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别管我,索性让我吃了吧。”阿里·萨不听别人的劝阻。“他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反正我也活腻了。即使遭到杀身之祸,我也会因此而摆脱痛苦的生活,获得永恒的安息呢。” 于是他不顾一切,拿起糖饭就吃。 阿里·萨正吃第一口的时候,国王阿里·萨就想召唤他来问话,可想到他一定饿坏了,急需要充饥裹腹,便打消了唤他的念头,暗自说道:“我且不忙唤他,让他吃饱了再说吧。” 阿里·萨一口接一口,狼吞虎咽。同席的人被他胆大妄为的举止吓得目瞪口呆,呆呆地等着看他的悲惨结局。国王祖白绿也在礼台上耐心等着,看他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吩咐左右: “你们去把那个吃糖饭的小伙子请上来!记住!要对他轻声细语、和颜悦色,并告诉他,我有话对他说。” “好的!听明白了!”侍从们齐声答应,随即来到阿里·萨身边,彬彬有礼,非常和气地说道:“客人,国王有话要对你说,你请随我们去见国王吧。” “听明白了,好吧。”阿里·萨听了,泰然自若地随侍卫走上礼台。 同席的人被眼前的所见所闻惊呆了,一下子议论纷纷。有人说:“没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你们看国王会怎么处置他呢?”又有人说:“不会的!国王一定会善待他。因为如果国王存心害他,哪能等他吃饱喝足才动手呀。” 阿里·萨来到国王祖白绿面前,先恭恭敬敬地致了意,问了好,再跪下去吻了地面。国王亲切地回礼,向他致意,然后打听他的情况,问道: “你是谁?是干什么的?到这儿来有何贵干?” “回禀陛下:在下是阿里·萨,生于商人的家庭,住在虎拉萨。因为要寻找一个失散了很久的女仆,我才流浪到贵国来的。那个女仆,在我心目中,比我自己的眼珠更珍贵,更重要。自从她失踪以后,我一直挂念她,再也没有过上一天舒坦安稳的日子。”阿里·萨一五一十地向国王道出了实情。但因重提旧事,触动了他满腔心酸,他不禁又一次痛哭起来,伤心得昏倒在地。 国王祖白绿赶紧拿来玫瑰水,洒在他脸上,把他救醒过来。她吩咐侍从拿来沙盘和铜笔,然后执笔在沙盘中又写又画了起来。左右反复察看之后,她抬头对阿里·萨说:“你所说的确有其事,分毫不差。就在这几天,安拉就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你也用不着愁苦了。” 国王祖白绿安抚了阿里·萨一会,便吩咐侍从带他去澡堂沐浴熏香,又备好华丽考究的宫服给他穿戴,良驹快马供他骑,并在当天晚上带他进宫去安息。 侍从谨遵其令,立即带走了阿里·萨。这时候,人们又纷纷议论开了。 有人说:“国王这么温柔谦和地对待那个青年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有人说:“我不是早就说过国王不会处罚他吗?从他耐心等小伙子吃饱喝足就能看出这一点,我真是料事如神呀!可能是他生得漂亮,不像坏人的原因吧。” 人们把这桩新鲜事当作饭后谈资,不离口地说着。人们的主张、看法不同,各抒己见,一时众说纷纭。直到大家吃饱喝足,才尽兴而去。 国王祖白绿在宴会上和阿里·萨不期而遇后,心中的郁结终于舒展开来,不由得欢欣鼓舞。宴会后,她跟百姓一样,尽兴地回到宫中。自从大难临头以来,她从未奢望过还会有这么一天,她能和心爱的人儿重新邂逅,促膝交谈。而今天鬼使神差的,她终于和阿里·萨重逢了,而且今夜就要跟他团圆相聚,她怎能不激动欢娱呢?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她故意装出一副疲倦的样子,提前来到卧室里,准备在那里和阿里·萨见面。她一直习惯一个人独居,仅留两个小仆人在卧房伺候。于是她端坐在床上,床头和床尾都点亮了蜡烛,室中还挂着盏明晃晃的金灯,像初升的太阳一般熠熠发亮。一切安排得妥当以后,这才打发仆人去请阿里·萨。 宫中的人听见国王召见阿里·萨,都甚为惊讶,认为国王对那个青年特殊厚爱,是从未有过的怪事,因此,众人各持己见,又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有时还争得热火朝天。更有人一语惊人:“既然主人如此恩宠、眷顾这个青年,说不定明天就会让他统兵挂帅呢。” 阿里·萨应邀来到国王祖白绿的寝宫,跪下去吻了地面,毕恭毕敬地替她祈福祈寿。国王祖白绿暗忖:“我暂且不告诉他真实情形,先来个逢场作戏,戏弄他一番。”于是她问阿里·萨: “阿里,你上澡堂洗过澡了吗?” “是的,陛下,洗过了。”阿里·萨如实地回答。 “你累了吧?我这儿有鸡鸭鱼肉和各种鲜浓的果露,你先享用吧。等你吃饱喝足,我们来谈谈心心吧。” “是!遵命。”阿里·萨回答着来到桌前,独自吃喝起来。直至吃饱喝足,才重新回到祖白绿的床前。 “你上床来,先替我按摩按摩我的腿肚子吧!”国王祖白绿吩咐阿里。 阿里·萨难为情地坐上床去,开始替她按摩。他的手一触摸到她的脚和腿,便觉得国王的皮肤比丝绸更光滑、细腻。 “你挨着慢慢地,从下至上替我按摩全身吧!”国王祖白绿又吩咐阿里·萨。 “饶恕我吧!陛下!奴婢替陛下按摩脚,已是很大的不敬了,超过膝盖范围,更是使不得。你我往上按摩,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阿里·萨恳求国王收回成命。 “想违抗圣旨吗?这样做对你可没好处,你会丢了小命的。”国王对阿里·萨软硬兼施,随即引诱他说:“照理说,你应该对我百依百顺,先往上替我按摩一回,再脱掉衣服和我同床共枕,共度良宵。这就是我要你往上按摩的用意。你要这么做了,我保你备受宠爱,还保你加官进爵,担任朝廷命官呢。” “回禀陛下,这类事情我从未做过,将来也不会做。如果陛下硬要逼迫我,将来总有一天,我会在安拉面前告你不自重自爱。现在恳求陛下饶恕我,并收回那些贵重衣物等赏赐吧。求你放我一条生路,让我走吧。”阿里·萨婉言拒绝了国王的要求,表示誓死不从的决心,同时他感觉处境不妙,进退两难,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国王祖白绿看见阿里·萨那股宁死不从的劲儿,哧地一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俯后抑。好久她才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阿里呀,你竟然健忘到这种地步,把我都忘到九宵云外去了。我跟你这么面对面地说了半天,戏弄了你半天,你居然还没认出我来?” “陛下,您是……”阿里·萨甚是迷惑不解。 “我是您的丫头祖白绿呀。”国王脱口而出。 阿里·萨定睛一看,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的国王,正是日思夜念的祖白绿。这下子,他再也忍不住猛冲上去,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痛吻不休。 就这样,阿里·萨和祖白绿终于得以相聚,夫妻团圆。欣喜之余,他们彼此畅叙了离愁别恨,思念之苦。然后,欢欢喜喜、快快乐乐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国王祖白绿上朝处理国事的时候,向满朝文武宣布:“我要随这个青年一起去他家乡旅行一次。在这期间,由你们推选一人来代理我执掌政权吧。” “是!遵命。”文武百官齐声回答国王,并表示一定听从国王的命令。 国王祖白绿去意已定,归心似箭,忙赶着准备行李,又用驼、骡带了粮食和金银财宝,同阿里·萨一起踏上归程,双双结伴,爬山越岭,一路艰辛后,终于满载而归的回到家乡。从此他俩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不但养儿育女,而且慷慨仁慈,接济他人,争做好事,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阿卜杜拉·法兹里和两个哥哥的故事 传说在阿巴斯王朝第五代大国王哈里发当政的时候,有一天,他亲自检查本年度全国各地的税收情况,发现除巴士拉地区外,其它各地的税收已经入库,于是他召集大臣们开会讨论,在会上他问宰相张尔凡:“为什么各地的税收已经上缴国库,而巴士拉地区却至今还没有上缴呢?” “尊敬的陛下!也许是巴士拉地区发生了什么意外,致使地方行政官把缴税的事给忘了。” “缴税的期限规定为二十天。在此期间,巴士拉的行政官既不缴税,也不上报延期理由,这成什么体统!” “尊敬的陛下!如果您允许,我将派个大臣去巴士拉催一催。” “好吧,你就派艾博·伊斯哈格去办吧。” “遵命。” 张尔凡领命回到宰相府,立即给巴士拉省长写了封信,并召见艾博·伊斯哈格,把信交给他,吩咐道: “我奉命委派你去巴士拉见省长阿卜杜拉·法兹里,问他为什么忘了上缴今年的税?并由你负责验收当地应纳的税,迅速上缴入库,不得有误。因为陛下发现各地的税都已上缴,只有巴士拉地区的还没有交来。你上那儿去看看,如果税还未准备齐全,必有缘故。阿卜杜拉会把理由告诉你的。你回来后我们就可以向陛下呈报,明白了吗?” “明白了。” 于是,伊斯哈格领命而去。 伊斯哈格带领宰相派给他的五千人马,前往巴士拉执行收税使命。当他抵达巴士拉时,省长阿卜杜拉赶忙出城迎接,并随即安顿好伊斯哈格等人的食宿。 伊斯哈格来到省府,进入省长办公厅,坐在首席交椅上,阿卜杜拉紧靠在他身边坐下,其余官员按等级高低坐在周围。宾主互相寒喧、问候之后,阿卜杜拉说道: “阁下光临此地,必然是负有使命的吧?” “不错,我是奉命来收税的,因为陛下曾问及此事,而今缴税时间已过期了。” “哦,早知这样,阁下就不需要经过这番跋涉劳累了,因为应缴的税我已准备齐全,并决定明日启程上缴的。现在阁下既然来了,我就将全部税在你三天的做客期满后交付给你。也就是说,到第四天把应缴的税全部集中在你的面前,不会有误。对于哈里发和阁下对我们的翔。我们应当献上一点礼物,以示感激之情。” “不妨事。” 阿卜杜拉大摆筵席,热情招待伊斯哈格及其随从。宾主大吃大喝,无拘无束,尽情享受,直到半夜三更,才尽欢而散。 阿卜杜拉吩咐侍从,把一张嵌有黄金的灿烂夺目的象牙床供给伊斯哈格作安歇之用,而他自己却在旁边一张普通床上睡觉。 熄灯后,伊斯哈格失眠了,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不得已,只好翻身起来,一字一句地推敲起诗的韵律来。因为YSHT是大国王哈里发宫中得宠而专陪国王吃喝寻乐的亲信,他能说会道,能诗能文,善于编写滑稽、有趣的故事,所以一有空,他便在诗韵方面下功夫,以备随时讨哈里发的欢喜。 正当他埋头思索时,忽然发觉阿卜杜拉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取出一根皮鞭,蹑手蹑脚走出房门。他满以为伊斯哈格还在睡梦中,不会知道他的行动。 伊斯哈格见阿卜杜拉深夜离开房间,觉得奇怪,暗自想:“他带着皮鞭会上哪儿去呢?也许他要惩罚谁吧。我得去看个究竟。” 伊斯哈格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轻手轻脚地跟在阿卜杜拉的后面,来到了一间储物室外。只见阿卜杜拉从室内端出一只大托盘来,当中有四盘饭菜和一罐水。他端着这些饮食向前走进了一间大厅里。伊斯哈格仍悄悄地跟到大厅门前,从门缝里向里一看,原来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厅内的陈设非常富丽堂皇,正中摆着一张踱金象牙床,金光闪闪,床上用金链子锁着两只狗。 阿卜杜拉放下食物盘,卷起袖子,解开第一条狗脖子上的链子,随即扭着狗脖子,并弄得它像跪在他自己的面前叩头求饶似的。狗被折腾得发出微弱的叫声。接着,阿卜杜拉把狗绑起来,抽出皮鞭,恶狠狠地一鞭又一鞭地不停地抽打狗,狗被打得痛苦不堪,死去活来,阿卜杜拉并未住手,继续抽打,直到狗失去了知觉,这才把它重新拴在原来的地方,然后,转向第二条狗,像对待第一条狗那样对待它。最后他掏出手帕,分别替两条狗擦泪,安慰道: “原谅我吧。向安拉起誓,这并非是我自愿的,因我的处境很困难。也许安拉会把你们从困境中解脱出来。”说完,他替两条狗祈祷一番,再把托盘端到狗的面前,亲手喂它俩食物。喂饱后,再将罐中的水给狗喝。等两条狗吃饱喝足,他才收起托盘,准备离开大厅。 伊斯哈格站在大厅门外,从门缝里看到这一切,他感到无比的惊奇、诧异。直到阿卜杜拉就要退出大厅时,他才抢先一步,奔回房间睡在床上。阿卜杜拉完全没有看见他,不知道他曾跟踪过自己,窥探自己的秘密。 阿卜杜拉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把皮鞭放在原处,然后继续上床睡觉。 伊斯哈格躺在床上,想着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奇怪,因此毫无睡意,整个下半夜都是醒着的。直到天亮起床,他才同阿卜杜拉一起做早祷,接着进早餐,喝咖啡,而后一起去省府办公。 这一天,伊斯哈格整日都在思考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他也只好把疑虑藏在心里。 这天夜里,阿卜杜拉仍像昨夜那样折腾那两条狗。 伊斯哈格仍然跟踪他,见他所做所为,跟昨夜的言行完全一样,而且第三天夜里也是如此。这一切都叫伊斯哈格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三天做客期很快就过去了。 第四天阿卜杜拉如约交齐了全部税收。于是,伊斯哈格不动声色启程,赶回巴格达交差。当大国王哈里发询问过期原因时,伊斯哈格答道: “启禀国王陛下,据我所知,税早已收齐准备上交,若我晚去一天,则会在中途碰到阿卜杜拉的。不过此次去巴士拉,却意外地发现了阿卜杜拉本人的一个怪诞行为,这是我生平没见过的。” “哦!怎么回事?” 于是,伊斯哈格把他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 “这是什么原因,你问过他吗?”哈里发奇怪地问。 “不,尊敬的国王陛下,我可没问他,这可以用我的生命起誓。” “好吧,伊斯哈格,你再上巴士拉去一趟,把阿卜杜拉和那两条狗给我带来。” “尊敬的陛下,请别让我做这件事吧,因为我是无意间偶然看见此事而向陛下透露的。窥视别人的秘密本身就不好,作为朋友,我更无脸面去见他。因此,恳请陛下写个手谕,派别人去完成此事吧!” “我若派别人去,阿卜杜拉必然会矢口否认此事,会说他没有狗,而你去,可向他说明是你亲眼年所见,他就无法否认了。因此,只能派你去。你若敢违命,格杀勿论。” “遵命。”伊斯哈格一边赶忙回答,一边心里暗想:“所谓‘祸从口出’,的确是金玉良言,如今我向陛下泄露秘密,这完全是自作自受呀。”想到此,他说道:“但求陛下写一个手谕,我前去巴士拉,将阿卜杜拉带来见陛下。” “就这样吧。” 伊斯哈格带着国王的手谕,诚惶诚恐地再次去了巴士拉。阿卜杜拉见到他,颇感意外,说道:“恳求安拉保佑,没发生什么意外吧?伊斯哈格,你怎么这么快就返回来了,莫非是上缴的税不够,国王拒绝验收?” “阁下,我此次重访贵地,并非税未缴够,税倒是足够的,国王也已验收了。不过有一件事,请你原谅我,因为对我来说,我做了一件错事,但这并不是我存心故意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吧。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责怪你的。” 于是,伊斯哈格将他如何连续三天暗地跟踪阿卜杜拉,窥探他的秘密,如何无意间将此事泄露给了国王哈里发,而哈里发又责令他再次前来巴士拉的整个过程,全部讲了出来。 “你既然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哈里发,我就不得不出面替你作证,以免他怀疑你在撒谎。谁叫我们是朋友呢?换成别人,我必然会否认,说他造谣。如今我准备带着两条狗随你同去见国王。虽然此去凶多吉少,但我也只得硬着头皮前去了。” “安拉会保佑你的。”伊斯哈格替阿卜杜拉祈祷,并再三表示感谢。 阿卜杜拉准备了极丰富的,给哈里发的各类礼物,同时,将狗用金锁链拴起来,每一条狗用一匹骆驼驮着,然后启程前往巴格达。到达后,就立即进宫去见哈里发。 阿卜杜拉跪在大国王哈里发面前,先吻了地面,然后按哈里发的吩咐坐下,两条狗已被牵到哈里发面前。哈里发见了问道: “阿卜杜拉,你这两条狗是做什么用的?” 哈里发话音刚落,两条狗便扑下去吻地面,并流着眼泪,摇着尾巴,好像在向哈里发诉苦伸冤似的。哈里发看着两条狗的举动,感到非常惊奇,对阿卜杜拉说: “告诉我这两条狗的来历吧。你为什么那样打狗之后,又对他们表示爱怜之心呢?” “尊敬的陛下,这两条狗其实并不是狗,而是两个体貌俊秀的年轻人,他们原是我的同胞兄弟。” “他们既然属于人类,如何又变成了狗呢?” “尊敬的陛下,若您允许,我是会讲明事情真相的。” “那你就告诉我事情真相吧,但可别撒谎!” “启禀陛下,这两条狗能证明我所讲的不是谎言,而是事实真相。” “这两条狗是畜牲,不会说话,当然也就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了,这怎么能证明你的诚实或虚伪呢?” 阿卜杜拉听了哈里发的疑问,便回过头对两条狗说:“哥哥啊!如果我所陈述的与事实不符,你俩就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瞪着我,以此揭露我的虚伪;若我说的是实话,你俩就低头,闭眼,以此来证明我的诚实。” 说完,他在哈里发面前,开始叙述两条狗的来历—— 我父母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曼苏儿,二儿子叫纳儿。我排行第三,名叫阿卜杜拉。在我们弟兄三人长大成人后,母亲和父亲先后去世了。他们给我们留下一些财产。 父亲死后,我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并在四十日内,为他诵经追悼,且施财替他在天之灵祈求超脱,以尽孝道。服丧期间我设下盛大的筵席,款待父亲生前的商界同仁和一些社会名流。席间我对众人说: “贵宾们,人的今生是短暂的,只有来世才是永存的。赞美安拉!请问各位,你们知道今日我为什么邀请大家来赴宴吗?” “只有万能之神安拉才能预知未见到的事。” “我父亲去世了。虽然他给我们留下了一笔财产,但在借贷、抵押或其它方面,我怕他对别人还有未了结的事,因此,我打算替他补办债务手续。如果他欠你们的钱,只要讲明了事情真相,我将替他偿还。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众人中有人说:“人今生的品行,对来世来说非常重要。由于我们都不是坏人,对于是非好坏,我们是能够分辨的,因为我们都敬畏安拉。而据我所知,令尊在生时,经常有人向他借贷,而他自己却不欠债。他经常说:‘我的一生,决不贪恋别人的钱财。’他时常祈祷说:‘主啊!我的信赖和希望全部寄托在你身上,求你别让我在欠债期间死亡吧。’他待人宽厚,对己严格。他从不需债主催促还债,别人欠他债,他却总是叫人不用着急,慢慢偿还。如果欠债的穷苦人,他总是酌情宽容或豁免。现在我们在座的全体出面作证,令尊并不欠别人的债务。” “愿安拉祝福大家!”我一边替客人们祈祷,一边对他们表示感谢,随后回头向两个哥哥说:“父亲生前没欠任何人的债,死后却给我们遗留了现款、布匹、房屋和铺子。现在我们每人可以继承三分之一的遗产。不过我考虑是否暂时不分家,让财物依然合在一起,我们共同来经营使用。我们可以同吃同住,生活在一起。” 我提出的意见,两个哥哥都表示反对,他们主张分开,不肯在一起合作。 阿卜杜拉说到这里,向两条狗问道:“哥哥,事情是这样的吧?” 两条狗听了,立刻低下了头,闭上眼眼,好像回答说:“是的。” 既然两个哥哥一致主张分家,我也只好如此了。于是我们在法官的监督下,把家分了。他们把房屋、铺子分给我,而从我应得的现款、布帛中抽出了一部分作为裣。两位哥哥则多分了金钱和布帛。这种分法,当时咱们三兄弟是一致同意而心满意足的。 分家后,我的两个哥哥用分得的钱买了大量的布帛,搭船载运着到海外经营去了。而我却照常开铺子在当地经营生意,并一直在家中为两个哥哥祈祷,愿安拉帮助他俩。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快一年了,承蒙安拉保佑,我的生意兴隆,盈利很多,情况日益好转,逐渐变得跟先父在世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一天,我照常在铺中经营生意。时至隆冬时节,天气异常寒冷。突然,我的两个哥哥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俩衣衫破烂,冻得嘴唇发紫,浑身上下直打哆嗦。 眼见他俩的寒酸狼狈样,我难过极了,立即起身迎接拥抱他们,伤心的泪水从眼里流了出来。与此同时,我忙脱下自己穿着的两件兔皮和黑貂皮皮衣,分别给他俩披上,并带着他们来到澡堂,让他们用热水洗去满身的泥垢,还为他们每人预备了一套富商才穿得起的昂贵衣服。待他俩沐浴穿戴完毕,我带他俩回到我的家中。我见他俩饥饿异常,便忙端出饭菜,陪他们吃喝,并不断地安慰他俩。 阿卜杜拉谈到这里,又回头对两条狗问道:“事情是这样的吧?” 两条狗听了,即刻低头闭眼,似乎是在回答说:“是这样的。” 我热情接待两个哥哥,看见他俩吃饱肚子,身上也暖和了,这才问道: “你俩遇到了什么灾难?你俩的钱财、货物到哪儿去了?” “当初我们从这里航海出发,”我的哥哥说,“第一站来到了一座叫库发的城市,并在那里将带去的布帛,按一本二十利的价钱卖掉,赚了很多钱。接着我们又收购了一批价廉物美的波斯绸缎,运到巴士拉以一比四的价格卖出,后来我们又去了另一座叫卡尔哈的城市,在那儿做了一笔买卖,并发了大财,于是我们手中的钱财越来越多。” 他俩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们经过的城市和做过的买卖,谈得津津有味。我听了觉得奇怪而又不可理解,便插嘴问道:“你俩既然有那么好的运气,做了一笔笔大买卖,赚了那么多钱,又怎会空着两手,几乎是赤身裸体地回来呢?” 他俩长叹不已,说道:“我们在外做生意已有较长时间,赢利也很大,所以决定回一次家乡。于是我们把本钱和赚得的财物,全部收拾装在船中,然后启程,向巴士拉航行。在归途中,我们一帆风顺地航行了三天。到第四天,风云突变,飓风卷起波浪,汹涌澎湃地向我们的船扑来,船随着海水忽起忽落,东漂西荡。波涛碰撞出来的浪花,像炽热的火焰。在飓风和狂涛的围攻下,船终于被抛到礁石上撞碎了。船上的人和钱财货物全部沉在海中。我们拼命与海水搏斗,挣扎了一昼夜。就在我们精疲力竭快要被海水吞没时,幸遇一艘在安拉差遣下打那里经过的船,我们才被救起来。从此,我们跟随着别人继续旅行,从一个地方流落到另一个地方,靠乞讨活命,吃尽苦头。为了维持生命,最后不得不把身上的衣服也脱下来卖了。我们经历了千辛万苦,才终于回到了巴士拉。倘若不是遇到这样的灾难,那么,我们将富裕得跟王公贵族一样,但命运注定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两位兄长不必为此忧愁苦闷。你俩能安全脱险,已是不幸中之万幸了。安拉既然如此这样安排,你们应该领情了。钱乃身外之物,不必过多地为此惋惜。诗人吟得好: 当人从危难中一旦脱险, 会视金钱为剪碎的纸片。 如今,我可将自己的财产看做是先父留下的遗产,与兄长俩平均分享。”随后,我邀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公证人,把全部现款拿出来,由他主持分成三份,我们每人各取一份。 分完了钱,我对两个哥哥嘱咐道:“人在本地勤劳谋生,安拉会祝福他的,现在你俩应该各开一个铺子,好好地经营,凡是命中注定该有的东西,到时候必然会出现的。” 我为他俩奔走,弄了两间铺子,并摆上货物,待一切安排妥后,才吩咐他俩:“你俩就在这里从事买卖吧。赚得的钱都可以积蓄起来。你们的吃喝及其它生活必需的费用,完全由我担负。” 从此,我一直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他俩。 他俩白天在铺子中做生意,晚上在我家住下。我从来不让他俩花赚得的钱,一心只望他俩多积蓄些本钱,好把生意做大些。每当我们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俩总是夸外乡好,重提它的可取之处,不停地叙述他俩在外地经营致富的情况,从而竭力怂恿、鼓动我同他俩一起去外地经营生意。 阿卜杜拉谈到这里,回头对两条狗说:“哥哥啊!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吧?” 两条狗听了,即刻低头、闭眼,以此证明他说的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