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此温柔-5

就怕阴乎乎的天/  天阴沉我就忧忧郁郁/  冬天的天空混浊得像黄河。风把海洋上潮湿的空气送过来,环海市缺少了生机,大地像一幅版画,萧条冷落。残酷无情的冬日是不受欢迎的客人,接着雪又飘了下来,纷纷扬扬了几日。雪后放晴,蓝梦醒的心里亮堂了一些。天气好她的情绪就好。  阳历年刚过,李小燕找到了蓝梦醒,李小燕穿一件红色呢子大衣,围着乳白的围巾,穿一双黑皮靴,浑身上下像株美人蕉。对比鲜明,让人觉得温暖,远远地走在雪地上,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谢谢你李小燕,大雪天来看我。”  “梦醒,你还是那个蓝梦醒吗?”李小燕握住她的手,一副愕然吃惊的神情。  “那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李小燕张着嘴,良久,像个惊叹号似的在她面前愣住了。“你像个农村大嫂,又像个企鹅,你的变化令人叹息。”  “我老了吗?”她说。可她见了她一点也不激动,热情和微笑有点儿虚伪。  “你没老,可你让我感觉疼痛。”李小燕说。  蓝梦醒笑了笑,眼里湿润了,忍不住掉了眼泪。她知道李小燕是见了她这身打扮才愕然的,她刚搬家不久,在宾馆住惯了,目前还不适应这个房间的温度,所以穿了一件蓝色棉大衣。大衣是表哥在工地上巡夜时穿过的,很脏且旧,穿着棉鞋围头巾,其打扮够老气的,现在她没心思讲究,她要保护好她的儿子。  李小燕说:“我的天爷都这么笨了,几个月了,快生了吧?”  “快了。”  “什么时候结的婚呀?”李小燕问。  “结什么婚呀?只是同居。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人知道我的家哩。”  “我找的曹亦成,他给了我地址。这么久没见了,我特想你。薛牧青跟布向明让我打听一下你的情况,无论如何要如实汇报。”  “薛牧青,他怎么没来?”  李小燕有点不快了,心里涌起淡淡的愁云怨雾,手有点儿颤抖,但她依旧表现着故友重逢后的喜悦,浮出一层微笑。  “薛牧青知道你结婚了吗?可能你告诉了他,我跟布向明不知道。”李小燕说。  “知道不知道一个样,结婚对于我只能如此,我不结婚又能和谁结婚呢?所以我必须结婚,有了男人有了依靠,有了家有了保护伞。”蓝梦醒说。  “你感觉幸福吗?”李小燕追问着。  “唉,觉得幸福就幸福了,无法诉说的幸福就不幸福。”她望着李小燕平静地说。  “太可惜了。你感觉不出来,你在骗自己。”  “我干嘛骗自己,你看这幢小洋房多气派,又有暖气,现代化的家用电器应有尽有,卧室里还铺上了地毯,有一个男人很爱我。爱的没法说,家里又有钱,我还想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想。”  李小燕说:“可你给我的感觉是心里冷?你的男人对你怎么样?长得帅不帅?对你……你们是自由恋爱结合的吗?结了婚的人都容易变,是这样吗?”  蓝梦醒勉强地一笑,“车小燕,你也该结婚了,以我看你跟薛牧青是很好的一对儿,说真的,你俩发展得怎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真诚地为你们祝福。”  李小燕说:“还那样,不好不坏,你真的肯为我祝福?你的情况薛牧青不知道,不可能的。有一次,我记得薛牧青来过环海市,可能他是来找你的,回去后喝开了酒,喝得胃出了血,在医院里抢救了三天。我问他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这样没理智?他不说,后来布向明在他的衣兜里掏出两张火车票,大家庭猜测他一定知道是你背弃了他,所以他忧愁烦闷,自己又不肯对我们说,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走后,我谁也没见过,我以为你们都出国留学去了呢。结果你莫名其妙地来了,你来找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蓝梦醒说着,眼里情不自禁地流出了泪水。  “梦醒,你怪我,还是怪薛牧青?那次在你的老家告别,在市里我找到了你表哥,他说你们甭管了,我办利落了给你们写信。于是我跟薛牧青去了十里沟,直到开学才回来。布向明一直在家忙大秋。这半年多,薛牧青给你写了多少信,不见你回信。后来他就不写了。真的,你为什么连封信也不给他回呢?别说你们恋爱过,就是同学也应该回信呀!”李小燕说。  “生活改变了原来的模样。人也会变的。她无言以对。说什么呢,大家都很忙呀。”她长叹一口气。  蓝梦醒跟李小燕面对面地坐着,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四目相对,疑虑重重,内心深处如刀铰针扎,尤其是她冷漠的神情,脸上像挂满了冰霜,她看见窗外的树枝在寒风中颤抖,于是她也跟着颤抖起来。  信一定是可通表哥扣压了。她觉得没必要把真情告诉李小燕,她毕竟曾经是她的一个情敌。  二  是你结束了我的处女生活/  重温旧梦/  哦,梦醒了/  爱与恨都没有了/  蓝梦醒长叹一声,我的命运,“我模模糊糊的命运呀!”她努力使自己镇定自若,她想告诉李小燕,告诉她又有什么意思呢?她又能替她分担什么呢!  她知道李小燕对她充满猜测,充满了欣赏。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吃惊,她脸上总是挂着疑问。告诉她吗?告诉她我喜欢这个家吗,这幢小别墅,我在这儿情感孤独,心绪不宁?活的很寂寞,恨的很无奈,害怕这儿的环境,害怕这儿的生活,这儿的一切都让蓝梦醒感觉空虚,处处都是尔虞我诈,面临着深渊,我是醉生梦死玩世不恭,还是自欺欺人?  李小燕望着蓝梦醒,“你在这儿不愉快吗?”  “怎么说呢?感到憋闷。我的灵魂已经没有了,我不知道这该不该是我应该受的罪。是不是与我的性格的有关?但是,当我反复回忆时,如果没有那一次的恋爱,心脏我怀着爱情的种子,我就不承担一个母亲的义务了。我想那该多么快乐,我的心该多么宁静,我的道路又是多少光明。不但有人怀疑,我自己也怀疑,在与薛牧青恋爱的心里世界,究竟谁更自私,怪谁?我哭过,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蓝梦醒只能沉默,不让李小燕怀疑她,她更想通过她的暗示阻止她喜欢上薛牧青。可是,这已不可能了,她的竞争意识有所改变。  “梦醒,我回去后怎么向薛牧青说呢?说你幸福,说你还可以?你生活的顺心吗?你不说,我也感觉到了,有时候生活在小洋楼里的贵夫人并不快乐!他们往往有一个不寻常的遭遇,心灵痛苦的经历,这个经历由爱和不幸构成的。你刚才说的不是心里话,你对我隐瞒了什么?尽管我不知道,假如有一天薛牧青来看你,你见还是不见呢?你一定会控制不住的,你一定遭受过太大的打击,你爱他还是恨他?时至今日一切都该有个了结了吧。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爱与恨都没有了。”蓝梦醒平静地说。  “什么,爱与恨都没有了?梦醒,别太悲观了。我发现你很憔悴,你苍老了十年。你不能否认你没有很好地把握青春,你比我想象得相差甚远,记住要把自己看成一个俗人来面对这个世界,因为不肯做个俗人痛苦便加深了,你自己有责任,我有责任,叫我们无法不爱惜自己。”  “小燕,你变了,好像深沉了许多,你快活得像个梦。可我连做梦的心思都没有了。生活中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错位、颠倒、误会,聪明的人能够改变环境,软弱的人只能适应环境,我是个软弱的人。”  李小燕不相信她的话,她仍没有解除对她的怀疑,甚至是一种怜悯。对于蓝梦醒的痛苦,她一点也了解,她也感觉得出她们之间因为隔着薛牧青总是融洽不起来,心与心贴得不紧,总有一段距离。感觉我的眼神不那么专注,盯着她的时候十分恍惚,那情景像是被痛苦击倒过的人。她是爱薛牧青的,怎么能说爱与恨都没有了呢?不行,我得问问,不管怎么样,我毕竟同学一场,“梦醒,你说?你怀的是不是薛牧青的孩子?”  蓝梦醒一惊,“我……我怀的是我自己的孩子,你为何这样说?等我表哥回来了,他会不乐意的,你不能这样看待我。”  李小燕说:“那回你俩从山上下来,情绪异常,你们在山上干什么了?你不说你会后悔的,当然,早已经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了。”  蓝梦醒说:“只是想透透气,看看月光下的山野,那风景很美。你说俩个人干什么呢?”  但她说的不自然,很惶惑,努力警戒着,思考着,好像每说一句话,都需要认真考虑。她掩饰着自己心灵的创伤。  李小燕的真实意图是想弄明白,他们之间是否藕断丝连?  蓝梦醒笑了,“你这么说:“我得保留追求薛牧青的权力,因为你一天没和他结婚,我就得保留我的信心。”  “你生活的这么幸福,你不忍心打碎目前的幸福,你应该好好生活。”李小燕说。  “李小燕,你错了,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我不配谈生活。我是……”  “梦醒,如果下次我带薛牧青和布向明来,你也忍心这么说吗?你可以对我说心里话,我相信你,你在薛牧青面前是坚持不住的,透过你冷若冰霜的神情,你的心火快把你烧焦了。我亲爱的朋友。”  蓝梦醒一阵慌乱,心跳不已。为了掩饰失态,她站了起来,向小燕一笑,“对不起,我给你倒杯水,来了这么久了,我都忘了招待你了。”  李小燕也站起来按住她的肩膀,“别动,我不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走过许多街道,找到你很不容易。”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我还能告诉你什么呢?”蓝梦醒没有坐,走近窗口,看见天空上盘旋着一只苍鹰,她若有所思,苍鹰雄浑地在天际飞翔,它是自由的还是孤独的?它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呢?她说:“你看?”李小燕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她摇晃着脑袋,什么也没有。  “那里飞翔着一只鸟,我就像那只鸟。”她注视着李小燕的反应,她领悟不到她把自己喻比一只鸟的含义。是呀,她怎么能理解得到呢?她对我和薛牧青的爱情视而不见。  李小燕说:“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你让我感到困惑和心颤。”  李小燕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是不是嘲弄?但我感觉是。  “你不想结婚吗?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为了转移李小燕的思路,稳定她的情绪。她问她。她猥琐了一阵儿,脸上浮出一层掩饰地笑容,愣怔了一下,喘了一口大气。如果条件成熟,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才考虑结婚的。不过,现在我仍没有这个冲动,也没很好地打算,可以说一切有等开发利用,你如果肯帮忙的话,事情就会出现转机,目前我还得忍耐下去,然而,忍耐是有限度的,这得让时间来证明。  李小燕这么说,是对薛牧青充满了责怪的,心中骤然而起一阵忧愤,茫然地幽怨,她没有失去对薛牧青的追求和欲要得到他的信心,她也清楚,她的面前仍横着一个蓝梦醒。  尽管她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朝夕相处,可是薛牧青的心不甘,从未给过她一句爱欲的话,轻浮的微笑,越轨的动作,尽管她十分渴求她那样做,但她认为薛牧青强烈地爱着着她。  李小燕嘴上不说,心里承认,承认的同时,她又不放弃对薛牧青的单思独恋。李小燕说现在我可以放心大胆地追求了,一直追到底,总有一天我会打动薛牧青的,让他亲口说出我爱你。蓝梦醒觉得李小燕这种执迷不悟是一种偏激思想。  “李小燕,你可以试试,你什么时候邀薛牧青来?我可以尽力做。不一定会使你满意。我会尽同学朋友之间的微薄之力的。看看我能不能说服他。布向明你俩怎么样?”  蓝梦醒说这些话的时候感到非常疲倦,有点儿有气无力。现实能够改变了一切,她为活着而忧虑,你却为生活的浪漫追求色彩,“你就忍心残酷地对待布向明?”  李小燕沉思了片刻说:“我并不讨厌布向明,我之间就像他说的一样没有缘份,自从看你归来后,不,也就是他从老家返校后,我就发现他已经变了,他从不提他爱我一个字了,他像是更尊重我,更加爱护我了。可这种情绪让我感到他完全放弃了我,我又有一种内疚感和失落感。唉,不说他了,我和他已经彼此陌生了,你见了薛牧青,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我的秘密,我怎么说,我想……当然是为你说话了,结果如何我把握不了,就像你说的一样,如果我不能控制自己了,薛牧青也失控了呢。爱不能强求,强求的结果是双双吃尽苦头,再清醒过来,两败俱伤悔之晚矣。”  李小燕有点儿不耐烦了,她咬紧牙,然后脱掉了呢子大衣,情绪变化得很突然,她又法说出自己的委屈,她起身挂好大衣,重新坐下来,她感觉我说的看似宁静无心,但绝不是开玩笑,她狐疑地望着我,突然笑了起来,“梦醒,你的心思让人摸不透,你有重温旧梦的意识?”  “重温旧梦?多少意识深长的字眼,”蓝梦醒多么希望重温旧梦呀,她忘不了那些令人惊心动魄的细节,她的爱,她收获的爱情之果,一身轻飘飘的感觉荡漾在朗朗的山月下,在那棵树旁,在那块平展的石板上,开始着铭心刻骨的较量,没有理性,没有痛苦,没有忧思,有的只是纯情与浪漫的交媾,他庄严地把她变成了一个女人,她的爱呀深蜜甜柔地充满了每一根神经,叫人永志不忘,一想起来便激动不已。  蓝梦醒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一旦时机成熟,谁都渴望重温旧梦。”  她注视着李小燕,她想这是对她说的最真实的一句话,她没有骗她,也没有必要骗她。至于她怀的孩子不想告诉她,她要选择恰当的时机告诉薛牧青。这才是她的真实想法。  李小燕笑了,“梦醒,我是了解你的,你始终没有变,珍视过去,说明你那颗善良的心一直很顽强,你以为我属于两个世界了。其实,那是你的感觉,就像恋爱,婚姻一样,恋爱也有痛苦和甜蜜,婚姻有美满也有不幸,家庭有和睦也有灾难。总而言之,来自人的感觉,心理上的情绪,你感觉怎么样,实际上往往就会怎么样。爱与欲很少有分离的时候,即使分离也是人为的分离,这是一个简单又复杂的内容。”  蓝梦醒一时无话,她不想这么尴尬地坐下去,面对面对话,她想出去,不出去走走心里很乱,憋闷得慌。  蓝梦醒尽力使自己镇静,可她镇静不下来,她面临的是一个敏感的问题,都倾心于薛牧青,自然会产生抵触和不悦。她还能征服薛牧青吗?薛牧青还那么爱她吗?李小燕不考虑在爱欲上谁征服谁的问题,她只想应该得到的就要去得到,她对爱情理解的有点儿固守己见。  “李小燕,你有过单纯的爱欲体验吗?”  李小燕很愕然地望着蓝梦醒不作声了。  三  每个人都有倾诉的愿望/  比如幸福与痛苦的倾诉/  一方面需要朋友分享/  另一方面需要亲人分担/。  女人有不幸不想向女人倾诉,而是很想向男人倾诉,而一个男人有了不幸和痛苦,也不愿向另一个男人倾诉。如果向女人倾诉说明他们还爱着,如果不向女人倾诉了也就产生了放弃对女人的情爱。  这一点李小燕是聪明的,她可能有了某种深刻的体验,布向明对她的失趣,而保持着沉默,说明布向明没有充足的理由追求她了。蓝梦醒预料的情况该是这样的情况,布向明迷途知返了。  蓝梦醒暗自窃笑,她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烟,很想抽一支,她问小燕,“抽支烟吧。”  “我不会,你怎么学会抽烟了,什么时候学会的?”李小燕有点惊讶地问道。她总是大惊小怪的样子。  蓝梦醒想笑但笑不出来,“有时百无聊赖,抽支烟解心宽。”她没有理喻李小燕的困惑以及她异常的严肃神情,心里流过一丝苦涩。  李小燕漂亮了,女性的妩媚更加明显,好像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要想彻底了解她那是困难的,她们分手很久了,谁也不能深入心理体察内心的苦楚,她的眼睛是真诚的也是善良的。但是,蓝梦醒却能感觉到另外一种内容。  “梦醒,我希望你的一切都是出众的,你这身打扮,给我强烈的刺激,让我想到你不计较什么了,你对自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李小燕说。  她认真地审视着李小燕,“你得过胃痉挛吗?”  “没有,我从未得过病。薛牧青得过胃痉挛,那种感觉,那可是让人无法忍受的病痛。”  “你为什么提到胃痉挛?”李小燕困惑地问,“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她告诉李小燕,你之所以没得过胃痉挛,你就无法体会到我走过的路,你也体会不到我的苦涩。在无法忍受的情况下忍受,在不能迈步的地方迈步。我……  蓝梦醒说了又后悔,我干嘛跟她说这些,我恨不能李小燕快走。她走了,好把消息带给薛牧青,让她如实告诉他,他会明白我的心意。  李小燕说:“我明白,你们的感觉是相通的,这一点我承认。好啦,不跟你说了,你还是满幸福的,我得回去了,今天坐下午车赶回去。放心,有时间我把薛牧青布向明都邀来,向你祝贺乔迁之喜,你的小洋楼的确不错,在环海市也是很有名气的了。真让人羡慕。”说完,李小燕就站了起来。  “别走,今天我请你吃饭,咱们去环海宾馆怎么样?你等一下我去换衣服。”  蓝梦醒没等李小燕反驳,走进了卧室,脱去了棉大衣,她换上了貂皮大衣,穿上高筒皮靴,戴上一个绒线帽。她在穿衣镜面前审视了一下,感到满意了,这才走了出来。  李小燕惊讶地扑过来,搂住了她,然后吻了她一口。“太美了,简直像个贵夫人,这么上等的貂皮大衣,多少钱一件?哇,性感明星呀!”  蓝梦醒微笑着说:“这是人家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反正一个数两个数的买不了,甭管多少钱了,穿上暖和就行。”蓝梦醒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李小燕用异常的目光打量着她,对她有一种新的认识,拉住她的手孩子似地跳着,“噢,蓝梦醒,你……你是偶尔露峥嵘呀!”  “车小燕,你先坐,我给曹秋红打个电话,让她开车来接我们。”说着,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她应该让李小燕重新认识她,她并不老,只是挺着个大肚子不愿打扮自己而已,她自信她的青春不会消失,绝对不会。  “梦醒,不要车了,有我保护你还怕啥呀?吃完了我再送你回家。”李小燕说。  “你不愿见曹秋红?”  她突然闭上嘴,月光变得黯淡了,冷漠了。她不知所措地绞着手,好像很不好回答她,又好像欣赏着她的服饰。李小燕终于扬起笑脸,“我喜欢清静,咱俩可以随便谈,曹秋红一来,事就多了,我想你会体贴我的。”  蓝梦醒点点头,放下了电话。审慎了一会儿李小燕,她说好的。我给她打电话辞了,那我们下步走。  李小燕拉住她的手,“还是你理解我!”  她跟着李小燕下了楼。沿着马路边道走。路上的雪被人踏平了,像涂了一层黄油,远山反射着耀眼的雪光,背着太阳走,你可以欣赏晶莹剔透的树挂。环海市灰蒙蒙的。李小燕挽着她,掏出一副墨镜戴上,若无其事地走着。  “梦醒,你的老公怎么办?”  “他很忙,每天都在赌。现在我都比较自由。”  “自由?”李小燕惊奇地问。  “对,我们互不干涉彼此的自由!”  四  分裂地生活/  分裂成自我与我/  灵活地放松自己/  何必斤斤计较/  走进环海宾馆的酒吧,蓝梦醒跟李小燕坐了下来。李小燕显得局促不安,脸上浮出一种戒备的神情,她说:“我几乎是在这个城市长大的,可我一次也没进来过,尽管我经常从门口走过,我觉得进不去,这里的世界不属于我,好像属于你们,或者属于……”  蓝梦醒笑了,“你想进来而且潇洒地进来,你坐在这儿可以喝咖啡、唱歌、跳舞,当你投入一种感情中,你就觉得这就是为你而准备的,这个世界很精彩这个世界很无奈。以前我也是相当自卑,可是没有用的,一切靠着自己。”  李小燕恍惚地说,好像被一种愤恨扼住了。她处于突然的刺激中,仍保持着矜持,面对面倒觉得感染的她恍惚起来。  “李小燕,知道我邀请你来这儿的目的吗?”  “怎么说呢,开开心,开开眼界,吃的舒服,玩的痛快,忘记一切?说不好,你究竟是什么目的我怎么能猜到?”  “经常来,人会麻木,偶尔来让人心潮起伏!”  “你的话有点儿故弄玄虚,我俩应该坦诚布公地畅所欲言,我知道,你属于清醒着堕落的那种人。但是,这往往使人更加痛苦,是敏感,是敏锐?总之,我能感觉得出,但我形容不好。”李小燕说。  这时,漂亮的女招待递上一份饮料单和一份点歌单。她把饮料单递给了李小燕,点了一首《容易受伤的女人》,她喜欢这首歌,不厌其烦地听,一到这儿她就点唱这首歌。  “梦醒,喝杯清咖,然后再吃点东西?”  “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我请你,到时我付账。”  “真了不起,财大气粗呀!”李小燕说。  一边喝着清咖,一边欣赏着歌曲,她鼓动着李小燕,“你也点一首,点你自己喜欢的,能表达你心情的歌。”  “点一首多少钱?”李小燕不好意思了,“还是算了吧。我总觉得来这里,有点儿教人堕落的味道。”  “那我非让你堕落一回不可,你去点歌,多少钱我花。”  李小燕推辞不过,点了一首惠特妮休斯顿的《我唯一需要的人》。  这首歌就像我想拥有一个恋人,是的,我唯一需要的人,你在哪里,你总该有个交待了吧?  “梦醒,你约定个时间吧。”  “约定时间干什么?”  “薛牧青什么时候来最为理想呢?这才是你请我的真正目的?我想,人们都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直在寻找!”  “不用约定,什么时候来,我的大门都是为你们而敞着。如果人家不想来怎么办?我不能让你为难,我只能让你带上一句话,让薛牧青对我有个解释,了断了这段……你们结婚我不会干涉的,如果他解释不清楚,我不会放过他的。”  李小燕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生活是一列单程车,走过去就不能再回头,希望的日子总会流落到他乡异地,在落满灰尘的世界上越是想把握什么或者极力想把握什么的人,心里的负担就越沉重。”  “你应该破裂地生活,别太在乎自己,别……”李小燕说。  “破裂地生活?分裂成自我与我?往往是站在说话不腰疼,缺乏同情心,冷淡友情,居高临下,你我都钻入了一个怪圈,或者进入了自我感觉的误区,说不上来的原因,是我曾经崇拜着什么,比如朋友之间、情人之间、社交之中,你往往最崇拜的人,对你自身形成了最大威胁。”  “举杯消愁愁更愁,”  “抽刀断水水更流。”  “来,干一杯!”李小燕说。  蓝梦醒也举起了酒杯!  五  尽管人长了两条腿/  但有时也有动物性/  你不能说人就是动物/  因为人还有感情/  车可通断了一只胳膊。据说是老黑用一把椅子给砸断的,又传说老黑堵住了车可通表哥与曹冬梅私通,他看见他们赤裸裸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老黑的欲火与嫉妒之火交织在胸膛里燃烧,于是老黑产生了要杀掉车可通的动机和仇恨。  老黑盯稍了很久,总算把握住了一次机会,按老黑的意思是要车可通表哥的命。但是,老黑惧怕曹冬梅,曹冬梅抓住了老黑,抱住了他的大腿,也有的说曹冬梅抓破了老黑的脸,要不是曹冬梅的保护,这会儿车可通表哥已经烧成灰了,真正成了风流鬼。  是真是假她不想细问,车可通这个人她清楚,他是一只馋猫,更是一条狗,哪怕你手里有块啃剩下的排骨,他便会垂涎三尺,摇尾乞怜。  蓝梦醒赶到医院,医生已经给车可通打好了石膏,脖子里有一个绷带挎着一只断膊。他疼的直裂嘴,见她看他来,皱了皱眉笑了笑,有点脸红的,羞于见人的神色。她猜测他是自作自受的结果。她看他是出于一种礼节,而不是夫妻间的怜爱之情。  “我这胳膊断的不是时候。”车可通表哥说,说得莫名其妙,好像对她说又像是自我嘲笑,说完还瞟着她,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早断比晚断好,总有一天要断,断与不断往往由不得自己,你不想断的时候却断了,你想断的时候却总也断不了,断了使人容易明白过来,清醒过来。人总是有点儿执迷不悟。”  “断了?说的倒轻巧,断了骨头连着筋,筋断了也有肉皮,除非我死了才能断。这个断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个断那么容易。你想趁火打劫呀,你恨我呀,我却不死。”车可通说。  蓝梦醒一惊愣,她站在他面前,横眉怒目地盯着他,这时女护士推着小车送药来了。“一号,这是你的药。”  车可通吐了一口痰,“知道了。”他从女护士手里接过药,然后又把体温表放在腋下。  “注意卫生,不要随地吐痰。”女护士说:“  “操!那那么讲究,我习惯了。不让吐,你拿个痰孟来。”说着他拔出了体温表。  面对这样的男人,你将如何看待他。蓝梦醒说:“你不会文明点,干什么恶声恶气的,人家是个姑娘,你做错了还不许人家说吗?”  “姑娘,哪儿写着呢?说不定送完药,一转身就跟男人上床了,提起裤子就是好人。现在还有处女吗?唉,眼不见为净。再说:“世界上已经没有姑娘了,打一叫小姐就不纯洁了,知道不?现在最赚钱的,是那些操皮肉生意的小姐们。”  “哎,你怎么把体温表拔下来了!”  “算啦,我不高烧,甭费事了,我感觉的出来。”车可通表哥说:“操,你叫唤啥呀?”  “你知道人跟牲口的区别吗?如果你不知道我不会怪你,如果你不明白我可以告诉你,你太没人味了,你不觉得你应该留着点德吗?”  “人有两条腿,牲口是四条腿,这我还不知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呀。”  “尽管人长着两条腿,可是离不了动物牲,你说对不对?”  望着车可通,我等待他的反应,他明白了不会无动于衷的。我说过,我已经感觉不出痛苦了,我应该改一改他,拿他当一个玩具而已,给自己开开心,自己安慰自己又有什么不好呢。  “你赶紧滚,别在这儿变着法儿骂我,别看我断了一只胳膊,一只好手也能把你揍扁了。滚,滚回去。”车可通终于原形毕露了。  蓝梦醒不想退却,她即不发怒也不反驳,而是嘲弄地一笑。她强迫自己要冷静地思索,要给他一个致命的打击。他干出这种风流事一点也不脸红,她想让他这么干他不见得去干,这样曹亦成会完全放弃他,对于她是个机会。接到他住院的电话,她当时正在屋子里苦思冥想着行动计划。这个意外看起来偶然,但对车可通表哥那是必然。趁着这个机会她要发泄她的郁闷和愤恨情绪,你想坐上建筑有限公司的位子,没那么容易。他不给你设置障碍,你自己也会给自己绊脚的,她不疼不痒甩出一些指桑骂槐的话,触动了他的心。  “表妹,你相信这是真的吗?我能跟曹冬梅干那种事儿,车可通的口气软了下来。那张脸显得十分沮丧,似乎有着满腔的幽怨和愤懑,我……我是有话说不出呀!”  蓝梦醒说:“应该说你不该干那种事儿。因为曹冬梅是你的亲表妹,她母亲是你的亲姑。如果你表姑活着她会怎么想?咋看待这件事?你想没想过后果?你没想过,你只顾脑袋不顾腚,你说没那么回事?反正你的胳膊断了,反正已经满城风雨。曹亦成的女儿是个冷面美人,这在环海市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的。我还是你表妹哩,你对我又是怎么做的呢?你自己心里清楚。”  六  为了孩子为了希望/  我要活下去/  路,怎么走/  爱,总会延续下去/  车可通想重新安排一下建筑队,并不是有心破坏他的名誉,我为了拉扰曹冬梅进去当个副经理,有朝一日可以顺理成章地干上经理。可是,曹冬梅不想干,她说她有建材商店赚的钱够花的了,她不想费那个脑子,以后就是玩了,怎么痛快怎么玩。我走错了一步棋,表妹,你要帮帮我,你有能力,一定能够帮助我的。车可通说:“怎么帮你,帮了以后咋办?你肯跟我分手我就豁出去!”  蓝梦醒又一次提出了这个蓄谋已久的敏感问题。那样她情愿再做一次牺牲,她不在乎,只要他答应离婚。  车可通说:“你真让我难过,我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你好,紫阳公园赚的钱,我给你一半,你还知足呀!你想上天,说句良心话,我手里没有多少钱了,这一切我都能忍下,你不提离开我的事好吗?求你了表妹。”  蓝梦醒没有理他,预感到这个可怜的男人将面临着一生中最惨痛的失败。缺乏光彩的小眼睛浮出迷茫和焦虑,他好像还在她面前挤出了两行热泪。  “表哥,你说句真心话,薛牧青找你时,你是怎么说的,你是不是欺骗了我?”  “是的,我骗了你,那是因为我爱你,我给他写了信,告诉他我和你结婚了,他还来过一次,他非要见你,我没让他见。这是我欺骗你的地方,总归一句话,我爱你!”  蓝梦醒感到一阵头晕,急忙扶住了床铺,靠在床上,她的浑身一阵阵颤粟心疼眼胀,脑袋一时感觉胀大得用身子支持不住了。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还能说什么,一切苦难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个王八蛋!  车可通跪在她的面前,带着一种低声下气的腔调,乞求她原谅。他拉住她的手唯恐她拒绝他似的寒颤不已,她抬起头,一脚踹倒了他。  蓝梦醒撕心裂肺,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车可通重新跪在她的脚下乞求着她。  蓝梦醒不敢回想,她嘴唇哆嗦着?我的幻想,我的忧郁,心儿所遭受到的这一切,不正是出自他的罪恶之手吗?我被迫忍受着,整日价陪伴着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她不敢回忆,心里惶恐得厉害,这像个梦,可又不是梦,是个血淋淋的现实呀!  “表妹,你杀了我吧。”说着车可通扔给她一把弹簧刀子,那是一把做工精巧的匕首,她猛地抓在手里,举过了头顶。  “表妹,你动手吧。你杀了我我没有怨言,因为我爱你,让你受苦了,可我啥也不想了,你下手吧。我愿意死在你的怀里。”  蓝梦醒心里发堵,什么也盛不下了,她想诅咒他,可是,嘴角颤抖说不出话,她举起匕首真想杀了他,可她浑身颤抖,心里发冷,好像稳不住自己的心了,心碎了。心儿一阵阵抽搐,五脏六腑就像被人掏出来放在冰窖里,匕首从她手中抖掉,幸亏她靠着床,不然她是站立不稳的,泪水早已烫红了她的双眼,她多么没用呀,她怎么杀不了他呢。  蓝梦醒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震惊,恼恨,痛心之余,脸色都变青了。她的心肠太软,她受不了了。车可通一连串的呼唤,表妹,表妹……那是一个男人屈膝时为可怜的活命所发出的求救声,变异、奇怪,犹如钢刀直刺她的心。  蓝梦醒自责地,我多么没用,我时时刻刻想的就是报复他,当我面对复仇的机会时,我想一刀捅了他,是我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他还未出世,我不能同时杀掉我的孩子呀!孩子在我的腹内也感到了恐惧,孩子不停地拳打脚踢躁动得我难以忍受,疼痛钻心。我强迫自己放弃了复仇的欲念,胎儿很快平静下来,我体验到了疼痛过后的舒服和快慰。  为了她的孩子,她放弃了一切毁灭,她要活下去,为此她热泪盈眶,她发誓,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亲手交给薛牧青。偶尔成为共命鸟,不能落个可怜虫,你的你拿走,如果你还爱我的话,我就替我哺育我们的孩子,让他长大成人,薛牧青,拜托你了。  现在,她平静之后,对自己也感到愕然。她甚至有点懊丧了,怎么她的精神冻结得那么强烈?那么不容她前思后想,她便勇敢地抓起了匕首,真有点后怕,如果她一刀捅下去,她的孩子不就完了吗,感谢薛牧青给了我一个孩子,危机关头,孩子救了妈妈。蓝梦醒捂住了脸,泪水依然从指缝里钻了出来。  七  活着,什么都可以不去理睬/  按照自己的意愿探索/  完成一种内心的自由/  让人们闻到你的花馨/  蓝梦醒觉得自己快成了母亲了,她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说:“我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吃尽了苦头,你一定要爱你的母亲。可你的母亲不是个好母亲,你的母亲已经遍体鳞伤,被魔爪撕裂得鲜血直流,你闻到了血腥味了吗?你想早日出世救救你的母亲吗?可怜的孩子,你爱护你的母亲吗,你的母亲没有理由不爱护你呀!”  她即高兴又心酸,假如有来世,母亲还想做个女人,尽管历经磨难,有了你母亲没有理由不欣慰呀!  她终于从愤怒失望的窒息中挣扎出来,她抱紧双肩,浑身变得酥软了。  有人敲门,紧接着就进来了。车可通表哥慌张地站了起来,由于跑的时间长,他猛地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打晃。他捅了她一下,原来是曹冬梅,她穿一件浅红色的羽绒服,腰间的带子束紧了勾勒出她的身条美,披散着长发,怀里抱着一条跟猫一般大的小白狗。那是曹冬梅最宠爱的狮子狗。现在城里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让海外的风吹的,舍得花大钱四处寻找名贵的家犬,以显示自己的贵族之气和豪富。有了钞票总想与众不同。其实,曹冬梅不抱爱犬也有一股子贵族之气。曹冬梅永远领导着环海市的服装新潮流。她穿什么环海市就时髦流行什么。  车可通不敢面对曹冬梅,曹冬梅也不在乎,她在玩她的那条雪白的爱犬,一会儿让它上床,一会儿又抱在怀里,旁若无人,自得其乐。  蓝梦醒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抹去了泪痕。  “表哥,医生给接的怎么样?让我看看?没问题吧?”曹冬梅说。  “没问题,医生都是熟人,再说昨天我请了一桌,他们会尽心尽力的,你放心。”  曹冬梅说:“老黑给你道歉了吗?”  “没有,来不来无所谓,我不在乎,那天要不是你我非捅死他不可。老黑打不过我,别看他五大三粗的,我们较量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外强中干,一只纸老虎。再说我是看你的情面,才不去和他计较哩。”  “表嫂,你生我的气啦?”曹冬梅说。  “不,我不生气,你们随便。”  “事赶得凑巧,他管我要钱,我没给他,他有多少输多少,憋了一肚子气,所以一触即发,他那个人狗性。”曹冬梅说。  曹冬梅掏出烟坐在了蓝梦醒身后,她给了车可通一支,然后斜着身子说:“你来一支?”  “不抽。”蓝梦醒的话语很冷,她还不知道怎么对付由于她发生的一切呢。  “你呀,别那么小肚鸡肠,你以为表哥断了一只胳膊,就意味着我们就有那种事?别想得那么简单,我只不过教会了表哥跳舞,也只有跳跳舞,我觉得我还活着。我……”曹冬梅说。  蓝梦醒转过身来,曹冬梅把烟塞给她,也不管她接受不接受,打着了打火机给她点烟,蓝梦醒只好凑了过去,默默地注视她。曹冬梅长得不错,只是很忧郁,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显得音调低沉,给人孤零零的感觉,整个神情举止构成的外在气质恍如隔世。就像一个不流动的湖,她偶尔也笑只不过呲呲牙而已,脸上绝对没有表情。  曹冬梅从小就失去了母亲,跟着曹亦成也缺乏温暖,可能与后天环境有关系,养成了她孤僻、任性的性格,她已经二十八岁了仍没有孩子,她一直吃着避孕药,唯恐自己怀孕。她操办了一个建材商店,还办了一个孤儿院,专门收养弃婴和孤儿,高薪聘请了幼儿教师,是环海市最早办私学的一位有远见卓识的女性。  曹冬梅的社交能力非凡,她与乡镇企业的大老板均有来往,制造模板的经理,建筑的头头都离不了她,她可以让你赚钱,也可以让你赔钱,她的生意很红火,她调动环海市的所有建筑业,还有装璜公司。据说她为情夫竭尽全力,她可以出租模板,给你承揽建筑楼堂馆所的业务,她拼命地赚钱又拼命地花钱,谁也不了解她的内心世界,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出入酒吧歌舞厅,一夜一夜的狂欢,遇见知音可以放荡一回,但绝不会有第二次。与她交往过的大款大腕们异口同声地佩服她,曹冬梅成为一个神秘的人物由来已久。  蓝梦醒对她的看法仍不能公正地对待她,她十八岁那一年有过一欠生生死死的恋情,终因曹亦成作梗,把她跟老黑纠合在一起。老黑的姑父当时还是一个小科长,和曹亦成平级,两个人关系不错。保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曹亦成自报奋勇,暗地与市长夫人给老黑和曹冬梅说媒,曹亦成牺牲了女儿的青春,从此平步青云,然而他贪婪女色,一直没爬上去。这是蓝梦醒从曹秋红口中得到的对曹亦成的评价。其实不说,你也会慢慢体会到的。曹秋红同情曹冬梅的遭遇,也给了曹亦成一个公平的评价。  八  像一座黑洞洞的隧道/  大门的锁头已经锈死/  不露任何情感色彩/  性感的脸写着冰与霜/  曹冬梅和老黑结婚后,一直坚持不要孩子。结婚三天后,曹冬梅以前的恋人死于车祸,也有的说是卧轨自杀,这对曹冬梅是个沉重的打击。她因此大病一场,病好了,人就改变了性格。原来她也有天真活泼的一面,是个充满理想的少女,就像曹秋红一样不知天高地厚。意外的痛苦使她对什么都抱以冷淡的态度,就像冬天的一条鱼儿,总是潜伏在水底。  曹冬梅从未埋怨过曹亦成,一惯地缄默无语,在她深似古井的内心世界不可能不恨曹亦成,可她掩盖了痛苦,自己为自己开创了一条自由浪漫、无所顾及、玩世不恭的生活之路。可谓自己救自己。自己压迫自己。  曹冬梅厌恶老黑的嘴臭、粗野、对她进行性虐待,她总是冷漠地承受着,对他的性要求不强烈,甚至动过削发为尼的欲念,终因曹亦成苦苦挽留,她才善罢甘休。  随着社会的变化,曹冬梅涉足了交际场所,她有惊人的酒量,一般男人灌不醉她,据说她能喝三斤白酒,一箱子啤酒。她的恋人死后,她总是冷眼看世界,尤其对老黑,简直深恶痛绝。  蓝梦醒似乎开始同情曹冬梅了,曹冬梅遭受了痛苦不改她的傲气,像一座黑洞洞的隧道,大门的大锁已经锈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面部写着冰与霜。她打扮得绝对新潮,她的目光绝对阴冷,处事冷静而又显得漠不关心。曹秋红说过,我长这么大就没有看见我姐笑过。  蓝梦醒想进一步探讨曹冬梅的心理世界,但她对什么都是敏感的,她掏出表哥的一盒大中华的香烟。曹冬梅抽的很凶,尽管她抽高级烟,但她的手指也被烟雾熏成了黄色。  蓝梦醒好奇地审慎着,她那清晰的面颊,梦一样忧郁的眼神,高傲的气质给蓝梦醒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蓝梦醒无法对她做出一个比较公正的评价,但她并不反感她,她身上没有让人反感的地方。蓝梦醒想说话停留在喉咙口里,只好把目光移开。说良心话,她的怨恨有点虚张声势。她不去计较他们的私情是真是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信息反馈给曹亦成对蓝梦醒有利,她要为了达到目的扫清一切障碍。  现在处于人人都在忙钱的困惑、浮躁阶段,蓝梦醒没有心思责怪她。打那一天她也没拿表哥当自己的丈夫,彼此陷入了一种危机之中。  曹冬梅对于这一切不屑一顾,更是无动于衷的姿态,她仍摆弄着她的爱犬。  蓝梦醒站了起来,想走。她说:“你们聊吧,我该回家了。”  曹冬梅腾地窜过来,抓住了她的肩膀,她像一个敏捷的兔子,咬着牙盯着她,“如果你相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不过,我临死之前一定要跟表哥上回床的,我不能让人们失望。我不能空有其名,我说话算数。”  蓝梦醒用手挡住了曹冬梅,“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干涉,你就是嫁给他我才高兴呢。”  “表妹,两位表妹,求求你们了,坐下来说。”车可通挡在她们中间。  曹冬梅异常的举动让蓝梦醒有异常的恐惧,她担心冬梅抽她的嘴巴,她笑了笑。“你放开我,如果不是我有身孕,我不会怕你。我的话说的相当明白,真与假对我无所谓。”  曹冬梅无力地垂下手,“你走吧,你走。”  蓝梦醒看见曹冬梅的眼角跳了跳,像是遭受误解后说不清楚的痉挛,那是一种痛苦。蓝梦醒伸出手,平心静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有共同的遭遇,我们应该成为朋友。  曹冬梅受到了触动,“哦……朋友。”她一只手抱着爱犬,然后又安慰似地用另一只手在她的右肩上使劲捏了捏,那一刻她的颤抖传染了她。“如果不肯和我做朋友,我,配吗?”  蓝梦醒关切地问,“你没事吧?”不知为什么对她徒然而生一种同情和岭悯。  曹冬梅喘了一口气,说:“我们之间有不同的地方,我离了男人一样活,你离了男人活得不自在,你承认不承认这一点。我不明白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动情。”  “细说起来,男人离不了女人,女人离不了男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这个世界才完整。”  “不,我要独身。我……”曹冬梅说。  “这个问题我说不好,爱与被爱尤其对女人非常重要,你应该比我体会得深,一个人死了不能复活,但他可以带走一个人的心,被带走心的男人或是女人,是孤独的也是痛苦的。”  曹冬梅动情地向蓝梦醒投去一瞥,她机警的目光眨了眨,随后淌出了两行热泪。她歪着头,飘垂的黑发搭在雪白的爱犬身上,泪珠儿滴在爱犬的鼻子上,那条爱犬仰脸向她叫了两声,然后在她的怀里直立起来,摇着尾巴,用舌头舔她脸上的泪珠儿。  大概蓝梦醒刺痛了曹冬梅的心,她无法反驳蓝梦醒对爱情的理解,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她为自己的恋人哭泣,同时也为自己哭泣吧。  车可通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坐下,又扯了一下曹冬梅,曹冬梅也坐了下来。  “说一千道一万全都是误会,老黑对我是个误会,你呢对表妹也是个误会,误会是害人的东西。看在我受伤的份上,你俩和解吧。你们两个人握握手。”  车可通拉住蓝梦醒的手,又拉过曹冬梅的手,于是便不冷不热地握了握手。  九  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这种快感道德/  如今泛滥的可以/  车可通说:“曹冬梅是个好表妹。梦醒,将来干大事你少不了曹冬梅的帮忙。曹冬梅是个热心肠,这个病房是她给我弄的高级间,老干部们用的,你看这儿跟随家里没有区别吧。”  “是呀,住的时间长了,乐不思蜀。”蓝梦醒的话颇具讽刺意味。  蓝梦醒充满好奇的注视着曹冬梅,她感觉她的忧郁很美丽,但也有着某种孤寂。曹冬梅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她没说。只是用手抚摸着她的爱犬,她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她貌似宁静,内心充满了情感的巨澜。  蓝梦醒善意地微笑徒劳无益,因为她转过脸去,没有说话,好像共同的心性让她们都在等待一个奇迹出现,尽量缩小外围生活圈。  蓝梦醒在心底存放着一种幻想,她要挣脱车可通,达到她跟薛牧青结合的目的。她不像曹冬梅,人活着心却死了,自己折磨自己,自己虐待自己,那样活着简直就是残酷。  蓝梦醒原以为曹冬梅傲慢的样子很难接近,其实,不然,她脸上腾起红润时应该说曹冬梅是个性感女郎。  蓝梦醒和她有两次面对面的机会,一次是在曹亦成的生日宴会上,两人交谈没有超过两句话。  但是,她目前的私生活有着许多不堪入耳的传闻,都说她是个性欲狂,轮番和男人上床,而且花样翻新,像患了性病的人,即使你发现她在床上,她也不以为然,她会死死搂着男人不动,直到她感到满足了为止。  这种流言蜚语来自仇恨曹亦成的人,其实,人们是别有用心,对曹亦成的愤恨无可奈何从而转移到曹冬梅身上,无端地残害曹冬梅的名誉。  曹冬梅的美在于她独特的个性,在于她的孤独,她的忧郁,她的我行我素。  她给人的印象仿佛刚刚苏醒,眼睛不是好看的双眼皮,单眼皮像是哭过之后刚洗了脸。  车可通说:“曹冬梅表妹绝对是一个有理智的人,她可以从晚上八点一直坐到天亮,虽然每天光顾舞厅,酒吧,有时她并不是为了单纯娱乐。”  她可以一边饮酒一边淡生意,客人离去,她自斟自饮,直到酒吧打烊的时辰。  她自己没买车,而是长期包租一辆宝马。她失色的脸颊并非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她没有纵欲方面的病态,其实,她是受过创伤的人。蓝梦醒觉得曹冬梅秀气潇洒,为了发泄自己的痛苦像个天马行空,总喜欢独往独来。  曹冬梅说:“你们没必要总对我充满好奇,你们的种种猜测不足以证明我是正常的人,但我没病。我不会理睬散布谣言人们,我向来尊重别人的隐私,同时,也希望别人尊重我的隐私,人们总有一种逆反心理,你越计较反而刺激别人对你的种种猜测。梦醒,我不像你,我有点儿像《呼啸山庄》里的凯瑟琳,你呢像苔丝。”  “你了解我吗?”蓝梦醒和善地望着曹冬梅,对她的评价不能苟同,不同意她对她的看法。她说:“我是我,我有我的生活准则。”  曹冬梅说:“不敢说了解,凭女性的感觉,我觉得你的命运更像苔丝姑娘,你的灵魂凝聚着清醒的痛苦思想,你目前有点儿苟且偷生,灵魂涣散了,模糊了,但你的目的性是很坚韧的,你像一块大理石雕塑,往往太看重自己了或者太看重别人怎么看你了,便会使你背着这个包袱使你无法摆脱。错,永远是错,不能更改,但可以弥补。罪,永远是罪,不能抹掉,但可以去赎!”  “不幸的是,女人总是随着无可选择的悲哀和创伤,总是珍爱初恋,憧憬美好的爱情,希望一生能有个美好的结局。”  “可是失去了的,所有的努力将一无所获,谁能冲破密密麻麻的社会关系网呢?逃脱樊篱呢?个人的抵抗总是很软弱的,只有一种火不会熄灭,那就是痛苦的爱。”  蓝梦醒知道,生活是有缺憾的,甚至避免不了痛苦,不管我经历多大磨难,作为女人不应该背弃原则,我要努力争取活得更好一点,更壮丽一些。  “原则,是什么原则?个人有个人的理解。我以为我没有背弃我的原则,那些都是无奈所派生出来的。现在我说不服你,只有你自己慢慢得去体会。”曹冬梅说。  蓝梦醒没心思和她拖延下去,她觉得曹冬梅属于心理变态的人,痛苦的遭遇对她相应地多了点儿,她反过来冷冷地报复,堕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清醒着自己堕落,难道这不是一种变态心理吗?我会不会也有了变态心理?一切不可能的都有机会转化为可能的,想象出来的东西总比现实的东西要美的多迷人的多,谁都存在这种正常的幻想力。  车可通表哥终于耐不住寂寞了,他站了起来,不以为然地,“你们不会说点别的,干啥爱不爱的,没有爱不成吗?”  曹冬梅说:“不行,没有爱就没有一切。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呀永远也弄不懂。”  “对,我不懂,我懂得抽烟,来,给你,你的永不倒牌的大中华。”  车可通分给蓝梦醒每人支。抽烟,这是人生的一种装饰,一种媒介,同时也是寂寞的产物,随着云烟的缥渺,人可以进入幻觉,进入想象,暂时忘掉了现实的烦恼直止抛向脑后。  十  堕落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清醒着堕落/  一旦环境污染/  谁不想堕落一回呢/  这时,有人咚咚地敲门。车可通说:“请进。”  老黑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仍戴着一副黑镜,可能是变色的,这会儿颜色浅了些。能够看清他的眼珠子,老黑摘掉墨镜尴尬地笑笑,他脸上骤然有被划破的三道很深的血痕,这会儿已经结了血痂。  曹冬梅回过身去发现了老黑,像是随便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悄悄地跟踪我吗?”  “没有,我是向你表哥道歉的。你说我应该道歉,我听你的,但是有一样,道歉可是道歉,我决定同意你离婚的请求。怎么样?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曹冬梅转过脸来冷冷地一笑,然后一甩长发,“真的?”  “真的。我想了一夜,我不能再没皮没脸地缠着你了,反正是我们总也捏不到一块了。何必苦苦厮守呢。好离好散,不成夫妻还是朋友吗。老黑显得热情大度。”  曹冬梅仰仰脸,瞪着眼盯着老黑,这时她的眼里滚下了两行热泪。曹冬梅也不擦,就让它汹涌地流淌着。  “当初我跟你说的不晚吧,我已经闹了十年了,我感到累了,我没有气力再说离婚这两个字了。我不想离,要离再整十年吧。”  “你是不是神经病?”  “是的,我是神经。”曹冬梅说得咬牙切齿,毫不表情。  “你干啥天天闹离婚?现在我同意了,你又不离了,你成心拿我开心呀?曹冬梅,我可跟你玩不起,不行,说啥也得离!”老黑说得斩钉截铁。  “离是得离,我说过等十年以后。”曹冬梅说。  “等,等等,我等你姥姥。”老黑满脸愤怒。  车可通说:“你闹啥?要闹外面闹去,我这儿不是你要闹的地方。”  老黑说:“我操你妈的。”  “我操你妈的!”车可通说。  “你就跟着你他过吧!”说完老黑摔门走了。  曹冬梅欲要追出去,蓝梦醒拦住了她。曹冬梅把人们弄糊涂了。是的,她是有点儿怪,以前她那么要死要活的闹离婚,为什么老黑同意了,她又坚持不离了呢?  曹冬梅说:“他这个人不讲信誉,总是出尔反尔的,他折磨我十年,我还可以折磨他十年。人生最美的时光都白扔了,我已经心灰意冷。你可以随便乱找,我可以自由地同居,既然你让我活着受罪,我也让你尝尝活受罪的滋味!”  “表妹,这又何必呢,你这样也等于折磨自己呀,想开点,你才二十九岁,你还有多少个十年呀!你要想好了?”车可通说。  蓝梦醒说:“你父亲怎么看这个问题,你没找他谈过?你应该彻底把自己解放。”  “梦醒,你别提他,他有他的生活哲学,我有我的生活态度。他应该感到满足了,我牺牲了十九岁的青春年华嫁给了我不爱的人,我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又有谁能够挽得回来呢?”  曹冬梅咬紧了嘴唇,泪花儿噙在她眼里。  “这……唉。”车可通遗憾地长叹一声,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曹冬梅扔掉怀里的爱犬,再也抑制不住了,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那情景,如同蓝梦醒遭受了表哥的强暴之后的感受。曹冬梅恢复了原形,变成了一个女孩子,一个真正有着喜怒哀乐的女人,她的冷漠后面是炽热,热的后面是冷静,冷和热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泪,流不尽的泪。  曹冬梅痛苦地抱住头,像遭雷击一样浑身痉挛,她痛苦地不能再痛苦了。  蓝梦醒怔怔地望着她,她想抱住她,可她一动不动,蓝梦醒的双腿发软。含着泪花盯着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不让情冷不让心哭,隔断红尘,强迫自己,变了形的人呀!你永远怀恋着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吧。  蓝梦醒理解了曹冬梅,同时,也理解了她自己,女人的名字不仅仅是脆弱,甚至和痛苦连在一起,和爱连在一起。  蓝梦醒想,牢牢把握自己的命运,绝不能屈服于命呀!  蓝梦醒抱住了曹冬梅,并非同病相连,而是爱与恨让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了。第六章 文 / 活鬼  一  重新打扮一下自己/  以崭新的面貌迎接爱人/  决定命运的时刻/  也将决定一生的幸福/  蓝梦醒放下电话既高兴又心慌,李小燕在电话里说来看她。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她日思夜盼的恋人了。  蓝梦醒再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了,她对自己说,我要向他说明一切,解除我之间的误会,我再一次亲口告诉他,薛牧青,我爱你。我的心没有变,永远也不会谈。  今天是个难得的暖冬,阳光灿烂,感染她的情绪亢奋,心情滋润。兴奋之余,也勾起伤心的往事。她不想去回忆,她要面对这个现实,抓住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蓝梦醒想,我要穿上最漂亮最能体现个性的服装,把自己重新打扮一下,以崭新的面貌迎接爱人,那将是决定我命运的时刻,关系到我的一生的幸福。  她不能让车可通知道,不能让他再度破坏她的好梦,在家里接待呢?还是去环海宾馆?她有点儿踌躇了。  她一边在穿衣镜面前审视着自己,一边周密地计划着。  “表妹,表妹……”车可通喊着她,她没吭声,人怕什么就有什么。怕他回来,他好像知道消息似的,早早地回来了。  当表哥走进卧室,她完全改变了主意,她要他坐陪,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看他如何说?如何下得了台?你车可通也应该有个交待了吧。  车可通表哥说:“还还真行,大清早地打扮个啥劲儿,你去会情人咋的?叫你半天不吭声,我当你死了呢。”  车可通一脸怒容,怪异地盯着蓝梦醒。  “你回来干嘛,不在医院里呆着,”她看都没有看他,蓝梦醒继续梳理着头发,揉搓着眼角细小的皱纹。  “手里素了,取点银子。”车可通走近了保险柜,掏出钥匙欲拿钱。他狐疑地瞅了瞅蓝梦醒。“咋的,今个出去?有重大情况?”  “没有。”  “没有值得这么打扮,你呀,一定有事瞒着我?”车可通扭着脸盯着她问。  蓝梦醒说:“薛牧青他们来看我,你今个别去医院了,你上街去菜吧。”  “这……我有伤,不好办吧。”  “知道你不愿见他们,可我们毕竟同学一场,来了,总不能不接待吧?”  “那好,我给你买菜,回来后我去医院,我还是别作陪了。”车可通为难地说。  “你不回来怎么办?这个场合你唱主角,少了你就成宴席了。”  “我很重要?”  “很重要。”  “放心吧,我的太太,你往前快给我生儿子了,只要是个儿子,我什么都依你。”  “你呀,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哩。”  “这是啥话?”  “本来嘛,你善于欺骗,可以说靠欺骗起家。”蓝梦醒瞪着车可通。  “你呀,到现在还不死心,算啦,我不跟你计较,我给曹秋红打电话,是你打还是我打?”车可通手拿电话听筒说。  “随你的便,你想怎么办都行。”  车可通给曹秋红挂通了电话,曹秋红说一会儿就到。他放下电话说:“那你在家先做准备,一会儿曹秋红开车过来。你说买啥?你开个单子,你的客人我得尽心尽力呀。”  “你别不往心里去呀,刚跟曹冬梅出了那种事儿,断了一只胳膊,曹秋红那么年轻,你别又想断一条腿。”  车可通说:“你快拉倒吧,办就办了,不办白不办。难道不是你出的主意?我不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你呀,阴暗不定!”  蓝梦醒一时无话,楼下传来轿车鸣笛声,他急忙下了楼。  蓝梦醒有点坐立不安了,她徘徊在自己的房间。不时走到走廊里扶着栏杆远远地眺望着,心儿不能平静下来。  她想很好地收拾一下,可她又不愿意动,好样他们会说她显示居住的优越,再说这一切值不得骄傲,这幢小洋房不属于她,而是属于一个痛苦。本来她是兴奋的,可她有点儿力不从心,不知所措。  车可通和曹秋红回来了,大包小包买了不少,曹秋红跑得快,窜上楼来喊,“蓝姐,蓝姐,客人来了吗?是什么达官贵人,值得这你么费尽心机呀!”  蓝梦醒迎了出去,曹秋红已跑到她面前。蓝梦醒告诉她厨房在楼下,你把东西拿上来干什么。  曹秋红说:“我以为客人来了。你看羊肉片、鱿鱼、海参、豆腐、冻虾、还有调料,辣椒、环海大曲。说不过来了,自个看吧?”  “怎么又涮羊肉呀?”  “这你就不懂了,涮羊肉时髦,如今人山人海都在进攻羊肉,既经济又实惠,既高雅又热烈,大家一围多火腾,很味道的。我原先不吃的,可表哥一鼓动,我也吃上瘾来了。不信你问问你丈夫呀。”曹秋红说。  “问我干啥,我可惨喽。”  “你惨喽?怎么个惨法?”  “唉,一言难尽呀!”  “鬼丫头,走吧,下楼。”  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快十二点了连个人影也没有,蓝梦醒焦急地上楼望着。  曹秋红看了看她,“蓝姐,恐怕中午没戏了,你着急也没用。该来的时候准来。究竟是什么客人呀?你的同学?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情人?”  蓝梦醒瞥了曹秋红一眼,“让你说?一会儿我下去把你的嘴撕扯了。”  曹秋红冲她一笑,“可能我猜测的没问题吧,你不说,可你家可通表哥早告诉我了,还瞒着,你想瞒多久呀?”  二  想起暗送秋波一词/  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无情无绪/  并非超脱了尘世/  中午,曹秋红没走。薛牧青他们也没来。蓝梦醒吃的不多,感觉很累,想躺下休息,可没有困意,她不能离开曹秋红和可通表哥,她在看他俩玩电子游戏机。  曹秋红终于不耐烦了,抬手看了看表,说:“都两点多了。我走吧。你们也不说准了,让我白高兴一场。”  “别走,你走了这台戏没法唱了。”  “那我去楼下看看,走吧!”曹秋红拉了车可通一把,于是两个人起身下了楼。  蓝梦醒随后走出房间,扶着二楼的护栏,焦急地等待着,她知道他们不会失约的。  “蓝梦醒!蓝梦醒……”  李小燕在远远地喊我。我抬起头,发现薛牧青和布向明也在向我招手。我也下了楼。  说曹操,曹操就到,薛牧青、布向明、李小燕一起来了,他们一人抱着一个西瓜。  布向明说:“梦醒,你还下来干嘛?”  车可通和曹秋红从屋子里窜了出来,他迎上前去握住了薛牧青手。“欢迎,欢迎呀!到寒舍来作客。”说着他拦住薛牧青,把薛牧青拉到屋里,两个人说了什么,蓝梦醒不知道。她进去后他们都尴尬地笑着。  蓝梦醒把他们让进一楼的会客厅。他们放下手里的西瓜。  曹秋红忙着倒茶,眼睛盯着薛牧青,眼神有点儿多情。  蓝梦醒极力地使自己保持镇静,她不能在这儿随便流露出她的哀怨。  “你们来看我,我就很满足了,还买西瓜干什么?”她有点儿激动地说。  曹秋红说:“蓝姐,这你就不懂了,物以稀为贵,冬天吃西瓜才刺激哩。”  蓝梦醒顺便把曹秋红介绍给了布向明和薛牧青,薛牧青握住了曹秋红的手,曹秋红脸上泛起了从未有过的羞涩。  李小燕说:“她是我表妹,现在给蓝老板开车,有事儿可以找她。我表妹神通广大,环海市有名的交际女流,哦,应该说是名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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