白了他一眼,又重新走上前去将他的袖子慢慢卷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我也是倒抽一口凉气,一条约五公分左右的口子从小臂上直插而下。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经他刚才这么一倒腾又裂开了,丝丝血迹正争先恐后地从伤口往外冒。  “你这是……”我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他,他垂着眼睛避开了我的目光并不解释。我也不再追问,起身到常用的药箱中翻出十三阿哥曾经给过的一瓶止血化瘀的白药给他轻轻倒上,又拿了一卷绷带一圈一圈仔细地缠好,方才将他的袖子慢慢褪下,整理好。  “未名,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刚刚将东西拾掇好,回身却看见胤禟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神色紧张地看着我道。  我莞尔,走上前去帮他抚平了袖口,好言道:“没有啊,我为什么要讨厌九阿哥呢?”又故作打趣的说:“九阿哥这么长的一表人才,又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只怕喜欢你的女子挤满这整个紫禁城都不够呢。”  “可是,你是不喜欢我的对不对。”胤禟拽住我的手,闷声道。  看着面前这个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美少年,说我没有怦然心动那简直就是有辱于人类的审美观。刚想要软声安慰几句,转念又警觉了起来:这小子不会是在给我吃糖衣炮弹吧?强烈抑制住内心的冲动,我只是站在原地咧了咧嘴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尤其这花也并不是什么牡丹倾城倾国。这个道理,九阿哥自然明白吧。”  “我走了,谢谢你的药。”胤禟向我微微一笑,唇角竟噙了几丝苦涩。  我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冷冷一笑: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是么?可惜姐姐我软硬不吃。  大婚  十三府中。  大红的“囍”字贴满了窗户,处处张灯结彩,喜庆非凡。下人们一律穿着艳丽的服装,在新建的府内外进进出出来回忙碌。  作为康老爷子除太子外最宠爱的小儿子,十三的第一次大婚老爷子自然要亲自参加。方才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康老爷子就迫不及待了。差人找出常穿的便服一套套拿着一字儿排开,自个儿来来回回走了三四趟还没下决定要穿哪一件。  我在一旁看着心里头直乐,想不到这堂堂的康熙帝竟也像女子般会为了穿衣而发愁不已。嘴上刚刚露了一半的笑容,却瞥见梁九功站在一旁朝我狠狠瞪了过来,赶忙低头作一本正经状。  “未名,你看这件可好?”我伺候着老爷子换上一件绛红斗纹长衫,康熙试着转了一圈,笑眯眯地看着我问道。  这哪里是坐拥天下环宇海内的帝王,分明只是一位心里头喜滋滋地看着心爱的儿子娶妻成人的慈祥的父亲。我鼻尖一酸,还是笑着盈盈道:“皇上穿的这件既应景又映情,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还是我面前的这位父亲,在三年之后即将亲手把自己这个儿子送入羊肠夹道,赐他相伴一生的残病身躯和在他最宝贵的年华里终止了十多年的政治生涯?我咬着下唇,努力逼自己不要去想。  “皇阿玛,您怎么来了?”庭中,一身大红喜服的胤祥看着康老爷子在我和梁九功的陪同下微服而入,既喜又惊,不由得愣住了。  “朕的儿子大婚,朕还不能来凑个热闹吗?”康老爷子佯装不悦,摸了摸山羊胡子还是忍不住笑道。  “不不不,儿子是喜出望外。只是没想到皇阿玛会来,只怕礼数招待不周。”胤祥摸了摸脑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朕就是来看看,你还担心朕蹭自己儿子的饭不成?”康老爷子瞪了胤祥一眼,又赞许地点点头:“嗯,朕的老十三终于要长大了。你的额娘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也是欣慰至极的。”  “皇阿玛!您的养育之情祥儿没齿难忘!”胤祥闻老爷子这么一言,眼眶一热,便要单膝下跪,被康老爷子连忙扶起。起身时,正对上我的目光,两人都有些尴尬,低头避了眼光。  “十三阿哥,皇上都进门儿半天了,您还让他站在这儿,这就是您府里头的待客之道么?”生怕老爷子发觉我俩的异常,我冲十三一笑,打了个圆场。  “啊,是,是孩儿愚笨。皇阿玛,请屋里坐吧。”胤祥反应过来,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退到梁九功一边,一同陪着老爷子进了正厅。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喜宴已经将将吃至一半。酒过三巡后厅中登时热闹起来,摆满了宴席的厅里充斥着男人们喝酒划拳的大声吆喝,和妯娌们相互攀比恩爱相貌的细语蚊蚊。我垂首立在康老爷子身边,面对着满桌的喧闹只觉兴味索然。  在现代的时候便对这种应酬的闹闹哄哄的场面颇为头疼,现在更是面对着一个放大了十倍热闹夹杂了无数机锋的名利场,耳朵旁只觉有无数只大头苍蝇在围着嗡嗡直飞。  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自老八老九老十和十四那个小子处向我远远投过来的同情的目光。在他们的注视下,我只觉的血压升高心律不齐:敢情他们还真以为我和这十三阿哥发生了点儿那什么么?心里越想越憋气,找了个借口便先行退下,一个人跑到府中一座假山上的亭子里透透气。  “怎么了?吃醋了?难过了?”老九那特有的玩世不恭的口气从我背后响起。  “笑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吃哪门子的醋啊?”我头也不回,硬邦邦地抛下这句话给他。话一出口,却连自己也感觉到仿佛气话一般,不禁好气又好笑。  “啧啧,”胤禟转到我身边坐下,翘着二郎腿一手放在我背后的栏杆上,一手撑着头半眯着眼睛看着我道:“那请问小娘子为何撇下厅中众人到这偏僻之处黯然神伤?”  “反正那里边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向他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正好我也歇会儿出来放放风,里面空气不大好。”  “你……真的……?”胤禟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何时……了?”我也歪着脑袋坦然迎他的眼神而上,伸出食指在胤禟的面前来回摆动:“九阿哥,凡是但求证据,捕风捉影之事,不听也罢。”  “哼,你与他如何,又关本爷什么事!”胤禟哼了一声,把脸撇了过去,语中含笑。  我也只是无声笑笑,一时两人皆是无语,只听风呼啸地卷过亭台,安静而舒适。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拍了拍胤禟的肩膀问道:“十三福晋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宫中这些日子我只稀稀拉拉地知道这十三嫡福晋兆佳氏乃尚书马尔汉之女,想必应当是一位贤良淑德温静有礼的大家闺秀。  胤禟转过脸来,一张似怒非怒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几个大字:“小样儿,刚才怎么说的?露馅了吧!”  我冷哼了一声,立马补充说明道:“我一直计划着送十三阿哥点什么东西,只是想看看送什么比较合适罢了。”  胤禟有些焉,慢吞吞地开口道:“自是温文尔雅,大方得体。”  这也太没有区分度了吧,好像古人对女子一概都是这个评价。  我摇摇头,眼睛一亮:“喂,你知道他俩的新房在哪吗?”  “什么?!你疯了?”胤禟瞪大了那双美目吃惊地看着我:“难道你想偷梁换柱?!”  这个人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笑道:“要嫁十三爷我早就嫁了,还要等到今天去玩这招告诉别人我读过《孙子兵法》么?”  “那你要……”胤禟舒了一口气,像是受过了很大惊吓一般抚着胸口问道:“那你要干吗?”  “我不是说了要送他和福晋一样礼物么?”,胤禟又吃了我一个白眼。“我要偷偷去看她一眼。”  “哼,什么礼物要看了真人才能送,还说不是心里有鬼。”胤禟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但还是闷头走在前头乖乖地给我带路。  我心里得意不已。自那天被他撞破我就是那昆仑奴之后说来也怪,这胤禟大少爷对我就不再冷冷淡淡的,没事儿的时候还能偶尔殷勤地献上几个笑脸。这个转变搞的老十十四他们也是摸不着头脑,只有我常常心怀鬼胎地朝他促狭一笑,笑得他心里发毛。  合作  “嗯……前调用什么呢?”我盯着面前一堆的小石瓶发愣。桌上十六个小石瓶挨个儿排着,还放着一个大一些的瓷瓶,里面酒精的味道浓浓地散发出来。  “有了!”眼前一亮,口中念念有词,手也跟着迅速行动起来。  “嗯,前调:佛手柑,忍冬,豆蔻……中调用肉桂……茉莉……还有玉兰和梅花。”我用自制的滴管小心取出瓶中的精油,又将盖子仔细地盖死。  “最后是麝香和白檀。好了!”我拍拍手,满意地将大瓷瓶的盖子塞上,小心翼翼地放到书橱的背光一角,捶了捶腰,回身看见胤禟正斜倚在门上满腹狐疑地看着我。  “咦,你一个人么?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呢?”我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他的身后。  “我就不能一个人来吗?”胤禟臭着一张脸说,抬步走到我的桌前绕了一圈,皱了皱鼻子道:“好香啊。你又在倒腾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好吧,看来这位爷对21世际的生活下的定义居然是“稀奇古怪”。  我笑道:“我在调气味。”一边上前将桌上的东西收好。  “调气味?”胤禟又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不过闻起来还不错。你放才调的那瓶送我可好?”  “九爷,对不住,刚才那瓶啊,是我送十三爷的贺礼。”我冲胤禟挑眉一笑,得意地看着他的脸变成青色。  “好啦好啦,我有空就帮你也调一瓶啦。”看他马上要发作的样子,我赶紧赔笑道。  “哼,这还差不多!”胤禟脸色这才由阴转晴,勉强笑了笑。  “九爷富甲一方,要什么没有,何必还要打劫我这贫寒女子呢?”我舌头底下的那根神经又忍不住痒痒,张口便是一句讽刺。  胤禟这次却没有发火,只是低头想了想,认真地说:“我闻过的香料香露不下百种,但还是头一次闻到这种富有层次的香味。”  我心中一动,搬了张凳子坐到他旁边,手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桌面,扬扬眉头笑道:“那么依九爷看来,九爷府中的福晋们可会喜欢?”  胤禟不愧是大大的聪明人,他略一思忖,便明白我意有所指。“自然是喜欢非常了。”他微微颔首,看着我笑道:“你是想……?”  “对。”我直视着胤禟探究的眼神,浅浅一笑:“不过未名自知论财力论胆识,与九爷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未名不过是想搭着九爷的顺风车,也跟着沾沾光罢了。”  “哦?说的详细点儿。”谈到一个“利”字,胤禟的眼中立马放出非常的光彩。我心中暗暗称奇,如此之爱财,无怪乎他积累起富可敌国的家产。  “未名以这香料的秘方和人力为资本,九爷则以土地和原料出资,共用同一本账簿,每年年末除去成本后的净利润三七分成,九爷为七。不知九阿哥意下如何?”我笑着叩了叩桌面,眼睛看向窗外的合欢。  “未名姑娘肯以这七成之利让给我,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胤禟笑了笑,指尖摩挲着被阳光晒成一片金黄的书桌。  “不错,虽然未名希望能够利用九爷在京城庞大的供应链和客户源,但在这层意思之外还有两个要求。”我眯了眯眼抬头看着并不刺眼的太阳,笑吟吟道:“这一是未名身在宫中,若想了解店铺的经营情况实属不易,因此希望九阿哥能够依据您的经验对店铺的经营手法随时做出有利调整,同时每个月月末结账之后将账簿带与未名看上一眼。”我侧了侧首,笑道:“九阿哥,未名的这第一个要求不难吧?”  “没问题。”胤禟点点头,道:“那第二个呢?”  “第二点,未名还希望这家商号的所有权归未名所有,包括商号的字号权以及所有在这家商号名义下的分店的所有权。也就是说,九爷你只享有获利权,如果对未名的商号经营上有任何意见必须经得未名的同意才能进行修正或做出相应的指示,同时未名有权过问和得知商号的全部经营情况。且只有在经营的头三年九阿哥享受三七分成,三年期限一过,若是九阿哥想要撤资也行,若是想继续入股的话则变成了我七九爷您三。”我缓缓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末了言笑晏晏地看向他道:“九阿哥,可否满足小女子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要求呢?”  “微不足道?你倒是算得分毫不差。”胤禟冷笑一声,低头不语。  我心里一凉,看来八成是要谈崩了。但还是敌不动我不动,也耐着性子沉默着静待胤禟的回答。  “好。”一个字清清淡淡地从胤禟口中吐出。  我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他。胤禟笑道:“罢了,这次爷就依了你。”  “好!”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在一堆书中翻出两张小心折起的白纸,展开递到他的面前笑嘻嘻死乞白赖地说:“既是如此,九爷您也是个爽快人,今儿个天气晴朗,咱就把这合同签了吧。我已经签好我的名字了,您在这儿,对,就是这儿再写上‘胤禟’两个字就好了。”上面所书,正是我方才所述。  胤禟摇摇头,将纸接了过去,无奈地叹气道:“看来你是吃定我了。”提笔便签下了龙飞凤舞的“胤禟”二字。光线透过窗子投在他的脸上,薄薄的唇角牵扯出好看的弧度,阳光静静地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仿佛一只安睡的鸟。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在可以理直气壮做米虫的古代,我还是坚持认为要想取得人格上的独立就必须先取得经济上的独立……再见  “胤祥?”我当值回来,看见房中书桌前立着一道许久未见的白色身影,不由得心中一喜脱口唤道。  “未名……”胤祥见了我,面色微微发红:“我……”  我心中纳闷儿,以往这厮不是最“来势汹汹”的么?怎么今儿个反倒扭扭捏捏起来了?再一定睛,见他手中正握着我的那只红缟玛瑙簪。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胤祥低着头,手攥紧了那只簪子。通红滑润的簪体在光线下流转出五光十色的华彩,映在胤祥的两颗墨色的眸子中,满屋生辉。  心中已是明白了七八分,我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笑道:“我这是去当值,又不是去选秀,当然不好戴这么漂亮的簪子啦。”  “唔……”胤祥神色稍稍放松,还是以细弱蚊鸣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未名……是我对不起你……”  在心中低叹了口气,这个时刻终于来了。正在绞尽脑汁地想一个合适的说辞的时候身体向前一跌,便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未名,对不起,我答应你的,我没能做到。”胤祥梗咽道,双手紧紧抱着我,似乎一放开我下一秒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侧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腾跃如同草原上飞奔的骏马。  “胤祥,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伸手轻抚他线条已渐渐变得刚毅的下巴轮廓:“我待你,将一如既往。你知道的,我一直将你视为我在这世上的至亲之人。”  “未名……”十三还想再说什么,被我轻轻点住了唇。“我已经见过兆佳氏了。”我不理会他惊讶的神情,自顾自地继续说:“就在你新婚的那晚,入洞房之前,我已经见过她了。”  红烛摇倩影,鸳鸯戏红衣。喜房中,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红。  “里面坐着的就是婉容了。”胤禟站在门外对我低声道:“我已经将其他人等都差开了,就站在这里等你。”  我朝他感激一笑,抱了抱拳便轻步走入。  “赫舍里?未名?”坐在床上还盖着盖头的女子听见我的脚步声,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提下试探性地问了一声。语气温柔婉转,是古代标准的端庄娴淑标准。  女人的直觉,有的时候真是准确的可怕。  “对,奴婢未名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我也不含糊,上来便请了个安。  “不必客气,请坐。”我四下看了看新房,从旁边拖过一只红天鹅绒团凳拉到婉容对面坐下。  对面的女子,头盖五彩刻丝并蒂莲花样的盖头,身着大红色百子承欢斜纹锦衣,露出袖外的一双手指如葱削剔透似玉,想必也是个美人儿。  我暗自揣测盖头底下的那张面容,虽说我无意和她抢老公,但女性天生的虚荣心理还是不由得我小小的心胸狭隘了一回。正想着,婉容却伸手将那盖头摘了下来,正面对着我笑意盈盈。一张脸上虽扑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但还是无损于眉目间的那几分清秀。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我不禁对面前的这位千金小姐好感又增几分,落落大方,既是对自己有自信,也是显出此人心胸磊落。倒是和了十三的胃口,我不觉笑了笑,只道是胤祥这小子艳福不浅,康老爷子给他可讨了个好媳妇儿。  “未名姑娘,婉容久仰大名。”她略一颔首,向我淡淡道。  这个女子不简单啊。脾性虽看起来温和,骨子里却透着高傲。也难怪,有这么好一副相貌,加上朝中的背景也不容小觑,想不高人一眼怕是也难。  “福晋说笑了,未名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宫女,哪里入的了福晋的耳。”我也浅浅一笑,淡声道。  “未名姑娘今日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哼,明明你也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我吧,我暗自冷笑一声,笑答:“奴婢在宫中多蒙十三爷照拂,今日前来只为见福晋一面,日后好补上所欠之礼。未名相信福晋一定会喜欢的。”  “未名姑娘太客气了,那有劳未名姑娘费心了。”婉容依旧是轻轻浅浅地笑着,并不多说一句话。  罢了,我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向来对闺房斗智不存好感,既然这位福晋想和我玩太极拳,那我便回她无影掌好了。  “福晋,未名并不知您从外人口中听闻了一些什么,未名只知道您是十三阿哥的嫡福晋,这贝子府中的女主人。您和十三阿哥今后会有一段很长很艰难的路要走,但也只有您才能与他风雨同舟,生死共济。未名不瞒福晋,未名一直将十三阿哥视为至亲,但绝对无半分儿女之情。福晋若是不信,未名大可以以性命起誓。”我目光直视着婉容的双眼,那里面有惊诧,有嫉恨,有怀疑,最后归为一片真诚。  “未名……”婉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福晋,未名第一眼看见您时便觉得您一定会是一位好妻子,好管家。而十三爷,相信他一定也会好好待你。为你们今后的相互扶持相亲相爱请受未名一拜,希望您能心无芥蒂地嫁给十三阿哥,这样未名也会由衷地高兴的!”话音未落,我已起身朝婉容深深一躬。  “哎!未名!”婉容连忙上前用力扶住我,诚恳地说:“我会记住你说的话的。如果说之前还有什么猜忌的话,那么此刻我已全部放下。我相信你,也相信十三爷。”  我抚掌而笑:“如此便好,福晋就静待未名的礼物吧,虽算不上名贵,却也是用了心的,还望福晋不要嫌弃。”说着便起身告退。  跨出门时,听得身后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未名,谢谢你。”  十三你这小子,连结个婚还要本姑奶奶在这里给你先铺好了垫脚石。我嘴角微微上翘。  我撑开十三的双手,表情认真地对他说:“胤祥,你的福晋会是一个好妻子,今后你将与她同舟共济。未名既将你看做是至亲,自会打心底祝福你也会随时的支持你。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够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爱护妻子。你之前行事虽雷厉风行,果断坦荡,自是为我所欣赏。但从现在起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你需要对很多人负责,必须三思而后行,切不可意气用事,而无端使亲者痛、仇者快。”  一席话,虽是在他娶妻之际说出,但我看到的,却是三年之后的那一场劫难。但求他能记取我今日所言之一二,或有杯水车薪之助。  趁胤祥发愣的当儿,我钻出他的拥抱,走到书柜中拿出两个绘有一对白头翁的瓷瓶。这瓶子是我特意嘱小林子帮我在之前买石瓶的那个摊子上淘的,世人皆语鸳鸯为恩爱之夫妻,但却鲜有人知白头翁才是最忠贞的鸟类。伴侣死去,另一只白头翁绝不独活,而是以身殉情。胤祥今后的行路之难,好在有这么一位忠贞的妻子陪伴在身边,我隐隐作痛的心才得到些许安慰。  “当日去得匆忙,未来得及带上一份礼物,今日算是补上了。”我笑道,拿了那两个瓶子递过去。  “这是……”胤祥把玩着这两个瓷瓶儿,疑惑地问我。  我伸手从胤祥手中拿过一个,将塞子拔了递到胤祥鼻子底下,一边用手轻轻扇着气味。  “怎样?可和你心意?”我笑问,这瓶香水可是我特意根据胤祥本人度身打造的。“这是我做的另外一个你,只此一家,别无二货哦!”我眨了眨眼,笑道:“另外一瓶是我給福晋的,她一定会喜欢的。”  胤祥大力抽着鼻子:“嗯,我太喜欢了!这是你亲手做的?”  “除了本小姐,你到哪儿再去找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人儿啊?”想起了那日九阿哥对我的评价,我不禁笑道。  “那……你可否再送我一瓶?”胤祥从那堆让他“鼻不暇闻”的香味中抬起头,朗如星辰的眸子忽闪地看着我。  “我这倒是还有……不过这保存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年,你若用完了我再帮你配便是了。”我皱了皱眉毛,看着瓶子说。  “不……我要……这种的。”胤祥伸出食指,在我领口上点了点。  唉,这个家伙,还是这么缠人!我叹了口气,无奈地回身帮他取了我常用的一瓶香水,叮嘱道:“那你就说我送了你两瓶,送了福晋一瓶啊。”  “遵命!”十三眼角眉梢具是笑意,又紧紧抱了抱我,正色道:“以后你也是胤祥的至亲之人,你说的话胤祥都记住了,胤祥也会一如既往的照顾你。但是胤祥会恪守男女之礼……”  我正想夸奖他几句,唇却突然被一股灼热的浪潮裹挟而入。他的吻已由初时的热烈成长出了些许的深沉,嗯,吻技也和第一次相比有了长足的进步……(解蠡:你这个无良的技术派……!被强势围观的群众pia飞~~)  “这是最后一次。”胤祥眼带笑意,深深地看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这个家伙,我看着他英俊挺拔的背影无力地想。  南巡  姗姗来迟的南巡终于在翘首期待中踏着步子不缓不急地来了。趁着康老爷子乏了正躺在榻上打盹的当儿,我悄悄走出舱外,信步到甲板上透透气。  前几日来一直呆在老康的巨大型轿子中,不,是龙撵中服侍。当了皇上就是不一样,这哪儿是轿子啊,分明就是一个移动的商务套间。外边是书房暨接待室,一张书桌横于房中,上面整齐地摆着笔墨纸砚和奏折、书本。桌前下方两侧各摆着两张雕文漆金梨花木椅,供前来临时议事的大臣们所坐。  里间摆着一张巨大的龙榻,康老爷子没事累了的时候常常躺在榻上命我读书给他听。他自个儿是省事了,但可怜我一来眼睛在摇摇晃晃光线又不佳的轿子里看书看得酸涩难当,在古代又没有缓解视力疲劳的眼药水赏赐给我;二来一直被老康这么憋在轿子里沿途的风景半点儿没欣赏到,光顾着读圣贤书去了,什么子曰孟子曰的倒是记下了一大堆。  天可怜见,今天终于到了码头,一帮人改走水路。我早已是按捺不住,手扶栏杆,远眺两岸。  清风习来,水波不兴。温润的风夹杂着江南特有的湿润的水汽拂过脸颊,有着三百年间不变的风情。两岸青山排闼而出,连绵不绝。烟波浩瀚三千里,不知何处是归家?沈未名,你要到家了。我在心里轻轻地对自己说。  贪婪地看着两岸的景色,心中一直以来无所寄托的孤独感和漂泊之感忽然找到了停歇之点。江南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时,青青溶溶的绿色从褐色的土壤中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燕子低低掠过水面,穿回在微拂的柳枝之中。那些有关江南春天的诗句争先恐后地涌进我的脑海中,久久萦绕。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正是在一个个这样的日子,我捧着书坐在校园内枝条低垂的柳树下,和着莺声燕曲,就着温柔阳光,一句句咀嚼着这字里行间的忧伤与静谧,欢喜与寥落。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没来由地想起儿时背诵的《长恨歌》。当年和孔川打赌比谁先背出来,结果我仅用了一个小时便轻而易举地赢了他,从此豁免了所有的劳动值日——由孔川童鞋愿赌服输全盘代劳。这些小时候的小心机,到现在想想还是忍不住发笑。  “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身后传来胤禟油腔滑调的声音。我回头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看见与胤禟并肩而来的却是四阿哥胤禛。  心下奇怪为何他俩会走在一起,转念一想,只道是刚才康老爷子醒了召他们过去议事,便顺道过来随意走走。这么说我得赶快回去当值了,脚下便动了起来。  “刚才皇阿玛说了,准了你这丫头出来透透气儿。”胤禟见我这副模样便知我心里所想,笑眯眯地告诉了我这个好消息。嗯,如此良辰美景,不赏确实可惜。我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向他福了福笑道:“谢九阿哥相告之恩。”又想起来还未请安,于是又福了福身子,道:“奴婢给四阿哥,九阿哥请安。四阿哥,九阿哥吉祥。”  “免了免了,”胤禟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我立马想起了高露洁广告里的那只海狸先生。“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那?尽念叨着些有的没的。”胤禟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不怀好意的危险笑容。  “没什么啊,未名只是随便念了两句诗而已。”我心中立刻建了一道防火墙,谅有四阿哥在这儿他也不好逾矩,便淡淡道。  “我看,倒是你这丫头想起了杨玉环与唐明皇的故事,心向往之吧?”虽说习惯了和胤禟这小子在私下里口无遮拦的说些不敬之语,可当着其他的人的面这小子也忒放肆了点吧。  我心中不悦,面上并不表示,仍旧淡声道:“未名只是就诗背诗,至于玉环与三郎,不羡慕也罢。”  “哦?”胤禟上前一步挨近了我,狭长的凤眼魅惑一笑道:“还是那长孙皇后和唐太宗才是你心中所待呢?”他今儿个是怎么了?难道是人参鹿茸什么的吃多了上火了?  我冷笑道:“未名不过一普通女子,不敢妄求那情动天下的倾城之恋,只盼做这红尘中的凡夫俗子一名,求得一位情有独钟之人而已。”说罢已是气不可言,便想告退离去。  “好,好你个未名!”胤禟听了我这番话,一张俊脸已煞白成纸,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竟愤愤然拂袖而去,留下我在原地发愣。  这厮咋了?吃火药了?我莫名奇妙地看向站在一边的胤禛。  “刚才九弟向皇阿玛旁敲侧击地想让他老人家把你指给他,结果被皇阿玛打了个哈哈带过去了。”胤禛面目表情,走近一步与我并肩看着对岸淡然道。  好你个胤禟,居然想先斩后奏。嗯,还好康老爷子英明,本姑奶奶才不要嫁给这个花心大萝卜呢。我笑道:“未名谢过四阿哥指点。”  胤禛却并不看我,仍旧侧过脸看着岸上喧嚣的人声,平平道:“看来你对这帝王之爱倒并不看好啊。”  我笑笑,道:“帝王之爱是给天下苍生的,饶是集万千宠爱一身,也不过是帝王心中的百分之一罢了。那唐明皇最终不是弃卒保帅了么,还有那唐太宗,并未曾听说过长孙皇后死后宫中再无添子嗣。”  见胤禛不说话,我只好继续道:“不过这帝王之爱虽无可羡,但亦有一语细细品来齿颊生香。”  “哦?”胤禛终于转过他的那张千年不变的扑克脸让我知道他并没有风化在这甲板上。  “四爷,这甲板上风大,未名有些吃不住,就先告退了。”我故意逗他一逗,话讲到了一半便使出我的惯用伎俩——脚底抹油,留他一人在甲板上发愣也好赏景也罢。  回头看了一眼他立于船头的挺拔背影,以及越过他的肩头岸上那一片花开烂漫的阡陌小路。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发痘  一行人已浩浩汤汤行至苏州,但才住下没三天,就出大事儿了。  九阿哥自打在江宁织造曹寅府中住下后,便开始持续高烧,寒战。初开始大夫也都以为是水土不服、外感时邪,加上毒热炽盛、内范气营,只是开了几幅寻常的方子。但今天一早,胤禟却全身突然大面积的出现红疹症状,稍有些经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出了天花了。  天花虽然在现代得到了普遍的控制,但是在清朝却是一种死亡率极高的疾病。和硕德豫亲王多铎、顺治帝福临皆是被天花夺去了生命,而康老爷子也据说是因为得过了天花才能够不遵守立嫡的制度而登上皇位的。  此病一出,全府上下立刻忙乱成一团。我站在一侧,看着康老爷子在书房里来回打着转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你别太着急了,相信九阿哥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梁九功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但也别无他法,只好开口劝慰道。  “胤禟是朕的儿子,朕能不着急吗?”康老爷子眉宇间尽是担忧,慈父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恕未名拙见,未名认为现在当务之急是派几个患过痘和靠得住的的下人们去伺候着九阿哥,其他人等一概不得靠近九阿哥房中。”我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跪下道。  “嗯,传令下去,命这府中凡是得过天花的人都集中到朕这儿来,朕要亲自挑选任选去伺候着九阿哥!”康老爷听见我这么一说也稳住了神儿,向梁九功吩咐道。  “是。”不出片刻,书房外就排了二十几个脸上有坑的精壮小伙子。  “怎么没有一个婢女?”康老爷子皱了皱眉头:“这府中就没有女子患过天花的吗?”  “回皇上,府中患过痘的女性因为身体不好,而大多病死了。还有一个虽活了下来,但是被毁了容,也自尽了。”梁九功轻声回复道。  全是大男人如何伺候的好身患重病的病人呢?漫说这吃饭穿衣,就是连基本的端茶送水怕也是做不好的。  “老九身边可曾带有婢女?”康熙想了想,问道。  “回皇上话,九阿哥这次出来并无携带侍女。而且不仅是九阿哥,其他阿哥们也都没有带侍女。”梁九功战战兢兢地回话。  我心中不禁一乐,自从八阿哥娶了那位郭络罗氏的嫡福晋后家教甚严,此次南巡众阿哥们可是都看在这位福晋的面儿上,为了避嫌才主动不带侍女的。没想到碰上这么茬事儿,一时大家皆是面面相觑。  “你们可有人自愿去服侍九阿哥的?”康老爷子环视了一圈我们这几个站在一边的随身宫女,拧着眉头问道。  老爷子一问,四下皆是安静无声。也难怪,天花若是对于男性来说尚有一丝生存的希望,对于女子,一旦患上这种疾病,相当于一辈子的完结。且不论女性抵抗力原就比男性要差,即使是治好了,脸上若是处理不当也难免会留下些许疤痕。这对于容貌至重的女性来说,不能不说是闻而色变。  看着老爷子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我也不知从哪儿借了个胆子,向前一屈跪在地上,大声道:“皇上,未名愿意前去服侍九阿哥!”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中也还是直嘀咕:这康老爷子该不会把我这片为他分忧之情看作是我和胤禟那花花大少有啥□了吧?这么一来,估计伺候完他我的小脑袋也是照掉不误。  我低着头,眼睛盯着康熙那双鹿皮靴子在我面前走了一圈,又定在我面前似乎有那么十几分钟,才听得从上方飘来一缕低叹:“罢了,未名,你便和诚儿一同去伺候着胤禟吧。”  “是。”诚儿伺候着康老爷子也有三四年了,算是康熙身边宫女中的红人儿。可见老爷子派她过去一来确实是对胤禟的病上心,二来也是半监视着我。  简单到屋内收拾了些日常用品,便和诚儿一道搬去了胤禟小院内进行隔离防护。  在外屋安顿了下后,我和诚儿便向里屋走去。到底是女孩儿家,诚儿看着榻上全身冒痘的胤禟直犯怵,在门口踟蹰着不愿进去。  我见状一笑,索性拉着诚儿的手笑道:“姐姐,您比未名多在御前侍候了三年多,对于打理这院中的事务想必是得心应手。未名想要拜托姐姐将这院内的事情安排的妥妥贴贴,至于这九阿哥的贴身服侍这种人人都能做的活儿嘛,就交给未名吧。”  以自己身家性命卖个人情给你,够本儿吧?我暗自咬咬牙。  “妹妹……”诚儿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妹妹若有什么事儿,尽管跟姐姐说。”  “有姐姐这份心意,妹妹我就足够了。”我冲诚儿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深呼吸一口这房外没有病毒的空气,便向病的不成人形的胤禟走去。  只一眼,我便差点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昔日那个与我没心没肺调笑的倨傲桀骜的九阿哥竟与我面前这个面如金纸神态疲倦无力脆弱的病人是同一个人?!  听见屋内有脚步声响起,胤禟勉勉强强地费力睁开眼,见是我,他急急地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语气又惊又喜:“未名,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年,老九和未名的关系也要有新的进展……撒花……实际上康老爷子的儿女们都种了痘,这里因为情节,所以让美人九受点委屈了……病人  我伸手想去扶他,他却往后大幅度地一缩,怒声道:“不要碰我!”  “九爷,奴婢是皇上派来伺候您的。”见他这般模样,我也束手无策,只好按着规矩一步步走。  胤禟忽地抬头打量着我,大声说:“皇阿玛?你回去,叫皇阿玛换一个人来!我不要你服侍!”  诚儿听到屋内的动静忙跑到门口,给九阿哥简单请了个安后软言相劝道:“九阿哥,皇上这也是关心你,而且是未名姑娘主动要求来照顾您的,您怎可拂了她的一片好心呢。容诚儿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这些个宫女也是为难的很,您要是把未名给退了回去,只怕也没有宫女敢来啊。”  我向诚儿投以感激的一笑,她冲我点了点头,便又旋身退下了。  “未名,你……我……”胤禟带着感动和难以置信的语调,结结巴巴地瞬也不瞬看着我。  “怎么,九爷还要下逐客令么?”我向他飞了个白眼,硬邦邦地道:“从今儿起便是未名在您身边服侍着,直到您病好为止。不过,在照顾您之前,我可得有三个条件。”  “但说。”虽然脸上也长出了几颗痘,但胤禟秀美的脸庞仍瑕不掩瑜。此刻他一双玉瞳放出柔和的光芒,温柔的将我慢慢围绕。  “咳咳,”我赶紧把自己从他那“温柔乡”中拽出来,一板一眼地说:“第一,九阿哥您必须听奴婢的话,奴婢要您安歇您便得歇着,要您吃药您便得吃药,不许耍赖。”  “好。”  “第二,为了预防传染,奴婢在伺候您的时候会时刻戴上口罩,您不得要求奴婢摘下。”我拿出一个经开水消过毒的自制厚棉质口罩向九阿哥晃了晃便带上。  “好。”胤禟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第三嘛……我还没想好,就留到以后说吧。”我转了转眼睛觉得没有什么特别事项了,便冲胤禟耍了个小赖。  “依你。”胤禟看着我浅浅一笑:“你来了,我什么都答应。”  我垂了眼,扶着他又复躺下,笑道:“九阿哥您早日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未名最大的条件。”  “未名,如果我没能挺过去……”胤禟躺在床上,忽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里面隐隐有波光闪动。  “哼,如果你敢在我手上挂了,就休想我会每年去给你上香。”我白了胤禟一眼,轻轻给他敲了个爆栗。  “未名,那如果我病好了,你给我什么奖励?”哼,以为我不知道你里的那个小算盘吗?我笑眯眯地看着胤禟道:“九爷,您这命可使您自个儿的,您死了固然对不起未名,可您活着未名也不欠你什么吧。”就算是病号,也不能娇纵不是。  “未名……”胤禟抓着我的手,还想再说什么,我扫了一眼屋子,见有方书桌,便反手安慰性地蹭了蹭胤禟,轻轻脱了手,走到桌前提笔写下一些注意要点和代办事项,便走到门口将纸给了诚儿。  回头打量了下房间,心中有了个数儿,便摩拳擦掌地开始干活。  我一边用浸了开水的温热毛巾擦拭着房里的器具,一边小音量地哼着静茹的《可惜不是你》中最喜欢的那段旋律:“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记得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一句什么话来着?对,边干家务边唱歌有益身体健康。  “这是什么曲子?”胤禟躺在床上看着我留给他的一个大大背影皱了眉头问:“调子很好听,但是并不同于一般的歌曲。”  我专心地擦着最后一件瓷器,口中敷衍道:“嗯,我也是觉得好就胡乱听来的。”  将手中的毛巾放到热水中洗净扭干晾在一旁,我方才走到胤禟床前的团凳上坐下,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九爷可是闷了?”  “嗯。”胤禟像个小孩儿似的使劲点着头,我看他一副滑稽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似乎人们总是会对处于生病状态下的他人态度要温和耐心许多,我也一改往日的针锋相对故意刁难,摇身一变为最善解人意女仆(误)。  “那,九阿哥平日身体好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我想了想,对于这些皇子来说生病就应该是放大假了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无非是读书、练武,然后处理一些负责的部门的事项。”胤禟自己说着也觉得无趣,苦笑了笑道:“看来我身体好的时候也挺无聊的。”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将那句条件反射般要脱口而出的“只怕九爷忘记了喝花酒这么一项儿吧。”又吞了回去,有些艰难地清了清喉咙,笑问道:“哦?那九爷认为什么事情不无聊呢?不妨乘着这段时间做做。”  说罢习惯性地一个劲儿地低头眨眼睛,每次感觉胤禟这小子又要占嘴上便宜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呈现出这么个面部表情。心中暗道;胤禟你如果生了病还要逞口舌之快的话便休怪我未名不体恤病人了。  “罢了,我现在体力也不行,什么都做不了啊。”胤禟冲我坏坏一笑,我刚想回一句过去,他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未名,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像现在一样一直握着你的手,就好。”  我一时无言,只好温言说:“我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去,可好?”轻轻抽了手,走到书架上取了一本《淮南子》,坐回到胤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九阿哥,你就好好休息吧,未名就在你身边。”  胤禟笑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我看着他消瘦了不少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翻开书慢慢读将开来。  每隔半个时辰我便会伸手去试胤禟的体温。根据大夫们的说法,今天是最凶险的一天。胤禟大概会在晚上陷入昏迷之中,昏迷若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还无法醒来,胤禟到时将因为高热和天花病毒引发的一系列并发症导致器官衰竭而死。  傍晚时分,胤禟如预料中的一样陷入了昏迷。康老爷子闻讯后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大夫以及同时赶来的三阿哥、四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入了院子。  “你们几个阿哥们都没出过痘,就在门外候着吧。”康老爷子对几位儿子淡淡说道,自己和几位大夫进了屋门。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两天都没行过礼的我见了康熙两只膝盖还真有点不习惯,跪在地上盯着面前皂靴的靴尖想象着老康此时的表情。  “起来吧。这两天辛苦你了。”康熙微笑道,转过身去看他心爱的儿子。  “老九自小身体就不错,哪里吃过这般苦。”老爷子垂首叹道:“只是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啊。”  我看向屋外,见诚儿端了药在门口候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便出了门从她手中接了药。  胤祥还有老十十四他们几个就站在诚儿身边,我低着头不敢正视他们脸上的表情。  自己主动请缨去照顾一个天花病人,随时有可能被感染引火上身。我总不能告诉他们说我有着基本的医疗护理与防治的常识,我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科技比他们发达无数倍,对于流行性疾病的教育预防也比他们到位的多因此我是被感染概率最低的宫女?  又或者,我要跟他们说我这是一片忠君爱国的赤诚之心,要为皇上分忧解难?不被他们乱箭射死才怪呢。好吧,我还是保持沉默,等胤禟的病好后再恭候着这几位爷的秋后算账。  康老爷子见我端着药进来了,从我手中将碗接了过去,亲自一点一点地慢慢让药水流入胤禟口中。天下没有不是的父亲啊,我感慨万分。只是在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面对着自己两个最爱的儿子一个被废一个被圈禁他又情何以堪呢?  还有更远一些的后来,自己的大儿子被终身圈禁,曾经的拼命十三郎变成了腿患顽疾的郁郁不得志的臣子。那时候的这位父亲,又是如何的的心情?  我越是努力压抑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以后的以后,将来的将来,但一旦心里的那堵围墙有着哪怕一丝一毫的脆弱迹象,所有这些无奈、恐惧与悲伤交织的情绪便如抑制了许久的洪水迸发而出。一瞬之间,便将这些薄如纸片的掩耳盗铃吞噬得片甲不留。    苏醒  “皇上,您还是先回去吧,夜已经深了,您要保重龙体啊。”周围的大夫和屋外的几位皇子纷纷劝言道。现在已是深夜十一点钟左右了,康老爷子仍然坐在胤禟床沿,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  “皇上,您先回去吧,这儿您就放心的交给奴婢,奴婢会尽心照顾好九阿哥的。”我轻声劝慰道:“奴婢保证向您及时汇报九阿哥的病情,绝不有负于圣望。”  “未名,未名……”胤禟在昏迷中喃喃叫着我的名字,手伸出被子四下摸索着。  我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康老爷子的脸。只见他老人家面目表情,听若罔闻,只是稍稍向后挪了些位置空出来。  我垂手站在一侧神色尴尬无比,上前也不是,原地杵着也不是。没想到面对无药可治的天花和皇帝,我倒是更愿意去面对那个没有思想的小小病毒。不过这二者具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他们都可能在下一秒就要了我的小命,不,皇帝还要更快一点。  康熙见我没有上前,抬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赶忙向他坚定地忠心地使劲儿点了点头。他这才起身,反剪着双手离开了。  我站在门口,目送着康熙和几位皇子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今夜的月光皎洁无比,虽是黑夜,却感觉亮如白昼。出院门时,突然看见八道目光远远地向我投来,有温暖的关切和坚硬的沉默。心中一时冷暖难分,五味杂陈。  看着他们走远,我赶紧坐回胤禟身边。他又重新陷入了深度昏迷,一双狭长的眼睛紧闭,两片薄唇因为高烧的原因变成了紫色。我小心地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中又掖好被角,再给他重新换上一条湿的降温毛巾盖在额上,然后坐在一边望着屋外落满月光的梧桐发呆。  借着月色,手中的《淮南子》是断断看不下去的了,我蹑步到书架上找出《词选》随意翻翻。随便翻到一页,上面工工整整书写着一首晏殊的《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字迹飘逸俊挺,我看了却有如周杰伦童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大跳兔子舞一般目瞪口呆。这笔行楷,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董体。在我21世纪的家中卧室床头的小柜子的底层的一个黑色小木箱中,静静地躺着72张写有这样字体的书信。  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盏汽笛交错着鸣响在耳畔呼啸而过,内心对这场穿越产生了不由自主的恐惧。仿佛是希区柯克笔下的世界,我已踏足这片有着自己所不明了的游戏规则的禁区。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我急急翻到第一页,是手写的《蝶恋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当时年少春衫薄,为赋新词强说愁。十五六岁的年纪,偏爱的最是这种欲诉无处,相思难寄的绮丽闲情。到而今,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  一页一页翻至最后,每一首的顺序正是箱中信纸所书的内容按自下由上的方式排列。第72面正是空白,想必是这书的主人还未来得及写上。  看向床上对此一切具无知觉的胤禟,长长的睫毛在月光的照射下在眼睑投射下一小块阴翕,神色安详一如那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一抹温暖。  提笔在最后一面写下放在箱中最上面一张上的《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悲欢离合总无情,这一次,是你真正地告诉我你也来了吗?孔川。  我看向前方青年的脸庞,微微一笑。  虽然这并非那半块青瓦上的笔迹,虽然你已经不再记得我,但是,你让我明白了三年前你的执意离去事出有因,你让我不再害怕孤身一人茕茕独行。  我知道,你回来了。以我所不明了的方式。  没关系。火来,我在火中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已经到了第三天晚上,胤禟却仍然在昏迷之中。大夫来了一帮又被康老爷子轰走了一帮,闹腾到了下半夜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回屋休息去了。  反正这家伙目前也死不了,我没心没肺地想。但还是小心地换了毛巾又灌下了一些在我看来实际上没啥用的药。心里有一大堆疑问要等他好起来才能一一澄清,看着眼前这个病怏怏的家伙,饶是我再冷酷无情此刻也不得不柔软下来。  “未名,未名!”胤禟又开始他习惯性的呼叫。似乎他每次稍稍清醒一些的时候就会喃喃念叨我的名字,康老爷子在这儿的时候我连一头想撞死的心情都有。要是谁家老爸发现自己的儿子口中念念不忘的居然是别家的姑娘,搁谁谁不得心寒那。  我赶紧握住他的手,轻声说:“胤禟,未名在这儿,未名哪儿也不去。”他的手心滚烫灼热,感觉到握住了我的手时一直紧锁的眉头才微微展开。他手上力度忽然变大,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我的手腕。  我看着他的精巧的鼻尖因为高烧而沁出细密的汗珠,似乎在梦中遇见了什么不愉快而长眉紧拧,嘴唇也用力地抿着,这副模样,啧啧,简直就是极品小受我见犹怜!  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看着胤禟这小子与死神搏斗还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十足地有些不厚道,想起来电视剧里通常唤醒植物人的做法是叫他的名字,想来应该和叫醒昏迷的人是一个道理吧(解蠡:没有医学常识的人真口怖……不过还好被她猜对了= =)便有样学样,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胤禟,胤禟。”  一个晚上下来,我已是口干舌燥。天边微微露出一丝两缕的鱼肚白,枝头的鸟便零零落落地叫唤了起来。我担忧地看向胤禟,嘴上不敢停歇。勉励支撑起拼命想要重逢的上下眼皮,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地盯着他。  “胤禟,你快点醒来吧。”我喃喃道,看见他的眼皮轻轻动了动,然后眼睛微微张开。  “胤禟,你醒了?!”我激动地握紧了他的手,欣喜难抑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水……”胤禟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我便慌忙起身要去找水,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有气无力地笑道:“不要走。”  我冲屋外守着的府中下人大声吩咐了两句,一个人便急着去找皇上和太医,一个人取了一杯温开水给我。  我扶着胤禟起身,看他迫不急待地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心中异常轻松了起来,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仿若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好吧,我承认我很没出息感情用事地哭了,但是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小心照料的人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那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和如释重负的感觉叫我如何抵抗?  见我止不住地哭了,胤禟到忘了自己是个病人也慌了神。他伸手想要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但却立即有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他向我微微一笑,将我轻轻搂入怀中,柔声道:“哭什么,我这不是醒来了么?”又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还是个巨大的病原体,又急急地将我一把推开,手足无措地说:“对,对不起……我忘了……”  我看着他的这副前后不着调的模样不禁一乐,破涕为笑。嗔道:“好啦,你快躺下好好休息吧。待会儿皇上和太医就要来了。”又低头看了一眼还被他死死握住的手腕,努了努嘴笑道:“你不会想这副模样见你的皇阿玛吧?”  胤禟脸上一红,赶紧放了手。我倒抽一口冷气揉着被他老人家掐得发紫的手腕。真是搞不懂他一个差点就小命玩完儿的人从那来的那么大力气。  见我手上的指痕,胤禟脸又是一红,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院外一阵喧嚣。我赶忙放下袖子遮好手腕,一边站在一侧等待康老爷子。  补偿  “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去碰!”我正打扫着卫生,看见胤禟又要用手去摸脸上的痘痘忙一个箭步跨过去凶神恶煞地狠狠打掉了他举到一半的手。  胤禟龇牙咧嘴地看着我,我没好气的道:“若是九爷觉得以后毁了容骗不了花姑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请自便。未名再也不管了。”这厮自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想用手去动那些我看着就觉得糁人的水痘,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安分,还得我这个自打他老人家病了后就没躺下好好睡一觉的人晚上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这奴才还真不是人做的,我在心中腹诽着这个没人权的地方。  “是啊,九阿哥,您就别再逗未名姑娘了。”李虎从门外端了盆水进来笑嘻嘻地看着我道。这孩子原本是曹寅府上喂马粮草的下人,因为曾经患过天花所以被调到这院里伺候胤禟。几天下来我也和他混熟了,再加上胤禟病情一好转,人心也轻松下来,讲话便没了那么多规矩。  我接过话笑着对胤禟道:“是啊,九阿哥,您看您就体恤咱这做下人的一回吧。”  “哦,那你要爷怎么体恤你啊?”胤禟挑了挑眉笑问道。我又闻到语气中危险的气味了,警惕地盯着胤禟一双弯弯的凤眼。  “九阿哥,您要是真体恤未名姑娘,您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您不知道,您昏迷了三天三夜,未名姑娘可是一下都没合眼那。您昨儿个晚上又拉着她讲了一晚上的话,有您这么体恤下人的嘛。”李虎看着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又做了个鬼脸,在胤禟要向他发作之前发挥我的特长——脚底抹油一溜烟地窜了。  胤禟垂着眼,原本剔透健康的肤色因为这场病而显现出高烧后特有的苍白。“对不起……”他低声道,已是带了一丝哭腔。  这位小受,您别哭啊,我连忙宽慰他道:“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我这可是为了不辜负皇上对我的厚望,可不关你什么事儿啊。”言下之意就是,我到这儿来,是看在皇上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您就甭自作多情地自责了。  胤禟听到我这句话忽地嘿然一笑,一双美瞳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我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侧过身装模作样地看书。其实我也没想明白当初怎么就头脑一热自告奋勇地接了这个差事,弄的里外不是人。一展望出去以后十三和十四这两个家伙的严刑逼供,我的脑袋就想一次大一圈,啊,对,还有康老爷子那,话说这胤禟不是才被他拒绝了请婚么?  越琢磨越觉得这招棋简直就是奇烂无比,只能仰天哀叹一声一失足成千古恨那!  不过心理学上说,当人们做了一件自己知道是错的事情后,总会想方设法的找出一些看似合理的借口来替自己开脱。比方说我,在经过了无数次严厉的自我拷问和深刻的自我反省后,找到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原因:他是我生意上的合伙人啊,我跟谁有仇也不能跟孔方兄有仇不是。  嗯,我登时为自己这一聪明绝顶的想法自恋不已:如果十三十四问起的话,我就告诉他们我和他们的九哥在一起做生意,他就是我的衣食父母。这样不仅理直气壮,而且既然他们知道了,自然也会在今后漫长的时光中毫不客气地照顾我的生意。  我的一双招子放得雪亮,金光四射,仿佛变成了那个由一篮鸡蛋想到一个养鸡场的女孩。  胤禟看着我一个人坐在一边低头看书看得一个劲儿地傻乐呵,凑了脑袋到我的鼻尖下看着书好奇道:“什么东西这么好笑,让爷也看看。”  我心情一时大好,挥了挥手笑道:“去,一边儿玩去。”目光却被无意中瞥见的一只虎皮小猫吸引了过去。那猫正趴在门口向屋中探口探脑,一双琥珀色的眼珠清澈如同秋日的晴空,看着它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油画,金黄的落叶缓缓飘在被枫叶的倒影染红的秋塘的水波上随波荡漾,任意东西。  我被这猫的眼神吸引,不由自主地轻步上前蹲下细细打量这个尤物。从身形上看它不过半岁左右,一双肉乎乎的掌上尖利的指甲还未长出,只是几点柔软的灰白。也似琥珀的皮毛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散发出雍容温暖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这有着阳光味道的精灵。  手已经伸到了那猫的脑袋上空,那猫却并未表现出抗拒的模样。我忽然起身,将手中的书重重向猫的后侧背部打了一下,那猫愣了愣,旋即一个美妙的跃身,消失在高墙后。  一直坐在床上安静地眯着眼睛看着我的举动的胤禟大少爷见到我这般180度大转弯的行事也吃了一惊,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可不喜欢一只猫全身长痘的趴在我的面前。”我扫了一眼他的脸,淡淡道:“与其让它冒着死亡的危险进这屋陪着我玩,不如让它自己一个更好更自由的生活。”  “等爷病好了就带你上街玩去可好?”胤禟笑道,打破了屋里突然而至的沉默。  “你买单?”我瞥了一眼他,道:“我是穷人,上不起街。”  “少来,你未名未老板聚香阁的生意可是红极京城,开张才一个月净收入就达了一万两白银。照这个势头下去,不出三年,您定可扬名我大清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富商啊。”胤禟扬着一边的嘴角,斜看了我一眼笑道。  我回了他一个大白眼,哼道:“一万两也不过只能在九爷您的酒楼里吃上十顿饭而已,更何况这里边您可是占了七成。您这话叫未名情何以堪啊?”见李虎端来了药,便起身到门口接了过来。  胤禟抚掌大笑:“好好好,爷买单就是了,行了吧?”  “一言为定!”我勾了勾他的小指头,笑道:“那九爷您可要快点儿好起来,别等到皇上起驾回京了再给奴婢放这个马后炮啊。”不等胤禟开口再说,便将一勺药塞到了他的嘴里。  还算老天开眼,胤禟这厮的病总算在康老爷子摆驾回京的一个星期前痊愈了。老康一发善心便允了他让我一直服侍他回到京城,而我,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黄金敲竹杠周,整天一大早便拉着胤禟往街上跑。  我正在为胤禟敷上苡仁杏仁珍珠粉面膜,就听到门外传来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脚步。说到这面膜,可是我为了淡化胤禟脸上留下的几个不明显的痘印而特别调制的,除了常见的美白淡斑用药外,还添加了本人最新研制的玫瑰小黄瓜水,具有超强的保湿美白效果。  “九,九哥,您这是要唱的哪一出啊?”十阿哥活蹦乱跳地跑了进来,见到糊了一脸白色不明膏状物体的胤禟,双眼圆瞪了问道。  而跟在后面的十四更绝,直接忽略了刚经过我妙手回春的白面公子胤禟,看了眼我,又四处扫了扫屋子,摸着脑门儿问道:“咦,未名,九哥他没跟你在一起?”  胤禟正想起身,被我双手一按屁股又落了回去。我笑眯眯地向面前这两位不明所以的公子哥儿做了个福笑道:“九阿哥说他有些事儿,一刻钟后再回来。十阿哥十四阿哥要不就在这儿等上片刻?”  “嗯,也好。”十四一掀袍角便坐在门口附近的一个团凳上。老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咽了回去,也坐在一旁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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