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是相信了,问道:“此话当真?” 莲心忙磕了头道:“奴婢不敢妄言。皇上圣裁,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皇上皇后自然不会告知奴婢,奴婢与延禧宫也素无往来,若不是王钦胡说让奴婢知道,还有谁会说与奴婢听见?” 皇帝立刻伸手止住李玉:“不必传辇轿,朕今晚留在延禧宫,不去嘉贵人宫中了。” 莲心与李玉知趣,立刻退下。 皇帝目中的愧疚泛起于眼底的清澄之中,握住如懿的手:“如懿,是朕误会你了。” 如懿嫣然一笑,明眸中水波盈动,已微微含了几分清亮的泪意:“那臣妾是不是该唱一曲《六月雪》,以显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皇帝执着她的手:“朕不怀疑自己,也没有疑心皇后,甚至来不及疑心王钦,他就带了人言之凿凿地过来,让朕只能疑心你。所以朕只能禁足你。” 委屈又如何?怨又如何?如懿再清楚不过,在君恩重临之时,她过多的委屈与哀怨都是春风里的一片枯叶,不合时宜的。 如懿将心底的委屈按捺到底,露出几分浅如初蕾的笑意,那笑意薄薄的,好像春神东君的衣袖轻轻一拂,也能将它轻易吹落:“皇上曾经对臣妾说过,要臣妾放心。哪怕这一次的事皇上没有说,臣妾也会认定皇上会让臣妾放心。所以臣妾也知道,禁足这些日子,臣妾的供应一概不缺。事情的水落石出只是早晚而已。臣妾相信,哪怕真到了所有人所有事都指着臣妾的那一日,皇上也会保护臣妾周全的。” 皇帝轻轻拥住她:“你说的,便是朕想的。若真有那一日,朕也会护着你的周全。” 夜色如同幽暗海洋,一望无尽。浮云散去后,一轮新月愈发明亮起来,满天繁星更似一穹随手散开的碎钻,天上的星月光辉与琼楼玉苑内的灯光交织相映,仿佛是彼此的倒影。璀璨夺目,迷乱人眼。月华洒在皇帝的赭褐色织锦龙袍上,慢慢生出一圈朦胧的光晕来。 如懿伏在皇帝胸前,看着廊下风声萧瑟,吹动枝影委地,她无心去想前因后果,也知道自己不该去想。便索性,露出了一丝如愿以偿的微笑来。 如懿的禁足解了之后,渐渐有了一枝独秀的势头。王钦冒犯慧贵妃被处死后,皇帝不止少去咸福宫,连皇后宫中也甚少踏足了。 这一日如懿正坐在窗下,看着日色晴明如金,不觉笑道:“春天来得真快,这么快桃枝上都有花骨朵儿了。” 惢心捧着晒好的丝线进来,笑得娇俏:“可不是?人人都说春色只在延禧宫呢。若要放宽了说,景阳宫也是。所以人人都指望着东六宫的恩宠呢。” 如懿笑着道:“什么东六宫的恩宠,皇上不过多来咱们这儿几次罢了。你告诉底下人,不许骄矜。” 惢心将晒好的一大把丝线堆到紫檀几案上慢慢理着,抿嘴笑道:“这个奴婢自然知道。只是从前慧贵妃最得宠,如今皇上也不去她那儿了。” “这次是把香味都染进去了,终于可以用了。”如懿伸手拨了拨丝线,轻轻嗅着指尖的气味,徐徐道,“慧贵妃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若真是聪慧,那日被王钦冒犯后就该一言不发,一滴泪也别掉,静候皇上处置。” 惢心托着腮好奇道:“小主为何这样说?但凡女子受辱,可不都要哭闹?” “是啊。她越是当着皇上的面委屈落泪,皇上听莲心说起王钦如何肆虐之时,便会想起慧贵妃的眼泪,想起她那日差点受了王钦的冒犯。作为一个男人,如何能忍受?” 惢心抿着嘴,藏不住笑意似的:“所以那日小主是选准了贵妃会经过咱们宫门前奚落,才特选了那样的时机。本来奴婢还想着,是皇后娘娘赐婚对食的,这样的事落在皇后身上,叫她身受惊吓,才算痛快呢。” 如懿笑着摇摇头:“皇后不比慧贵妃那样沉不住气,而且这事只有落在慧贵妃身上,才会让皇上迁怒皇后,觉得种种是非都是由皇后赐婚对食而起,皇上才会连着长春宫一起冷落。” 惢心会意一笑,低低道:“只有这样,才能拉下贵妃与皇后,又惩治了王钦,解救了小主自己,一箭三雕。” 如懿冷冷道:“我的初衷从来不只是为了搭把手救莲心,顺带着除了王钦这个隐患,而是要绝了宫中的对食之事。当初流言之祸,皇后表面要救我,请求皇上只是将我禁足,实际上是将我置身于不能自救之地。既然如此,我小惩以戒,既是保全自己,也不能让人将延禧宫践踏到底。” 惢心暗暗点头:“也只有搅清了这趟浑水,皇上才会相信娘娘与流言无干,才算真正安心了。” 如懿慢慢挑拣着丝线比对着颜色,笑道:“你看这一把丝线,光一个红色便有数十上百种色调,若一把抓起来,哪里分得清哪个是胭脂红哪个是珊瑚红。非得放在了雪白的生绢上,才能一目了然。” 惢心会意微笑:“所以小主得留出空当来,让皇上分清了颜色,才好决断。” 如懿微微一笑,缤纷多彩的丝线自指尖如流水蜿蜒滑过,轻巧地挽成一把,悬在紫檀架子上,任它如细泉潺潺垂落。“禁足也好,幽闭也好。外头既然流言纷乱,直指于我,那我便顺水推舟,稍稍回避自然是上上之策。” “可是小主真的从不担心么?小主被禁足,外头自然就由得他们了,万一小主受了他们的安排算计,坐实了玫贵人诞下妖孽这一流言滋扰宫闱的源头,即便皇上要保全您,也是保不住的。” 如懿纤细的手指微微一挑,拨出一缕鲜艳红色挽在雪白的指间:“他们要安排布置这样的事,光是一两日是不成的。我只要乖乖待在延禧宫中,那么即便他们有事,也不干我的事了。你细想想,我出事必然是他们所害,他们有事却一定与我无关,这样的好事,换了你,你愿不愿意赌一赌?” 惢心抿唇一笑,替如懿捧过一把绿色的丝线慢慢拣选:“奴婢不敢赌,奴婢只安心跟着娘娘就是了。” 如懿描得细细的黛眉飞扬如舒展的翅:“也亏得莲心乖觉,不仅告发了王钦淫/乱宫闱,冒犯慧贵妃。还说他总酒后胡言,胡乱吹嘘,流言之事出自他口。何况不论是与不是,皇上心里已经厌弃了这个人,便会认定是他做的。” 惢心微微蹙眉:“玫贵人这件事,知道的人除了皇上、皇后,便是小主和王钦。难道小主从未怀疑过是皇后……” 如懿冷冷一笑,将丝线在手指上细细一勒,森然道:“我何尝没有怀疑过?只是皇后不是我能动得了的人。不管利用流言来害我的人是不是她,我都只能先断其臂膀!” “但是莲心……” “莲心一心只想除去王钦,她是皇后的家生丫环,又是陪嫁,有父母族人在,一时间她是不敢背叛皇后的。也好,只要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便先留着她,当做一道防范吧。” 这一日皇上与皇后携了六宫嫔妃往太后处请安。太后着意安慰了怡贵人一番,便命福珈从里头端了一个垫着大红绣绒的红木漆盘来,上面安放着一枚麒麟送子金锁,捧到怡贵人身前道:“《诗经》有云:麟之趾,振振公子①。哀家就送一枚麒麟金锁给你,希望你早日为皇上添一位阿哥才是。” 怡贵人喜不自禁,忙起身谢过。 皇帝亦颇喜悦,道:“麒麟,含信怀义,步中规矩,彬彬然动则有容仪,更是送子的神兽。皇额娘的礼物,实在是心意独到。” 慧贵妃笑着抚了抚领口的翠玉流苏佩:“太后的心意怡贵人必然是心领了。其实阿哥公主又何妨,只要母子平安,不要像玫贵人一般福薄就是了。” 太后伸手拨着手边几案上新开的簇簇迎春,金英翠萼,枝条舒曼,已带早春暖凉的气息。太后唇边的微笑亦是这般乍暖还凉:“皇后一向不喜奢华,哀家看这些嫔妃们所用的首饰也是银器鎏金为多。哀家赐怡贵人赤金的麒麟锁,皇后不会嫌哀家老糊涂了吧。” 皇后忙起身恭谨道:“皇额娘一片心意,儿臣怎敢这样想呢。何况怡贵人有孕,皇额娘爱护怡贵人,等同是爱护臣妾。” 太后微微一笑:“宫中祥和平安,乃是皇后的德行所致。听说皇后为使后宫嫔妃多有子嗣,让太医院多多熬制了坐胎药每日送到各宫,也是有心了。”她转首向皇帝道:“前几日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哀家命人夜观天象,祈求祥瑞。不知钦天监可将结果对皇帝说了?” 皇帝扬起几分欢悦之色,道:“钦天监说天象祥和,尤其指北天女宿星尾带小星,连续数月格外明亮,乃是指后宫女子怀有大贵之胎。儿子心里也十分安慰。” 太后笑吟吟道:“女宿星本来形如蝙蝠,主福兆、多吉。而后宫女子怀有身孕的,只有怡贵人而已。看来这一胎也的确是大福之相。” 这样说来,怡贵人更是喜不自胜,慧贵妃不屑地撇了撇嘴,冷着脸不言不语。皇后倒是一脸欣慰道:“如此,臣妾就要向太后和皇上求个恩典了。怡贵人伺候皇上多年,她的位分……” 皇帝爽朗笑道:“等怡贵人生育之后,无论男女,朕一定会给她嫔位,居景阳宫主位,如何?” 太后含笑道:“如此甚好。哀家也希望后宫嫔妃能多有生养,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 如此寒暄几句,太后又格外叮嘱了怡贵人保胎事宜,便也散了。 才出慈宁宫仪门,皇帝便低低向如懿道:“昨儿江南进贡了些好茶来,朕都赐予你了。趁现在得闲,不如你烹茶给朕品尝,如何?” 如懿低眉浅笑:“臣妾倒不怕皇上不来品茶,只是您已经好些日子没去长春宫了。前几日是二月初一,您本该在皇后宫中过夜的,却也只是去略坐了坐就回了。” 皇帝正要说话,只听皇后疾步上来,请了安道:“皇上万福。” 皇帝笑容一敛,淡淡道:“春寒料峭,皇后还不回自己宫中么?” 皇后颇有为难之色,踌躇片刻,还是道:“皇上,您已经多日没有去臣妾宫中了。臣妾愚昧,不知皇上是不是因为莲心受王钦凌虐之事怪责臣妾?” 莲心跟在皇后身边,忙跪下道:“皇上圣明,奴婢受这些苦楚只是奴婢自己命薄罢了,而且奴婢也不敢告诉皇后怕她担心。王钦出事之后皇后娘娘才知道奴婢吃的苦,十分怜惜自责,还亲自为奴婢上药,奴婢感激不尽。所以王钦的事实属奴婢自己命苦,不干皇后娘娘的事啊!” 皇帝看向皇后的神色多了一丝温意,他和缓道:“皇后你一开始也不过是好心,怜悯宫人孤苦,但却未能知人善察。莲心在你身边多年,你一时失察,不仅连累莲心吃尽苦头,而且宫中歪风也由此而起。朕不能不想到,这是皇后之失。” 皇后站在风口,穿道而过的冷风拂乱了她梳得一丝不乱的精致华髻,几绺墨色青丝拂上她没有血色的面庞,仿若一朵凋零在初秋的冷荷。 皇后躬身福了一福,将眼中微冷的泪光转成自持的冷静:“的确是臣妾失察,臣妾会面壁思过,再三自省。”她屈膝下去:“那么,臣妾恭送皇上了。” 皇帝在如懿处品茗过后,便回了养心殿处理政务。如懿闲来无事,便取过染上香气的丝线一针一针地绣起繁天春色。 阿箬捧着刚燃好的一炉香进来道:“小主失宠的时候也刺绣,如今得宠了忙着陪伴皇上还不够呢,怎么又开始刺绣了?” 如懿微微一笑,取了针线拈好道:“失宠的时候要让自己学会平心静气,得宠的时候亦要告诫自己,不能心浮气躁。刺绣便是如此,一个眼错,便是全局皆毁;一枚针斜,恐怕扎伤的就是自己。所以动心忍性,一步都不可错。” 阿箬若有所思地笑笑,取过一枚烘制好的莲花香饼放进炉中,又覆上云母隔片隔开香饼炭火,滴入一两滴凝露状的蜂蜜:“如今入春了,时气干燥,焚香时滴入蜂蜜,可以清热润燥,小主觉得好不好?” “如今你的心思越发安静了,做事也更妥帖,自然没有不好的。”如懿浅笑,想了想又道,“怡贵人有孕后喜爱焚檀香,今早说起檀香虽好,但焚香后总觉得气燥体热,她又是个贪吃甜食的。我记得小厨房有去岁备下的槐花蜜,清热凉血是最好不过的。等下你便随我送一瓮去给她吧。” 阿箬笑道:“别的也罢了。那槐花蜜是去岁的时候特意着人去京郊找了一大片槐花林,取雪白洁净的盛开花朵剔干净了,加上适量的嫩桑叶蒸出来的槐花露。奴婢记得槐花最娇气,成百上千棵树上摘下的花儿也经不起那几蒸,最后只得了两小瓮槐花露,再用长白山产的野蜂巢里的蜂蜜炼了,只为小主从前有血热的症候,才这么不怕费事地制了。统共就那么点子,小主还要拿去送人。” 如懿嗔道:“如今怡贵人是皇上的心头肉,连太后都格外高看她些。我也想着,若是怡贵人这一胎安好,皇上也解了上回玫贵人产子的心结,这便是好的。” 阿箬笑道:“旁人怀孕有什么好的。从前怡贵人一点也不得宠,如今有孕皇上便这么抬举了。要是小主也趁着眼下圣眷正隆,赶紧怀上一胎,那才是真正让皇上高兴的呢。还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当眼珠子似的捧着爱也来不及了。” 如懿笑着嗔她一眼:“越发爱胡说了。” 正说着,小宫女绿痕端着汤药进来道:“刚熬好的药,小主快喝了吧。” 如懿轻轻一嗅,蹙眉道:“一闻味道就知道了,就是坐胎药的气味。” 阿箬取过几样酸甜蜜饯放在如懿手边,好声好气道:“这坐胎药是催孕的,再苦咱们也得喝啊。您看,奴婢连雕花金橘和糖渍乳梨都预备下了,小主赶紧喝了吧。” 如懿端过碗仰脸喝下,又用清水漱了口,连忙取过蜜饯含在嘴里缓了一阵,方道:“这坐胎药一碗碗喝下去,连舌头底下都发苦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孕?” 阿箬笑道:“只要皇上常来,那股子运气迟早都会到。小主喝了药,咱们就去景阳宫沾沾孕气吧。听说慧贵妃虽然不满天象说怡贵人是大贵之胎,但为了沾上孕气,也常常去景阳宫呢。” 如懿扶过阿箬的手笑道:“既然如此,你便带上那瓮槐花蜜,陪我去景阳宫看看吧。” 景阳宫便在延禧宫与永和宫之后,如懿看着天色极好,便带了宫人步行过去。因着怡贵人有孕,景阳宫也格外地布置一新,才走到宫墙外,便见朱红宫墙耸立,连琉璃瓦也显得一碧如洗。 如懿仔细看了两眼道:“好喜庆的颜色,这墙是新粉了颜色吧,好似特别鲜艳些。” 迎上来的小太监笑得灿烂:“可不是,皇后嘱咐了,颜色要喜庆,这才吉祥呢。”如懿扶着阿箬的手入了重重朱门,只见雕栏华彩,描赤敷金,鲜华异常。 如懿暗暗点头道:“果然怡贵人有孕,景阳宫也不同往日了。”她转首问小太监:“这个时候,怡贵人在做什么呢?” 小太监道:“贵人身上疲倦,此刻正在暖阁歇着呢。娴妃娘娘请。” 如懿正要迈入正殿,忽听得里头一声惊惧的尖叫,竟是怡贵人的声音。注释:① 选自《国风·周南·麟之趾》,全文为:“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这是一首赞美诸侯公子的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如懿醒转得快,立刻道:“是怡贵人的声音,还不快进去看看!” 如懿一时情急,即刻带了人先赶进去,才进暖阁,却见怡贵人吓得缩在暖阁的紫花梨卷草纹杨妃榻上,身上的锦被蜷成一团,她才唤了一声“怡贵人”,却见怡贵人大惊失色,整张脸白中泛着青灰,指着地上的绣毯呼道:“救我!娴妃娘娘快救我!” 如懿的目光触及地下,吓得几乎倒退几步,宫人们也止不住惊呼起来。原来绣毯之上,一条灰花斑斓的蛇盘绕其上,咝咝地吐着猩红的芯子,在地上摇摆不定。 一个小太监惊呼道:“呀,这是蝮蛇,是有毒的!有毒的呀!” 众人吓得退开十数步远,怡贵人眼看那蛇越游越近,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如懿心中慌乱不已,眼看那蛇一分分向怡贵人靠近,更是害怕。万一伤及怡贵人腹中的胎儿,皇帝才稍稍平伏的心情又不知要低落成何种模样。 她心下一横,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你们宫里有没有雄黄粉?” 那小太监忙不迭道:“有有有!这是宫里常备着的。” 如懿忙吩咐了他拿了雄黄粉来,照准那条蛇便泼了过去。那条蛇乍然受了雄黄的气味,一时行动有些滞缓,如懿忙伸手取过碧纱橱边一根宫人扫尘灰的掸子,挑起那蛇的身体一撂,照着门口泼了出去,即刻道:“快找人拿大石砸它的七寸,务必砸死为准。” 太监们原本吓得神魂未定,听如懿这样吩咐,忙抱过雄黄粉撒的撒,寻石头砸的砸,不过片刻便将那条蛇处置了。 怡贵人呆呆地看着如懿,片刻才放声大哭,扑入如懿怀中,神色败坏:“娴妃娘娘,娴妃娘娘,多谢您救了嫔妾!” 如懿忙拿锦被裹住了她扶进寝殿躺下,方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忽然有条毒蛇在你暖阁里?” 怡贵人神色恍惚道:“嫔妾本觉得困乏,在暖阁里歇息,并没让人伺候在侧。不承想梁上忽然掉下一条蛇来,嫔妾当下便吓得叫起来。” 如懿替她抚着心口,自己也是惊魂初定:“那条蝮蛇是有毒的,若是被它咬伤一口,不只是你,便是你腹中的孩子,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只是好端端的,宫中怎会有毒蛇?” 阿箬替怡贵人端了茶水来道:“贵人喝盏茶压压惊。今儿是惊蛰,想来什么蛇虫鼠蚁都出来了。贵人有孕怕冷,宫中还供着地龙,格外暖和,怕是因为这个招来了蛇也是有的。” 怡贵人接过茶才喝了一口,不由得手中一松,整盏茶都泼在了如懿身上。如懿还顾不得擦,却见怡贵人蜷成了一团,一手死死抓住她手,一手按住了肚子痛呼道:“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皇帝与皇后赶来时,太医已经为怡贵人开了安胎的方子。景阳宫中人心惶惶,如懿一时也走不脱,一壁嘱咐了宫人们延医请药,一壁又吩咐太监们在墙根角落里遍撒雄黄与石灰驱蛇。 皇帝步履匆匆地进来,足下之风几乎惊起了静尘,如懿正守在怡贵人床头,见皇帝心急火燎进来,忙起身道:“皇上万福,皇后万福。” 皇帝忙扶了她起身,关切道:“怡贵人如何了?”皇后亦心急不已:“太医已经来过了么?怎会又是遇蛇,又是腹痛,本宫从阿哥所过来,一路上都心悸不已。” 如懿忙道:“俗话说,惊蛰到,蛇出洞。今儿景阳宫里竟不知从何处冒出条毒蛇来,怡贵人骤然受惊牵动胎气,太医开了安胎药服下,怡贵人已小睡片刻,现下应无大碍了。” 皇帝见怡贵人睡中仍有惊惧之色,不免怜惜道:“怡贵人初初有孕,身体百般不适,今日又遇见这样的事,实在是要吓坏她了。” 皇后看了看周遭,担忧道:“皇上,怡贵人身怀贵胎,此番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实在可怜。臣妾听闻蛇乃至阴至毒之物,突然间侵扰景阳宫,怕是有什么不利。” 皇帝迟疑道:“皇后的意思是?” 皇后满面关切:“皇上,景阳宫靠近玄穹门,地气潮湿,若是往后再招来蛇虫鼠蚁惊扰了龙胎,该如何是好,依臣妾所见,不如让怡贵人迁居别宫居住。” 皇帝诧异道:“迁居别宫?一时间要打扫宫苑出来,想来怡贵人也未必能住得惯。” 皇后道:“东西六宫中有些宫殿一直未有人居住,临时理出来也不便。本来怡贵人也可迁居前头的永和宫,但永和宫大为不吉,自然是住不得的。怡贵人初初有孕,最好是能有人照拂。”她的目光往如懿脸上轻轻一扫:“今日怡贵人之事,幸有娴妃在,才能一切无恙。不如就让怡贵人迁居延禧宫中暂住,等景阳宫肃清一切邪物,再请怡贵人搬回就是了。” 皇帝微微踟蹰,看着如懿道:“延禧宫中已有娴妃和海贵人住着,又有大阿哥,再住进去会不会太挤了?” 正迟疑间,只听怡贵人微微呻吟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见皇帝在侧,不觉落泪道:“皇上来了,臣妾今日受了这番惊吓,实在是怕见不到皇上了。” 皇帝忙安慰道:“不要胡说。朕还盼你为朕诞下一位阿哥呢。”他沉吟片刻又道:“怡贵人本是皇后房中的人,长春宫也宽敞,不如还是让怡贵人移居皇后宫中吧,有皇后照顾,朕也能安心。” 皇后转脸拭了拭眼角,不觉含了两分悲色:“本来照顾怡贵人是臣妾分内之事。只是臣妾方才从阿哥所来,还未来得及禀报皇上,臣妾的二阿哥着了风寒,身子一直不好。臣妾正想亲自照顾,只怕分身无术,不能照顾好怡贵人,反而有负皇上所托。” 皇帝惊诧地站起身:“永琏病了,要不要紧?” 皇后一提起亲儿,不觉满面悲灼,道:“都怪臣妾疏于照顾,还请皇上允许臣妾将永琏从阿哥所接回,便于臣妾亲自照顾。等永琏痊愈之后,臣妾再送他回阿哥所。至于怡贵人,本来臣妾可以将她托付给慧贵妃。但是皇上也知道,慧贵妃虽然年长,但不比娴妃沉稳有决断,就譬如今日之事,若非有娴妃在,怡贵人的胎恐怕也不能万全了。” 怡贵人牵住皇帝衣袖,感泣道:“回禀皇上,今日幸得娴妃娘娘万事沉着,帮臣妾驱赶毒蛇。可是这个地方……”她环视雕栏画栋的景阳宫,脸上闪过惊恐之色:“臣妾是断断不敢再住了。” 皇帝微一沉吟:“那么……如懿,朕只得让怡贵人去你的延禧宫暂住了。” 如懿知道推托不得,便道:“臣妾回去便把正殿的两间东暖阁打扫出来供怡贵人居住,但请怡贵人不要嫌弃简陋才好。” 怡贵人脸露喜色:“怎么会呢,往后可要叨扰娴妃娘娘了。” 皇后亦含笑:“如今宫中皇上最关心的便是娴妃与怡贵人,她们住在一起,皇上去看望倒也更方便了。” 如懿回到宫中便觉得闷闷的,一壁吩咐了宫人收拾出正殿的两间屋子,一壁往海兰殿中去。 海兰闲来无事,只穿着一件家常的月白缂丝凤香菊纹一斗珠长衣,拥着一个小小掐丝珐琅暖炉,正在窗下缝制香包。 如懿挥了挥手示意叶心不必提醒,转过珠帘落帐,笑盈盈道:“天气暖和起来了,怎么还抱着个暖炉,这么怕冷么?” 海兰抬头笑道:“姐姐来了。”她将暖炉递到如懿怀中:“我自己哪里用暖炉呢,是怕姐姐在景阳宫看到了什么心寒惊怕之事,所以特意备下了给姐姐的。” 如懿微微惊愕,替她正一正发髻间一枚将要垂落的攒心嵌珠绢花:“你倒灵通!” 海兰抿嘴一笑:“如今宫里的眼睛都看着景阳宫呢,有什么风吹草动是不知道的。” 如懿微微叹口气:“那么以后,所有的眼睛都要盯到延禧宫来了。” “一个景阳宫就足以引来毒蛇环伺,那怡贵人移居之后,延禧宫岂不也成了蛇虫鼠蚁纷至沓来之地。”她拉过如懿细看桌上罗列的晒干的香草叶子,“这是薄荷叶、艾叶、半枝莲、薰衣草、天竺葵叶,都有驱虫辟邪之效,妹妹做了这些,希望可以悬挂在延禧宫中,驱邪避灾。” 如懿挥手示意侍奉的宫人们都退下,海兰亲自奉了一盏菊花茶递到如懿手中,如懿无心去饮,只得放下道:“你也觉得怡贵人突然遇蛇,十分蹊跷?” 海兰淡淡一笑,伸手拨了拨桌上的艾叶:“今日虽然是惊蛰,但宫中是什么地方,何况是怡贵人有孕,人人重视,怎会突然有毒蛇出现?又那么巧落在怡贵人休息之处?万一今日不是姐姐沉稳,那么怡贵人一尸两命,便是意料之中了。” 如懿从袖中取出绢子,上面染了一点油彩颜料,递与海兰道:“你看看这油彩有什么奇怪?” “妹妹出身贫家,所以依稀闻过这种味道,似乎有些蛇莓汁液的气味。”海兰轻轻一嗅,旋即一惊,“民间传闻,蛇虫喜吃蛇莓,故而有蛇莓处常有蛇虫出现一说。” 如懿的叹息轻得恍如云烟:“今日我命景阳宫中遍撒雄黄石灰,谁知至我离去短短两个时辰内,已见十数条毒蛇遁走四窜。此事并非偶然。我虽不知是哪里出了缘故,但想起景阳宫内因怡贵人有孕而特意装饰华彩以表喜庆。这虽然是内务府的惯例,但不知是谁从中做过手脚,才会引来这些脏东西。” 海兰沉吟着道:“我记得景阳宫是怡贵人初初有孕时装饰的,至今已快两个月,等到油彩气味散尽,这种蛇莓汁液的气味才会明显,正好是惊蛰前后百虫出动。想来谋划这件事的人心机极深,才能事先安排丝丝入扣,让人不得怀疑。” 如懿道:“怡贵人要来延禧宫,既是她自己的意思,也是皇后属意。在怡贵人平安生产之前,延禧宫只怕有的小心。妹妹心细如尘,便要依靠你了。” 海兰紧紧握住如懿的手:“姐姐怎样保全妹妹的,妹妹必定一样相待。”如懿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只觉得宫苑重重如深海悬冰,有海兰在,亦多了一丝可以依靠的温暖。 二人正相对间,却见叶心叩门而入,端了一盏汤药进来道:“小主,到喝坐胎药的时候了。” 海兰便道:“搁下,你且出去吧。” 如懿摇头苦笑道:“这坐胎药的气味,我一闻到便害怕了。可又不能不喝,只盼望自己也有个孩子。” 海兰轻轻一笑:“我也不喜欢这个气味。好端端的,皇后发一次善心,咱们就要多这桩苦差事。”她说罢,随手将汤药倒进殿中的一盆宝珠山茶内,仿佛毫不在意似的。 如懿惊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海兰不以为意:“我又不盼望生子得女,喝这个劳什子做什么,省得苦了舌头。” 如懿颇为惊诧,尽量还是平缓了语气道:“妹妹也不算无宠,何不趁着年轻得个一子半女,也算终身有靠。” 海兰淡然一笑,仿佛真的是不在意:“有孩子未必就是好事了。姐姐且看怡贵人和玫贵人就知道了。玫贵人产子而遭弥天大祸,怡贵人怀着身孕还不知道是被谁所害。妹妹没有这样百计防身的好本事,还是活得安乐些就好。” “可是……” 海兰笑着用白若葱根似的食指抵住她的唇:“没有可是,我有姐姐可以依靠,便什么都不怕。” 怡贵人移居来之前,如懿和海兰已将延禧宫清扫一新,并在怡贵人所要居住的东暖阁多悬香包驱虫。因为只留了两间房出来给怡贵人居住,如懿心下也颇不安。幸而怡贵人性子平和,也不算是骄矜之人,又见如懿自己住西暖阁,倒把东边让给了她,心下更是感激,只嘱咐把一些贴身东西搬来延禧宫,其余器具,只留在景阳宫中,随时去拿便可。为着让怡贵人静心养胎,如懿特意叮嘱了永璜每日读书只许小声,不许喧哗吵闹。怡贵人倒是很喜欢永璜的样子,每每见到永璜便说,若是有他这么一个懂事孝顺的孩子,便也满足了。如此一来,延禧宫中虽然拥挤些,倒也十分热闹,连皇帝也是每日必来看望一次的。 如此十数日,不觉连慧贵妃亦叹息,她被皇帝冷落了许多时日,虽然每常相见,但却未再让她侍寝,她亦不免感慨,请求将怡贵人挪去她的咸福宫居住,也好得见天颜。皇帝却只是一笑,问她:“那么如果晞月你见到毒蛇,会是吓得惊叫一声自己先跑呢,还是会救怡贵人为先?” 如懿与海兰对怡贵人的胎悉心照顾,一饮一食都细细查看,连太医开的安胎药方,也另请人看过药渣,道是无妨才继续喝下去。这样检验药渣的事,惢心倒是很乐意去做。如懿便笑她:“你去找的太医,可靠么?” 惢心连连点头,眼里有微亮的光芒:“是。他是奴婢家乡的旧识,奴婢进宫后才知道他已经在太医院当了一个小小太医。虽然官职卑微,但奴婢是相信他的医术的。” 如懿笑道:“你是相信他的医术呢,还是相信他这个人?” 惢心红了面庞,只低头不语。如懿已然明白:“看来不必我替你找个婆家,你自己已然有了心上人了。” 惢心又羞又急:“奴婢不敢。” 如懿含笑道:“让他好好在太医院争气,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成全你们。” 惢心感激地望着如懿:“那奴婢先去准备晚膳,皇上已经传下口谕,说要过来与小主一同用膳呢。” 然而这一夜,如懿等到烛火凉透,也不见皇帝前来,出去打探的三宝缩在门边一直不敢进来回话。 如懿慢慢夹了一筷子冷透了的蜜丝山药吃了,那山药本是酥滑软糯,入口即化,又兼浇了蜜丝,格外清甜润舌,可是此刻吃在口中,却只觉得那冷而滑的触感让人捉摸不定,连蜜丝也透出一缕清苦之味。她搁下筷子,只听得银筷头上的细链子玲玲作响,便道:“皇上是不会来了,是什么缘故,你直说便是。” 三宝怯怯道:“皇上从养心殿出来,正要往咱们延禧宫来,谁知看到皇后娘娘跪在螽斯门前祈福,祈求二阿哥身子早点康健,皇上才知道,原来二阿哥的风寒是越来越重了。皇上着急,当下就陪着皇后娘娘去了长春宫,然后……” “然后就一直在那里,没有再出来。” 三宝点头答了是,如懿舀了口汤慢慢喝了道:“螽斯门是从养心殿到延禧宫的必经之路。皇后娘娘有心求神佛保佑,为何不去宝华殿而去螽斯门这么舍近求远?皇上当然是不会离开长春宫的了。” 三宝眼珠子一转:“舍近求远自然有舍近求远的好处,一箭双雕嘛。” 如懿淡淡一笑,对惢心道:“去把饭菜热一热,我也不必饿着肚子等候了。” 惢心小心翼翼道:“小主……” 如懿微笑:“皇后贵为六宫之首,皇上陪她,是情理之中的事。” 次日清晨,皇帝过来时眼圈下已经一圈墨黑。如懿正在用早膳,见皇帝前来,忙起身道:“没想到皇上会一早过来,并没有准备下精致膳食,还请皇上见谅。” 皇帝笑道:“无妨。你吃什么,朕便也吃什么罢了。” 如懿亲自捧了一碗配了紫姜的清粥过来,又奉上鲜奶/子茶和麻酱烧饼,配了几样清爽酱菜,道:“皇上似乎昨夜没睡好,还是吃得清淡提神些才好。” 皇帝的眉宇间隐然有忧色:“永琏病了这些日子,一直不见好,朕看他那个样子,真是心疼。”他握住如懿的手:“如懿,你没有看见永琏的样子,一张小脸瘦得都脱了形。朕看着他都直想掉眼泪。” 如懿甚少见皇帝如此忧虑,心下微微一抽,便道:“皇上放心,二阿哥有皇后娘娘悉心照顾,必然会很快好转。” 皇帝颔首道:“皇后说,若永琏再不见好,便要长跪宝华殿中祈福。”皇帝顿了顿,郑重其事了神色,如懿会意,立刻示意众人退下。 皇帝正色道:“朕已经决意,只要永琏的病好起来,朕就要立他为太子,继承国祚。”殿中沉水香的气味沉沉入鼻,如懿微微一怔,心里有什么念头还来不及起来,便已把它们死死地按了下去:“永琏是正宫嫡出,皇上立他为太子也是情理之中。” 皇帝饮了一口粥,不觉慨然:“朕自幼便知道自己不是嫡出,庶出的孩子身份到底不同,哪怕如今朕当了皇帝,坐拥天下,午夜梦回的时候仍是觉得心惊委屈。我朝自开国以来,从顺治爷、康熙爷、先帝到朕,都是庶出的儿子。朕真的很想朕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嫡出之子,身份贵重,无可挑剔。就当是替朕自己,完成一个幼年的愿望。” 如懿听他感慨万千,自能分辨出皇帝言下的失落与怅惘。皇帝是那样敏感的人,生性多思,幼年生涯的种种心酸缺失,即便是如今富有四海也无法弥补的。所以他才那样在意,那样执著,要去完成自己当年的小小心愿。 那么,她又怎肯去拂逆他的心思。她俯下身,伏在皇帝膝头,轻声道:“皇上想做的,那就一定要做到。那是对二阿哥好,也是抚平皇上自己的心意。” 皇帝抚着她新梳起的青丝,缓声道:“如懿,朕知道你疼大阿哥,大阿哥也争气,但他到底不是你亲生。哲妃的位次也不能与皇后相提并论。三阿哥虽然也可爱,但总笨笨的,被养得太过娇气,以后也只能做个富贵闲散宗室了。怡贵人这一胎是公主也好阿哥也好,朕都不想了,只希望他们母子平安就是。” 如懿低低答了声“是”,只是静静伏在他膝头,听着他呼吸声悠然绵长,感触他纷叠的心事如潮。 皇帝低低在她耳边道:“朕知道这样很不公平,朕和你还没有孩子。但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说出朕这么多年的心愿,让你明白。” 如懿翻过皇帝的手,将它贴在面颊上,轻声道:“皇上,臣妾都明白。以后臣妾有了和您的孩子,也只盼他一生富贵平安便是了。” 皇帝眼中有伏波似的动容与感切,仿佛是划过深蓝天际的流星,有那样璀璨的光影:“如懿,谢谢你这样懂得朕。朕也知道,这是在委屈你,可是有时候名分所在,朕也不得不委屈了。” 如懿颔首道:“那皇上要立太子之事,会告诉皇后么?若是皇后知道,一定会非常高兴。” 皇帝摇头道:“康熙爷在时,就是因为过早公布了储君,才让诸子起了夺嫡之心。朕会和先帝一样,将太子的名字藏于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等朕百年之后,群臣自然会依照这个立定储君。这样也防止太子骄矜,母家专权。所以,朕不打算告诉皇后,如懿,你也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 如懿望着皇帝的眼睛,颔首道:“皇上说的,臣妾都记着。倒是有一事,臣妾不能不问问皇上。王钦已死,如今伺候皇上的人可还得心应手么?要不要再从内务府选些好的来伺候?” 皇帝夹了一点小菜喝了口粥道:“李玉事事仔细,人也谦和不骄矜,朕打算再看他两个月,就将副总管太监的位子给他。” 如懿柔声道:“李玉人是机灵,也忠心,但他年轻,皇上得好好历练了才能放手重用啊。” 皇帝“嗯”了一声,听见外头人声响起,便道:“外头是什么人?” 如懿探首看了看道:“是御膳房给怡贵人送的新鲜鱼虾,都是一早送来交由小厨房亲手烹制的。” 皇帝道:“太医是说过,有孕之后要多食鱼虾,朕记得那时候玫贵人也很喜欢吃。朕昨日去看怡贵人,发现她这几天总说头昏头痛,夜不安枕,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朕心里十分担忧。” 如懿道:“太医已经来看过,说初初有孕之人的确会如此。而且因为怡贵人夜不安枕,嘴上还发了溃疡,幸而太医已经开了清凉下火的汤药了。臣妾会叮嘱小厨房多用菊花茶和绿豆汤,希望怡贵人服下之后会舒适些许。” 皇帝蹙眉道:“玫贵人有孕之时也是心火旺盛口角溃疡,朕如今看见怡贵人,实在是心有余悸。如今皇后无暇分身,如懿,一切就需你多多照顾了。” 如懿含笑道:“皇上既放心,怡贵人住在延禧宫,便是放心臣妾了的。” 皇帝悠然长嗅:“朕当然放心。就像每每闻着你殿中才有的沉水香,朕便觉得心思宁静分明。” 如懿微微一笑:“那也是皇上恩准,只许臣妾所用罢了。” 饭毕,皇帝便起身往养心殿去。如懿想着太子一事,又念着怡贵人的身体,实在是百感交集。正想着,却见海兰急匆匆过来道:“姐姐,我刚从怡贵人那里过来,像是不大好呢,你快过去看看。” 如懿赶忙起身,一迭声吩咐了去请太医,立刻跟了海兰往东暖阁去。因着怡贵人有身子一直畏寒,虽然入了三月里,她殿中仍供着炭盆暖炉。如懿携了海兰一进去,便觉得那暖意兜头兜脸扑来,不觉生了蒙蒙一层汗意。 怡贵人裹着一条暗紫织花云锦被,整个人乏力地歪在床上,似乎呼吸有些艰难,一张脸也憋成了暗紫色,与那锦被一般无二。殿内焚着檀香,连炭盆里也扔着一把佛手,被暖气一烘,种种香气织在一起,香是香,却让人闻着有些浑浊气闷。 如懿忙吩咐道:“里头的香气太重了,快开了窗给贵人透透气。” 怡贵人紧紧拥着被子,往床里缩道:“娴妃娘娘,别开窗,有人要害我!” 如懿忙笑道:“好妹妹,这是在延禧宫,没人敢害你!”她伸手摸了摸怡贵人的脸,她身上脸上都热热的,出了好大一身汗,她忙取过绢子替怡贵人轻轻擦拭了,温声道:“你别怕,告诉本宫,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怡贵人畏惧地缩在床角,惊惶地指着地上道:“好多蛇,好多好多蛇要咬我!” 海兰忙摘下银帐钩上悬着的一个香包,笑道:“你别怕,延禧宫里挂了好多驱蛇的香包,蛇一闻到气味就跑了,你安心住着就是。” 海兰看了看怡贵人,有些担心道:“怡贵人似乎有些发热呢,你们去取些热水来给贵人服下。”她看着怡贵人嘴角的溃疡,似乎又比昨天大了一些,便道:“太医开的清热去火的药都给贵人喝了么?怎么贵人嘴上的口子长得更厉害了。”��时是我市头号流氓头子,即使他和赵红兵他们打成平手,他也算是输了。虽然赵红兵以前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但就是这一战,奠定了他和李老棍子平起平坐的江湖地位。 这下,李老棍子的真正意义上的挑战者终于出现了。他不能不慌,不能不报复。他不能失去的东西只有两样:1,钱 2,江湖地位。 在这一战中,李老棍子被刘海柱砍在胳膊上那一刀砍得皮开肉绽、臂骨裂纹。土豆被费四打了一枪击中了脸和脖子,虽然没有致命,但是完全毁容了,虽然他以前长的也不好看,但是毕竟还像个人,现在已经不像人了。黄老邪被小北京打得多处骨折,混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扎赵红兵一刀的那个人,也就是被赵红兵踢到下阴那个人,几年后去了啤酒厂上班,据后来他的同事说:他那东西再也无法勃起了,赵红兵当年这一脚把他的两个睾丸踢得粉碎。 据说从李老棍子住院的那天起,他就开始计划如何去医院给赵红兵补刀了。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在我市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无论谁被扣上了全市黑道一哥的高帽,那注定他将终日在不安中度过,有太多的人都在盯着这个实际上毫无意义并能惹来杀身之祸的名号。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个位子上稳坐两年。无论是谁,当他被戴上了这顶高帽的同时基本已经被判了死刑,只是缓刑几年执行而已。李老棍子之后的张岳、李四、李武、三虎子、勾疯子、老古等人莫不如此,只有最低调也是最少插手江湖事的赵红兵活到了现在。 他们的结局可分为两类。1、被仇杀 2、被正法。如果仅仅是被打残或者被捕入狱,那只能说是他们的幸运了。 至今,我市仍至少有上千号年轻人在向这个顶峰“奋斗”着,但他们绝大多数都是还没到半山腰、还没来得及看到顶峰已经锒铛入狱或终生残疾了。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张岳这样的黑社会天才。 二狗曾经不解为什么赵红兵能活到了现在,而且还能活得这么好,在两年前的春节,曾就此事专门咨询过他。 “二叔,当年四叔、张叔等人和你一起成名,都是全市名头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全没了。而你是他们公认的大哥,名声比他们还响,为什么你如今日子过得这么舒坦?” “二狗,我从小把你带大,你应该了解我做人的两条原则。1、绝不干缺德的事儿,四十年来我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没干过,在这条道上,能坚持这条原则的没几个。2,绝不让自己毁在鼠辈手里”,“我的这两条原则是我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二叔,第一条我当然是懂,第二条我不大明白,难道只要你不想毁在鼠辈手里就一定能不毁在鼠辈手里?这是你能决定的了的吗?” “我是玉器,从不与瓷器碰。我想碰的,那一定也是玉器,如果有瓷器非要找我来碰,那么我躲着,如果躲都躲不开,我就去找愿意和他碰的瓷器去碰他” “二叔,那我不懂为什么我7、8岁的时候你和李老棍子那两年打翻了天?难道你那时候就不怕你这玉器碎了吗?” “那时候,我是瓷器,李老棍子是玉器”赵红兵笑了,扔给了二狗一个苹果。 “恩,就算你那时候是瓷器,也是景德镇的瓷器”二狗也笑了,近些年来每年和二叔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多,但每次和他的对话都感觉受益非浅,他谈话总是一针见血且极具哲理和人生感悟。 “不是景德镇的,那时候我就是咱们当年北郊土产日杂门市卖的两毛钱一个的瓷器。我和李老棍子打了两年,我就变成玉器了。当然了,当时我和你四叔、申叔我们和李老棍子打架时我们没想到要扬名立万,只是看这个败类太不顺眼。”赵红兵又笑了。 听完这一席话,二狗才明白江湖大哥为什么是江湖大哥,为什么赵红兵已经十年没动过手打架了而且做的生意也和黑道无关,到现在全市江湖中人聚会的时候还一定要把他请去坐在最中间,最当红的黑社会头子还要敬酒点烟道一声“红兵大哥”。这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赵红兵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显然,他做人的哲学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李老棍子显然没有赵红兵这智慧。当时他还是玉器,却在紫月亮饭店门口之战结束后天天琢磨着要来碰赵红兵这个瓷器。赵红兵被送到市第一人民医院后,经过紧急抢救,第二天终于脱离生命危险,住在四楼的病房,这是赵爷爷安排的单间。小纪的伤无大碍,但也需要住院治疗,住在二楼的病房,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小纪已经是第三次住进了医院,小纪在医院住的时间太长了,见过的病友太多了,已经成了半个大夫,对所有的外伤都有所了解,经常和大夫讨论治疗方法。 小北京担心李老棍子等来医院补刀,借来了三扁瓜那把五连发猎枪,日夜守在赵红兵的身边。记得二狗在赵红兵住院第三天去探望时,摸过赵红兵的头,滚烫。而小北京则看起来十分憔悴,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沉默的很。 “如果李老棍子找来,我一定要杀了他”在陪床这几天,小北京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小北京这次绝对是动了杀人的念头,像小北京这样有主意的人,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别人肯定谁也劝不住。 “小申,这个仇我们的一定要报,你别总说要杀人什么的,我们知道你敢杀人,但也要看情况”李四劝小北京。 “如果他不找来,那就等红兵伤好以后,留给红兵亲手报仇!”小北京说。 “小申,你回旅馆吧,旅馆那边这几天都没人打理,一团糟,这边我来看着,怎么样?你总信得过我吧?”李四说。的确,李四的身手不在小北京之下。 “那你那边生意怎么办?”小北京问 “天也冷了,我那几张的台球案子也不摆出去了,废品回收那边有费四一个人也就行了,我最近没什么事 ” 李四说 “恩……也好。但李老棍子找来,尽量别杀他,留着给红兵”小北京说 “申爷,你能不能不把杀人总挂在嘴边?咱们市西边的火葬场每天火化上百号人,哪个是你杀的?”李四虽然和赵红兵的兄弟感情也极好,但是这次事情发生以后,李四表现得确实比小北京镇定。 “李老棍子今天要是来,那么明天火化的就是他”小北京说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你再不回去你就该累死在这里了,明天该火化你了。以后咱们俩倒班陪,行不行?”李四看见小北京几夜没睡,挺心疼 “四儿,你好好的看着红兵,我一会和大夫护士都打个招呼”小北京有点恋恋不舍 “知道了,把枪留下吧!”李四让小北京把枪留了下来。 在这兄弟八人中,李四和赵红兵性格最为接近,都是话不多、讲义气、比较正直、做事情比较沉稳。和赵红兵相比,李四打架下手更黑,更是有仇必报。当年雪夜在二虎家门外零下20度的气温下足足等了一夜报仇就足以说明他身上的确有股隐忍的狠劲。 九十年代,江湖上曾有句话说:“宁可得罪红兵大哥,也别得罪了四哥”。可见李四的确是惹不起。 李四和赵红兵最相似的一点是:除了打架以外,其它违法的事儿绝对不干。小纪、费四、孙大伟则不同,他们只要是不太伤天害理且能赚钱的事儿,都会去干的。比如那次小纪等人要去挖古墓,李四就是宁可得罪了兄弟,也不去跟着干 李老棍子的人来找赵红兵时,小北京刚刚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二狗也刚刚走了不到一个小时。 他们没先找到赵红兵,他们先找到的是在二楼的小纪。 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途径知道赵红兵和小纪是在第一人民医院住院的。但是可以确认的是:他们只知道小纪和赵红兵在这里住院,却不知道住在哪里,而且不知道他们根本就没住在同一个病房。他们是问的二楼值班室的护士知道的小纪住在二楼的某个病房。 他们是四个人到的医院,领头的老五一瘸一拐,他被小北京扎的一枪刺腿还没好利索,他拿着一把五连发。他带的三个兄弟其中有一个带着一把沙喷子,另两个都拿着三棱刮刀。他们虽然带了枪来,但是他们绝对不是有目的来这里杀人,而是要再捅赵红兵几刀给李老棍子报仇,赵红兵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他们手中的枪的作用是吓唬人,真正用的还是管叉和刮刀。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开枪。 据说老五等人推开小纪病房的门的时候,伤得不怎么重的小纪正在和临床的病友下象棋,由于小纪伤的不重,所以没有专门的人来给他陪床。而且大家也知道,李老棍子的人主要是想找赵红兵的麻烦,所以也没人去特意保护小纪。 谁是纪东海?”老五问 小纪连头都没抬,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有人来补刀来了。 “纪东海在隔壁”小纪向左一指,还是头都没抬,继续下象棋。 “谢谢啊兄弟”老五没参与紫月亮饭店门口那一战,他不认识小纪。听到小纪这句话,转身出了病房。 病房门刚关上,小纪忍着腿伤的剧痛跑到病房的窗边,打开了窗户就从二楼的病房跳了下去! 小纪这下虽然摔的不轻,但还没有摔得腿断筋折,打了个滚就站了起来。 “红兵!李老棍子的人来了”小纪边喊边向医院住院部的后面的传染病房方向跑,小纪熟悉地形,他知道他只要跑几步,就从医院的后门出去了,谁也追不上他了。 尚在半昏迷状态的赵红兵肯定是没听到小纪这一嗓子,却被老五听见了。 “妈的,上当了!”老五恼怒至极。 老五冲到小纪的病房,推开窗户,拿着五连发就朝小纪刚才喊的方向开了一枪。当然了,黑夜中,这一枪什么都没打到。 “你们谁他妈的报案我杀你们全家!”气急败坏的老五朝病房里的那几个病人吼 这一声枪响,正在陪床的李四是听得清清楚楚。普通老百姓或许听到这一声枪响会认为是双响之类的,但曾上过前线的李四听到这低沉的“吭”的一声,一下就听出了这绝对是枪响。李四拿起小北京留下的五连发就走出了病房。开始向二楼跑去,他知道,小纪可能出事了。 “上三楼,赵红兵肯定在这住院!”老五带着兄弟就冲上了三楼。 李四跑到三楼半的地方就听到了几个人急匆匆的上楼的脚步声。他心里清楚的很:就是这几个人了,他们是要找赵红兵,现在带赵红兵跑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也没地方跑,只能和他们硬拼了,先下手为强。 出乎李四意料的是,这些人根本就没上赵红兵所在的四楼,而是到了三楼的护士值班室问三楼有没有叫赵红兵的病人。 李四看见他们去了三楼值班室,决定不追去,留在三楼的楼梯口,这个地方不但有墙做掩体,而且还有逃生的路,可攻可守可逃,他们几人想上四楼,必经此楼梯。 果然,一分钟后,这几个人从三楼的值班室出来了,开始朝三楼的楼梯口走来。“赵红兵肯定在四楼了”他们中间有人说 李四这下更确定他们就是来找赵红兵补刀的了,这个枪法极好的退伍侦察兵要出手了! 看来,这群连野兔子都打不到的土流氓不得不和这位身经百战的退伍解放军战士比比枪法了。 李四听他们的脚步声来判断他们距离楼梯口的距离,当他们走到离三楼的楼梯口15米左右时,他端起枪探出了头,他知道,猎枪这个东西毕竟不是军队里的步枪,超过20米,枪法再好也很难打得准,五连发的有效的精准射程就在20米之内。毕竟李四只是想伤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主动杀人,他可不想枪失去了准头失手把人打死。 “吭”李四的五连发在老五等人猝不及防间骤然打响。 这一枪打在了老五身边的那个拿着沙喷子的兄弟的腿上,被枪击中那位惊得把手中的沙喷子都给扔了。在15米左右的距离,李四可以拿五连发指哪儿打哪儿 “操,中埋伏了”老五一声惊叫,拖起了受伤倒地的兄弟就进了右手边的一个病房,后来知道,这个病房里只住着一个老头。 李四后来开玩笑说,老五这句“中埋伏了”让他想到了《乌龙山剿匪记》,让他真动了剿匪的念头。 李四双手持枪以低姿迅速向刚才老五等人躲进去的病房冲去。 倚到病房门口他开始冷静的听病房里面人的脚步声,他准备根据脚步声音判断,隔门透射! 约5秒后,李四隔门朝里面就是一枪,他这次又是朝着人腿打的,他可不想杀人。李四的枪法和耳朵都很准,这一枪又打中了一个人,后来知道,他这枪是擦着老五的小腿过去的。 这一枪打完,里面也传来了一声枪声,这是老五隔着门朝门外开了一枪。 这样胡乱打的一枪怎么可能打到一直倚靠在墙边的李四? 李四朝里面又是一枪,这次是李四胡乱打的,他知道他再打一枪里面的人的精神防线非崩溃不可。 事后,小北京和赵红兵对李四从冲下四楼、以三楼楼梯为掩体、偷袭成功、低姿快速奔近、隔门透射等一系列动作赞不绝口。“如果让我去,我或许也能把他们都打跑,但是肯定没四儿干得这么漂亮”一向骄傲的小北京如是说。 果然,在李四最后这一枪过后。老五等人都推开窗户跳了下去,小纪刚才跳的是二楼,老五等人跳的是三楼,幸好,这个病房的正下方是自行车棚。 这一次,李四打出了威风,一战成名。 在确定对手逃跑了以后,李四把枪藏在怀里去了二楼小纪的病房。 “小纪呢?”李四故作没发生任何事情,微笑着问。 “刚才跳楼跑了!”小纪的病友说 “他没事吧!” “没事!那小子腿有伤,跑的却比谁都快” “呵呵,那我走了” 李四故做镇定的走出了小纪的病房,出了病房他撒丫子就跑! 他知道,今天在医院里两帮人一共开了五枪,警察非来不可。三十、不讲道义的混子,那叫下三滥! 李四逃跑后约一个小时,警察找到了赵红兵。是三楼的一个值班的护士报的案。 根据后来警察的问话,可以判断这个护士应该是这样对警察说的:“他们开始冲进来了四个人,问我有没有叫赵红兵的病人住在三楼,我查了一下资料没有这个人,他们就转身走了,刚走不到半分钟,我就听到一声枪声,我出去以后,看见一个人双手端枪猫腰屈腿快速冲到308号病房,然后朝里面打了一枪。然后我就吓得躲了回去,我没有看见开枪的人的样子,但他身手极度敏捷,持枪和奔跑的姿势比电视上看到的还专业,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你叫什么名字?”警察问 “赵红兵”赵红兵昏昏沉沉,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再度晕过去 “刚才楼下发生了枪战,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听医生说你挨了两刀还被火药枪打了一枪” “被打的” “被谁打的?” “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打你?” “不知道” “你别总说不知道,我们这是对你的安全负责” “真不知道”赵红兵说了这些话,很费力 “你不要以为说不知道我们就没法破案了” “我真不知道” 警察也没法对这个已经重伤的人再继续问下去了。 警察正对赵红兵这一问三不知极度恼火时,一个更让他们恼火人出现了,小北京又回来了。小北京回到旅馆就看到高欢给赵红兵寄来的一封信,他想让赵红兵高兴高兴,就忍着疲倦把信送了过来。 “哎呦!警察叔叔好!”小北京边问好边行了个少先队员的队礼 “你是谁?”警察也乐了 “赵红兵的战友”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北京人” “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和赵红兵在这里做生意啊,我们在火车站旁边开了个旅馆,你们不知道吗?我们那里可没有卖淫嫖娼的啊!不过我可以告诉您哪家有卖淫嫖娼的”小北京说完,一脸坏笑的坐在了赵红兵的旁边。 “我们是刑警队的,我们是来调查刚才的枪战的,你卖不卖淫不归我管” “呵呵,看您说的,我去卖淫,谁买啊”小北京听到刚才有枪战,心里一惊。不过他还是看起来很镇定,和警察调侃了起来。 “呵呵,你别贫。刚才你说赵红兵是你的战友?你们当过兵?” “是啊,82年的兵,85年复员的。您当过兵没?” “当过”问话的警察听到小北京这么回答,朝身边一个警察点了点头 “我和赵红兵都是侦察兵,您呢?”小北京最爱跟人拉近乎。 “我和你一样,也是侦察兵。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战友在这里?” “唉,没有了,我们班的战友牺牲了几个,留部队的有几个,只有我和赵红兵复员了”小北京虽然玩世不恭,但是一说起牺牲的几个战友总是特别不舒服。 “刚才在三楼的枪战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