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么？呵呵，听起来很有挑战性，”我的唇角勾起妩媚的笑容：“真想试试呢。”冰祈禹终于忍不住，怒声道：“冷忆汐，你不要激怒我！”“原来你这么容易被激怒。”我退后一步，语气嘲弄，“对于成为你的女朋友，我觉得很没安全感。这也是我——拒绝你的原因。”这个理由真妙，完全将我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并不排斥冰祈禹，如果他给我绝对的自由，我肯定会答应他。但问题是，他不可能任由自己的女人在外沾花惹草。他会像个牢笼紧紧锁住我。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是我的原则。冰祈禹定定地看着我，良久，他突然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我猝不及防，狠狠撞上他的胸膛。还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唇已经封住了我的口，轻柔辗转，已然没有了上次的粗鲁。买卖不成仁义在我瞪大眼睛，脚尖不由自主地踮了起来，视线触及那双茶色瞳眸，此时竟安然如一泓幽泉，深氲着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愫。他的手扣住我的后脑，舌尖在我口中探寻，有股淡淡的烟草味随着他的吻而侵入口中。这个吻温柔缠绵，纯净得像花开花落般自然美好。我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大脑亦是一片空白。不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而是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耀出的澄澈温暖的光芒。冰祈禹……是真的喜欢我……我的心有些乱，我在想究竟是不是应该对他的感情视若不见，继续用游戏的姿态与众多人暧昧周旋。我在想，当初尹御真对我做的一切，我是不是应该双倍偿还，不仅仅是尹御真，还有所有对我动心的人。我在想，我是否应该让不曾有过错的冰祈禹重复我曾受到的伤害……那一刹那，我想了很多。可，爱情本就是虚无飘渺的，现在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将来当他腻味了，还愿意再看我一眼么？现在他说喜欢我，将来等他喜欢上别人，还会记得我吗？想清楚这些，我突然觉得刚才的自己很可笑，居然会为了一个吻设想这么多，难道我的决心还不够坚定么？接受或者拒绝，都是一种伤害，只是一种看似幸福，一种看似残酷罢了。终于，我用力推开他，倒退一步，眼里的温度倏忽化去，只留下冷冷的讥诮。“禹少爷总是这样做吗？”他望着我，眼神幽冽，仿佛倒映着了无温度的寒潭。“在追求未果的情况下，强吻还没有喜欢上你的人，这就是你惯用的伎俩吗？”我说的是“还没有喜欢上你”而不是“不喜欢你”，前者暧昧隐晦，后者坚定决绝。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也需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就像现在故作淡漠甚至于带着点气愤不可原谅的态度，不过是为我的虚伪披上一层冠冕堂皇的华丽外衣。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不在乎他吻我，但我要装作在乎。这样，他才会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件多么过分的事情。这种自我催眠的后果是，他会对我心怀内疚并且试图寻找机会帮助我，借此弥补自己的错误。这——也是爱情游戏里必不可少的的一招。冰祈禹微微弓了弓身子，向我道歉：“对不起，我为我的唐突感到抱歉。”略微暗哑的声音，听不出是否诚心致歉。但我并不计较。给彼此一个台阶，对大家都好。“你还不走吗？”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谈话，我岔开话题：“如果刚才那些人去了世纪餐厅，他们就会发现上当了。”“嗯。”冰祈禹低头看了看表，我顺便提出自己的疑问：“对了，他们为什么找你？”冰祈禹皱起眉：“还不是老头子下了命令……”原来是他爷爷冰景甯派的人找他。这冰家的事情，我真是不应该多管。“如果老头子找你麻烦，你可以直接告诉他……”冰祈禹似是犹豫了片刻，又表情僵硬地说：“是我在追你！”我愣了愣，还未开口，他已经转身大踏步地走掉。嫣红的木棉铺满一地，映着冰祈禹的背影，仿佛一个绯红梦境。很奇怪，有些时候，总容易动心的反而是外表最冷酷的人。不晓得冰娅诺如果知道自己的哥哥爱上她口中所谓的“狐狸精”，她会是怎样的反应。呵，不得不承认，我喜欢这种感觉。又到了周一，升旗仪式上听到主任宣布倾源一年一度的校庆就要开始了，所有女生都万分兴奋，只有我兴趣缺缺。倾源学院每年的校庆过后，都会有学生选出最抢风头的校庆皇后，这个称号可是女生们梦寐以求的。可惜我还记得去年的校庆皇后是冰娅诺，想起她穿着与她性格超级不搭的可爱公主裙在舞台上表演的样子，我就觉得毛骨悚然。除了她，夜流萤也是校庆炙手可热的夺冠人选，但她因为从不拉选票，为人又比较低调，输给冰娅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谓的浪漫几节课下来，耳中听到的全是关于校庆的事情，去年我初听说的时候还觉得蛮期待，可是现在要我重新再经历一次，那真是无聊至极。尤其想到冰娅诺会再一次成为校庆皇后趾高气昂地朝我炫耀，我就觉得不爽。我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总觉得有放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让我浑身别扭，我用余光瞥了一眼，想也没想便径直开口：“喂，你干嘛一直看着我！”耳边响起的是尹御真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我翻了个白眼：“你真幼稚。”“我只是想说，”尹御真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这是你的崇拜者送你的礼物。”“哦？又送错了？”我接过来开始拆彩带。最近经常有送我礼物的男生搞不清楚位置，直接放进尹御真的课桌，就像有时候我的课桌里也会出现给尹御真的情书一样。拆开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里放着一尊很有异国风情的彩陶人偶，人偶斜背着一个包，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我的名字。“很浪漫呢。”我莞尔。“你喜欢浪漫？”尹御真绝美的笑容如同一尘不染的蓝色天际，纯到极致。这样的少年，即使做出了恶魔般的事情，也不会被相信。“当然。”我挑了挑眉，等待他的下句话。“我还以为你比较独特呢。”他故作遗憾，眼中闪烁的是只有魔鬼才有的光。想借此贬低我吗？他还不够火候。“如果我不喜欢浪漫，也许会是你口中的独特……”我停顿了一下，尹御真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我凑近他，用轻软如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可惜的是，那样我会怀疑，我究竟是不是女人。”尹御真唇边漾起一抹淡笑，如昙花绽开一瞬，极尽耀眼。“冷忆汐，你真是伶牙俐齿。”我耸耸肩，不置可否。每天都会和尹御真有无数次明争暗斗，每句话都颇有含义，仿佛没有硝烟的战争。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暗藏杀机。这样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日子，虽然累，但也很有趣呢。人生中的耻辱不知南恩和沈凤绫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又重新回到了学校，并且公布了与夜流萤的关系。我并不在意，因为他对外宣称，夜流萤是他的未婚妻，但我是他的意中人，呵，很浪漫的告白，不是么。如果我爱南恩，也许我会计较所谓的名分，会因夜流萤的存在而难过，但很遗憾，对于南恩，仅仅是证明我能力的一个试验品，他让我在倾源学院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这——就是他的作用。每个女生都喜欢他的甜言蜜语，当然，我也喜欢。那些话让我心情愉悦。但我还不至于愚蠢到失去理智。付出没有无条件，爱，更不会有永远。自习课总是太聒噪，听说今天是尹御真的生日，从他踏进教室那一刻送她礼物的女生便没完没了，清一色的羞涩脸庞，看着尹御真的目光仿佛看着永远触及不到的光。我坐在一旁，耳朵里叽叽喳喳响满了各种各样的祝福与告白。尹御真温润有礼的举止在我眼中是那么虚伪，越是看到他，我越是想到曾经的自己。喜欢上这个恶魔是我人生中的耻辱。我不堪其扰，索性翘了课，将我的座位留给那些疯狂的女生。刚下过雨的操场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清香，空气潮湿，路旁的柳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操场上并没有几个人，经过器材室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讥嘲声：“你别以为家世好就可以霸占南恩少爷了，什么未婚妻，真是笑死人了！”未婚妻？难道是有人找夜流萤的麻烦？我停下脚步，透过虚掩的门看到两个女生将夜流萤抵在墙上，气势汹汹。夜流萤抿着唇，脸色苍白，她既不解释，也不辩驳，那双美丽的瞳眸如同黯然的海，温度全无。那是忧伤么？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竟会隐隐作痛。曾经的我也因尹御真而被处处刁难，像此时的夜流萤一样。只是那时我天真地以为尹御真是爱我的，所以即使受到再大的委屈也愿意承受，然而夜流萤却清楚地知道南恩并不爱她。这样受到的伤，应该会比我还要深得多吧。长得像猪一样女生见夜流萤不言语，大声喝道：“我告诉你，南恩少爷不属于任何人，别指望那纸婚约能带给你幸福！”夜流萤抬眸看了看她，语气幽凉：“绑得住人，总比你什么都得不到强。”呵，还能反驳，应该不是个草包，我也没必要再旁观下去，关心她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我抬腿准备离开，却听到女生恼羞成怒的骂声：“夜流萤，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是因为你对南恩少爷纠缠不休才让他远离了我们，你，还有那个冷忆汐，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动作顿时停住，心情有些郁闷。我是招谁惹谁了，这样也会被人骂。虽然背地里骂我的人不少，但当我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很不爽。女生不依不饶，继续说我坏话：“她居然也能被评为倾源的校花，真不知道那些男生的眼光是出了什么问题。长得像猪一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长得像猪一样？她说的是我吗？是我吗！！！我攒紧拳头，深呼吸。忍住，忍住，千万不要动怒。夜流萤的眼里有了些笑意，不是幸灾乐祸的笑，是忍俊不禁，她的嘴角微微弯起，脸颊上泛起米粒大小的酒窝，清甜得仿佛可以盛开一朵郁金香。她一定也觉得那话很不准确，想我冷忆汐好歹是公认的倾源第一校花，怎么能被人说得如此不堪。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脸上尽量保持微笑：“不好意思，刚才我似乎听到有人在骂我。”凌乱的器材室内立刻响起一阵吸气声。我懒懒地靠在门上，抬手指着一个中性打扮的女生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刚说我，长得像猪一样？”她大张着嘴，显然是惊呆了，口中结结巴巴：“你，你……”另一个女生见状连忙松开夜流萤，惊骇地望着我，只有夜流萤淡然自若，含笑的眼睛幽深明澈，真不知道如此韵致淡雅的少女怎么会不讨南恩喜欢。我为什么要讨好我的情敌我虚心地看着她们，大有追问到底的架势：“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样说吗？有什么根据吗？”“你……”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终于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方才恶狠狠地冲我说道：“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要什么根据！你刚来倾源就做了南恩少爷的女朋友，还让御真少爷对你刮目相看，如果不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方法，他们怎么可能对你百般青睐！”“果然……”我并不生气，只是遗憾地叹口气：“肮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肮脏的。”两人显然被我激怒了，却不知该如何辩驳，脸已经急成了猪肝色，又不敢轻举妄动。她们害怕我，呵，大概是因为我当初骗冰娅诺我是空手道三段的事情传了出去，如今所有嫉恨我的女生都有所顾忌了。其实有时候，说谎也是大有好处的。我走近她们，两人惊恐地朝两侧退去，仓促之中撞倒了堆在角落的铁架，哐哐当当响声奇大，她们也顾不得理会，靠在墙上眼睛死死盯住我。我径直走向夜流萤，略略地打量起她。本以为这样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无法忍受别人恶意的羞辱，不过看夜流萤虽然脸色雪白，情绪倒还稳定。“你们两个不是情敌吗！”女生突然觉得情况不对，尖声问道：“你为什么帮她！”“我在帮她吗？”我觉得莫名其妙，看到她气愤的表情，我不由轻笑：“我只是伸张正义罢了。”“伸张正义？”她冷笑，“哈，冷忆汐，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是想讨好夜流萤吧。”讨好夜流萤？我有些疑惑，挑了挑眉，反问：“我为什么要讨好她？”“她……她……她是夜氏企业的千金，你讨好她自然有好处！”她得意地看着我，而我却更加困惑。我做出思考的模样，认真地问：“可是，南恩、尹御真、冰祈禹，他们哪个不是家财万贯的贵族少爷，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浪费时间来讨好我的‘情敌’呢？”聪明的女人对付男人她们终于察觉到我在戏弄她们，眼睛狠狠瞪住我，大概因为语言匮乏，即使气到极点，也吐不出一个字来。我轻轻地笑起来，笑容如月桂花般蛊惑：“说起来，你才是真的像猪一样蠢吧。”我当然没有忘记她刚才是怎么诽谤我的，谁惹恼我，我必要加倍讨回来。“你少乱说，我比你聪明多了！我……”她还要争辩，我已经不慌不忙打断了她：“聪明的女人对付男人，愚蠢的女人对付女人。你说……你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呢？”她的表情僵在脸上，哑口无言。明知道对付夜流萤毫无用处，偏偏有人屡次尝试。难道她不知道，渔翁得利的人只会是我。我瞥了她们一眼，牵了夜流萤的手朝门外走去。她的手指似乎颤了颤，却仍旧没有抗拒，随我走出器材室。风轻云淡，樱花的香气四下弥漫，如烟如雾。阳光透过云层投下金色的碎影，细细碎碎洒在仍旧有些潮湿的操场上，浅风轻吟，吹动夜流萤的长发，仿佛一匹顺滑的丝绸被打散在空中，那双晶莹的眸如同丁香花般纯美，果真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夜流萤，知书达理，娴静温良，品貌出众，才艺俱佳，在倾源学院享誉甚好，无数男生将其视为自己的梦想。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她与我是同一类人。我松开手，若无其事地问：“你为什么不反抗呢。”夜流萤怔了怔，低眸不语，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更显得楚楚怜人。我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轻笑道：“别说你不敢反抗，这理由太牵强。”我的语气带着嘲弄，夜流萤抬起头看了看我，幽澄的眸渐渐融入了些许与往常不同的神韵，像一只蝶，破茧欲出的，黑色的蝶。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淡静的微笑，语气飘渺得像山巅上的银白落雪：“冷忆汐，你知道吗，以暴制暴并不能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