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罗文章兵百万,胆照华国树千台。雄英无计倾圣主,高节终竟受疑猜。千古同惜长沙傅,空白汩罗步尘埃。足见毛泽东情愫之深!让我们还是回到现时的太傅祠中来吧。此际,一直在沉思中的毛泽东忽然想到什么,问:“先生,贾谊贬到长沙,也过江到玉笥山凭吊过屈原?”杨昌济头微微一点,道:“嗯,他跟屈原有太相同的命运。他是以屈原来比照自己,为屈原,也为自己,用心写下了传世之作《吊屈原赋》。”学子们深怀共鸣。谁能料想,自己的人生、命运,又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呢?杨昌济环顾着与两千多年前的故人情思交织,已然碰撞出火花的学子们,期望深重。临别,他送给学生,当然也包括自己的爱女两句话:第一句是:《书经》里的格言:“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第二句是:“要学贾谊,但不要做短命的贾谊。”1915年12月11日,*参政院受所谓国民代表大会之托,推戴袁世凯为皇帝。袁世凯好不得意!13日于北京居仁堂接受朝贺,并“钦定”翌年为洪宪元年,开演了蓄谋已久的恢复封建王朝的丑剧。袁世凯久来密藏心底的这个“鬼”,到底亮相了。且不说全国性的“庆贺”,单看看湖南大戏院此一斑,便可观知全豹。喜乐高奏,不洋不中;掌声附和,似惊似诧。主席台上,李佑文旅长急急从烫金封袋中抽出一纸,满脸激奋地宣告:“中华帝国洪宪皇帝电令,民国海军次长、湖南省都督汤芗铭,护驾有功,特授予一等伯爵。专函另下。钦此。”乐曲奏响,掌声四起,伴以阵阵喝彩。一脸风光的汤芗铭,蓝色戎装笔挺,恭敬有加地双手捧下“圣旨”,自诩中仍不失彬彬的留洋风度。戏院里,“风景无限”;戏院外,可就大不美妙了。示威者源源不绝,抗议声沸反盈天,实在大煞风景!一围的警卫又不便鸣枪,只得挥枪把、横刺刀,驱喝着一批批还在涌来的抗议人群。“我们不要皇帝!”“打倒袁世凯!”冲的,赶的,推的,打的,顿成一场混战。“砰砰!”特缉队长手里的枪还是无可奈何地打响了。于是警卫的乱枪接踵而起。枪声、叫声、诅咒声、抗议声加上驱喝声,大大地惊扰了剧院里原本雍容、体面又风光的庆典。乐曲戛然而止。汤芗铭双眉一抖,脸上仍不失温文尔雅,道:“反对日本,抗议‘二十一条’,我汤芗铭深表同情;如今再闹,就是犯上,就是叛逆,为中华帝国所不容!”“一等伯爵”金口一开,特缉队长自然再无顾忌。也算得“雷厉风行”,武装的援兵不过一支烟工夫,便杀到大戏院门口,与警卫队里应外合,将抗议的人丛切割开,拖的拖、打的打、赶的赶,如数抓走。“你们这班卖国……”“砰!”一枪打翻了喝斥的抗议人。特缉队长重展“雄风”,挥枪喝令:“统统押走!”“我说过,天回地转,现在该是轮到他们倒楣了。”都督府省长室里,汤芗铭稳坐钓鱼台,还笑微微的。转瞬间,深藏的眸子间寒光一闪道:“犯上、谋反,狂论改变帝国国体者,一律处决!”第二部分 第五章:灭顶之祸(6)特缉队长和一帮团长以上长官齐齐挺身应命:“是!”“伯爵”大人这金口一开,可不是儿戏的,整个湖南,立马风声鹤唳。街市上,天未黑,人断绝。枪声不时可闻。偶尔从窗口、门缝里探首向外张望者,似“见”得冷不丁就从头顶心划过的子弹,吓得惶惶缩回脑瓜。不两天工夫,整个湘江内外,已是一派死寂。汤芗铭深知藏龙卧虎的一师,非可等闲视之,特命李佑文重兵驻守,禁绝路人。风云骤变。毛泽东与罗学瓒、彭道良、周世钊一些同学不能不改变策略。教室里的自修时间,是悄悄商讨的难得时机。门口,时有驻军巡逻而过,还不时戒备地往室内探顾几眼。“杨先生估计得不错,袁世凯之‘鬼’,原来是要借日本的势力,做皇帝!”毛泽东终于大彻大悟。“怎么办?”“老办法不行,汤芗铭正挥着屠刀……”像是应验,湘江头又传来一排枪响,裹挟着舍命的嘶喊。揪心的枪声、喊声一过,备显出坟地一般的死寂。“这个汤屠夫!”“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扼杀革命!”毛泽东默然思忖着,炽热的心声在涌动:“改称皇帝,这不又回到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去了?我赞成孙中山先生照搬西方的*共和,反对这个官僚政客。任何人不能开历史的倒车!”毛泽东从在湘乡就读东山高等小学堂,到长沙湘乡驻省中学,对皇帝有一种历史的神秘感,虽然他不理解《三国》、《精忠岳传》一类小说中见不到种田的农人,但总以为皇帝、大臣们多半总是有学问的,诚实善良的,为国家和老百姓谋利益的,只是需要康有为、梁启超他们帮助变法而已。直到辛亥革命,才有了根本的怀疑;直到眼门前这个袁世凯——废除封建王朝仍要做皇帝的皇帝,他才毫不留情地否定了自己过去太过天真与善良的认识。自修室里进行的真是不同一般的“自修”哇!教员们的领地,自然是在办公室里。“不能沉默,要抗议!”徐特立将课本一扔。他憋不住了!杨昌济的目光凝视着同仁的断指,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对汤芗铭这种出尔反尔之人,只怕抗议没有用。”探子般的守军闻声而至,监视着说话人。几个胆小的,连连埋首佯装着批阅作业,以示清白。“看什么?又不是犯人!”徐特立瞪眼抗议着。“不要自讨苦吃,教书匠!”监视的那个连长什么的小头目,夸张地一口气吹在枪尖上。揪心的乱枪与裹挟着的嘶喊,不时钻进人的耳膜,令人气缩。死寂之后,传来钟声——上课了。杨昌济不擅言辞,在办公室里不多说话,但一踏上讲台,便能不期而然地进入忘我境界。此情下此境中上伦理课,他自然要有的放矢了,材料内容眼下几乎是取之不竭。他晓得教室外面有暗探,但他不屑一顾,径自拿起一册日记簿引导着开讲:“毛泽东君日记里有这么一句话,‘闭门求学,其学无用’。此言中肯,袁大总统改做皇帝了,该如何表示我们的……‘敬意’呢?”门口的暗探干脆亮明正身,以示警告。罗学瓒一瞥探子,起身回答:“我们商议了,可以‘表示’。”门口的暗探满意地颔首离去。“请讲。”“出小册子——像《明耻篇》。”彭道良一语点出。杨昌济缓缓摇头:“恐怕不会批准,这回汤芗铭不会让你们再出《明耻篇》。”“先生,”毛泽东起身解释,“我们想‘拉虎皮作大旗’。”杨昌济一点而悟:“噢!借他人之名,行抗议之实?”这正是毛泽东他们一班同学商议出来的计谋。为切实可行,下午课业一结束,同学们特地又将杨昌济、徐特立几位信赖的师长约到不为人注意的锅炉房里“密谋”。毛泽东低声介绍着:“梁启超几位不是有好多反对帝制的文章吗?我们就打他们的旗号,抨击袁世凯!”“好办法!好办法!”徐特立大为赞叹,“汤芗铭是不会戒备非革命党人梁启超他们的。”杨昌济慎思着补充:“清朝黄梨洲的反君权思想,很可发挥。”罗学瓒扶上眼镜,双目一亮,疾速记录。方维夏几步赶来,将手里抓着的破碎的新报一扬,道:“好消息!”1915年12月25日,唐继尧等通电各省,宣告云南独立。6天后,即1916年1月1日,设立云南都督府,变军队为“护国军”,蔡锷为第一军长,李烈军为第二军长,开始了对袁世凯的*。一围人拥着破碎的报纸,大受鼓舞。方维夏仍不无担忧地估量着:“湖南的几个报馆,查得很严;外省来的报纸,已被大量销毁……”“他封锁不了!”毛泽东从破报纸上抬起炽烈的双眸。“拉虎皮作大旗”的小册子不负众望,神鬼莫知地应时出世了。封面是“虎皮”:《梁启超先生等对于时局之主张》。虎皮之下的呐喊,乃是投枪与匕首。且听——“自古至今,仁君少,而暴君多;故而数十年来,我们平民百姓每每做了他人的鱼肉!”第二部分 第五章:灭顶之祸(7)张昆弟介绍着,蔡和森、何叔衡在楚怡小学小房间里拍案称妙;向警予、陶斯咏、蔡畅在周南女校中散发;一大班小学生们,围着朱华贞请来的开慧姐,静静地聆听着大姐姐的讲述;小胖与工友们在电灯公司车间里憋不住挥拳痛骂;……再且听——“天下的治乱,绝不在*一人的存亡,而在于万千民众之心;试看,夏朝桀王无道,商朝纣王荒淫,直到暴君败灭,天下才得以复兴。”陈昌在教室里向学生们慷慨陈述;萧子升、何叔衡与办公室的同仁在激烈辩论;罗学瓒与彭道良在车场跟人力车夫动情宣讲;罗章龙站在联中操场角落头“歪脖子”树上沉痛诉说;毛泽东在寝室里,与大个子兵几个李佑文驻军在倾心交谈;……湘江是最有情的。她为新生出的小册子开怀!你看她仅在江边沙滩上,就留下了毛泽东、蔡和森他们几多个热血儿女的脚印!在自己奔泻的激流里,融入了他们几多回搏击的身影!滚滚江涛责无旁贷地呼应着,共鸣着,浪鼓波翻,滔滔然,宛如小册子中的呼吁,与百姓同仇敌忾,倾诉着千语万言!这极不可小觑的小册子到了特缉队长手里,令他大感头痛。因为这小册子说的看似都是历史大道理,可分明又是有所指的,锋芒所向直趋当今“圣上”;头痛在真还没法定罪,特别可恶的是炮制出的东西如龙蛇见尾不见头,没法抓,要抓也没个对象,总不能去抓早已作古之人!他捏着小册子来找汤都督要办法,一声“报告”,未见理会。再一声“报告”,依然不见动静。咦?都督大人……他不得不推门而进。座椅上,空无一人。“省座呢?”问卫兵,门口的卫兵竟然也跟自己一样茫然。汤芗铭这位“一等伯爵”可不是一介勇夫,也非一般政客可同日而语。一样是神不知,鬼不觉,他已成了一个一身布衣的教书匠,混杂在江边码头的茶摊子里。一堆人还紧围着这位和蔼可亲的“教书匠”,在议说纷纭。汤芗铭听得“在理”,也不由得拍案叫绝:“有脑筋!用梁启超、黄梨洲的嘴,来骂洪宪皇帝!有勇气,骂得妙!”“这民国,讲的是‘共和’,怎么能‘回’到‘封建’去呢?该骂!”有人一拳击在茶桌上。小摊主惟恐惹事,连连叮嘱:“哎哎,我说客官,小心掉脑袋!”“对对。”汤芗铭点头致意,不胜热切地指望着,“真想见识见识这位造出小册子的‘高人’!”“听说是一师……”有人小心翼翼地透着风,还四下一瞄,“出来的。”汤芗铭眼里寒光一闪,故作不信:“怎见得?”“嘿,我儿子就在一师。”透风人凑身关照,“老哥,这事可不能乱说,汤屠夫正到处抓人!”“汤屠夫”三个字,险险叫汤芗铭条件反射似地拍案怒起。不过转瞬之间,他便稳住了自己。而扮作学生的便衣警卫憋不住已拔身而起,被汤芗铭以目止住道:“怎么,又要撒尿?”“茶、茶喝多了。”便衣警卫自知失态,连忙顺势下台阶。“你尿也真多。”汤芗铭故作嗔怪。正待转身,一阵急促的奔突从天而降,众人惊顾——特缉队长率手下已扑到眼下。汤芗铭跟队长一递眼色,目光往人圈一扫。特缉队长随即领会,厉声一喝:“统统带走!”“哎哎,长官,你凭什么抓人?”汤芗铭佯作困惑。“就凭这个——”特缉队长从桌上抓过小册子。可怜那一围品茶客官,包括透风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莫名其妙地带到郊外一堵围墙里,糊里糊涂地就被枪杀了。一具具横尸,委实难闭眼皮。特缉队长好笑地一瞟死在懵懵中的茶客,又踢一脚那个小心翼翼的透风人,耻笑着:“哼,傻蛋!”多事的茶客之类,杀了;逮着的活口,审问了。他汤芗铭要摊牌了。选了个大礼拜天,汤芗铭请来了一师的方维夏、徐特立与杨昌济三位。他开门见山,将小册子一亮道:“你们让我汤芗铭难堪了。”方维夏故作不知:“怎么?”“叶德辉的筹安会一状告到北京,圣上大为不满,怪罪本都督放任叛逆……”杨昌济以静制静地回复:“袁大总统既为皇帝陛下,对先朝故人的思想也要钳制吗?”汤芗铭一怔,转而一声嗤笑,又亮起小册子反问:“杨先生,这醉翁之意,谁人不晓?”“那你请便,尽可以去九泉之下开棺掘坟;当然,健在的梁启超先生例外。”杨昌济一语,惹笑了同道,惹恼了都督。“你们是不肯交人?”汤芗铭叵测的眼光里,分明划闪出一丝成竹在胸的冷笑。三位同仁立即感应到了一种不祥。果不其然,汤芗铭使的是声东击西之计。他一面请出三位一师的尊神,一面突击搜捕一师要犯。大操场上,在被囚犯般看押着的全校师生眼下,已收缴出一堆小册子。李佑文虎目生威,手里的枪口往头前几个同学、教员脸上一戳,追逼着:“说,谁给你们的?谁的主谋?”第二部分 第五章:灭顶之祸(8)难耐的缄默。“砰!”李佑文一枪打穿了一叠小册子,吓得一些同学尖声哭叫起来。正中下怀。李佑文枪口一划,拨出一个瑟瑟发抖的同学问:“你书包里的小册子,哪里来的?唔?不说?!”他又横起枪管。“不。不——!”“那就说!”李佑文似欲扣动扳机。“是我。”随声从师生人丛里走出毛泽东,罗学瓒欲拦已迟。全场师生顿时为之一惊!“不,不是……”毛泽东安抚住吓慌的同学,直面着李佑文。“你?”李佑文将信将疑,“叫什么?”“毛泽东。”“为什么谋反?”“谋反?凭据嘞?”“这不是?”“怪了。黄梨洲是清朝人,另外几位是明朝人、宋朝人,他们早都化成灰了,还谋个什么反嘞?”缄默的人丛里发出一阵窃笑。李佑文大是恼火,喝问着:“梁启超呢?”“他倒健在,听说袁大总统……噢,该称袁大皇帝都很赞赏他的文章。”李佑文枪口一横:“我看你是活到头了。”“不信吗?”毛泽东并不慌乱,“你去问问严复?”“严复?谁是严复?”“李旅长莫非连袁世凯手下的堂堂六君子都不晓得吗?”李佑文大窘,挥枪喝令:“给我到他的寝室去搜。”“谁?”受命的排长一时懵懂。李佑文一个耳光道:“还有谁?这个毛、毛什么东的!”“是!”罗学瓒大急,暗捅彭道良道:“糟糕,闯大祸了!”彭道良心一抽,急问:“怎么?没……藏好?”“来不及。”李佑文紧盯着毛泽东。毛泽东心中抽紧,暗下思量。电话按时来了。稳坐钓鱼台的汤芗铭笑了。“都督,电话。”汤芗铭轻“唔”一声,身子一欠,目光一扫三位尚不知内情的大书生,很雍容地致着意:“请稍候。”随即踱出会客室。徐特立终于悟出诡计:“他是调虎离山。”方维夏也觉出险情:“他们肯定突然袭击,毛泽东他们……”杨昌济心下一沉:“好阴毒!”回到自己的专务室,汤芗铭接过电话,雍容的笑颜就变作了“阴毒”。他着即指令:“搜到凭证,就地处决!”身负“伯爵”重命,其实可以说是形同“圣命”,李佑文撤了排长,派连长亲自上阵。这连长认准了毛泽东的寝室破门而入。一见有八张床,他一时吃不准了,嘀咕着:“妈的,哪张是毛……什么东的?分头搜,一张张仔细搜!”私底下要过小册子,还与毛泽东恳谈过的大个子兵,几近下意识地抢在人前,两步跨到毛泽东床头,手里挑翻着,佯作搜索,眼里却在紧紧寻探。蓦然,案角上一叠报纸裹着的稿子吸引住了他,一打开报纸,毛泽东的手书直扑眼帘——《梁启超先生等对于时局之主张》连长的眼光即刻斜扫过来喝问:“哎,是不是?”大个子兵心一抽,故意一把抓起道:“什么乌七八糟的孔子、孟子!”还故意气呼呼地将稿子掼出窗外。“给我角角落落搜它个底朝天!”在操场上压阵的李佑文,这回是胜券在握。他瞟瞟毛泽东,调侃着:“嘿嘿,毛先生,你还有什么‘遗言’?不妨留下。”闻者莫不大愕。毛泽东心下抽紧,脸上挂笑:“凭据嘞?”“不用急,你就会看到。”“就算你们搜到什么‘凭据’,那也不是我毛泽东的文章,岂能强加于我?”毛泽东不能不以退为进了。“唔?”李佑文不由一怔,随即“嘿嘿”一笑,“只怕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了。”李佑文炫耀地一擦枪口,刚横过枪管,一声“报告”已到耳边。“东西呢?”“都搜遍了,没有。”“没有?”李佑文大是狐疑。罗学瓒与彭道良几个庆幸之下也大惑不解。毛泽东一眼看定大个子兵,目露谢忱。大个子兵的目光跟毛泽东的目光对接了一下,不过转瞬之间,便立马挪开。死寂的人丛,立时释然。火冒三丈的汤芗铭也是匪夷所思,怎么会呢?李佑文亲自再搜,依然不见凭据,实在太过蹊跷!踅回会客室,汤芗铭歉意地赔着罪:“诸位都是我省教育界的栋梁,定能理解汤某身处夹缝的难处;得罪处,请海涵。”方维夏、杨昌济、徐特立三人相顾疑惑,不辞而去。憋着“三丈火气”的都督汤芗铭大人实在难解心头之恨。当晚,他亲自来到市郊的土围子——一个隐蔽的刑场。他要解恨!要消气!要……夜色如洗。几支颤栗的火把,犹如鬼火般忽闪不定。督阵的汤芗铭窝火地踱到刚搜捕来的犯人堆里一位30开外的绅士眼皮底下,数落着:“是谭延都督府的财政司长?”财政司长杨德邻不予理会。“还有什么交代的?”杨德邻目光一睇,回敬着:“袁世凯的皇帝梦,长不了。你也一样!”“是吗?长不了的,怕是你——枪下之鬼!”汤芗铭耻笑着,手里的枪随即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