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就是告出来的祸。”老妇人叹息着。“衙门里有个前清的刘翰林,看不过去,写了张状子,叫我送到省城。哪晓得这个东家恰有一个儿子就在政务厅做事,是花一百两银子买下的官。没出三天,被告的人没事;告状的人,倒吃了大苦头!你说说这钱,真通天了?!”厨房里的儿子渐有醒悟,有点暗自愧悔。毛泽东与萧子升纯真的眉宇间,早已满泄出骇异与悲愤之情!“倒要去‘见识见识’这位县太爷。”毛泽东愠恼之下,不能自已。萧子升一扬臂膀,一副义不容辞的态势道:“好建议!”“万万不可,那不是你们游学去的地方!”老爹正色告诫。“去不得、去不得,你们要吃大亏的!”老妇人也连连劝阻。“我们是游学的,他又能怎么样?”毛泽东反而宽慰起好心的老人来。“大不了坐班房。”萧子升依然意气昂扬。经张胡子指点迷津,他们这回找到的才是小店老板娘所说的“在县衙门里做过事的”读书人家。“主攻”方向今天是很明确了。毛泽东与萧子升一番商议,决定送“读书人家”一份见面礼——一首诗。“让我们想想。”毛泽东思忖少顷,脑海里蓦然蹦出开篇句,“‘翻山渡水至名郡’,怎么样?”“嗯,名副其实。好!”萧子升接踵追想,“有了。‘竹杖草履谒学尊。’慢慢,让我循着自己的思路……”毛泽东于是就洗耳恭听,没有去打断对方的思路。过了一阵子,仍不见下句问世。毛泽东不由得乐了,提了个醒:“这里没有厕所,你随处方个便不就‘出来了’?”这里有一则匪夷所思的趣事。萧子升的“厕所灵感”,在楚怡小学可是出了大名的。不说作文章,单就是写诗,一旦憋不出奇思妙句,他就上厕所。怪就怪在这里,厕所一上,十之*便真能想出妙句,不知是不是经臭气“烘育”出来的。这并非笑话,在晚年萧子升的回忆中,他自己亦毫不避讳,还“欣然难忘”呐!这才有现在毛泽东的提醒。“不雅。不雅。”萧子升嘴上说着,脚下还是不由自主地寻往隐秘之所。这回还算得体,未待解裤方便,抬眼间,发现了什么,终于蹦出下一句:“‘途见白云如晶海’。”毛泽东咀嚼着“晶海”,目光从天上的白云回落到萧子升身上,头微微一点,续出:“‘沾衣晨露浸饿身’。”萧子升大生同感:“不错,不错。归根结底,我们还是要喂饱空肚子。”他俩将诗认真书写好,签上名,便急不可耐地寻到刘翰林家。但见油漆的大门上,有一对红亮的联子——第三部分 第七章:鱼翔浅底(5)照人秋月惠我春风萧子升估量着:“像是老翰林的亲笔。一定是。”他兴匆匆地抢先一步,敲响门。回应骤然天降——群狗狂吠,且来得如此突兀、迅疾,将毫无准备的敲门人吓得错步后退,不是后背的毛泽东挡扶着,真怕要来个“倒翻筋斗”。“刘、刘翰林就如此‘欢迎’我们?”萧子升迟疑了。“我试试。”毛泽东一叩,吠声亦然。他虽有防范,还是被吓了一跳。紧闭的大门,壁垒森严。“算是欢迎嘞,还是抗议呀?”毛泽东自我解嘲着。“我看倒像是在呐喊!”萧子升一筹莫展,却别有所想,“怎么办?我这当先生的只会教人,可不会教狗。”毛泽东一看手中的老照壁雨伞。“没用的,经不起狗牙齿一啃。”毛泽东轻“嗯”一声,随即踱回路边,从地下拣起两截粗枝一试,问:“怎么样?”萧子升接过一截,心下仍不免忐忑。“我就不信,会敲不动菩萨。”毛泽东说着,一步上前,使劲叩门。群狗猛吼,声声迫人。毛泽东硬是不手软,与内中的群狗两相对阵。奇迹出现了:狗吠中止,霎时静得令人发怵。同时间,只听得门内“笃笃”的脚步声传来。“来了!”两人好不得意。“想干什么?!”门里的回话像是责问盗贼。恢复了胆子的萧子升不免来了气:“是张胡子老爹让我们来的。喏,这是我们的‘见面礼’。”他从包袱里取出诗卷,一折,塞入门缝。“请稍候。”口气缓和了不少。“笃笃”之声渐自离去。“这刘翰林也怪!大白天,防的哪门子强盗?”萧子升心存芥蒂。“你没听张老爹说,几个女儿都出嫁了,只有一个老管家,真来了强盗,叫他怎么对付嘞?”两人坐落在石阶上。萧子升从门缝里一睃群狗,挪动了一下身子,手里的“打狗棍”毫不敢松。未几,“笃笃”声又至,在门边停下。一阵抽栓的声响过后,大门终于洞开: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管家。“请。”老管家将不速之客引领进堂屋,却不见刘翰林人踪。古色大案上,摊着两条裁好的素纸,一条已写妥上联:绿杨枝上鸟声声,春到也,春去也。“刚才吃了闭门羹,现在休想再拒我于门外。”萧子升目光在联子上一瞪,脱口吟出,“铁墙门里犬吠吠,拒客耶,拒贼耶!”正待提笔,被毛泽东止住:“子升兄不可失礼。”随即自己提笔写下:清水池中蛙句句,为公乎?为私乎?宛如心有感应,背后一声喟叹:“老夫愧领了。”两人回首,见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虽则短矮又瘦小,还略有驼背,但精神矍铄,气度不俗,手里正拿着他们呈送的诗卷。两人于是躬身行礼。刘翰林一捋稀疏的长须,目视来客,颔首称许:“嗯,萧先生、毛先生的诗写得不错,对联也对得有味。张胡子老弟眼力不差。”“刘老先生见笑了。”萧子升口里谦虚,心里舒坦。刘翰林关爱地审度着眼门前这两位“要饭”的游学先生,很是欣赏:“时下适逢乱世,难得二位先生还有考察社会的真心。”“哪里,老先生过奖了。我们只是……”未待毛泽东解释,刘翰林理解地打住对方。他的眼光盘桓在对联上,一指联中的“为私乎”道:“于私,我们可作忘年之交;于公,老夫劝二位不要自投虎口。”“区区一介县长,不会比汤芗铭屠夫厉害吧?”毛泽东蔑视那“虎口”。“天高皇帝远,谁能奈何他?”刘翰林直言相劝。院中的群狗不知怎么又发起兴致,只是“吠”声变得柔和了。“噢,我的朋友们在‘负荆请罪’了。”萧子升见老先生抬臂请他俩再入“狗口”,心有余悸,脚下踯躅。毛泽东如赴“虎口”一般,笑微微地只身出外。哈,这回一反方才的汹汹情状,院中的六七条狗友善地摆尾吐舌,“哼哼”然簇拥着主人与来客。“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萧子升肃然教训起群狗。“防人之心不可无哇。”刘翰林抚着狗背,一语双关,“对外面的黑世界、恶社会,不呐喊几声,岂不要憋死?”毛泽东与萧子升心下一动,顿生共鸣。“好,好,还果真是呐喊!”萧子升方才的“别有所想”倒被应验了。似通主人心曲的狗儿,为首的一只真还冲着远处大吼几声。“哈呀呀,你还真通人性嘞!”毛泽东也不由得爱抚起为首者。那为首者“呜呜”地表示着友善。“难道真还人不如狗?”萧子升想起衙门虎口。“二位一定要去县衙门吗?”“嗯。”刘翰林晓得劝不住血气方刚的小先生,于是留他俩住了两晚,还特地讲了县长几个小故事,好让两位小先生心里有个数,免得到时候吃大亏。第三天一早,面冷心热的刘老先生又叮嘱了一番后生子之后,便送走了来去匆匆的两位游学客。第三部分 第七章:鱼翔浅底(6)半途上,毛泽东忽有所想,蓦然收住步道:“哎,刘老先生说这个常人凤县长和谭延素不相识,还几次通关节想去巴结……老人家是不是在暗示我们?嗯,对,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演它一出‘借东风’嘞?”“嗯?”萧子升若有所悟,“你是想?……”一到沅江县,住进胡氏客栈,毛泽东第一件事就是准备了拜访常人凤县长的“礼品”。这礼品,与送翰林老先生的“见面礼”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礼品是一只大牛皮纸信封,上头端正地写着:省长谭延亲启“乘其不备,攻其所畏,看这位县太爷……呵呵!”萧子升抓过信函,大是兴奋:“哈!妙!妙!”少许,一位未足二十的妹子,送来两盅凉茶。她便是客栈“老板娘”,美丽而早熟,眉宇间还自溢出淡淡的书卷之气。她还是一位民间诗人的后裔,叫胡茹英。“欢迎二位先生光顾小店,请用凉茶。”“谢谢。”毛泽东立身致意。萧子升一看老板娘,调侃着:“我们可不是‘先生’,是要饭的。”“嘻嘻。”胡茹英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不信?”毛泽东证明着,“从长沙到这里,我们身无分文,只能要饭。”“你们不像,不是。”胡茹英摆着头,仍笑靥不去。“难道要饭的乞丐,还有专一的样子?”萧子升品着凉茶,平添了兴致。胡茹英活泼的眼光往来客脸上一掂量,便认真起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会了不得的。”萧子升不觉怦然心动:“你会看相?”胡茹英迟疑片刻,头轻轻一点:“会一点,也学着测字,是爷爷教的。”毛泽东见状,不由提起神来:“你爷爷嘞?”胡茹英头又一摆,眼里浮上两点泪光道:“我刚跟爷爷学诗,爷爷就去了;我爹是个有学问的人,没有三四年,也去了;我不能再学诗、再求学……剩下我妈和我,只能开爿小店,相依为命。”毛泽东与萧子升也不觉为之黯然神伤。“你爷爷是……诗人?”“嗯。还出过本诗集——《桃源曲》。”“能拜读吗?”“我藏在箱子里,明天找出来。”“太好了,一定‘了不起’!”萧子升借题发挥着。“妹子可以给我们两个看看相吗?”毛泽东想让诗人后裔,这位无奈做起老板娘的胡茹英从酸苦的追念中解脱出来。胡茹英犹豫了一下,回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说错了,二位不要见怪。”里屋的老母想是听见了,爱护地发过话来:“茹英哇,不要乱讲,你不怕得罪客人呀?”胡茹英歉意地冲毛泽东吐吐舌头,轻步回身。毛泽东兴叹着:“还是个孝顺女儿嘞!”“嗳,润之,越是老实的人看相,越准。”萧子升心头惬意,便益发地欲究其详,“明天一定请她相一相。”毛泽东置之一笑。翌日上午,胡茹英如约拿来了爷爷的诗集。小院里,两株桃树,四壁山石,倒是有几分小“桃源”情趣。萧子升啃读着《桃源曲》,慢慢就融入了进去,很是津津有味。毛泽东环顾的目光凝聚到桃树上,问:“这是你爷爷种的?”胡茹英眼里波光一漾,反问道:“你怎么晓得?”“你爷爷说的呀。”“我爷爷?”“书名《桃源曲》,当来自陶渊明的桃花源。”毛泽东将目光从诗集挪往清幽的院落,“而这小院,便是你爷爷心中的小桃源;这桃树,就不会不是老先生亲手所种了。”胡茹英两目生光,大为惊叹。萧子升已入诗境,欣然一击道:“你爷爷不为五斗米折腰,躬耕小桃源,很有陶渊明遗风。好,我佩服!”毛泽东微哂道:“假若有学问的好人,有本事的高才,都躲进桃花源,那国家嘞?社会嘞?平民百姓嘞?”“国家、社会,本来就可恶!”“你的黎元洪总统也‘可恶’?”“我看他也是无奈。”萧子升一扬《桃源曲》,“自古到今,真正的好人、高才,都不愿从政——走仕途,而乐在‘桃源’。”毛泽东进而道:“你的那位严光就是。”萧子升“当仁不让”:“没错。你不会没有读过晋朝皇甫谧写的《高士传》吧?”“拜读过。”毛泽东自有判断,“大凡历史上真正的‘高士’,心里惦着的是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没有不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不说古罗马的恺撒、美国的华盛顿,单就我们中国,从战国痛作《离骚》的屈原,到两千年后清朝声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顾炎武,成千上万的高士,便是铁证!”屋里又传来老妇人忡忡的喊话:“茹英哇,不要惹客人生气。”“妈,没有。”胡茹英回应着。毛泽东与萧子升相顾憬悟,不得不偃旗息鼓。“好了,茹英妹子,还是你来给我们这对‘冤家’看个相吧?”萧子升调转话锋。胡茹英也不推诿,淡淡一笑,认真地端详起两位“不普通”的来客,徐徐道:“萧先生额角高,眉眼翘,发顶如山,你——”第三部分 第七章:鱼翔浅底(7)“怎么样?”“上得快,去得远,浮云绕九重。”“九重?哈!”萧子升未及细虑,便喜形于色,“再看看这位‘高士’。”胡茹英端详间,眼里波光一闪道:“毛先生眉眼带忧,额角平阔,发顶有奇峰——”“我怕是上不去、走得近,一介凡夫俗子。”毛泽东逗着趣。胡茹英肃然有加,径自幽思个中:“沉而久,进而实,云开见日出。”毛泽东看定“肃然有加”的美丽姑娘,自嘲地一笑:“还能做一个对社会有点用的人?”胡茹英肃然之色不去:“不是‘有点’,而是会有大用。”毛泽东朗笑道:“但愿。”“哈哈!”萧子升意气扬扬,一把揽过知友,“别看我们矛来盾去,终究是‘日出九重’,一对人杰!”毛泽东未为所激,兀自寻思着,一睃依然一脸认真的胡茹英道:“妹子如此厚意,我们也不能不如实相告了……”胡茹英终于结识了一个当教员的萧子升,一个做学生的毛泽东。平等的朋友关系,使他们谈得投机,也大开了胡茹英的眼界。就是不看相,凭她的直觉,她也能判断出眼门前这两位游学先生绝不会随同俗流,定会有一番作为。再普通不过的山乡小客栈,一个美丽而又平实的年轻老板娘,两个晚上一个白天,不由得让毛泽东、萧子升流连忘返。更不用说茹英妹子本人了,她很有些相见恨晚、恨短之感。第三天胡茹英起了个大早,帮着毛泽东与萧子升二位拾掇好“行装”,依依之情溢于言表:“我也一直想像你们这样四处游学。人生一次,是不该钉死在一乡一地的;可妈身子不好……”胡茹英言之伤怀。“你还没到二十,会有机会的。”毛泽东一样认真地抚慰着。“日后毛先生要是真如你所言的‘发达’了,他会写信来请你作参谋的。”萧子升以戏言激励着伤怀的老板娘。四十年后,他对此仍记忆犹新。胡茹英噙泪一笑:“到那时,早把我这山野女子忘啦!”毛泽东戏中有真:“怕是忘不掉。”三人莞尔开颜,又都是情动于衷。毛泽东挎上行囊,想到什么,又回顾胡茹英道:“有意思,那个守卫,还有刘老先生,都劝我们莫入虎口;只有你妹子……”胡茹英又恢复出看相的肃然,回道:“此行,对二位来说,只是小难,不算什么的。”“多谢了,茹英妹子。代问候令堂大人。”毛泽东拳拳辞行。胡茹英头微微一点,泪光随之漾出。来到县衙前的广坪,毛泽东与萧子升便收住了脚步。“到‘虎口’了。”萧子升显出冒险的兴奋,“嗳,以你判断,这‘老虎’会是个什么模样?青面獠牙?笑面弥勒?”毛泽东头一摆道:“也是人模人样,可以无疑。”萧子升亦回以戏言:“当然,绝不会是妖怪。”他俩刚到县衙门口,就几乎与一位从门里闷头出来、正喜滋滋拨数着铜板的老叟撞个满怀。老叟五十来岁,连连护着钱币,口中念念有辞:“到底是乡里乡亲的,还没忘了我叫阿根。嘿嘿!”“你是说县太爷常人凤?”萧子升大为疑惑。“还能有谁这么好心?”老叟又醉入钱中,拨数着,忘情而去。萧子升不觉与毛泽东相顾愕然。“大胡子!”一声唤,从二道门里走出一位花甲之人,“县长有请。”应声从号房里钻出一位年在而立的魁梧大汉。“快去!穷亲戚讨了钱,也少不了赏你这位报信的!”大胡子乐呵呵地应命而去。少许,毛泽东与萧子升抬脚欲进,被卫兵拦住:“干什么?干什么?莫非又是县长的穷亲戚,来讨钱?”“不,不是亲戚。我们专程来拜访常县长。”萧子升道明来意。“什么?拜访?”两个卫兵大惊不止,怀疑的目光扫遍萧子升与毛泽东周身,“去去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讨饭讨到县衙门来了。去!”“讨饭的也是子民,难道不能拜见‘父母官’吗?”毛泽东一字一板,半冷不热。“唔?”“我们可是专程从长沙赶来的。”萧子升言之旦旦。四道怀疑的目光益发地大惊不止。“乞丐要见县长?”号房里后生子的一句讥讽,引得号房里的几个同事如观西洋镜,大笑不迭。“一县之长,若不见乞丐,不见老百姓,请问要见什么嘞?非要谭延省长、黎元洪总统才肯见吗?”毛泽东不张不弛地拉起虎皮。一座哑口。“快去通报你们县长,说有萧子升、毛泽东二位前来拜访。”萧子升催促着。“你们有状子吗?”花甲老人认真起来。“我们不是来告状的,是来拜见的。”萧子升重申着。“真是发疯!连你们讨饭的都来拜访,县里那几十万人都能来,这衙门不成难民所了?”又是一阵讪笑。老人规劝着:“二位不要自讨没趣,趁早请回。”“滚滚!县衙门岂是你们也能进的?”“你们不通报,我们自己去。”毛泽东转身自去,萧子升也夸张地长驱直入。第三部分 第七章:鱼翔浅底(8)“敢?回来!”几个人从号房里一拥而出,截住毛泽东与萧子升。“你们屁股痒了?是想挨板子怎么的?!”“小心你们自己的屁股!”萧子升又“居高临下”了。“唷,讨饭坯还……”“又什么屁事?”大胡子一声喝,从里面匆匆而出,一副怒发冲冠的情状。“这两个讨饭坯要‘拜访’县长。”大胡子懊恼地一瞪来客,借机宣泄:“叫他们滚!”“滚!滚!”几声吆喝了,几个后生子一下子回身拥住大胡子问:“嗳,赏多少?今晚可是你作东了?!”“滚一边去!”“哎,领了赏就不认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