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知道沁月阁里，没有藏得住的，如今知道也不算晚。”赵凌琪在她对面坐下来，“我辛苦这一趟，你也不给我沏杯茶。”　　九如抿着嘴，取过茶杯，替他斟满，端到面前：“我这里只有粗茶一杯，聊表心意，表少爷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至少事情给你办妥当了。”赵凌琪轻手轻脚将包裹放在桌上，打开软布，里面包的好几层，一一打开，金玉算盘完好如初地躺在里面，每颗珠子都透着灵性，似乎会自行发出滴答撞击的清脆之声。　　九如欢喜地轻呼一声，已经将算盘捧在手中，手指忍不住去拨动：“果真是找得高手，半丝缝隙都看不出来。”她仔细地将四边的框架都反复查看，“连成色都一丝未变。”　　“你的眼光也是好的，要是别人或许还能糊弄一下，在你面前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九如听着觉得他话中有话，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不是，你在府里又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风声。”　　赵凌琪却没有要要正面回答她的意思，淡淡笑道：“即便有你的几句传闻，如今也都是将你夸着捧上天一样，大太太面前的红人，薛王府新娶进来的小王妃，哪个有胆子说一个不字。”105：孰真孰假　　“别人说这话也便罢了，连表少爷都用这样的言辞来取笑，好没意思。”九如三两下将金玉算盘又用软布包妥当，神情收敛起来，嘴角都不见了笑容。　　“我又不是那层意思，你何苦多想。”赵凌琪吁了口气，还想接着说，见外头慌慌张张跑进来个人，他一皱眉道，“辛醅，这是哪里，怎么这样莽撞，什么天大的事情需要手忙脚乱的。”　　辛醅眼见着是跑了一段路，喘着粗气道：“是，是有事儿，不然我不用跑。”　　“站直了说话，在小王妃面前这等没有礼数。”　　“好了，好了，辛醅也不是外头人，我都没有要见礼数，表少爷比我还讲究这些。”九如知道他是借机发作，暗暗好笑，“辛醅在外面见了什么人，慌成这样子。”　　“小王妃猜得真准，我才从外面回来，在门口见到车马，下来的人有些眼熟，等我定眼一眼，竟然是沈老爷。”辛醅勉强将气息给理顺了。　　“沈老爷！是我父亲。”九如诧异地说道，转念一想明白过来，父亲收到她的书信，确实是亲自来接尔容回去，她从来没有说错过，尔容真是父亲的掌中珍宝，心里面一时间多少有些酸涩。　　赵凌琪何等聪明的人，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尔容姑娘的事情，你给家中写了书信。”　　“是，昨晚见到姐姐，觉得这事情不是我能处理，直接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去，只是未曾料得父亲会亲自来。”　　“尔容姑娘究竟为了何事离家出走。”　　“不满父亲给她安排的婚事。”　　“她是这般与你说的。”　　“正是。”　　“孰真孰假？”　　“不好判断，她既然这样说了，我就这样听了。”九如被他这般详细地一问，觉得尔容的话多少有些不可信，当时怎么就没有认真去想过，“那么表少爷又如何想的。”　　“女子订婚，只需要顺应父母之言，尔容姑娘深得令尊疼爱，要是不满意婚事，只需要直接说了，令尊想必也不会为难她，这是第一层，再者，你见到她出现，难以决断给娘家捎话也无可厚非，但是令尊急急忙忙亲自赶来，怕远远不是尔容姑娘所言的这般简单，这是第二层。”　　“父亲已经来了，我要不要去见。”　　赵凌琪招了辛醅过来身边，将茶杯塞给他手中，“你将杯中茶喝完，顺顺气，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去正厅那边转转，我们出现都多有不便，你与那边的丫鬟也算混得脸熟，不会有人怀疑，能听到什么就多听些，我们在这里消息即可。”　　九如站在门前，见着辛醅的背影，叹气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只是最近沈府出了岔子，我有些担心。”赵凌琪站到她身后，两人隔了两尺的距离，从他的角度望过去，九如的肩膀似乎比以前更窄了一些，他很明白，她的肩头压着什么，要是换做别人怕已经承受不住，但她的背影笔直，没有丝毫的怯意。106：回避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九如喝了两盏茶都不见辛醅回来，有些坐不住了。　　“辛醅不回来也不算坏事的。”赵凌琪一句轻描淡写，又把她给推了回去，“他一定在那里找到了适合偷听的好位子，想将始末原本都听明白，二来嘛，也没有特别要紧处，不然早回来回明了。”　　九如苦笑道：“你的心思缜密，我总是没有你想得周到。”　　“你是再细致不过的人，不过事关自己则乱，我站在外头就比你想得更多些。”赵凌琪轻瞟了一眼，笑道，“沁月阁的丫鬟怎么都调教得这般乖巧，我们说话，她们远远站着，生怕落下偷听的罪名不成。”　　九如被他的话逗笑了：“只许我们派人出去偷听，怎么就不许她们来偷听了。”她顺着赵凌琪的目光看过去，石榴和芍药两个被逮个正着，一时也躲不开，尴尬地冲着她笑，“你们还不去拿些点心来，别把表少爷饿坏了。”　　“是，是。”两人手忙脚乱，脑袋都碰到一处，发出很响的咚声。　　“你几时看到她们站在那里的。”　　“有一会儿了，从你开始喝第二杯水的时候，石榴先出来，想过来犹豫了一下，芍药又来了，至于前面我们说的话，倒是不知道听去多少。”　　“多少都一样。”九如颇为坦然的，“我能看到的还算有限，我看不到的地方更多。”　　赵凌琪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姐姐被安排在哪里。”　　“客房中。”　　“真难得，没一点声音。”　　“关着门，让四个仆妇看惯住，你能听到声音，我才会觉得奇怪。”九如看着端上来的八碟小点心，关照芍药道，“同样的份额，也给客人送进房去，不能太怠慢了，父亲都亲自而来，等下要是父女相见，告状说我欺压在先，我好有个托辞。”　　“你居然把她们锁在客房中。”赵凌琪笑着直摇头。　　“怎么，你要是觉得不妥，你去和姐姐谈心，没准她能够听你的话，直接乖乖跟着父亲回沈家，省下多余的口舌。”　　“请小王妃高抬贵手，放过再下才是。”　　“我这个姐姐，是沈家的掌上明珠，论长相，论琴棋书画都是一流的，也没觉得有哪里配不上表少爷的地方。”九如执起一方凉糕，含在口中。　　“我的情形状况，不是都与你和盘托出了，你何苦还揶揄我。”赵凌琪神情微微一滞，手指绕过杯口，低下头来看着桌面不语。　　九如明白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戳到他的软肋处，才想要说两句话，缓和过去，辛醅却从外面回来了：“老王爷陪着沈老爷已经过来这边，爷，小王妃，你们对面坐着总是不妥，还是该回避的先回避一下。”　　“也好。两位长辈过来，万一心里存下芥蒂，再要解开就不容易了，九如，你去把尔容姑娘关照好了，千万不要让她在姨夫面前说错话才好。”赵凌琪一一关照完毕，带着辛醅走了。　　九如想了一想，唤石榴过来眼前：“让小王爷出来坐坐，老爷要来了。”107：银丝面　　老王爷与沈老爷并肩而来，特意不让门口的传话，老王爷还打趣说要悄悄进去，看小俩口在做什么，沈老爷点头称是，才踏进前厅，见到九如与霆岚笑语盈盈，相对而坐，九如的双手背在身后，霆岚侧过头来，不知在做什么。　　“老爷来了。”九如起身行礼，在见到父亲的时候，她微微张口，没有出声，脸上写着的是很淡的惊讶，不很明显，又恰当好处。　　沈老爷紧紧盯着她的脸，像是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似的。　　“岚儿，还不快来见过你的岳父。”老王爷见霆岚盯着从九如手心滚出的纸团看，不知里面藏着什么好玩的玩意，对来者都无暇分心。　　“岳父？”霆岚总算舍得将目光收回来，“父亲，这位老先生又是？”　　九如笑着将他往前推了一推，附在他耳边低语道：“什么老先生，这位是我的父亲。”　　霆岚赶紧给沈老爷行礼，沈老爷多看他两眼后，眉眼间透出些许笑意，转头对老王爷赞道：“令郎真正是一表人才。”　　“他也是你的女婿，老丈人看女婿可是越看越欢喜的。”老王爷听到亲家称赞，洋洋自得。　　九如将桌面腾空，安排两位长辈坐下：“我去安排茶点。”　　霆岚手脚拘谨，想坐又不敢坐，索性跟在九如身后，她听得身后脚步声，回身看着他笑道：“长辈都在，你理当在前面相陪的。”　　“我看着他们，觉得紧张。”霆岚贴过来些，“我还是喜欢和九儿在一起。”　　“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我父亲，有什么好紧张的。”　　“一看到长胡子的就紧张。”霆岚扯着九如的衣袖，不放手，“我就跟着你好不好，你弄茶点，我来帮忙。”　　“你哪里能够帮忙，还不是给我添乱，既然这样子，你站着不要乱动就好。”　　霆岚一个劲地点头：“好，我看着你弄就是了。”　　“小王妃，我已经安排下去，沏新茶，厨子最拿手的几个点心也已经在做了。”九如走到灶间前，芍药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很好，不过我父亲不喜欢吃干点，我特意过来给他做一碗银丝面。”九如洗过手，在软布上拭干，将袖口卷起来，想着以前在家时，看母亲做银丝面的过程，母亲看着笑，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然后说父亲最喜欢吃的就是银丝面，那时候，母亲脸上的笑颜真的是很温柔很温柔，看着都觉得心生暖意，不舍得将视线挪移开来。　　等到面条开锅，霆岚凑近前来看，九如将面条盛放在靛青色的瓷碗中，再配了点虾仁的盖浇，面条雪白，虾仁粉红，相映成趣，十分的好看：“九儿，我也要吃，你以前怎么没有做给我吃过。”　　两碗都盛好，九如自己捧着托盘：“你是要在自己屋里吃，还是与两位长辈一起。”　　霆岚想一想道：“父亲不喜欢看我躲在屋子里，不如一起吃。”　　九如又多加一碗：“那就一起出去才好。”　　两位长辈正在悠哉喝茶，老王爷手中展开的纸团，正是方才九如扔下的，上面写着几个小字，被茶水浸染，墨迹化不开，已经看不清楚。108：挡箭牌　　沈老爷波澜不惊的样子，在看到碗中银丝面的时候，被彻底打破，像是不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你怎么会做这个。”　　九如暗暗道，为什么母亲会做这个，我就不会，父亲，你究竟对我有几许了解，还是你从来就没有放过心思在我这个不孝女的身上。　　“这碗面做的实在好看。”老王爷仿佛看不到他们父女之间的波澜暗涌，再看到霆岚乖巧地端一碗过来放在自己面前，欢喜得更是嘴巴都合不拢，“岚儿过来一起吃，尝尝你媳妇儿的手艺。”　　“九儿做的一定好吃。”霆岚才要坐下来，被九如在后面很轻地扯了一把，他居然领悟了，又给沈老爷端过一碗：“岳父也请用面。”　　沈老爷还没有回过神，直到九如清咳一声，才醒转过来：“好，好，九如知道我不喜欢甜口的干点，所以才费心下厨做了面条。”　　“这般说，我们都是沾了亲家的光。”老王爷的心情愉悦，“岚儿，坐在这里就好，你们翁婿虽是第一次相见，你也不必太拘谨。”　　霆岚只是去看九如，见她站在自己身边，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心里才安稳，等另俩位拿起筷子，他才跟着动筷。　　老王爷吃得最快，九如从身边的丫鬟手中取来热面巾递上，老王爷慢条斯理地擦过嘴，笑道：“要不是亲家突然出现，我还不晓得府里来了客人，九如怎么也没有事先告诉我一声。”　　九如的手定格在半空中，茶点都没有吃完，已经要开始了嘛，说实话，她写信回家之时，也没有想到父亲会亲自过来，更没有想到父亲是直接见过老王爷才一起来的沁月阁，她原先在心里盘算好的话，统统都打了水漂，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替自己来迂回解释。　　霆岚最后一个吃完面条，将碗中的汤汁都喝得一滴不剩，放下筷子来，咧嘴笑道：“父亲要问的是九儿姐姐来家中的事情吗。”　　九如意外地瞄了他一眼，不知霆岚接下来会说什么。　　“岚儿见过沈家的那位姑娘了？”老王爷碍于亲家在场，有些话不能问得太直接。　　“见过了，在客房住着呢，九儿的姐姐，就是家中的亲戚，亲戚之间走动走动也很正常，晴芸还会过来沁月阁玩耍的。”　　老王爷一怔，原本看着可大可小的事情，被轻描淡写两句就化解开来，在霆岚眼中，沈尔容与薛晴芸都是亲戚间的姊妹，自然是一视同仁了。　　九如低垂着头，两位大家长在场的情景下面，真的不适合她来开口，有霆岚这个挡箭牌遮着，比她自己辩解还有用呢。　　“岚儿这样一说，倒是显得为父做人过于小心谨慎了，也是也是，尔容姑娘是九如的亲姐姐，妹子出嫁后，她过来探望下，确实无可厚非。”老王爷轻笑道，转而又问沈老爷，“小辈们的想法与我们差了很大一截，我们要不服老都不成了。”　　沈老爷顺着他的话，也笑开颜：“不过，有时候听听他们的话，又觉得很是道理。”　　“当真就是如此，好了，九如去把你的那位家姐请出来，见过你父亲。”109：激将　　九如应声，走向客房时，心中揣测，父亲或许并非真的只为了尔容而来，不过是借着这个引子，借着自己的信件，来薛王府走过一遭，与老王爷碰面叙谈，只是她从未有想过父亲与老王爷以前是否相识，看两个人的言语之间，又不像是初次见面。　　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还真说不好。　　守着门口的仆妇见到她一一行礼，九如问道：“姑娘在里面可好。”　　“回小王妃的话，起始还有些声音，后来石榴送点心进去，又不知说了什么，里面就安静了。”　　九如点点头道：“将门打开便是了，你们都下去，没什么事了。”　　她推开门，走进去，见尔容坐在窗前，雪卉则站在身后，两个人听到动静，齐齐转头来看着她，尔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咬着下唇道：“妹妹真是好手段，居然敢拘禁姐姐。”　　“尔容姐姐，父亲已经来了。”九如淡淡的，将最要紧的先说了，“这会儿就在外头，与老王爷一起坐着喝茶。”　　雪卉不太懂事，立时喜上眉梢：“姑娘，老爷来了，她可不能再欺负我们了。”　　尔容哼一声站起身来道：“这是她的婆家，薛王府家大业大，怕是父亲都看看着她公公的脸色行事，若非如此，她又哪里敢做出这般大的举动，九如，虽然你是困住了我，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收留的，我寻到王府前的时候，你若是真想害我，只要不出来见我，说一句不认得我，那么我此时的情形怕是就更加难看了。”　　“姑娘怎么突然帮着她说话开脱，便是在这里制不了她，我们回去也可以和老爷告状的。“雪卉一脸的不服气，直嚷嚷道。　　“不用告状，我已经想明白了，她未必不是为了我好。”尔容抬手阻止了雪卉后面的话，“九如，你便是太聪明，所以，尽管我心里是明白了，但是我不承你的这份人情。”　　九如毫不在意地淡淡笑道：“姐姐心里明白，就比什么都强了。”　　“你就没有想问我的话，你都能猜到始末不成。”　　“姐姐想告诉我的，不是已经都说了吗。”她回答得意味深长，“姐姐因为不满父亲安排的婚约，才赌气离家出走的。”　　“我说什么，你都信不成。”　　“姐姐亲口说的，我怎么好不相信。”九如依旧带着笑容，“不相信姐姐，就成了不相信父亲的话，我哪里有那个胆子。”　　“沈九如！”　　“在，姐姐，我在，不用喊那么大声。”　　尔容被她激得气头都起来了：“你是不是故意说这种话的。”　　“我哪里有故意。”　　“你明知道那个见鬼的婚约不过是个幌子，你还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特别是在琪王面前，你是不是也特意提起过。”　　“姐姐，婚约之事从头到尾都是你说的，做妹妹的不方便多加打听，何况琪王是薛家的表亲，与我们沈家的亲戚关系拉扯得有些远，这种私事哪里用得着去和琪王说。”　　尔容深深吸一口气，怀疑地问道：“你真没有和他说。”　　九如不承认也不否认：“两位长辈在外头等着，姐姐这会儿与我撕扯这些问题，怕是不合时宜的。”　　“你，你狠！”尔容扔下这一句，抬头挺胸，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自顾地走了。110：知根知底　　到了前厅，尔容整个样子都变了，变得温婉大方，先给老王爷行礼，又给沈秋明行礼，再是霆岚行礼，霆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站起来回礼，九如站得远些，看着尔容的侧影，有些人真的是天生来演戏的，变脸的速度比变天还快。　　不知为何，听全了方才尔容的话，九如又有些宽慰的心思，到底是自家姐妹，即便在人后要争来争去，其实心里头敞亮敞亮，知根知底的明白彼此。　　“这便是沈家的尔容姑娘，真是好相貌，乍一看与九如还有几分相似的。”老王爷笑道。　　“在家时，诸人开玩笑就说过，她们姊妹俩长得最像的，年龄又是相仿的。”沈秋明应和道。　　这是九如第二次听到相同的话，尔容与她长得想象，她转过去，想再多看尔容一眼，却正好遇到尔容看过来的目光，俩个人一色的神情，都是那种想要避让又生生忍住的，要是有心人在旁边看到这一出，怕是更加要说她们像了。　　“尔容姑娘的年纪比九如要大一些吧。”　　“大一岁多些。”　　“有没有定过亲，许配过人家。”　　沈秋明斟酌一下，回道：“从小被我宠坏了，脾气坏得很，怕是旁人家吃不消她，所以还没有定过亲，想给她找个脾气好的才是。”　　“我看着倒是很好，相貌好，脾气好，笑容也好。”　　沈秋明微微一笑道：“既然亲家这般夸她，不如替她留意留意，有合适的人家早早订下来也是好的，妹妹都出嫁了，姐姐就更加留不住了。”　　尔容含羞带怯地低声唤道：“父亲，女儿还不想出嫁，多在家里承欢膝下几年不是更好。”　　九如冷冷地将目光收了回来，别人看着是父女情深，可她也是父亲的女儿，自小参与的场合，她都是旁观者，如今依然没有例外。　　“亲家说的是没错，妹妹都出嫁了，姐姐多留在家中多是不便，既然开了口，我自然会得帮忙留意，看看亲戚家可有适合的孩子，要在相貌品行上头都般配的才不会辜负了尔容姑娘的。”老王爷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沈秋明嘴角勾起，才要说几句应承的话，却听得老王爷话风一转道，“不过，沈家如今有些麻烦在身，即便是有这样的人，我又如何同人家开这个口。”　　在场的，除了霆岚完全听不出来意思，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　　九如突然明白尔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真正目的，说来说去，依然还是为了求得庇护，父亲的书信一封接一封地写过来，老王爷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父亲在家怕是坐不安稳，才出了这一招险棋。　　哪里是什么订婚不应允离家出走，哪里又是什么进了京城与丫鬟走散一路担心受怕，就是算计着她会看不过去，提笔写信回去，父亲正好带着女儿的亲笔信，登门拜访，一探虚实。　　她与尔容俩个都是棋子，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棋盘纵横交错，老王爷也不是好应付的对手，直接将问题摊开在台面上，将沈秋明的后招都给堵了回去。111：真相　　可笑的是，她还自以为是能够高高跃过尔容一头，比过去的地位有所长进，原来是尔容一直就没打算与她正面交锋，尔容想做的不过就是待在薛王府等待着沈秋明的出现。　　“亲家的意思，沈家怕是过不了这道坎。”沈秋明应该是在心里头挣扎过，脸上忽白忽红，终于将郁结在心的痛处给问了出来。　　老王爷大手一挥：“这话题，不适合在几个孩子面前谈起，事情的真委究竟是什么，你心里比我清楚的多，我并非想听到真相，但是听不到的话，又怎么来帮助沈家，亲家说，是也不是。”　　沈秋明的脸色一沉道：“不知亲家想听什么真相。”　　“你可以说出来的真相。”　　“那么……”　　“我已经说了，不适合在这里谈的。”　　“也好，也好。”沈秋明点点头，“亲家觉得哪里合适。”　　“请随我走一遭。”老王爷站起身，看着霆岚的目光很温和，“岚儿说，九如好不好。”　　霆岚仰起头来冲着他笑道：“父亲怎么突然问这个，九儿当然是好的，是最好的。”　　老王爷但笑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走在先，沈秋明疾步跟在后面，九如看着俩人都是步履匆匆，耳边好似听到父亲很轻的松了一口气，老王爷最后的那个问题，看似是在问霆岚，其实是想证明一个立场，一个态度，父亲这样精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们怎么弄得像打哑谜似的，我一句都没听明白。”霆岚懒散地坐直了身子，“九儿，方才我们玩的还没有结束，要不要再玩一会儿。”　　九如摇了摇头，想去取被老王爷扔在桌上的纸条，尔容先她一步，将纸条捏在手中：“这又是什么，待我来看看。”　　“你想看见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吃里扒外。”尔容嘴角一翘，不像在笑，倒像是在讥讽，纸条被捏过几次，再展开时，字迹根本是糊在一起，除了最后那个字，隐约像是个流字就再看不清楚了，她赌气地将纸条往地上一扔道，“你是不是故意写了，给老王爷看的。”　　“那是我与相公玩的游戏罢了。”九如淡定地答道。　　“玩游戏，你和他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就是你一直在算计他，他还能有脑子和你比。”尔容放肆地一笑，“九如，你才嫁人时，我还有些嫉妒你，庶出之女居然嫁到了好人家，这会儿看清楚了原委，我觉得他们要的原本就是你，因为父亲绝对不会答应嫁过来的那个人是我。”　　“你想嫁给我，我还不要呢。”霆岚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在场的俩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九如心里头一宽，觉得有了霆岚的这句话，都没必要和尔容纠缠。　　尔容像是被戳中要害，冲着霆岚大声嚷嚷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能随便看得上的吗，你也就配和她在一起，你，还有她，你们俩个真是般配！”　　九如淡淡笑道：“多谢姐姐的吉言，我和相公自然是般配的。”112：引子　　尔容又是冷冷一哼，低声道：“我也有我看得上眼的人，你们休要得意忘形。”　　九如很是明白，她口中那个看得上眼的人是谁，只是赵凌琪的真相要摆在尔容面前，她是否还能够坚持己见，不会动摇。　　“尔容姐姐，方才我听得父亲说，你从来没有定过亲。”九如这会儿要问的是，尔容拿着她耍得头头转，这一笔新帐。　　“父亲这样说，那就是真的。”尔容眼珠子一溜，想来个全部推脱干净，“定亲嫁人的事情向来都是父母做主的，哪里像你那时候，父亲已经不同意了，你还巴巴地赶过去，要死要活地求着嫁人。”　　“姐姐说这话的时候，就没有捂一把腮帮子。”　　“我为什么要捂。”　　“免得口是心非的话说多乐，牙齿掉下来。”　　尔容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说辞，一只手却由不住往脸颊处摸去：“我是听父亲的安排，你要是心里有怨气可以去找父亲，别拿这些鬼话来吓唬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对，你与父亲相商好了，拿我做引子是与不是。”　　“家里头的情况，你是不知道。”尔容忽然放了软，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嫁在薛家，确实是不用回头来管沈家的这一滩浑水，只是我们身陷泥沼，总想要找个东西拉扯一把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九如默然不语，片刻之后才问：“家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里说话并不方便。”尔容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是我相公不方便，还是雪卉不方便。”九如笑着问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这个沁月阁里头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看着你一言一行，你以为是在沈家，关你在小院子里，你就自由成行，做什么都没有人管你了，父亲其实最是由着你的性子。”尔容跟着她笑，眼睛里面却是冷冷的。　　九如有些明白她的话，又有些恍惚，父亲将自己关在后院不闻不问，难道说在旁人眼中只是惯着自己的个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一味要寻找的自由出路，反过来，岂非成为另一个笑话。　　“尔容姑娘，不必与她多费口舌，说了她也不会帮娘家人一把的。”雪卉从方才到这会儿，就没拿正眼看过她，心眼里，只有尔容才是正经主子。　　“她倒不是袖手旁观的人，不过，她知道的少罢了。”尔容用指尖挑出些茶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而且整个事情也是因她引起的，她想不管都不行。”　　九如探头去看，桌上的字写的是：你可知道你母亲的真实身份，她略微迟疑以后，回了两个字：不知。　　尔容用衣袖将水渍擦去，又写：你母亲可有留下特别的东西给你。　　九如才写下：没有，转念一想到，被自己收在怀中的金玉算盘，赶紧地又将俩字给擦去，复写道：什么才算是特别的东西。　　这个问题把尔容也给问住了，她仿佛也不能确定特别的东西是什么，认真想了一想才写：就是父亲看到也会很紧张的物件，应该不会太大。　　九如的手指一颤，霆岚见她们写着好玩，贴过身来看：“就是父亲……”　　后面的来不及念出来，被尔容飞快地擦去了。113：心伤　　“我还没有看完呢。”霆岚不满地瞪她一眼，“你擦这么快，我都来不及念完，九儿，你们在写什么，看着怪好玩的。”　　“姐姐在和我比谁的字写得好看些。”九如觉得自己演戏的天分，不会比尔容差半分，说起谎来，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的。　　“写字？”霆岚是有些怀疑这个答案的，但是出自九如之口，他也不觉得有必要去怀疑，“可是她为什么擦那么快。”　　尔容看着他天真的神情，缓缓地笑道：“因为，我的字没有九如写得好看，我生怕在你面前献丑丢人了。”　　“原来是这样子。”霆岚点点头道，“九儿的字本来就写得好看，表哥也时常夸他。”　　九如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霆岚又说到不该说的话，能让尔容不淡定的主要人物，她已经尽量避开去谈，霆岚还总是能够绕来绕去又绕回到赵凌琪身上。　　“表哥？”尔容的眼睛眯了一下，“是琪王？”　　“我只有他一个表哥。”霆岚点点头。　　“琪王经常会过来这边。”　　“是的，经常会，有时候还能住几天。”　　“那么前天，昨天？”　　“都在这里啊，你没从客房出来之前，他还在这里和九儿说话呢。”　　九如有种想背过身，给自己挖口井的念头，这样子大概能够躲避开尔容锐利地像两把刀子似的目光。　　尔容还能够保持住笑容，一心想要从霆岚口中挖掘出更多的话来：“那么，表哥与我妹子九如关系可好。”　　“当然是很好，表哥总是夸九儿能干，而且九儿确实能干，三字经背得比我顺溜，字也写得好，她还会画画，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