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15

“知道,知道。”娜塔莎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丈夫的脸颊。“得啦,我要去电台。十分钟后,和莫斯科有一次联络。留神,要小心。”  邦达连科还想对她说些什么,但从帐篷里往外一瞅,娜塔莎已经无影无踪了。  他坐下,从小图囊中取出笔记本,写道:“亲爱的娜塔什卡!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既是我心爱的人,又是我严厉的审判官,是在欢快、艰难和经受考验的日子里照亮我道路的太阳。就在今天出发去执行任务之前,你用自己的心温暖着我,我去法西斯巢穴也感到轻松一些。别着急,亲爱的,我们很快还会在一起的。亲吻你。盼早日相会。你的谢苗。”  写完后,他从笔记本上撕下这一页,放进小信封里,粘好,清清楚楚地写上:“叶尔莫拉耶娃·娜塔利亚·米哈伊洛夫娜收”,然后把站在帐篷旁边的红军战士叫过来,将信交托给他说:“我们出发以后,交给娜塔莎。”  “好。”战士把信藏在军大衣口袋里。  邦达连科从帐篷里往外一瞧,看见穿着希特勒坦克部队中尉制服的图马克和上等兵绍利茨向他走失,他们胸前挎着自动枪,身上挂满了缴获的德国手榴弹,身后背着背包。同他们走在一起的是侦察连副连长索科洛夫。邦达连科仔细地端详着图马克和绍利茨——是否一切准备就绪,无懈可击,他满意了。  “真正的德国鬼子,无可挑剔。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进入师警卫部队所在地段,而且要使游击队别向我们开枪。”  “为了更保险,也许再派几个冲锋枪手?”索科洛夫问。  “不需要,我们尽量绕过森林。帕维尔·斯皮里多诺维奇,你知道,游击队不待在开阔地带。我把连队交给你。进行‘飓风’行动时,要坚决果敢,但也得爱护小伙子们。我们会在路上或师部见面,你自己知道,一切取决于情况的变化。”他紧紧地握了握索科洛夫的手。  “喂,弟兄们。走吧!”邦达连科撑着滑雪杖,在雪地上滑行起来,风在耳边呼啸,面孔象被火烧似地发痛,耳朵冻麻木了,寒风象透过筛子一样,穿透单薄的德军大衣吹到身上。  “谢苗!穿着鬼子这套衣服,我们会象从干草垛里被赶到雪地上的耗子一样冻死的。”  “别发愁,阿列克谢,凡事开头难,我们会适应的。看看上等兵,在俄国的严寒中已经锻炼出来了,你瞧,他是怎么坚持的。”  绍利茨听了这番话,凑得更近些说:“上尉先生,我在俄国,因为气候严寒遭了这么多罪。现在要是能活下来,我一辈子都要把这一切讲给自己的子子孙孙们听,我也冷得要命,冻得上牙对不上下牙。”  “我们快点儿滑,会暖和起来的。一定要用帽子盖住耳朵。”  图马克试着把船形帽使劲往下拽了拽,说:“我戴着不合适。”他停下来,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把头包上,又飞速地向前滑去。  邦达连科转过身,哈哈笑道:“现在你才是个象样的德国鬼子了,对吗,上等兵?”  绍利茨瞧了瞧图马克,一本正经地回答:“不错,他很象个前线的德国兵,让他就这副模样子进师部吧。”  “好主意,谢谢,绍利茨。”邦达连科一边用雪杖减缓着速度,一边飞快地从山上滑向展现在他们面前的覆盖着雪的峡谷,谈了一声:“当心,刹住点儿,斜坡很陡!”  上等兵和图马克绕过路上盖着白雪的大圆石,象障碍滑雪运动员似地跟随他迅猛地向下冲去。  下山后,他们向右转弯,滑到一条往西去的用筑路机压得平展展的路前,还没走出一百米,两个端着自动枪准备射击的德国兵和一个脚穿俄国毡靴,头系绒毛围巾的瘦高个子上等兵从大圆石后面跳了出来。  瘦子用伤风似的嗓音吆喝道:“不许动!口令!”  邦达连科、图马克和绍利茨停了卞来。  “口令!”上等兵声音更高地又喊了一声。  邦达连科靠近了些。用德语低声说:“条顿剑。”  上等兵笑了笑,答道:“它是用鲁尔的钢锻成的。”  邦达连科取出烟卷,请上等兵和士兵抽,并问:“游击队还捣乱吗?”  上等兵深深地吸了一口,从鼻子里喷出了一缕烟雾说:“两天前,司令部军官乘的小汽车和护送他们的坦克碰上地雷被炸毁了。昨天夜里,镇长、五个警察、我们师第85团团长和副官一起在镇  上察看为从德国调来的部队准备的校舍时,被打死。”  “你看,在你们师驻地,他们都这样胆大妄为地活动,”邦达连科摇了摇头说。  “上尉先生,您还不了解这些匪徒。只要我们的士兵和军官晚上或夜间在什么地方停留下来,第二天早晨就收尸好了,所以没有坦克和装甲运输车护送,您别来回走,这太危险了!”  邦达连科问道:“你能不能给点儿方便?派个护送的,给我们指一下去摩托化第121师师部的路。”  “为您效劳,上尉先生,我很高兴。甘斯,把去司令部的路告诉大尉。”  “是!”一个胖乎乎的火红发的士兵沿着道路向前走去。  邦达连科向上等兵举手敬礼:“再见!”  那个上等兵喜上眉梢,脸上堆满了笑容,答道:“上尉先生,祝您一路顺风!”  姆伦斯基分队在林间小路上绕过障碍物,向西行进。科利亚斯金中士带着尖兵排在前头滑行,离它约二百米的后面有冲锋枪连,随后是姆伦斯基和管部指挥员们,最后是反坦克枪连和其他的小分队。冷峭漆黑的夜,风愈刮愈猛,转成暴风雪,气候更加严寒,指战员们披霜挂雪,在零点五十五分走出了森林。  当大家都聚到没收割的麦地上时,姆伦斯基宣布休息半小时,他把索科洛夫上尉叫到跟前,说:“帕维尔,照一照,我再看看行进路线,计算一下我们还得走多少公里?”  上尉点燃发着蓝荧光的袖珍提灯,对着姆伦斯基在图囊上展开的地图。少校用指南针确定了他的分队所处位置并算出到师部的距离。  “还远呢。”姆沦斯基摇了摇头,“为了分秒不差地按规定时间开始行动,我们得加快速度。”  “也许,可以晚一个小时开始?大家都精疲力竭了。”索科洛夫建议说。  “这次是同阿利耶夫协同作战。如果他先开始,德国人被惊动起来,我们就到不了敌军师部了,况且师下属各团驻在师部附近。我们的军事行动想要出其不意,就必须按时到达。在师部我们能待十五到二十分钟,当敌人部队快到师部时,我们应该已躲进了森林或正在靠近它。在军事行动之前从邦达连科那里得到一点儿消息很重要。”  “明白,少校同志!”  “这就好,既然明白了,就把大家叫起来。没功夫休息。”  “是,叫起来!”上尉回答,便大步向连队赶去,没过十分钟,姆伦斯基分队的战士们又踏上了滑雪板。  大风使劲地把块块乌云向东刮去。月亮有时从云层中露出来,用清冷的光为滑雪的人们照路。路开始好走一些了,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撞到圆巨石上,而是绕着走。趁德国人还没发现他们的时候,应该快些滑过山谷。  傍晚米哈伊洛夫中土带着阿利耶夫分队的侦察组悄悄地接近仓库附近的高地,在灌木丛中隐蔽起来。  用望远镜可以看见,仓库被两层三米高的安有带刺的铁丝网的围墙围住。两个手牵狼狗的哨兵向前倾斜地端着自动枪,顺着围墙踱来踱去。墙内有一幢窗户上钉着板子的两层砖楼,五个相隔约五十米的长木棚,左边放着用帆布盖严的摞成垛的长箱子。紧靠砖楼停着一部小汽车,后面是两辆装甲运输车。在箱垛和库房周围,哨兵沿着扫干净的小路踱来踱去.院子中间看不到一个警卫队的人。大院的西面观察不到。  米哈伊洛夫中士把看到的一切都记在笔记本上。卧在灌木丛后面的列兵科瑟赫发现离自己三十米的地方有脚印。脚印通向整齐地码在一起的松树木材堆,在那里中断了。科瑟赫留心地监视着这个地方。  当天黑时,他突然看见:从木材堆下钻出两个穿便服的人,向前倾斜地端着冲锋枪,用小提灯的蓝光照着路,往森林走去。  科瑟赫向中士报告了这一情况,米哈伊洛夫带领一个班,紧跟着他们飞速滑去。那两个人发现有人追赶,就撒腿向森林跑去。红军战士截断了他们的去路,命令他们站住。  身分不明的人卧倒在雪地上,端起冲锋枪,用俄语大声喊道:“别靠近,我们要开枪!”  米哈伊洛夫说:“别开枪!你们是谁?”  “你们是谁?”  “我们是红军战士!”  “不可能,”林中传来了回答声。  “我不带武器过去,不要开枪。”米哈伊洛夫向前走近了一些。  红军战土瞄准身分不明的人卧倒的地方,以便一旦需要,保卫自己的指挥员。对方也用枪口瞄准米哈伊格夫,好奇地端详着他。当与身分  不明者距离还剩下约十米时,米哈伊洛夫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游击队!”  “那么说,是自己人,起来吧!”中士滑到他们跟前。那两个人站起来,仍然端着冲锋枪对着他。  岁数大一些的人说:“你穿的制服是我们的,指挥官穿的,并且帽子上有颗小星,但这还不是证据。也许你们是换了装的警察,我们从哪儿能知道呢?”  “我们是红军战士,在敌后活动,这就是我的指挥员证。”  年长的人把证件在手里翻弄了叩会儿说:“好象一切都合乎手续,而且有个章子。当然,这不是证据——任何证件,连钱都可以伪造。”  红军战士看到一时谈不出结果,便派列兵科瑟赫到米哈伊洛夫那儿去。当科瑟赫滑到他们跟前时,年长的人放下冲锋枪,走近了一些,请他摘下帽子。  科瑟赫刚把帽子从头上提起来,年长者就喊道:“谢廖日卡,我的孩子,这是在哪儿见面啦!”  “爸爸!”他们搂在一起。  米哈伊洛夫问:“喂,现在您承认是自己人了吧?”  “承认,承认,”年长者喜笑颜开地说,搂住米哈伊洛夫的双肩,又把中士从自己的怀中放开,向他伸出手说:“现在让我们认识一下吧,科瑟赫·伊万·季莫费耶维奇,夏伯阳游击队侦察排长。而这个,”他指着自己的同伴说:“侦察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米沙!”年轻的游击队员伸出手来:“游击队侦察排班长。”  其余的人也走到他们跟前,老科瑟赫眼含着喜悦的泪水说:“我的孩子,谢廖日卡。真会有这样的会面!”又转向米哈伊洛夫说:“愿意的话,跟我们走,要不愿意。我们向队长报告,他会同你们见面的。我们游击队先遣组和队长就在离这儿五到六公里的地方。”  “不,我们现在要返回。如果你们首长愿意与我们的政委会面,请他在夜里十二点以前到这儿来。好啦,回头见!”米哈伊洛夫挥了挥滑雪杖就上路了,整个小组跟在他的后面。  “指挥官,你等一等!”老科瑟赫在后面向他喊了一声。  米哈伊洛夫停住了。  “指挥官,劳您驾,放我儿子到游击队里待一会儿,哪怕是几个小时也好。让他和母亲、妹妹见见面。不然,妈妈为他眼泪都哭干了。战争开始后,没收到他的一封信。”  米哈伊洛夫踌躇起来,但是看到游击队员恳求的眼神,命令道:“红军战士科瑟赫!脱下滑雪板,跟父亲走。夜里十二点以前,回到这里。我们会等你。”  “首长同志,太感谢您啦!”  晚上米哈伊洛夫向政委汇报了侦察的情况和同游击队员的相遇。阿利耶夫把指挥员们召集起来。  “同志们!我想向你们介绍一下侦察到的情况。我分队现位于今夜我们应摧毁的目标三公里处。目标用带铁丝网的两层围墙围住。我提出的作战计划是:别伊萨姆巴耶夫中尉带工兵排在两点四十五分以前在围墙以大的地方秘密地开辟通道。米哈伊洛夫中士的侦察员们悄悄干掉岗哨。贡察中尉率冲锋枪连消灭警卫队,保障萨姆索诺夫中尉的爆破手们接近仓库和弹药堆。萨姆索诺夫中尉迅速在库房旁埋好地雷,并向我报告。反坦克手们消灭靠近楼房的装甲运输车,不让警卫队用警报叫来部队冲向仓库,由机枪手掩护他们。三点整开始军事行动。看到信号——一颗绿色信号弹,就立即撤退。我们所有小分队一离开仓库所在地,就引爆。行动要勇敢、坚定,充满必胜的信心。有问题吗?”  “全明白了,”指挥员们齐声回答。  “那么还有一事。今天米哈伊洛夫小组在靠近目标的地方遇上了游击队员。他们就在今夜想要和我们见面。也许,我们能得到他们的帮助。大家解散,准备行动。”  “是,准备行动!”  一组强击机以超低空从森林上空掠过,阿利耶夫留心地观察着,喜形于色地说:“我们的飞机。”  天黑时,邦达连科小组在警卫司令部士兵的陪同下走到师部院子的大门前。持自动枪的两个值勤兵牵着军犬在大门外面守卫。一个干瘦的年轻士兵与邦达连科交换了口令,打开了门,把他们领进警卫司令部的一个不大的紧挨着大门的砖砌房子里。士兵打开了小房间的门,窗户上拦着栅格。他把手举向船型帽,口齿清楚地报告道:  “豪普特曼先生!他们是找您的!”他鞋后跟一碰,猛地转过身,走了出去。一个戴夹鼻眼镜,头发平整地梳向一边,上了年纪的军官从旧在安乐椅上站起身来,毫无表情地问道:“我有幸和谁谈话呢?”  邦达连科挺直身子,报告道:  “冯·霍伦上将突击部队摩托化第18军参谋部联络官舒马赫尔大尉和护送组带着司令官给你们师长的特别重要的文件来到。”  “把文件交给我,我送去!”豪普特曼伸出手。  “我无权这样做,我得到的命令是面交。”  豪普特曼快快不乐,面颊抽搐了一下,说:“那么交出武器,你的随行人员留在这儿,派人送你到司令部去。”  “豪普特曼先生!我再次声明,遵照司令官本人的指示,我只能在我随行人员在场时向师长面交这份公文。”  “但是接收紧急、重要和特别重要的情报对所有武装力量有统一的规定,请遵照执行。”  “不行,请别耽误时间,赶紧把我们到来的消息报告师长。”  豪普特曼提高了声音,反唇相讥说:“教训我,你还太年轻!你这么固执和任性是从哪儿学的?”  “在前线学的,豪普特曼先生!”  军官用刺人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邦达连科、图马克和绍利茨一番。他转向绍利茨,声色俱厉地问:“为什么不穿戴整齐?你这副样子不象元首英勇军队的上等兵,倒象个老马车夫。”  “也许是这样,”绍利茨低声回答。  “豪普特曼先生,莫斯科城下的严寒超过零下30度,俄国人在进攻,我们的士兵只好大在遍地白雪的野外和莫斯科近  邻的森林中作战,可不是待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上等兵绍利茨把耳朵冻坏了点儿,所以我准许他用围巾把耳朵包起来。  很遗憾,元首答应给我们的暖和的军装暂且还没收到,可现在正是隆冬季节。我们的军需官建议抢当地居民的保暖物品装备自己,因此,您可以想象我军的军容会是什么样?”  豪普特曼降低了声音,用较为平缓的口气问:“我军在前方的处境困难吗?”  “很困难,豪普特曼先生,”邦达连科答道。  “请把武器交给警卫司令部的值班员,我亲自陪你们到师部施瓦茨科普弗中将师长那儿去。”  “豪普特曼先生,我们是前线的战土,递交了公文,拿到你们将军的回执,又要上路了。”  “夜里上路?”豪普特曼惊讶地问。  “是的,就在夜里,我们没功夫休息。”  “游击队会象打沙鸡似地朝你们开枪。”  “也许,但我们有武器,我们也会抵抗,提到危险嘛,要知道我们是从前方来的.那里到处都有危险。”邦达连科从肩上取下自动枪,放在桌上,开始从皮带上摘下手榴弹和手枪。  豪普特曼看到这种举动,突然想出一个主意,说:“大尉先生!把武器留在身边吧,让将军看看真正的前线军人。因为他从巴黎飞来才三天,就象全师一样,初次到东线。让你的随从交出武器。”接着仿佛在作解释,补充说;“我们有这个制度。”  “既然有制度,只好服从了。”  豪普特曼不慌不忙地把警卫司令值班员叫来,命令把武器交给他。图马克和绍利茨犹豫不决地瞅了瞅邦达连科。  “既然豪普特曼坚持,执行命令吧,”邦达连科不动声色地说。中尉和上等兵把武器交给警卫司令部值班员。  “大尉先生,现在我们所有的制度都得到遵守,到将军那儿去吧。”豪普特曼高兴地说,披一件有毛皮里的军大衣,戴上护耳帽,走出警卫司令部,邦达连科在中尉和上等兵伴同下跟在他后面。  师长施瓦茨科普弗中将特别客气地接待了他们。听完“舒马赫尔上尉”的报告和收下他送来的冯·霍伦上将的特别重要的文件后,将军请他们在桌旁坐下,吩咐端上咖啡和夹肉面包,自己从写字台上拿起一把长剪子,拆开文件袋,戴上眼镜,阅读起来。邦达连科留心地看着他。  阅完后,将军把参谋长叫来,把文件交给他说:“十点以前,请拟好给冯·霍伦的复信。”  “中将先生!我们受命立刻拿到复信,往回返。”  将军笑了笑,点起雪茄烟。  “夜里,你们带着我的公文可能会碰上游击队的埋伏。在天亮以前,我哪儿也不让你们去。你们一路上已经累了。在我们这儿休息一下,明天我给你派一辆装甲运输车,我智勇超群的军士会把你们很快地送到集团军司令部。”  “很感谢您的关心,但我已受命,必须执行,”舒马赫尔上尉坚持说。  “别着急,我现在当着你的面给冯·霍伦打个电话,报告你们到达的消息。”  邦达连科感到一阵发冷。施瓦茨科普弗摘下话筒,呼唤“鲁尔”,当听到话务员的回音时说:“请给我接司令官冯·霍伦。”  “他正在与柏林通话。”  “那么请接肯佩中将。”  “马上接通。”  听到肯佩的声音,施瓦茨科普弗讨好地说:“肯佩先生!今晚九点四十五分您的联络官舒马赫尔上尉把司令官特别重要的命令送到了。明天十点,我们开始执行。”  “为什么这么晚他才到你那儿?在什么地方逛荡了三天?他还是乘装甲车出发的。”  “他们是滑雪到我们这儿来的。”  “装甲车哪儿去了?”  “肯佩先生,这个问题还是叫舒马赫尔上尉自已向您回答,他就在我身旁。”  “好吧,请他接电话。”  “舒马赫尔先生,请接电话,肯佩要同你讲话.”  邦达连科不安起来,试图回想起肯佩在军队中的地位。他慢腾腾地站起来,担心地瞧了瞧上等兵。  绍利茨好象猜到了他的心思,说:“啊,这是给予您的很大荣誉,一个上尉是很难有机会同突击部队参谋长肯佩中将谈话的。”  邦达连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子跟前,拿起了放在绿呢绒台布上的话筒,清楚地报告说:“中将先生!突击部队司令官冯,霍伦上将的任务完成了。今晚十点已把重要文件交到师长施瓦茨科普弗中将手中。上尉舒马赫尔报告。嗨,希特勒!”  “你的声音有些变了,我几乎听不出是你。”  “我感冒得很厉害。这里很冷,我们冒着凛冽的北风滑雪来的。再说电话也使声音失真。”  “可能,可能,”肯佩表示同意,又马上问道:“为什么要滑雪呢?你们不是坐装甲车动身的吗?”  “碰上地雷炸毁了,驾驶员阵亡了。上等兵绍利茨被震得有点儿耳聋了,但他还留在队列里。”  “你们在哪儿过的夜?”  “在守卫隧道和河上桥头的警察那儿烤火取暖。”  “在司令部待到早晨,返回后再向我当面作详细汇报。”  “联络中断了。”邦达连科忐忑不安地把授话器放在话筒架上。  “我和他还没谈完,”施瓦茨科普弗不满意地说,把手伸向话筒,但是看了看舒马赫尔后,又说:“要么,待会儿再打吧。”他把目光转向陪同上尉来的军官说:“豪普特曼先生,请安置舒马赫尔上尉的小组在这里过夜,给他们送去吃的和双份烧酒。十点以前预备好装甲运输车,把他们连同我的公文送到冯·霍伦集团军司令部去。”  “是,司令官先生,”豪普特曼响亮地应声道,迅速转过身去,走出司令部。  邦达连科、图马克和上等兵跟着走了。  豪普特曼把他们领回警卫司令部,打开两个房间的门说:“军官先生们,请在这里休息,上等兵到对面房间。晚餐过半个钟头给你们送到,我已经打发士兵到厨房去了。早晨我来找你们。你们有什么要求,可对值班的警卫队长米尔  巴赫中尉讲。可以放心睡觉,警卫司令部的防卫是可靠的。”  邦达连科取出一张纸,写道:“我们处境是困难的,但不是没有希望的,我们将按第2号方案行动。”写完后,他拿给图马克和绍利茨看,两人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点起香烟,  走进厕所,烧掉字条,把灰烬扔进抽水马桶,放了水。立在角落里的旧式木壳钟打了十二下。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士兵送来了晚饭。他把盛有白酒的军用水壶和装着咖啡的暖水瓶放在桌子上。  “请吃吧,先生们,早上我给你们送来早餐,再拿走这些碗碟。””  邦达连科从房间里走出来,请值班军官一起吃晚饭,喝一杯咖啡。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可是,我很高兴同你们喝上一杯烧酒。过五分钟,我把电话和信号装置摆到司令部内层守卫排去,就来。”  “游击队不会从外边闯到这里吗?”邦达连科问。  “别担心,上尉。对此施瓦茨科普弗已关照过了。按他的指示整个司令部驻地用两排带刺的铁丝网圈起来了。除牵着狼狗巡逻的外勤警卫以外,现在距司令部一公里的所有通路上,夜间都设置了秘密岗哨,他们会用电话或无线电迅速地报告情况。再说,游击队也不那么傻,要是钻进我们的师部,会碰得头破血流。”  “那么我们等你,中尉。”说完,邦达连科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舒马赫尔走后,施瓦茨科普弗把保安处长克劳泽中校叫来,将收到的公文交给他说:“叫人检查一下,这封公文在这之前是否被拆开过.我不完全相信舒马赫尔上尉。依我看,装甲车、滑雪、在警察那儿过夜之类的事都挺可疑,需要调查,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在与舒马赫尔谈话时,肯佩说,听不出是他的声音,这更增加了我的怀疑。”  “或者,在我们没把一切调查清楚之前,把他们留住。”  “可是,如果一切都没问题的话,冯·霍伦会责怪我们的。我不想跟他冲突。看来你还不知道他刚愎自用的性格和在柏林的极有权势的人事关系。最好派人夜间监视他们。早晨派给他们一辆装甲车和一组自动枪手,送他们到集团军司令部去。让他们去搞个清楚吧。我想,这样对我们更好一些。”  “在我们的处境下,我完全拥护这唯一正确的决定。至于监视——请放心,我已经给警卫队长下了命令。再说,他们会在我那儿象死人一样地睡去。我吩咐在白酒里放上了安眠药。”  “可别过量,不然早晨他们醒不过来了。”  “中将先生,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您是了解我们的工作的。”  施瓦茨科普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便睡觉去了。中校走出司令部,正了正腰带上的手枪,向警卫司令部走去。  这时,警卫司令部里已吃完晚饭。值班警卫队长米尔巴赫仰天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酣。  邦达连科和图马克仔细地看着警卫司令部的房屋构造。他们用从米尔巴赫身上拿到的钥匙打开铁柜,取出了自己的武器。  邦达连科走进警卫队长办公室,把警卫队的电话拨了过来,看了看表,说:“要是姆伦斯基分队没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十五分钟后就开始行动了。按第2号方案,我们的任务是牵制住警卫队,保障我们的人进人司令部驻地,把他们带进司令部。”  “应当切断信号装置。”  “我是想这样干,但是它的构造复杂。我怕干不成,反而碰响警报机。”  前门入口处响起了铃声。  “来人了。我们怎么办?”上等兵惊慌地问.  “抓住,”邦达连科斩钉截铁地回答。一阵长长的铃声又划破了沉寂。  邦达连科打开办公室通走廊的门,把自动枪口对准入口处,低声说:“阿廖沙,留在电话旁,电话铃一响就叫我,你,绍利茨,快开门。他们一进来,就把门关住。”  “是!”上等兵立刻敞开了门。  克劳泽连喊带叫进了走廊:“米尔巴赫中尉!你聋了还是在睡觉,象头猪似的?!”他看见端自动枪站着的邦达连科,就呆若木鸡了。当绍利茨用手枪柄在他头上一击时,他还没来得及从皮套中拔出手枪。克劳泽摇晃着倒在地上。奔进走廊的邦达连科迅速缴了他的械,然后稍微托起他的头看了看--死了。此刻,办公室里传来了一阵电话铃声。图马克摘下听筒,一阵吱吱的响声过后,听到了惶恐的声音:“豪普特曼先生!“  “马上去请,”图马克回答,把听筒递给邦达连科。  “是我。”  “豪普特曼先生!第5号哨所所长在报告,有一组武装人员避开大路,从卡卢什卡河的小树林后面滑雪往司令部方向运动。在黑暗中很难辨认他们是什么人,请指示。”  “继续监视,不要开火。这大概是我们后撤的部队。”  “也许是,”对方回答道,并放下了听筒。  “再过五分钟,我们的人就到这儿来了。该除掉哨兵了,”邦达连科说。  在警卫司令部近旁,响起了“放下武器”的吼声、狼狗的狂吠声和射击声。邦达连科和他的同志从警卫司令部跑了出来。他们端起自动枪,短短几梭子干掉了大门内的哨兵,敞开了院门。此刻,姆伦斯基率侦察连冲进了司令部院子,机枪手、爆破手、坦克攻击手随着也赶了上来。  阿利耶夫分队穿过森林和灌木丛,绕了一个不大的圈子,在夜十一时三十分从仓库的东面集中到云杉幼林里。  午夜,阿利耶夫在贡察中尉和一组冲锋枪手的陪同下来到与游击队员会面的地点。一个挺敦实的汉子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他穿着短皮袄,皮带交叉地束在身上,戴着斜向一边的红线带的将军毛皮高帽。伴同他的是五个游击队员。  “老爷子,夏伯阳游击队队长,真名实姓是科兹洛夫·彼得·斯捷潘诺维奇。”  “红军特务支队政委阿利耶夫·哈桑·阿利耶维奇。”  “很高兴见到您,见到我们英勇军队的代表。我们的收音机都坏了一个月了,我们没法知道前方的战局。所以见到你们真是格外高兴,请详细地给我们讲讲吧。也许你们有多余的收音机或者适合我们用的收音机零件。”  “我们会帮助你们的。”  “我记住了这句话,可要兑现,”老爷子开玩笑地说。  “我们队里现有五百二十名队员,其中有三百五十人是当地百姓,其余的是冲出包围圈和被俘后逃出来的红军战士,有两名飞行员。所以我们可以用兵力支援你们,我们有很好的步兵、迫击炮手、爆破手、通信兵。可惜,没有炮兵,我们在森林里拣到三门45毫米反坦克炮和炮弹,但是没有人放。迫击炮手试过,可是摆弄不了。我们用集束手榴弹和汽油瓶对付坦克。事情就是这样,是的,我们就用这种老办法打坏了七辆坦克和一辆装甲车,可是损失了约五十名游击队员。”  “我们给你们最好的反坦克装备——‘反坦克枪’和反坦克手榴弹。”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武器?”  “这种武器战争期间才运到部队的。”  “好,我想您的人会教我们使用它们。”  “一定。”阿利耶夫瞧了瞧表。老爷子察觉后,问:“您有急事吗?”  “是的,今天夜里我们准备采取行动摧毁一个重要目标。”  “就是这些仓库?”老爷子用手指了指。  “猜对了。”  “我们也在这些仓库周围转了两个星期了。战前这儿是木工厂的地盘。战争一开始,机床运到东部去了。德国人把厂房车间变成了弹药库。我们偶然发现一条两米高的钢筋混凝土地道,可从森林通到从前的机器间。空袭警报一响,工厂工人便从这个地道到森林去。我们的侦察员顺着地道走到机器间下面,但是没能爬上去。可能出口被弹药堵住了。我们计划把炸药放到那里引爆。要是那儿有弹药,那么会爆炸的,并由于传爆,其他房子里的一切物品也都会被炸得粉.碎。您看我们的计划怎么样?”老爷子问。  “假如那里确实有弹药,这计划倒是不错,可如果那里放的是军装和食品的话,机器间的爆炸只能给德国人造成不大的损失,弹药库却保全了下来。在这之后德国人会加强防备,以致于不可能接近仓库。”  “让我们共同行动,就有把握了。”  “同意。我建议:今天夜里三点,我们在目标东侧围墙上开辟通道,干掉哨兵,冲进去,除掉仓库警卫队,在库房敷设地雷和炸药。你们通过熟悉的地道在从前的机器问下面布雷,把导线拉到树林,引到我们联合指挥所来。全体人员以‘绿色照明弹’为信号,撤进森林,接着引爆仓库。”  “我们接受这个建议。但是我们希望:我们部分游击队员能同你们一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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