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东歌两年后,1149终于向前站了一点,叶向荣拿到的消息渐渐明朗,这次更简单,只有两个字:走私。2两个人的世界魏如风最终还是辍学了,他在祁家湾码头找了份工作,做搬运工。海平市这两年经济发展迅速,码头那边最缺人,男孩子比女孩子好找工作,魏如风个子高又强壮,包工很爽快地就接受了他,一个月500块,管一顿中午饭。这点钱好歹够姐弟俩活下来了,但日子比以前还要苦一些。夏如画本来也不想念了,要和魏如风一起出去打工。但是魏如风死活不同意,他知道夏如画的功课好,也爱读书,肯定能考上大学,而且他也不愿意让夏如画去受那份罪。在码头干了几天他就明白了,讨生活不容易。魏如风在码头遇见了阿福。他中学还没念完就出来打工了,夏奶奶还没死时,就总听阿福妈过来显摆她儿子能养家。阿福已经在码头干了两年,和码头仓库的仓管队长已经混熟了,在一群工人中很有点头头的架势。魏如风来这里的第一天,阿福就认出了他。虽然两人自童年时代之后就在没什么接触,但那场架让阿福很咽不下气,因此处处为难魏如风,不是少算箱子,就是克扣饭菜,还挑着其他的工人一起排挤他。但魏如风既不反抗,也不抱怨,默默都忍了下来。他打小就受过苦,不在乎这点小把戏,况且他也明白,现在挣钱比争气重要。阿福折腾了几天,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作罢了。夏如画继续上学,她念书很刻苦,因为她知道是魏如风的付出才让她有了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的权利,而她自然要将这份权利发挥到极致,恨不得把魏如风那份也一并学下来。她常对如风说,一定要念大学,然后毕业挣钱再送他回去念书。魏如风总是笑笑不说话,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走回那条路了。偶尔魏如风收工早,也会像以前一样到夏如画学校门口去接她,照例替她背书包,再从怀里掏出各式各样的点心给她。魏如风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夏如画坐在后面,一边聊着天一边慢悠悠的回家。那时候挺拔的魏如风已经很引人注目了,只是夏如画自己还没注意到这点。有一回,夏如画的同桌林珊就跟她念叨了起来:“总来校门口等你的帅哥是谁啊?你男朋友?”夏如画做着习题,扭头随口说:“你说如风啊?他是我弟弟。”“哈!是弟弟!真棒啊,这么帅的弟弟!哎,他有没有女朋友啊?”林珊兴奋地说。“他才多大?哪来的女朋友!”夏如画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说。“切!都十几岁了,谁没有个喜欢的人啊!你以为都像你,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一天也不说几句话,只知道做功课,哪有机会认识男生!这样吧,你把你弟弟介绍给我,我再介绍别的男生给你,怎么样?”林珊蹭着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我才不要!”夏如画一下子脸红起来,林珊拉着她好一阵笑。夏如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拍着胸脯说:“好了好了,不逗你。我知道你是好学生!不过下次你弟弟来一定要叫我,你别忘了啊!”“好吧。”夏如画随口应道,这件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从此以后,每次放学林珊都盯着窗外的校门,生怕与魏如风错过。她还总问夏如画关于魏如风的事情,什么他的生日,血型,喜爱的颜色,偶像等等。但很多问题夏如画回答不上来,在他们的生活中,一切只是在自然继续,尚还没有喜好、挑选的权利。终于,不久后的一天,当魏如风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时,林珊总算美梦成真。她把夏如画拉到卫生间,用带着蝴蝶结的皮筋重新绑了辫子,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兴奋地说:“如画,好看么?”“好看。”夏如画望着林珊娇俏的脸蛋说。她从来没买过什么装饰自己的小玩意,衣服也每天只穿校服,对于漂亮并没有什么追求。然而看着林珊美丽的样子,想想她即将款款地走向魏如风,夏如画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夏如画也照了照镜子,镜中的她因为营养不良有点瘦弱,脸色略显苍白,大大的眼睛很茫然,五官的线条很美,却没有身边人来的新鲜。“林珊,我好看么?”夏如画问。“好看!同学在私底下都说你是美女!好啦,咱们快走吧!”林珊拉着她跑出厕所,而镜子中的夏如画表情很落寞。魏如风看见夏如画从学校里走出来,开心地挥了挥手。他走过去接过她的书包,夏如画望着他还带着土渍的脸说:“今天累不累?”“不累。”魏如风说,“姐,你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夏如画摇摇头说:“不知道,什么啊?”他神秘地从破旧的牛仔服中掏出一个纸包递到夏如画面前,笑着说:“小粽子,豆沙馅的!”“哇!”夏如画开心地叫着,“好久没吃过了!”“嗯!”林珊在一旁干站着,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夏如画这才想起来,把林珊拉到身前说:“如风,这是林珊,我的同学。”“你好啊!我常听如画说你的,你是他弟弟,如风对吧?”林珊甜甜地笑了笑。“你好,”魏如风点点头,跨上自行车,扭身对夏如画说:“姐,咱们回家吧。”“哦,好。”夏如画应道。“一起玩会再走吧!干吗那么着急?你家不是只有你们姐弟俩吗?咱们去学校旁边吃羊肉串吧!”林珊拦住他们说。“不了,我们回家吃,家里还有剩的菜呢。”魏如风摇摇头,往前微微蹬了两步说,“姐,上车。”“嗳!”夏如画稳稳地窜上了车,回头冲林珊摆了摆手。她心里美滋滋的,一路上哼着歌。“怎么啦?今天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魏如风回过头问。“没什么,哎,回头。”夏如画剥开一个粽子,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塞到了魏如风嘴里。他皱着眉嘟嘟囔囔地说:“豆沙太甜,我不爱吃,别给我了。你快吃,别喝风啊。”林珊对于她和魏如风的匆匆会面很不满意,过了几天她问清了魏如风打工的码头,放学后直接跑去了祁家湾。在阳光的照耀下,魏如风淌着汗的脸就像渡了一层光,即使混着尘土,但仍然显得清新、漂亮。“如风!”林珊眯着眼睛,远远的喊。魏如风慌忙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说:“怎么了?我姐出事了?”“没有没有。”林珊摆摆手说,“我从这里路过,就来看看你。忙不忙?上那边坐会儿?”“哦,挺忙的,晚上要把箱子都装完。你自己去吧,我回去干活了。”魏如风松了口气说。林珊看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想自己大老远过来不禁有点委屈,一把拉住他说:“你先别走!我问你点事。”魏如风皱着眉说:“什么事啊?”林珊撇撇嘴:“你是不是讨厌我啊?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大家一起玩,没别的意思。”魏如风有些尴尬地看着她说:“我真的挺忙的,你们那么多同学,你和他们玩不就行了?”林珊红了脸,赌气说:“那你就一个朋友都没有?”魏如风摇摇头说:“我和我姐在一起,还要朋友干吗?”“那不一样!再说了,你姐能陪你一辈子?”“那怎么不行?”“不可能!你姐不结婚不嫁人啦?你不娶老婆啦?”“那是我们俩的事,跟你没关系吧!”魏如风有些气恼地说,他也不再理会林珊,扭头走了回去。林珊看着他的背影,愤愤地说:“有毛病!”第二天一上学,林珊就劈头盖脸地跟夏如画说:“你弟弟有问题吧?看着挺有模有样的,怎么说话办事都和正常人不一样啊?”“你说什么呢?如风才没问题呢!”夏如画不高兴地说。“还说没有?我问他要不要做朋友,他居然说和你在一起就行了!喂,你是他姐姐吧?我怎么觉得他对你有点不一样啊!”“林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是我弟弟,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这怎么了?你别乱讲!”夏如画涨红了脸说。“嚷什么啊,心虚啊!谁知道你们怎么着呢!我看你们都有毛病!”林珊嘟嘟囔囔地坐在座位上。那天,夏如画第一次没好好听课,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晚上回到家,夏如画板着脸没理魏如风。先开始魏如风还没察觉,后来见她做饭都不吭声,走过来帮忙说:“姐,我择菜吧!”夏如画躲开他,盛了菜往屋里走,魏如风在门口拦住她,担心地问:“怎么啦?不高兴?”夏如画无处可闪,抬起头看他,突然发现魏如风模样秀气,但却手长脚长的,这屋子已经快放不下他了。魏如风见她看着自己出神,有点不自在地说:“看什么啊,问你呢,怎么不高兴了?”夏如画推开他,把菜盆放在地上说:“你都和林珊乱说什么了?”“她啊,来找我,说交个朋友什么的,我不乐意跟她打交道。她跟你说了?”魏如风听是林珊的事,并不以为然,随手抓了根黄瓜,蹭了蹭就吃起来。“你不爱和她玩,说我干什么!什么一直在一起,让人怎么想!说都说不清楚了!”夏如画心里不舒服,说不清是因为林珊偷偷见了魏如风说的话,还是因为魏如风偷偷见了林珊说的话,那感觉很别扭。“我没撒谎,我心里就是那么想的!”魏如风认真起来,看着夏如画说。“瞎……瞎说!”夏如画心跳又快了起来,别过头不去看他。“那你是怎么想的?”魏如风一下子站起来说。“吃饭吧!不说这个了!” 夏如画觉得心乱的厉害。“不行,你得答应我,咱们不能分开!”魏如风抢过她手里的碗,定定地看着她说。夏如画突然感到他目光的灼热,这种热度透过魏如风的眼传到她全身,让她有种被点燃的感觉。“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夏如画恍惚地应道,她并不明白魏如风的这个要求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只觉得他的态度和平时很不一样,可能有一些事情在她懵懵懂懂之间产生了,而魏如风一定懂得了些什么她不懂的东西,至少那时候夏如画还不懂。魏如风如释重负,露出了孩子般灿烂的笑容,他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吃得很香。其实魏如风比夏如画更害怕变成一个人。他无法想象离开夏如画的生活,那对他来说可能根本就不叫生活了。4欺负夏如画没想到林珊和魏如风短短的一次接触会使她的学生生活发生改变。之前夏如画在班里人缘挺好的,她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念书时这种女生很吃香,虽然不一定和同学关系很亲近,但总是被崇拜的。可是自从林珊见过如风以后,她就不怎么理夏如画了,中午不再一起打饭,下课放学也不找她一起走了。最初夏如画还没觉得怎么样,但后来却发现,班里的女同学都渐渐跟她疏远了,不仅如此,她还经常看到几个女孩子时不时地聚在一起小声说点什么,眼神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瞟。这让夏如画很憋气,她从小就是好强可爱的孩子,渔村里的孩子都爱和她玩,只有她不理别人,从没有别人不理她的时候。虽然奶奶病故后,迫于早早承受生活的压力,她的性格内敛了许多,但也仍是平和亲切的。林珊她们的举动伤害了她小小的自尊心,让她难以忍受。因此,过了一个礼拜,夏如画主动把林珊叫了出来,她想好好地问问,究竟为什么要集体孤立她。午饭后,夏如画有点紧张地站在操场后面的树下,微风中带着大海的甜腥,腻乎乎的,老样式的的确良衬衫贴在背上,勾勒出她细小的身板。夏如画看着林珊满不在乎地慢慢走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什么事啊?还特意写纸条叫我出来。”林珊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就想问问你,最近你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话。”夏如画直视着她有点委屈地说。“也没有啊,没什么可说的。”林珊嘴里说得轻巧,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嘲弄的表情。“你故意的对不对?”夏如画生气地问。“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啊!”林珊很无赖地说。“我是好好问你的,你不说就算了,你这样子,我也不稀罕搭理!”夏如画愤愤地转身走了,林珊在后面高声叫着:“你不稀罕?你当自己是什么!大家都觉得你恶心呢!和你说话都脏了自己的嘴!呸!”夏如画停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从来没人这么责骂过她,更没人说过她恶心。虽然她的家境比班里的同学都差一些,她没有漂亮的衣服、时髦的文具,但是她学习非常努力,成绩名列前茅,她真诚的对待每一个同学,因此她从未被人瞧不起过,她相信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走路的时候总是仰着头,“恶心”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夏如画不知所措地看着林珊,远远的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显现出狰狞残酷的色彩。“你和你弟弟是什么关系!你们有毛病!你们乱伦!”她的声音就像是诅咒,一字字地打在夏如画的耳膜上,随之刻在了她心里。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气愤、羞耻、伤心这些复杂的她甚至都没经历过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让她难以承受。夏如画剧烈地颤抖起来,连手指尖都不受控制地摇晃着,她走了回去,挥起手狠狠甩了林珊一个耳光,红着眼睛说:“你胡说八道!”林珊没想到夏如画会动手,她愣了两秒后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一边踢打她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夏如画骂不过她,勉强和她拉扯着,又因为要小心护着衣服不被拽坏,所以挨了不少拳脚。最终林珊凯旋而归,而夏如画过于狼狈,以至于平生以来第一次逃了课。她一路哭着回家,哭着洗好带脚印的衣服,哭着去菜市买了菜,哭着完成了功课。魏如风回来时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没告诉魏如风发生了什么事。夏如画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想和魏如风相依为命的关系因为那可耻的乱伦两个字被破坏。最重要的是,在与林珊的对峙中,她萌发了一点点的恐惧感,就好像被戳破了心底最隐蔽的角落,这让她害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为什么。因此夏如画选择在哭过之后微笑着给魏如风夹菜,她把苦恼隐忍了下来,只不过在走进学校的时候,她不再仰着头了。而林珊也把行为上的排斥表露得更加具体和明显。班里的女生不再和夏如画说一句话,她的课桌和课本经常被涂抹的一塌糊涂,时不时还蹦出些“乱伦”、“不要脸”的字眼。没人特别在意说出或写下这些侮辱的话,群体行为会像感冒一样彼此传染,往往会让恶行淡化,有些女同学以前都根本不知道夏如画还有个弟弟,就理所应当的加入了林珊的行列。年纪尚小的她们不懂这会深深地伤害到别人,产生的心理影响是难以测算的,甚至比单纯的暴力更严重。夏如画因此而痛苦万分,她因为课本被画得乱七八糟而不得不买新的,十几块钱的书费是压在她心上的一块大石。那些钱是魏如风在码头风里雨里一块一块挣出来的,因为这样的事情花费让她非常难过,在新华书店门口,她一次次地蹲下来,抱着崭新的人教教材掉眼泪。夏如画只能节食省出钱来,她变得越来越消瘦,越来越孤僻,连学习成绩都节节下滑。老师特意找她谈话,教导她不要骄傲自满,没有父母和老师的督促也要严格要求自己。夏如画茫然地点头应着,每天忍受着噩梦一样的生活。这段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但是即使林珊她们都渐渐淡忘了去欺负她,曾经那个美丽优秀的夏如画也还是消失了,她简化成教室里的一个阴影,默默地沉寂于曾给予她希望和梦想的校园中。5毁灭那一阵魏如风很忙,以至于他并没发现夏如画特别的忧郁。其实他自己也在被阿福他们欺负着,这是两个孩子共同的可悲之处,没有谁能裁决林珊、阿福的行为,唯一对此有衡量的只是被欺负那个人的心。码头来了不少批货,一趟船接一趟船,魏如风常常半夜才回家。而且正赶上盛夏,动不动就下场大雨,有时候他回来就被淋了个透心凉。和魏如风相处惯了,独自在家时,夏如画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同学们的抵触让她越来越依赖魏如风,她慢慢体会了为什么魏如风执拗的坚持一定要两个人在一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伤害对方,是可以信任可以相守的,没有魏如风的陪伴,好像夜晚都会变长好几倍。那天又下起了雨,屋顶有点漏,夏如画拿了一个盆接着,她听着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心里怎么也踏实不下来,干脆取了伞,打算去巷口迎迎魏如风。夏如画想不到,就在她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的命运会彻底改变……她开门的时候恰巧两个男人骑着车从狭窄的巷子里飞驰而过,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几个人摔作一团。“操你妈!没长眼啊?”为首的那一个站起来指着夏如画骂道。夏如画的腿被撞伤了,身上也被大雨淋湿,沾了很多的泥,狼狈不堪。她听着声音就觉得来者不善,赶紧挣扎着爬起来,低着头忙不迭地说对不起。“我们这是新买的变速车!海上运过来的!坏了你赔得起吗?”一个染着黄头发的人说。他们一身酒气,黄毛不客气地推了夏如画一把,她又摔到了地上,伤腿被重重地碰到,疼得动弹不得。“等等!”就在黄毛准备再补给她一脚的时候,另一个人喝住了他。“你是……夏如画!?”他诧异地说。夏如画惊讶得抬眼望他,辨认了好久,失声叫道:“阿福!?”阿福搀起来她说:“没认出是你啊!好多年没见了,你还在念书吧?”夏如画点点头,疼得轻哼了一声,阿福说:“哟!伤到腿了吧?来来来!我扶你进屋!”阿福揽着夏如画的腰进到了屋里,却迟迟不愿放开,夏如画觉得别扭,轻轻拨开了他的手。大雨淋湿了夏如画的衬衫,勾勒出她渐渐发育的身条,阿福显然还没酒醒彻底,打了个嗝,毫无掩饰地盯着她的胸脯说:“如画,你比从前还漂亮!”夏如画尴尬地侧着身子,默默不语,隐隐感到一种恐惧。阿福坐到她身边说:“腿疼不疼?我帮你看看。”说着就把手伸向她的裙子。夏如画急忙闪开说:“不用了!你们还有事吧?不用管我,快去忙吧!一会儿如风就回来了。”阿福哈哈地笑了一声,对黄毛说:“她是魏如风那小子的姐姐,也是我的初恋情人!当初那小子还为她跟我打了一架呢。”黄毛吹了声口哨说:“他还有这胆量?够浪漫的啊!你们今天还不叙叙旧?”阿福肆无忌惮地靠过来,夏如画紧贴着墙惊恐地看着他,阿福把手放在夏如画大腿上说:“那是,今天要好好叙叙旧。”夏如画使劲推开他,大声喊道:“别碰我,滚出去!”阿福却腆着被酒精醺红的脸,凑近一步说:“不要那么见外嘛!来,咱俩好好说说话,我是真喜欢你啊!”黄毛识趣的往外走,带上房门说:“你动作快点阿!今晚说不定还有事呢!”阿福嗯嗯地应着,动手动脚起来,夏如画惊恐地望着阿福,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侵透她的全身,她疯狂地把床上的东西扔向阿福,却根本阻止不了他的兽行。阿福毫不费力地就把夏如画压在了身下,受伤的腿使她根本无法挣扎,她使劲地呐喊却被雷雨声淹没。阿福喘着粗气,紧紧捂住她的嘴,一把揪扯开她的衬衫,乱摸着她柔软的身体。闪电之下,那因欲望而兴奋的变形的脸像妖怪一样在夏如画眼前晃来晃去,在被他穿透的一刻,被捂住的嘴唇中隐隐叫出了一个名字:“如风!”魏如风一回来就发现了不对,房门半掩着,屋里没开灯,他走进去时差点被掉落在地上的炒勺绊个跟头。魏如风感到莫名的心慌,忙不迭地进到里屋,而拉开灯绳的那一刹那,是他和夏如画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昏黄的橘色灯光照映出了她被强暴后的残像,长时间黑暗之后的光亮,使夏如画干涩的双眼一下子流出了眼泪。“姐!”魏如风疯了一样扑过去,紧紧抱住夏如画,红着眼睛颤声说,“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夏如画仿佛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一阵抽搐,她死命抓住自己残破的领口,愣愣地看着魏如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个人抱在一起,时间如同被悲伤凝固,他们曾小心翼翼珍藏的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消失殆尽,魏如风的眼泪滴落在夏如画脸上,沿着她眼角小小的泪痣滚烫的晕开,夏如画淡淡地说:“我们就一块死在这儿吧,好么?如风,我们干脆一起死吧。就这么一起死了也挺好的,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你愿意吗?”“姐,我们死也不分开!”魏如风额上暴出青筋,狠狠地说,“你告诉我,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干的!是谁!”夏如画哆嗦了起来,她想起了那张被色欲迷醉的脸,惊恐地晃着说:“阿福,是阿福!”魏如风觉得像是被雷劈了一道,他从码头出来的时候碰见了阿福,阿福样子慌慌张张的,不小心撞上了他,要是往日阿福肯定会就此闹点别扭,可刚才他却像畏惧什么,一句话都没说,急匆匆的就跑走了。魏如风心里烧起了火,眼睛红的渗人,他恨自己怎么没当时宰了阿福,想立时回去把他千刀万剐。“姐,你在这等着我!”魏如风脱下T恤,裹在了夏如画身上,他猛地站起来,光着上身就冲了出去。夏如画蜷缩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窗外打了一声响雷,金色的闪电照亮了门前的一角,夏如画的眼睛越睁越大,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一边喊着魏如风的名字一边往外跑。在那道闪电里,她清楚地看见了魏如风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6选择那天晚上在祁家湾码头还有三批货要到,但是魏如风和大部分人都被替换下去了。平日里喧嚣的码头有一点特别的严谨秩序,可是魏如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紧紧握着手里的菜刀,朝他和阿福平时待的4号库走去。黄毛守在仓库后窗户边的过道上,看魏如风气势汹汹地过来就心知不妙,刚要上去说话,就被魏如风推到了一边。“魏如风!你别发疯!我可告诉,你今天晚上有大事,闹起来谁也甭想好好过了!”黄毛看他一副拼命的样子,也不敢上前,只是瞅着后边,大声嚷着,希望能多叫点人过来。“我今天来就是不想好好过了!”魏如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砍开窗户,翻了进去。魏如风进来的时候,阿福正在抽烟。他酒醒了一大半,刚才完事看见夏如画的泪眼,让他心里特别扭。阿福第一回干这样的事,有点兴奋也有点害怕,他心里明白这不对,也担心会不会被人抓起来,可是他琢磨着夏如画家里只有姐弟俩,没人撑腰,女孩子脸皮薄估计不会说出去,魏如风越大越崧,也不敢和他作对,所以这事应该闹不大。没人告诉他其实他已经犯了法,所以阿福洋洋自得起来,甚至还想着,能不能就此和夏如画交朋友,让一切变成理所应当。魏如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阿福这个表情,脸色微红,眼睛眯起来,就像回味着什么美事。他抬眼看见魏如风,心里一虚,复又大着胆子迎上去。“你别找事啊!今天我忙,回头我再……啊!”阿福还没说完,就被魏如风狠狠劈了一刀,他躲得快,但还是伤了半边肩膀,魏如风下手极狠,皮肉一下就翻开了,阿福吓得屁滚尿流,他这才反应过来魏如风是拼命来了,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啊!杀人啦!”程豪正和他的助手老钟在仓库的一间小屋里亲自验货,这批是他到现在为止走的最多的一船烟,转出去的话,利润高达千万。为了这批货他前后设计安排了半年的时间。现在一切如他所愿,货很正,路很顺。就在程豪安心地准备悄然离开时,他听见了外面的喧嚣。“老钟,这怎么着?成心弄点动静让人摸上门啊?”程豪冷冷地说。老钟也紧张的厉害,一边擦汗一边说:“嗳,我这就看看去!”老钟往外没走两步,就被冲进来的黄毛一把扑住,老钟上去就一嘴巴,压着声音骂道:“小兔崽子,你们都活腻歪了是不是?想吃牢饭直说!我保证送你进去待一辈子!”“钟叔!不是我!是魏如风那小子!阿福把他姐给办了,他来找阿福拼命呢!你快瞅瞅去吧!”黄毛吓得颤巍巍地说。“操!赶他妈这时候发春!回头我就把他骟了!”老钟怒气冲冲地走出去,库里一片凌乱,阿福正被魏如风抓住撂到地上,他被吓得已经哭走音了,拼命地挣扎大喊,而魏如风却眼睛眨都不眨,够着手边的菜刀就要往他身上砍,那眼神,老钟看了都觉得寒。老钟刚要招呼人上去拦,就看见斜冲过来了一个瘦弱的身影,那是个脸色有点苍白的女孩子,她抱着魏如风,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哭喊着说:“如风!你撒手!你不能这样!你撒手啊!”魏如风眼里的戾气慢慢地消散,手里的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夏如画抱着他哭起来,阿福已经吓得翻了白眼,躺在地上倒气儿。老钟隐约猜到了夏如画的身份和遭遇,但他管不了这些,在他眼里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这里都不是他们闹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老钟刚张了张嘴,话音还没出来,就被身后另一个声音打断了。“程总,你走吧,这里我来处理……”老钟忙凑上去说。程豪没理他,径直走到魏如风和夏如画面前,神色凛然地问:“你是在仓库干活的?那应该知道规矩吧?”魏如风搂紧夏如画,抬头看着他说:“我明白,但是我得替我姐报仇。”夏如画嘤咛一声哭了出来,程豪把目光慢慢移到她的脸上,她衣衫凌乱,眼睛没有焦距,轻轻地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抓着魏如风的手臂,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魏如风按住了夏如画的头,那张没有生机却十分美丽的面孔躲在了魏如风的肩膀里,程豪又看着魏如风,两个人对峙着,谁也没放松一点。“你有种!但是你太小看这世界的规则了。你不该用这种方式保护她,因为吃亏的是你们。你知道么?我现在可以打电话给派出所,不管阿福干了什么,你都得进局子,而且我保证你在里面待的时间比他长。幸好你刚才没弄死他,不然我想你这辈子都看不见你姐姐了。”最终还是程豪先开的口,他的话让魏如风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站在了输家的位置上。“不!不是这样的!如风他并不想这样!您不要叫警察!我求求您,千万不要!”夏如画从魏如风怀里挣脱出来,她跪在地上,紧紧地抓着程豪的裤脚,恳切地哭求。程豪蹲下来,脱下了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身上,看着她柔声说:“放心,你弟弟不会有事。”他捡起散在地上的烟,拆开盒,抽出一根点燃,把剩下的递给魏如风说:“来一支?”魏如风摇摇头,说:“我不抽烟。”程豪笑了笑,又点了一根,塞在魏如风的嘴里说:“男的哪有不抽烟的?这是万宝路,抽抽看。”魏如风吸了一口,有点咳嗽,茫然地看着程豪。程豪站起来,背对着他们说:“周四早上10点,你来东歌夜总会找我。老钟,你把这里收拾收拾,弄干净点,我最讨厌这种事情。”老钟唯唯诺诺地应着,程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仓库。魏如风远远的望着他,一直坚定的表情迷茫起来,而夏如画的目光却渐渐散开。随着天空的一声惊雷,就好像魂魄又回到了她的身体中,今晚发生的一切在她脑中渐渐清晰,夏如画猛地抽搐起来,晕倒在了魏如风怀里。那年,夏如画17岁,魏如风不详。十八岁·依稀少年 他们还没长大,但是他们的爱情已经长大了,繁迷绚烂,花荣叶茂,美得让人想立刻死掉……1东歌夜总会 那个雨夜之后,阿福连同他的家就像从来没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夏如画甚至产生错觉,那个说着南方话爱显摆的女人和她那个会送玻璃球的儿子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可是她知道那不是梦,她不可能忘了那场雷雨,不可能忘了那天的血和泪,不可能忘了那种绝望的感觉。是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她的生命已经被荼毒了,而且没有挽回的余地。 夏如画在经历了残酷的强暴后彻底地消沉了。也许原来她的性格算是安静,那么现在则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阴郁。魏如风很细心地呵护她,不让她有一点点的触动,也没有任何人再向她提起那件事,仿佛那个夜晚随着阿福一起消失了。夏如画也努力地想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可是她变得有些神经质,会反复做着同一件事,切土豆会毫无知觉地一直切成泥,洗衣服也会反复地搓洗,直到手都搓破皮。魏如风无数次地把她从这种茫然无措的境况里拽出来,夏如画总是扯着嘴角笑笑,说忘了,忘了。 她一天天的灰暗下去,虽然看上去还是那个漂亮的女孩,但是内心却已残破不堪。每逢雷雨,夏如画都会像那晚一样痉挛并大声地哭喊,不让任何人接近,直到昏死过去。大夫说,这是种强烈的精神刺激,没有好的治疗方法,只能耐心地疏导。 每当这样的雨夜,魏如风都会默默地在门口守候着她,夏如画在屋里大声地哭,他则在屋外静静地流泪。小屋门框上斑斑的血迹,是魏如风用拳头无望地捶打所留下的。他为没能保护夏如画而深深自责,那种无能为力和夏如画的绝望一样痛苦,然而他默默地连同夏如画的痛苦一起承担了下来。 魏如风希望夏如画能一直依靠他,他暗暗发誓决不让夏如画再受一点伤害。可是他却发现夏如画有些抗拒他,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其实夏如画不是单纯的躲闪,她是畏惧,畏惧魏如风那纯净而坚定的目光,她隐隐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比魏如风懦弱,而现在不仅是懦弱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活着。他们没有饿死,没被人害死,没被警察抓走,那么就要活下去,因为他们一直是这样紧紧依靠着对方,为了活着而坚强的活着。 人也许有时就是这样,并不是为了什么高尚的理想、远大的目标而活着,而是在活着的某些时候恰巧有了这些而已。 没人来追捕魏如风,因为他星期四准时赴了程豪的约。 走进东歌夜总会的大门时,魏如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他能隐约地感觉到这扇门意味着什么。门的两边,有生活的希望,也有未来的黑暗。 魏如风是由老钟亲自带进来的,程豪正接着电话,他看了眼魏如风,示意他坐,老钟带上门出去了。 程豪在电话里一直在说货和渠道的事情,没丝毫避讳,而魏如风却潜意识地不想听那些话,可他又无法避开,一些敏感的字眼就那么一字不漏地进到了他的耳朵里。 程豪打完电话,看了看魏如风,站起来说:“喝点什么?茶,或者咖啡?” “不用麻烦……”魏如风有点无措地摇了摇头说。 “茶还是咖啡?”程豪似乎没听见,仍旧问他。 “咖啡。”魏如风感觉到了他独特的压迫感。 程豪泡好了一杯咖啡,摆在他面前,魏如风拿起来喝了一口,深深皱起了眉。 “怎么了?”程豪问。 “苦……”魏如风抹抹嘴说。 “咖啡就是苦啊,你没喝过?”程豪剥开一块方糖,扔到了魏如风的杯子里。 魏如风红着脸,摇了摇头说:“没喝过,但想试试……” 程豪笑着说:“你这孩子很有意思!” “程总……”魏如风坐好了,郑重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姓程?”程豪饶有兴趣地问。 “我那天听老钟这么叫的你。”魏如风诚实地回答。 “哦?在那样的情形下,你还挺冷静的。”程豪点点头说,“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随便说。” “你是这里的老板。” “没错。” “你挺有钱的。” “还好。” “老钟听你的话。” “嗯,我雇的他。” “你有货从码头走。” “哦?什么呢?” “烟,万宝路……” 魏如风觉得自己好像被程豪的眼睛吸住了,他不自觉地跟着程豪的节奏,一步步地说出了程豪想要的答案。 程豪哈哈笑了起来,他点了一支烟递给魏如风说:“没错!但我告诉你,不只有万宝路,还有三五,不只是香烟,还有别的。” “程总,我不太明白,你今天叫我来做什么?”魏如风犹豫地接过烟说。 “你觉得呢?”程豪自己也点了一支烟,吐了口烟圈说。 “嗯……那天谢谢你,没人来找我们麻烦。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不知道……我能做点什么来……报答你。”魏如风说出了自己思考了几天后的结果,他相信程豪不会白白的帮他们,在救助之后,他是需要回报的。只是那时候的他还是太天真,他根本不知道,程豪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放心,以后也不会有人去找你们麻烦。你姐姐以后的学费,由我来付。而你呢,也不要在码头做了,来东歌这里吧,一个月一千五,夜班单算,我让他们带带你。”程豪眯着眼睛说。 魏如风惊讶地看着程豪,嗫嚅着说:“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你愿不愿意?”程豪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说。 魏如风直直地盯着程豪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说:“我谢谢你!” 程豪笑着点了点头,他把老钟叫进来说:“带他在店里转转,先在台子那跟着做,就和阿九一起吧。” 老钟应着在前面带路,魏如风跟他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程豪一眼,而程豪却没看他。魏如风抿抿嘴唇,毅然转过了身。 魏如风不知道前方会有怎样的路在等着他走,但他朦胧感到,对他来说,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能闷着头走下去。2消息,魏如风 东歌夜总会有上下三层,最下面是酒吧,半层有个舞池,再往上是包厢。程豪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那里的颜色很低沉,可是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片纸醉金迷的绚烂颜色。魏如风跟着老钟,小心地在人群中走着。他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刚进来时因为紧张而没好好看,现在重新注视这里,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可能是第六感,魏如风觉得他注定会和这里有不可分离的关系。 老钟在吧台和一个长头发的男人说了点什么,男人看着魏如风笑了笑,兑了一杯酒递给魏如风说:“我叫胡永滨,你叫我滨哥就行。” 魏如风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酒有些迟疑。 “喝吧,用舌头在嘴里转一圈,记住味道。”滨哥很自然地说。 魏如风如他所说,抿了一口,味道很特别,和他喝过的酒和果汁都有点像,但又都不一样。 “你是调酒师?” “No,boy.我替阿九,那小子又偷懒了。”滨哥摇摇头说,“但愿他别惹祸。” “啊,我忘了说,我叫魏如风,我是……”魏如风突然想起来,他还没介绍自己。 “OK,不用说,我知道了,这里只需要名字就够了,我叫你如风可以吧?”滨哥收回了魏如风的酒杯,眨了眨眼说,“再来一杯?” 魏如风摇摇头,他有点迷茫地看着舞池里舞动的人群,问:“我该干点什么?” “干该干的,别干不该干的。”滨哥凑到他耳边说,冲他笑了笑。 “滨哥,你是不是又逗人玩呢?这就是我爸新找来的人?” 魏如风还在琢磨滨哥的话,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思路。他扭过头,看见一个女孩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她模样明艳,年纪看上去不大,但是手里却夹着一支细长的烟。 “秀秀,这孩子特好玩!”滨哥笑着招呼她,熟练地给她兑了一杯暗红色的酒。 秀秀很自然地接过来,一口喝了半杯,饶有兴趣地看着魏如风说:“喂,你叫什么名儿?” “魏如风。”魏如风不卑不亢地回答,他已经猜出了这个女孩身份,她应该是程豪的女儿。 “钟叔说在仓库砍人的就是你?”程秀秀惊讶地说,“看不出来是那么有胆量的人啊!” 魏如风淡淡地别过了脸,没再说话。 “喂,你怎么不问我是谁啊?”程秀秀不满他的漠然,把杯子使劲放在台子上说。 “你是程先生的女儿吧。”魏如风毫不在意地说。 “我爸跟你说过我了?” “没,猜的。” “哼,还不笨。”程秀秀撇撇嘴,但却上下打量起魏如风来,她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滨哥一把拉住了胳膊。 “怎么了?”程秀秀不解 地问。 “你上楼吧,祥叔那边的人来了。”滨哥神色凝重地说,魏如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那头的舞池里有几个人推推搡搡了起来。 “你带她上去!”滨哥跟魏如风说了一句就走向了那边,程秀秀不服气的也想跟过去,却被魏如风拦住了。 “你干吗啊?”程秀秀仰着头气呼呼地说。 “别闹,添乱。”魏如风拉着她往楼上走,程秀秀抿着嘴唇象征性的拧巴了两下,还是跟着他走了。 “各位,想喝点还是想跳舞?来这都是图个乐儿,咱别找不痛快。”滨哥拦住了带头捣乱的人,满面笑容地说。 “滚蛋!你没看见他们挤着我了?”那人话横着就出来了,一看就是来找茬儿的。 “嫌挤回家找你妈去!你妈肚子里宽敞,就你一个!” 滨哥还没说话,就又从外面插进了一个男人,他头发一半红,一半黑,叼着半拉烟卷,一脸痞气。滨哥皱了皱眉说:“阿九,你别惹事啊!” “操你妈!” 阿九的话惹得周围的人一片笑,找茬的人一下子就被惹恼了,他骂着就抄了拴在裤子上的链条抽了上去,一下子打在滨哥脸上,瞬间就出了一道大血口子。 吧台那边魏如风看见了,马上掩住了程秀秀的眼睛,程秀秀一慌,伸手挠了他一下,魏如风吭都不吭,闷闷地说:“别睁眼!女孩子家少看血!” 他把程秀秀的手按在了她脸上,扭身就和其他的侍者一起冲了过去,程秀秀从自己的指缝中看着魏如风的背影,愣愣地站在原地。 那边已经动起了手,东歌的应侍也不是吃素的,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上,没闹太大就把人都扭住了。魏如风和阿九一起跟着滨哥把人从后门扔了出去,滨哥也没处理伤口,只是脸上那层笑不见了,他冷冷地说:“帮跟祥叔打声招呼,东歌最好的包厢给他留着,下回来玩不用带家伙了,我们去金宵接老爷子。” 那几个人屁滚尿流地跑了,阿九笑嘻嘻地凑到滨哥面前说:“哥哥哎,您这苦肉计不划算,把面皮都蹭了,要让Linda看见还不心疼死,我看着都心疼!” “滚蛋!没你捣乱至于吗?你别乱跟祥叔那边犯冲行不行?上回那两个月院白住啦?”滨哥打掉他的手,皱着眉说。 “切,说得就跟你没干过这事似的……”阿九哼了一声。 “有药吗?先回去上药吧!”魏如风插嘴说。 “你新来的?身手不错啊!”阿九毫不认生地揽过魏如风的肩膀说。 “是不错,你没看,砍自己人的时候手更快!阿福半拉胳膊都差点被他卸了!”黄毛跟在他们身后,不疼不痒地说。 魏如风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把把他按在墙上,一字一句地说:“你再敢提那天的事,信不信我弄死你?” 黄毛看他眼神都变了,吓得不敢吭声,连连摇头。 滨哥怒喝道:“都他妈别闹了!回去!” 阿九上去拽开魏如风,扭头对黄毛说:“阿福什么德行我知道,你别欺负人新来的!以后他就是我哥们儿!” 魏如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阿九笑了笑,拉着他走回了东歌。 那天之后,魏如风自然而然地在东歌夜总会立住了脚,他听话,肯吃苦,干活也机灵有眼力,和大家处的都很好,滨哥很照顾他,阿九和他像亲兄热弟一样,程秀秀也总时不时地来找他玩。除了黄毛,基本上东歌的人都肯定了他的存在。甚至于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了叶向荣的视线中。 1149给的最新消息就是魏如风的名字和一个大大的问号。3调查 叶向荣拿到魏如风的照片,总觉得有点面熟。和魏如风的照片叠放在一起的是夏如画的照片,叶向荣被她的美丽惊着了一下,照片上的女孩朴素清秀,盈盈笑着,就像一朵一尘不染的水仙,标准的好孩子面庞。姐弟两人的履历加起来不足半页纸,那么简单明了,怎么看都不像会和程豪有交集的样子。 叶向荣还特意去夏如画的学校走访了一趟,一切都和履历上的一模一样,夏如画学习很好,文静少言,魏如风是被领养的孩子,中途辍学,没有什么让人特别注意的地方。最终,叶向荣把写着魏如风名字的纸片和照片一起夹在了笔记本里,合上了事。 而叶向荣的调查却在夏如画的学校里掀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先是老师关切的问她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后来林珊又跑到她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直问她,魏如风在外面是不是犯了事。 “你弟弟看着就阴沉,现在还在夜总会上班,估计认识不了什么好人,你可要小心点,别把你们俩的事儿坏了!”林珊轻蔑地说。 夏如画抿着嘴唇,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笔。 她知道魏如风在程豪那里干之后,心里总有些隐隐地不安。虽然程豪帮了他们很大的忙,但是她还是觉得不踏实,难以心安理得。那个残忍的雨夜在她心里投下了抹不去的黑色阴影,而身处其中的程豪,也同样让她感到畏惧。夏如画问过魏如风,东歌夜总会是不是一个不好的地方,魏如风没有回答,只是让她放心,说没事。 那天一下午的课夏如画都没上好,放学之后她破天荒的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她决定亲自去东歌夜总会,看看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竟然会令警察找到学校来。 夏如画摸索着走到了东歌,闪亮的霓虹让她有点睁不开眼。她好奇地走进大门,挤在形形色色奇装异服的男女中间,一点点向里挪动。夜总会里高于室外的温度让她有点喘不过气。夏如画不喜欢这里震耳欲聋的音乐,不喜欢混杂着烟酒味的混浊的空气,更不喜欢人们看到她时的那种奇怪的眼神,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甚至想回头逃走了,魏如风每天工作的地方,她一点都不喜欢。 “嘿!跳舞吗?”夏如画踌躇的时候,突然被身后一个人拍了下肩膀。她诚惶诚恐地看过去,一个半边红头发、半边黑头发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盯着她看,还冲她吹了声口哨。 夏如画警惕地退后一步,咬着下嘴唇紧紧抓着书包一言不发,这男人的样子让那些不好的回忆渐渐浮现。 “Linda,最近中学生都流行来咱们这儿玩吗?”男人对身旁一个穿着超短裙,钉着唇环的妖艳女孩说。 夏如画刚进来时看见这个叫Linda的女孩在舞台上唱歌,不由自主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Linda从上到下扫了她一遍说:“是来找小男朋友的吧?乖乖回家去,这可不是你玩的地方!” 男人哈哈大笑,他突然揽过夏如画的肩膀说:“哥哥喜欢你,来,喝一杯!算我的!” “放开!”夏如画惊声尖叫着把他狠狠推开。 男人很是生气,刚想抓住她,就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阿九!你又惹事是不是!”一个脸上有道浅浅疤痕的男人说。 “滨哥!这小妞太不识抬举!”阿九愤愤地说。 “你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把人家吓着了!”滨哥瞪了他一眼。 “那是,你多温柔啊,见到嫩的,眼都移不开。”Linda在一旁半咸不淡的接茬说。 滨哥没理她,转身问夏如画:“学校不许你们来这种地方吧?快回去吧!” “我……我来找我弟弟……他在这里上班。”夏如画低着头说。 “你弟弟是谁啊?”滨哥皱着眉说。 “魏如风……” “靠!你是那小子的姐姐?!怎么显得比他还小啊!”阿九一下蹦起来,“刚才对不住了!我跟你闹着玩呢,你别跟他说啊!”“Linda,你去把如风叫来,顺便跟他说,以后家里人别随便往这带!”滨哥冷冷地说。 “不用我叫,一会儿他就过来。”朝吧台那边扬了扬下巴,Linda点了支烟说,“程秀秀在呢,他们俩不老往一块腻吗?” 滨哥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香烟,说:“当抽烟好看啊?寒碜死了!” Linda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却偷偷笑了。 夏如画顺着吧台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魏如风,他从容地站在远处高高的台子上,周围簇拥着很多人,显然他是焦点,在人群之中格外耀眼。他身边站着一个卷发高挑的女孩,女孩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如风点了点头,他又指着舞池中对女孩说了些什么,女孩轻轻扶着他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那一瞬间,夏如画猛地觉得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微微疼了起来。 “嘿!如风!这边!”阿九挥着手大声喊。 魏如风抬头看见了夏如画,他慌忙从台子上跳下来,那个卷发的女孩跟着他,一起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怎么不说一声!”魏如风满脸焦虑地说。 “没事,就想来你上班的地方看看。”夏如画小声嘟囔。 “看什么看啊!外面这么黑你自己走过来?这边很乱你知不知道!”魏如风生气地吼道。 夏如画低着头不说话,旁边人都被如风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平时做事安安静静的,很少这么发火。 卷发女孩打破了沉默,她目光不善,盯着夏如画问:“如风,她是谁啊?” 魏如风愣了一下,结巴地说:“她,她是……” 夏如画抬起头,望着魏如风,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他姐姐。” 魏如风搓了搓鼻子,卷发女孩的眼神立刻柔和起来,她笑呵呵地拽住魏如风的胳膊说:“如风,算了,你别发脾气了啊,你姐不就是来看看嘛,咱们这又不是老虎洞,怕什么的!这么着,让阿九先送她回去……” “滨哥!”如风打断她,拨开她的手说,“我今天请一下假,我想送我姐回去。” 程秀秀愣住,尴尬地抬着手,滨哥皱着眉说:“有事就快走!都来这找人,还做不做生意了!今天祥叔在里头,你们出去时小心点!” 魏如风点点头,紧紧拉住夏如画,往后门走去。4生死之间的吻 夜风很凉,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两人一走出门,夏如画就把魏如风的手甩开了。魏如风怔怔地看着她,夏如画站在路灯下,一句话都不说。 “姐,下回你别来这样的地方,这边人杂,我怕你出事。”魏如风接过她手里的书包说。 “这样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你自己也知道不好?你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你和他们混在一起,和……和阿福又有什么区别!”夏如画含着泪,仰头看着他说。 “姐,我没本事,程豪帮了咱们,我来这里替他做事也是应该的。他待我不薄,我没干坏事。” “可是今天警察都跑到学校来问了!如风,咱们不干了行不行?大不了我也不念书了,咱们一起打工,凑钱还他这个人情债!”夏如画紧紧拉住他说。 “姐……” 魏如风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搂住夏如画,一下子缩到路灯背面的黑影中,藏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 夏如画纳闷地看着他,魏如风冲她比画了一下噤声的手势,随即两个男人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 “好像有人?” “小青年谈恋爱吧!已经走了。” “哎,阿福说的准不准啊!” 听到阿福的名字,夏如画不禁颤抖了起来,魏如风紧紧抱住她,捂住了她的嘴唇。 “那小子在这跑了这么久,不会错。” “前面有动静了吗?” “还没,有了你就看紧点,别让程豪从这里跑了!他的样子你记熟了没?别伤了祥叔!” “废你妈话!早记熟了!” 两人话音刚落,东歌前门那边就传来了“轰隆”一声,天边映出了一片灰红色的火光,夏如画吓得软软地偎在了魏如风怀里。 魏如风心里一惊,他拉住夏如画,慢慢往巷里走了几步,到一个垃圾堆前停下。他在夏如画身边摆了些破筐烂袋,遮住了她的身体,小声说:“在这里待着,听到外边没动静了再出来,然后回家里等着我,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明白吗?” 夏如画茫然地点点头,魏如风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 夏如画突然回过神,她一把抓住魏如风说:“你去哪儿?如风,你别走!” 魏如风转过身,他不敢看夏如画的眼睛,只把背影留给了她。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说:“程豪救过我们,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出事,我必须得回去告诉他。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帮他一次,就算和他两清,我以后不在东歌干了!” “那你带我一起走!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玩命!死也要死到一起!”夏如画猛地站起来,死死地攥着他的手。 魏如风的背颤了颤,雨水滴答滴答地击打在他们身上,黑夜显得格外阴沉,两人心里都很害怕,仿佛站在了生死之间。 沉默片刻,魏如风咬咬牙甩开了夏如画的手,猫着身子往前跑去。 “如风!”夏如画忍不住喊出声,她挣扎着爬起来,想去追赶他,却一下子摔倒在地。 渐行渐远的魏如风突然站住,他扭身跑了回来,夏如画张开手,魏如风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他们狠狠地拥抱,就像要把对方吸到自己身体里一样。 魏如风捧起夏如画的脸,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深深地吻了下去,夏如画惊呆了,天空漆黑一片,掺杂着雨水的吻湿漉漉的,一种奇特的感觉慢慢涌出,月光交织灯光,在泥泞肮脏的小巷里投下了连在一起的一对影子,夏如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他们的初吻,贪婪、热烈,又带着一点点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魏如风终于松开了夏如画,他们望着彼此呼呼地喘着气。 “夏如画。”魏如风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夏如画还仿佛在梦中,魏如风第一次这么称呼她的名字,让她很是茫然。 “我爱你!”魏如风盯着她的眼睛坚定而低沉地说。 魏如风起身向巷口跑去。夏如画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 雨水不见了,月光不见了,一切一切犹如瞬间消失了一样,她的耳边只轰鸣着那三个字: 我爱你。 魏如风不管不顾地直接从后门冲了进去,正赶上程秀秀要往外跑,魏如风拦住她。程秀秀满脸惊慌,看见魏如风有点惊喜,她反手抓住魏如风大声说:“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看见前面着火了?甭管了!快走吧!我爸说从后门撤!” “这门不能出!有祥叔的人埋伏着呢!”魏如风焦急地喊,“你爸呢!” “我爸?我爸还和祥叔在包厢呢!”程秀秀愣住了,慌乱地说。 魏如风转身就往楼上跑,程秀秀紧跟着他,他们半路遇见了滨哥、阿九和Linda,魏如风把程秀秀推给阿九说:“你带着她在二层随便找个包厢,从窗户走!” “好!我一会儿上去接你们!别往前边去,乱着呢!”阿九拉住程秀秀,点点头说。 “我不!”程秀秀挣开阿九的手说,“那你和我爸怎么办?” “你一大姑娘在这瞎捣什么乱啊!快走!”魏如风急了,冲程秀秀吼了起来。 阿九给Linda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拽着程秀秀就走,程秀秀大声喊着如风的名字,还是被拖进了包厢。 “到底怎么着了?”滨哥问魏如风。 “阿福跑的消息,祥叔安排的,我听见他们的人说话了!”魏如风一边说一边踹开了程豪和祥叔的包厢,里面两拨人也正剑拔弩张着。 祥叔扫了魏如风一眼,哼了一声对程豪说:“这又是唱哪出啊?” “程总!他找人暗算你!前门着火了!他们的人就在后门蹲着呢!”魏如风指着程豪说。 “让你说话了吗!这里还没你出头的分!”程豪把魏如风吼了回去,他抬起头笑着冲祥叔说,“我们新来的小伙子,不懂规矩,祥叔你别跟他计较。有没有事咱们都得走,再在这里戳着,烟就上来了。我相信祥叔不会干这么小孩子气性的事,今天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我程豪出点事,不都算您头上了吗?” 程豪上前一步挽住了祥叔的胳膊,祥叔脸色很难看,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是,我们都是做正经生意的,不办那下三烂的事!” 两个人对视一笑,一起走出了包厢。魏如风在后面跟着,程豪看了滨哥一眼,滨哥偷偷点了点头。 楼下舞厅已经乱成一片,人四处乱跑,时不时地就撞成一团。魏如风心知不对劲,眼睛四处看着,他刚扭过脸,就看见一道明晃晃的光朝程豪的方向刺了过来。 “小心!”魏如风抢前一步蹿到程豪面前,他只觉得自己右半边刷的凉了一下,手不自觉地往下一摸,热乎乎的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