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6

“我们不是命令你来,而是请你来。我和谢尔盖·尼古位耶维奇一起同你商量商量。请坐到桌子这边。”  戈罗霍夫坐下后,政委接着说:“事情是这样,我们决定派你去完成一个特别重要的任务—一保障阿法纳西耶夫大尉的侦察组不遭到袭击。你想带哪些游击队员一起去?”  戈罗霍夫中尉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带自己的排。”  “现在排里还有几名战士?”  “经过前不久的战役后,还剩下二十个人,其中五人受了伤,正住在野战医院里,其他人都牺牲了。”中尉回答说。  “你的人很可靠,不会出差错吧?”  “关于他们,我敢担保,他们参加过多次战斗,表现出色。豁出命也要完成任务。”  “你带十五个人,多了些吧?十个够不够?”  “怎么,政委同志.警卫工作是昼夜不停的啊!”  政委同尼基福罗夫交换了眼色,点头表示同意:“说服了,你把我同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都说服了!”  戈罗霍夫中尉打了个立正,大声问道:“对出发前的准备工作您有什么指令?”  “让你的人睡到早晨,而你要在这个时间里同参谋长确定行军路线,制定出与沿途村子里和工人住宅区里的自己人的联系方法。说不定,你们会需要他们的帮助。白天去领取路上的干粮、武器和弹药。对了,别忘了带上一挺‘马克辛’。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答应我,给你们挑一挺崭新崭新的。”  尼基福罗夫脸红了,在方凳上坐立不安。他说:“中尉怎么方便就怎么办。”说着从图囊里取出地图,在桌子上铺开,用尺子量出了支队基地到格尼洛伊湖的距离。  “喂,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我得去查岗,然后就回到自已屋去。有什么事情,去找我,我们一起来办,夜里就不要打扰队长了。刚刚回来,让他休息一下。”政委说着,戴上佩带着红色的黑皮帽。“同你,中尉,我不用告别,我们还会见面的。”  “你,帕维尔·亚历山大罗维奇,也要睡到早晨,你的脸色很不好.我尽可能自己处理一切事情。”  “好吧,”政委说着走出土屋。  屋里只剩下尼基福罗夫和中尉两个人。尼基福罗夫戴上眼镜,用红铅笔在地图上由游击队驻地到格尼洛伊湖之间划了一条粗线,看了看中尉说:  “从我们这里到阿法纳西耶夫大尉的基地,据我计算约有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公里。我想,现在雪比较松,按照你们的负荷算来,滑雪要走四夜。白天,你们要在森林里休息,采取严密的防卫措施。选择休息地点之前,要尽可能地把雪地上的痕迹掩盖好。同阿法纳西耶夫联系的口令以及我们队长的密信,在出发前下午六点整到我这里来取。此外,请看地图上我用红笔划出的这些地方:拉贡村、卡尔波夫卡和奥斯特罗夫诺耶林业局,距离你们的行军路线五至十公里,这里有我们自己人,不过只能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才能去找他们。他们的照片和接头方法在这个绿色纸袋里,拿去熟悉一下,然质全部还给我,不要带出这间土屋。”  戈罗霍夫中尉注意地听完了参谋长的话,接过纸袋,再一次俯在地图上,找到尼基福罗夫指出的居民点,用自己的铅笔做上记号,又把目光转向参谋长。  “上尉同志,战前我常到这些村子里去,不过林业局没去过。我们确定的去格尼洛伊湖的路线,基本上都是通过森林和沼泽地.森林里虽然安全些,但很难走。我想能不能从平原上滑过去,三夜就够了?”  “危险,非常危险,”尼基福罗夫反对说。  “然而只用三夜就能到。还有,请您再拨给我们几双宽些的滑雪板,我们把‘马克辛’、弹药、地雷和粮食都放在上面,拉着前进。这样可以走得快些,遇到战斗时,机枪不用现架。”戈罗霍夫坚持自己的意见。  尼基福罗夫想了想,在土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斜视着等待回答的中尉:“好吧,我同意。不过到了开阔地带,你们要在深夜溜过去,时间不要拖长,否则鬼子会发现你们,那就糟了。”  “我完全明白,上尉同志。我们要努力干得象我们队长平时总爱说的那样——近卫军式的!”中尉这后一句话使尼基福罗夫非常高兴。  “正是要近卫军式的!如果我们都得到这个荣誉称号,那么我们游击队早就是近卫军了。但你我是为祖国而战,而不是为了荣誉称号和官衔。不是吗,中尉?”尼基福罗夫拍着中尉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  “不必担心,参谋长同志,我们不会出差错的,一切都会按要求做。”  他在桌旁坐下,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用粗大奔放的字迹写的证明材料和三张照片。  一张是一位穿护林员服装的中年人;另一张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穿着半身军装,带着白色臂章,胸前挂着德国式冲锋枪;在第三张照片上,中尉看到一位面目清秀的姑娘,她有一头金发,扎得紧紧的大辫子垂在胸前。  中尉的目光停留在照片上,欣赏着这张年轻美丽的面孔。他甚至觉得在哪里曾见过这位姑娘。他竭力回想,却想不起来。  尼基福罗夫发现戈罗霍夫久久地看着这个姑娘的照片,就问:“喜欢上她啦?”  “喜欢,我在哪里见过她,很熟悉的面孔。”  “她从前是卡尔波夫卡村的学校里的德语教师,现在是驻扎在这个村里的德军指挥部的翻译,我们有许多情报是从她那里得来的。只能通过警察格尔多依同她单线联系。他现在住在奥斯特洛夫诺耶林业局,同一小股德国人守卫镶木地板厂,德国人正在着手恢复这个工厂。看看这份材料,记住同他们接头的方法,自己不要直接与女教师接触。”  “我想,我没有必要同他们联系。因为我的任务很简单:保卫阿法纳西耶夫大尉侦察组的基地。我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戈罗霍夫回答说。  “中尉同志,你看得不远。要成功地保卫基地,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必须了如指掌,了解敌人在策划什么阴谋,知道德国军队和警察与基地之间的距离以及其他许多事情。如果不是全部,至少是有些情况可以通过这些人来了解。所以,请仔细地研究一下材料上所写的一切,到达目的地以后,向阿法纳西耶夫大尉报告,他知道怎样更好地利用这些材料。”  “懂了,”戈罗霍夫回答说,开始认真地看材料。  这时,尼基福罗夫从皮包中拿出几捆德国马克,数了数,放在信封里并签了印,递给中尉说:“这里是五万马克,请交给阿法纳西耶夫。如果有落入德寇手中的危险时,把他们连同我给你们的文件一起烧掉。”  “是,参谋长同志!”戈罗霍夫把纸包放进破旧的挎包里。读完材料,他在上面签了字,连同照片一起还给尼基福罗夫。然后迅速地把画着行军路线的作战地图收进图囊,转向参谋长说:  “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很快就天亮,可以走了吗?”  “可以。九点半我在自己房里等你。”  “是!”中尉说着走出土屋。  早晨,队长同政委一起巡视了游击队营地,看望了伤员,查看了厨房。生活沿着自己的轨道继续前进:游击队员们在研究武器,学习爆破技术,出去侦察,站岗放哨,准备柴火,想家,骂希特勒……  参谋长故意不说话。队长不在的这些日子,他简直被强烈的请战声弄得疲惫不堪。大家说,对法西斯分子早就手痒得厉害了。尼基福罗夫耐心地听着,可答复总是那一句话:“等着吧,会有那一天的!”有的很不满意,埋怨他优柔寡断,而对政委——老指导员沃洛金就埋怨得更厉害了。然而他总是回答:“队长一回来,我们就都去执行任务。可现在,就是踏破我的门槛也没有办法:学学军事,学会使用缴获来的武器,这些在战斗中都有用。”游击队员们只好耐心地等着队长回来。  所以,当大家看见尼古拉耶夫之后,情绪顿时高涨,以加倍的干劲做好战斗准备。人们马上动手擦枪擦炮,上好自动步枪的弹盘,装好机关枪的子弹带,把手榴弹绑在一起用来炸坦克,还自制了地雷、燃烧瓶,缝补了棉衣,修理好滑雪板。  尼古拉耶夫没有使他们失望。十二点整,他在司令部的土屋里召开游击队指挥员会议。当大家到齐以后,他站起来,解开棉背心的扣子,环视一下到会的人说:  “指挥员同志们!我简要地说几句。莫斯科方向的形势你们都清楚。红军在英勇地保卫莫斯科。德寇集中了他们的最大力量:步兵、炮兵、坦克、飞机。我们游击队的职责是——不停顿地打击敌人。”  “对,早就该去打击敌人!”大家应声说。  队长举起手来,土屋里立刻鸦雀无声。他接着说:“从明天起,我们恢复对敌人交通线的袭击活动。我们要在通往莫斯科的路上炸毁两座有战略意义的桥梁,颠覆三列敌人运送军队和技术物资的军车。为了投入这次战斗,我们建立五个战斗小组,由有经验的指挥员来率领。给他们七昼夜时间来执行这些任务,然后所有小组按保密要求返回基地。小组的成员和行动的详细指示,由参谋长尼基福罗夫同志宣布,而现在请政委讲几句话。”  沃洛金从桌旁站起来,拉了拉短上衣,讲道:“同志们!我们只有一个莫斯科,我们同红军战士们一起誓死保卫它,永远也不能让它落入敌人手中!”  “对!”大家从座位上说道。  “敌人是残酷无情的。他们毁坏我们的城市和乡村,在我国的土地上杀人放火。我们要同红军在一起,打败法西斯匪徒,不仅拯救我们的人民,而且也使其他国家的人民免遭灾难。我们的伟大胜利将是由大的、小的,甚至是很小的战役的胜利组成的。我们每一个人应当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和可能,努力用自己的战绩来争取这神圣的欢快的一天早日到来。战斗小组出去执行任务之前,我谨祝你们顺利,并期望我们支队的每个游击队员完成自己的使命:”  “正是这样!”坐在前边的热列兹尼亚克中尉闪着他那又大又黑的眼睛说。  尼基福罗夫站起来,打开文件夹,拿出一份名单,宣读战斗小组指挥员的名字和编制,然后宣布:“考虑到各组所担负的任务不同,战斗指令将单独下达。各组在今晚八点三十分以前必须做好战斗准备,九点整出发。”说完又在桌旁坐下。  “指挥员同志们,有问题吗?”尼古拉耶夫问。  “还能有什么问题!只剩下狠狠地揍法西斯分子了!”热列兹尼亚克又说了一句。  与会的人都笑了。  “那么就出发吧。七昼夜以后我们在基地等着你们。”  大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剩下尼基福罗夫一个人之后,他又展开地图,画出各战斗小组的行动路线,标明应该消灭的敌方目标。  这时,戈罗霍夫中尉走进来对他说:“谢谢您,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谢谢您的帮助。一我们所需的一切用品都从仓库里领取了,已经装好,可以上路了。如果您同意,我们将在下午六点整动身去执行任务。”  尼基福罗夫打开一个手提式保险箱,拿出一个用火漆封着的纸袋,递给戈罗霍夫:“把这个纸袋当面交给阿法纳西耶夫大尉,如果遇到危险,要烧掉。”  “您已经对我讲过几次了,”戈罗霍夫说。  “重复是学问之母!”尼基福罗夫不满地说,拿出马合烟,卷了支“漏斗”。戈罗霍夫马上打着缴获来的打火机,让他点火。  “谢谢。”尼基福罗夫把烟卷放在烟灰碟上,拥抱了中尉,用他那粗糙的手掌拍着肩膀说:“呶,孩子,祝你满载而归!”  “看您,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请原谅,这个成语反着说才吉利,应该说——祝你空手而归。”  “我知道,我知道,出发吧。”  戈罗霍夫走出司令部,集合了全组人员,查看一下大家是否都已整装待发,然后小分队就上路了。  在森林里,大家穿好滑雪板,戈罗霍夫派出两个人走在前面巡逻。  当巡逻的走到队伍前面约五百到八百米的时候,中尉滑到大家前面,靠着雪杖站住,提醒说:“要保持距离,但不要掉队。”  小分队在新落下的松软的雪上无声地滑向前方。  晚上九点半钟,参谋长尼基福罗夫来到尼古拉耶夫的土屋报告说:“队长同志,按照您的命令,五个游击小组已经做好战斗准备。请允许他们去执行任务。”  “派出去吧。不过出发前让第 1小组和第 2小组的指挥员到我这里来一下。”  “马上就来。”尼基福罗夫走出土屋。  不过十分钟,土屋的门开了,热列兹尼亚克闯了进来,他身上十字交叉地挂着机枪子弹带、手榴弹挎包,肩上背着卡宾枪。敞开的领子下,露出蓝白条相间的海魂衫。他雄赳赳地举手敬礼,用宏亮的声音报告说:“队长同志!第1游击组指挥员热列兹尼亚克中尉奉您的命令前来接受指示。”  尼古拉耶夫站起来,伸出手笑着说:“是一副战斗的样子,可是穿这水兵的呢制服会把你冻僵的。还有,在雪地上一看,就象黑乌鸦在白鸽群里。”  “队长同志,为了伪装和防寒,我还有一件白色的短外衣,是今天领到的。至于海军呢制服,不仅穿着习惯,它还温暖着水兵的心。请允许我穿着它,何况打仗本来就是冒汗的事。”  “我不反对这身海军服,不过不要暴露自己的队伍。”  “是,不暴露队伍!出发前我一定穿好伪装外衣。”  “那就一言为定。请坐一会儿。”  “坐一会儿,就象从前老一辈送孩子上路前那样,”热列兹尼亚克点头说。  “中尉,你的父亲健在吗?”  “我父亲曾经是‘巴黎公社’号巡洋舰上的海军中士,后来他组织集体农庄,却没能在农庄工作:一天夜里,富农们烧掉了我们的房子,烧死了我的全家。那天我碰巧住在外婆家,才活了下来。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常常给我讲大海的故事,想让我成为一名海军军官。这样,我就按照他的遗愿当了水兵。”  “我的老人也被法西斯分子烧死在草棚里。”尼古拉耶夫说。  “看起来,队长同志,我和您真是患难与共,同仇敌忾,同时我们又部是孤儿。”热列兹尼亚克伤感地说。  “我们失去了亲人,但是,中尉,我们不是孤零零的。我们有饱经风霜然而英勇不屈的人民,人民养育了我们并给我们指出了一条生活的道路。亲爱的中尉,我们是党的儿子。你看,这里有多少亲人哪!”  “确实是这样,队长同志!”  “那就记住这点吧。”尼古拉耶夫走到桌旁,桌子上放着一张标有本州形势发展的地图。  “中尉,我们把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你们小组:炸毁二百零七公里处的铁道拱桥,从而干扰德国人向莫斯科城下增兵和输送物资。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该桥由一个德军排和一小股警察守卫。从前树林一直延伸到桥头,而现在德国人已经把桥两端各五百米内的树木全砍光了,设置了鹿寨、电网,在树林到桥梁的通道上埋设了地雷。接近桥梁的唯一的一条通道是在河面上,但架在桥上的探照灯不时地照射这条河道。因此,你们不要马上接近拱桥,首先要侦察好,摸清环境,弄清去桥上的通道,特别是从河道上接近拱桥的线路。掌握哨兵运动的规律,以及守敌和警察的驻地在哪里。要考虑好你们安放炸药所需要的时间,仔细地判断,怎样才能更好地封锁和消灭护桥的敌军。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那就想其他办法,总之,要让这座桥飞到天上去。反正你,中尉,不只一次参加过更为复杂的战役,因此我相信,你的小组一定能完成任务。”  “队长同志,我们,共产党员们,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中尉坚定地说。  队长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呶,一定胜利归来,我们等着好消息。”  “一定!”中尉回答说,敬了个礼,走出司令部。  几分钟后第2组组长科斯季科未走进来。从外表看来,这个人远非军人出身,个子不高,有些驼背,又很瘦弱。他穿一身铁路员工制服,头上戴一顶破旧的高顶卡拉库尔羊皮帽,帽上扎一条宽宽的红绸带,背上背一支捷戈加列夫式冲锋枪,胸前挂着望远镜。  他用细弱的干巴巴的声音向尼古拉耶夫报告道:“队长同志,第2组组长科斯季科夫奉命来到。”  尼古拉耶夫微笑着:“请坐,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出发前我们来谈一谈。”  科斯季科夫从肩上放下冲锋枪,小心地放在墙角,摘下帽子,用他那细细的手指把一下稀疏的灰白头发,然后坐在方凳上。  “可以吸烟吗?”  “可以,不过最好是喝点茶吧?有真正的格鲁吉亚茶,从‘大地’捎来的。”  “既然这样,就来一杯吧,要不茶叶的味儿都忘了!”科斯季科夫高兴地说道。  队长拿了两只铝茶杯,放进茶叶,从火炉上提来搪瓷水壶,倒上开水,放在桌子上,又把一碟煮熟的甜菜推到科斯季科夫面前:“请吧,用甜菜代替白糖,非常有营养的食品,医生说,这里全是维生素。”  科斯季科夫端起杯子。深深地吸一口飘着的热气,兴高采烈地说:  “真香啊!”他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怎么不吃呀?”  “要好好品品茶的味道。”  尼古拉耶夫咬了一口甜菜,喝了一小口茶,问道:“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你好象战前修过这条铁路?”  “可不是嘛!我熟悉每个弯道,每座小桥、车站,知道哪里用的是什么样的钢轨,认识许多司机、工人和职员。这条路对我来说,可以说是第二个家。首先是修复它,接着建了复线。后来又在这条路上工作。我把自己的最好年华——二十年,献给了这条铁路!而现在,我只好亲手来毁掉它……”  “你以为,我不感到可惜吗?只是没有别的办法。看到法西斯分子在我们的土地上胡作非为,就心如刀割。我们往回来时顺路去过奥利霍夫卡,记得吗,战前那里是个环境幽雅的疗养地?可现在,去看看吧,奥利霍夫卡没有了,只剩下服装厂的被烧坏的烟囱和一片断壁残垣!广场上竖立着绞架,有两位年近古稀的老太太也同年轻人一起被绞死了,因为这些人与游击队有联系。我们掩埋了这些尸体。原来是两昼夜前。德寇在夜间包围了奥利霍夫卡,黎明时法西斯分子带着狼狗窜进城市,挨家挨户地抓人,被抓的有妇女、老人和儿童。他们用大型闷罐车把人拉走。逃跑的都遭枪杀,或被狼狗撕碎。  “在疗养院,法西斯分子发现一些重伤员,把他们全部杀死。一位女医生和两位护士挺身出来保护伤员,却被他们奸污后吊在阳台上统死。  “在城郊,战士们发现路边树下有一位半裸体的年轻妇女惨死在血泊中,身旁一个冻得发青的两岁男孩正在嘶哑地哭叫着。我们收养了这个孩子,把他送到游击队之家。这就是这些恶魔在我们的土地上的所做所为!  “塞满了人的卡车从奥利霍夫卡开出去之后,法西斯匪徒就烧毁了这座城镇。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你爱惜这条铁路,而他们用这条铁路运输军队,又把我们的人,我们的财富劫往德国。要叫法西斯分子陷于灭顶之灾,我们现在没有功夫去可惜一条铁路,我们应该炸毁桥梁、水塔、汽油库、车站、道岔,破坏通讯设备,颠覆德军列车。总而言之,我们要同其他游击队和行动小组一起,给敌人往莫斯科运兵造成全面困难。把敌人赶出我们的国土以后,我们不仅要恢复被破坏的铁路,而且要建设新的,更好的铁路,明白吗?”  “怎么不明白!”  “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你们小组有一多半是铁路工人和技术专家,几乎都是共产党员,都是非常可靠的同志,又熟悉铁路上的情况。而另一部分,都是经验丰富的爆破工兵。这样,你们就象成语所说的:稳操胜券。我们已经确定了你们小组在全地区活动的方位。看吧,都标在地图上。你们的任务是明确的。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具体地点和用什么手段来完成任务,由你们根据形势就地决定。我们等着你们一星期后返回基地。”尼古拉耶夫站起来,示意谈话已经结束。  “谢谢您的信任,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我们不会给您丢脸的。我们要用我们铁路员工的铁拳,犒劳德国鬼子…”  傍晚,五个战斗小组都出发去执行任务。  留在营房里的人都羡慕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这些人中也有小尼古拉耶夫,他闷闷不乐地走过一个个空下来的土屋,去找父亲。  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看见儿子,连忙收起放在桌子上的地图,拿出面包、大葱和煮土豆,低声地说:“坐下,谢廖沙,我们填填肚子,要不我简直要倒下了,看来你也饿了。”  “对了,我饿得象只狼。”谢尔盖说着脱下皮大衣,甩掉帽子,满意地在桌旁坐下,扒好大葱和土豆,蘸上盐面,大口地吃起来。  父亲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微笑着亲切地说:“孩子,你真长大了!要是你妈能看一看你多好。”  “我确实是成年人了,爸爸。战争教育着我。我常常想起妈妈,想起她的善良、和蔼和她的关怀。为什么从前好象不觉得……听我说,爸爸,如果你认为我是成年人,那为什么不派我去战斗?无论如何我在海军里已经干了三年,总算有些军事经验,而你近来总是用我干一些跑腿学舌的事,又总是在安全的地方。这让我感到羞愧。我是游击队员,象别人一样,我不想让大家把我看成爸爸的娇儿子。”  “你说的对,谢廖沙,不过对自己却很难做到——我只剩你这么一个了,而我也想象别人一样,在老了的时候能抱上孙子。”  “你是聪明人,爸爸,可是你的想法却象个庸人。记得吗,我爷爷说过:‘人生不会死七次,只有一死却难逃。’可能,子弹打不着我,我是幸运的;而如果遇到死亡,那也会象如今的千百个儿女那样死去。记得童年时妈妈给我读过赫里斯托·博捷夫的著名诗句。诗人写道:‘捐躯为自由,生命永不息。’好好想想吧,从明天起,派我去完成队里最紧迫的战斗任务吧。要不,让我去‘大地’,如果你不需要我留在这里的话。从那里我很快就能回到舰艇上去。”  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用手掌抚摸着儿子的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看到,这目光是那样地坚定,就严肃地回答说:“孩子,谢谢你这真诚的谈话。你在向往着英雄的业绩,而我只顾让你休息。我还没发觉,你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你的性格真象爷爷。”  “爷爷我几乎不记得了。我的性格象你,队里人都说我象你,就象两滴水那么相似。”  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吻了吻儿子的脸颊说:“你把我说服了,说服了!过几天我派你去执行任务,不过——非常冒险。”  “我想,这对我更合适。”  父亲凝视着儿子,问道:“在格尼洛伊湖抓到的德国飞行员的审讯记录你看过吗?”  “你怎么忘了?我当面向你报告说,这个‘杰出的空军战斗员’是我同护林员一起抓到的。至于口供,谁也役告诉过我,论职务我不该知道。”  “明天早晨去找参谋长,就说我让你看这份口供。要注意我们州里德军机场的布署,特别是靠近森林地带的。”  “我想,你是在计划搞一次与飞机场有关的行动?但是你要知道,阿法纳西耶夫大尉已经把它们的方位报告给莫斯科。前几天我们的空军已经轰炸了两个机场。很可能,不久就要光顾其他机场。你想,这些机场必定要加强防守,直接去进攻,我们必定要伤亡许多人。”  尼古拉耶夫注意地听完儿子的话。他说:“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确实想袭击距维索金尼奇五公里的德国运输机场。如果你,孩子,能和一小组勇士侦察到去机场的道路,弄清敌人的守卫系统,我就非常感谢你们。”  “谢谢你的信任,爸爸。明天我挑选五、六个适合的伙伴,晚上就去侦察。不过我总是想,搞这么一次大的行动,我们的人有点少。”  “我们应当靠战术而不是靠人数来取胜,当然需要冷静地估计自己的力量。”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看了看儿子,又接着说:“看样子你很累了,去休息休息。一天之计在于晨,明天早晨我们来决定一切.”  儿子躺在木床上,不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拨暗了油灯,屋子里笼罩着朦胧的夜色。他坐在桌旁,胳膊支在桌上,沉思起来。  他想起,当年他象儿子谢尔盖一样年轻力壮,在一九二0年他参加了布琼尼的骑兵第1军,参加了摧毁弗兰格尔的军队和马赫诺匪帮的战斗。又想起,他受了重伤,一个美丽的乌克兰姑娘奥克萨纳收留了他,她后来成为他的妻子。  奥克萨纳住的村子不久被匪军占领了。他们残酷地迫害共产党员和共产党的同情者。奥克萨纳冒着生命危险把红军战士藏在地窖里、阁楼上和芦苇丛中。当他身体复原后,她把他化装成农夫,深夜护送他出村子,找到地方游击队。  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带着奥克萨纳回到骑兵部队,这时候马赫诺、泽列诺伊和秋琼尼克匪帮已被打垮。他被提升为机枪排排长,奥克萨纳当了护士。后来因为在尼古拉耶夫城下受了重伤,被决定退伍。  离开骑兵第1军的时候,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非常伤心,但医生的诊断是无可争辩的。尼古拉耶夫带着奥克萨纳和吃奶的谢廖沙回到故土,到工厂当了一名钳工。  工厂的党员们选他当党小组长。过了几年州委选送他和奥克萨纳去学习。从工学院毕业后,他又上了高级党校,回来不久就被选为市委书记。奥克萨纳得到医生文凭,成为市医院的外科医生。  战争一开始,他们的城市就受到敌人的袭击:法西斯分子的空军轰炸了住宅、学校、工厂和仓库。  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一连几昼夜没有回家,他们忙着向东部疏散人员、机器、原料和一系列重要物资。医院立刻变成了战地救护站,里边住满了伤员。奥克萨纳简直一步也不能离开手术室。  在战争开始后的第五天,法西斯分子的飞机不顾明显的红十字标记,野蛮地轰炸了医院。  消防人员和工人们扑灭了大火,从废墟中扒出一具具烧焦的伤员的尸体。第二天早晨,也找到了死去的奥克萨纳。她的白罩衫上满是血渍,手被烧焦了,但那双深蓝色的大眼睛却睁着。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从这对眼睛中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仇恨,对敌人的强烈仇恨。  他小心地抱起她,放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放在护士们的尸体旁。最后把她与其他牺牲的医护人员合葬在一起。  过了几天,法西斯分子窜进城市,激烈的战斗开始了。但力量悬殊,夜里,红军向东撤去。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按照市委的指示,同一些共产党员和一小部分从边境撤下来的边防军人到森林里去打游击。  所有这些往事,象一幅幅图画展现在他的眼前。他责备自己,对妻子的死在某种程度上是负有责任的:没有及时让她撤退到东部。但他瞧了瞧放在桌上的奥克萨纳的照片,又想,反正她哪里也不会去的。她向来认为自己是战士,从医院走开,仅仅为了自己活命就扔下伤员不管,她会把这种行为看作是叛变,他简直不能向她提出撤退的事…  谢尔盖突然打断了他的回忆。按了一下打火机,看了看表,他大声喊道:“爸爸,已经四点了!你为什么还不躺下?”  “睡吧,孩子,睡吧,我马上也睡。”尼古拉耶夫回答着,忙把妻子的照片藏进皮夹子。  谢尔盖向墙边挪了挪,翻了个身,重新打起鼾来。父亲在他身旁躺下,盖上军大衣,久久地辗转反侧,直到天明也未能入睡。  热列兹尼亚克小组整夜一直向西运动,绕过一个个居民点,一路上只能稍稍歇脚抽会儿烟。清晨,小组来到斯特鲁利尼诺村前,想穿过森林绕过去。这时热列兹尼亚克想起,组里的伊万诺夫,这个庄重可靠的中年人,就是从这个村来的,他的家还住在村里。  “中尉同志,”伊万诺夫不停地在原地倒换着脚,向热列兹尼亚克请示道:“请允许我到家看看,个把小时就能赶上队伍。”  “我们是去执行特别任务,尼基塔·费多罗维奇,我没有权力准任何人的假。”  “让他去吧,中尉同志.他生病的老婆和孩子都在村里,让他去看看吧。”几个游击队员同时恳求说。  “好吧,但你们要知道这是例外。”中尉严厉地说。“让叶戈尔同你一起去吧,两个人更保险些,千万要小心,别在那儿碰上鬼子和警察。不超过两小时一定要回来等,我们在一百零七公里处的树林里,在水磨那儿等你们。知道去那儿怎么走吗?”  “怎么会不知道!战前我经常到那里去磨面粉,”伊万诺夫回答说。他同叶戈尔脱下滑雪板,从肩上取下背包交给其他同志。  热列兹尼亚克见到后严肃地说:“背包要带上,把罐头和面包干留给家里人,我们大家一起匀着吃,家里人说不定正在挨饿。”  伊万诺夫同叶戈尔手里拿着棍子,悄悄地从菜园里绕过几幢房屋,来到伊万诺夫家的院子。他们躲进草棚,观察屋里的动静。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提着一只小桶走出来,他没戴帽子也没穿大衣,一直向菜窖跑去。  “彼得卡!啊,长这么大了,”伊万诺夫高兴地悄声说。  彼得卡迅速地爬进菜窖,几分钟后提了一桶土豆跑出来。  彼得卡回头看了看,正在这一瞬间,突然响起了枪声。只见男孩双手一扬,扔下小桶,跌倒在地,嘴里喊了声“妈妈!”便一声不响地躺在地上,土豆滚了一地。  伊万诺夫正要向儿子扑去,但叶戈尔紧紧地拉住了他。  “等一等,先把鬼子干掉,要不我们就会象沙鸡一样被他们打死。”叶戈尔俯下身子把伊万诺夫拉到草棚子靠街的一边,听见街上传来德国人的吼叫声。他们看见一群党卫军分子正向伊万诺夫家跑来。  此时,大概是听见突然的枪声和彼得卡的喊声,从房里跑出一个白胡子老头。他扑到男孩身上,想把他抱起来,却不知为什么,怎么也抱不动这脆弱的突然变得沉重了的小身躯。  一个党卫军分子把燃烧的火把举到房顶上,点燃了堵塞屋顶缝隙的干草,房子很快就着起火来。  躲在篱笆旁边的叶戈尔和伊万诺夫用冲锋枪向敌人开火。两个鬼子象被长柄镰刀割掉的草一样倒在雪地上,其余的趴在地上连续地向篱笆开枪射击。两个游击队员从屋子跑到草棚,又从草棚跑到鸡窝瞄准法西斯分子开枪。  大火从伊万诺夫家蔓延到相邻的房子,浓烟和烈火直窜房顶。枪战还在继续着。  看见村子上冒起的烟柱,中尉全明白了。他带着小组来到林边,森林呈半圆形环绕着村子。他站在一垛伐下的圆木上,举起望远镜一看,只见半个村子在燃烧。可以听见凄惨的哭喊声,德国人的叫骂声,长短冲锋枪的射击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他犹豫了五分钟:按照命令他们应该绕过村子,但看见游击队员们个个紧握着武器,痛心疾首地望着村子——敌人正在那里残暴地迫害无辜的群众。  热列兹尼亚克命令:“出击!”  游击队员冲进村子并切断了敌人的退路。“乌拉!”的喊声和冲锋枪的枪声震撼着长空。  党卫军分子逃向大路,但马上遇到机枪的扫射。德国人又折回村子龟缩在两幢石头房子里。  当把手榴弹扔进一幢房子的窗口后,一个党卫军连长和两个党卫军分子从另一幢房子里象打摆子似的哆哆嗦嗦地举着双手走出来。  小头目苦笑着用蹩脚的俄语说:“军官先生,我受伤,手……把我送到医院去,我自己投降的……”  一群浑身是烟灰和泪痕满面的妇女、老人和儿童围住热列兹尼亚克,争先恐后地控诉党卫军的兽行。他们打算杀死全部村民并烧毁村庄,说是居民勾结游击队。  “好心的人们!这个匪徒杀死了我的孙子和老伴!您于嘛还看着这个坏蛋不动手!打死他!”一个老太婆挤到前面抓住党卫军连长的大衣。  还有几个妇女和老头也向他扑来。有个妇女抓破了他的睑,一个老头用手杖打在他的肩上。  惊恐万状的德国人叫着:“我是当兵的,按命令行事。”  但狂怒的人群仍然从四面八方伸出手来。  “住手,不要个人来判决他们!由我们来跟他们—一算账!”中尉大声喊道。  妇女和老人们平静下来,等着中尉的裁决。热列兹尼亚克叫过奥加涅相和谢尔盖耶夫说:“赶快把德国人押到森林里去,在那里我们要进行审讯并把他们送到支队去。”  奥加涅相打开冲锋枪的保险闩,用枪口捅了捅党卫军连长的后背:“把手背过去,齐步走!”  小头目不用翻译也明白了。  “好吧,我们来总结一下。”热列兹尼亚克说,沉重地坐在一棵烧焦了的圆木上。  贡恰尔,从前市委的监察员,现在在战斗小组里是热列兹尼亚克的副手,报告说:“据我们调查。党卫军在村里杀害居民二百多人。游击队员、共产党员尼基塔·伊万诺夫和叶戈尔·肖穆什金在同德国人激战中英勇牺牲。有一个连的德国讨伐者被我们消灭。”  在村中央的广场上,人们埋葬了牺牲者,游击队员和村民合葬在一个墓里。下葬时行了脱帽礼,三次鸣放冲锋枪和卡宾枪向死者致敬。游击队员迅逝地收拾好缴获的武器,转移到森林里。当地居民套上了瘦弱的牛马,用雪橇拉着简单的物品和孩子,也跟着游击队进森林。  早晨,热列兹尼亚克中尉用斯特鲁利尼诺村的志愿者补充了小组的减员,告别了副组长贡恰尔,踏上滑雪板,带领己的战斗组奔向预定的目标。贡恰尔则成了居民运输行李的头头,押解着俘获的德国人向游击队驻地进发。  第三天拂晓,第2战斗组组长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科斯季科把自己的小组带到铁路枢纽站附近。他把小组隐蔽在被破坏的水泥厂的车间里。整个白天,一部分游击队员观察敌人军用列车的动向,研究车站的防卫系统,寻找通向车库的安全途径;另一部分在地下室里休息。  天刚刚黑下来,科斯季科夫找来已穿上铁路员工服装的戈卢别夫父子,对他们说:“如果我役记错的话,你们在战前都是巡道工,你们对这里的一切可以说了如指掌。带上准备好的工具和磁性炸弹,迂回到九十四公里处的路基旁。火车在那里上坡,要减速,在九十八公里处爬到坡顶,接着就是很陡的下坡。铁路两边有许多深渊峡谷。你们的任务是:设法在九十四公里处爬上德军列车,在它上坡的时候安放好炸弹。当然,要找个安全地方跳下去,等列车爆炸后回到森林里,我们在‘弯沟’那儿等你们。任务明确吗?”  “米哈伊尔。安德列耶维奇,任务我们明确。可是你知道,军列上有人守卫。”老戈卢别夫回答说。。  “斯捷潘:这我都知道。但眼下日落天黑,并且沿路都有浓密的灌木丛。如果考虑周到,干得利索,我相信,是能成功的。”组长回答说。  斯捷潘的儿子尼古拉在他身后低声地说:“爸爸,你怎么跟组长讨价还价?我们试试看嘛!”  斯捷潘搔着后脑勺想了想:“我们同意,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您命令什么时候出发?”  科斯季科夫看了看表:“晚上九点。”  “明白了,”斯捷潘说着,同儿子一起去找爆破手,领取了磁性炸弹、工具,把卡宾枪换成缴获的自动步枪。  他们在黑暗中艰难地走着,不时绊倒在石头上。野草的藤蔓象铁丝一样缠着双脚,还有数不清的坑坑洼洼,这可使斯捷潘恼火。他低声地骂起来,打开自动步枪的保险闩。尼古拉的靴子已经湿透了,他一声不响地跟在父亲的后边。斯捷潘不时地停下来向四周打量,静听周围的声响,确信一切都很正常之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绕过一个很深的峡谷,他们小心地穿过一道多刺的灌木丛,终于来到九十四公里的路基旁。尼古拉爬上路堤,把耳朵贴在铁轨上听了听。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从峡谷吹过来的北风呼啸着刮在脸上,钻进大衣领口,使人感到寒冷。父亲看了看表,闪着荧光的指针指示着晚十一点三十分。尼古拉站起来,他们在开始上坡的轨道旁选好了隐蔽的地方,躺在那里等待着。  不久就听到车轮的响声,接着就看见火车拐过弯道,车头前方强烈的灯光把铁路两侧都照得通亮。司机从驾驶室里伸出头来望了望就减慢了速度。车头后面挂着一节平板车,四周堆着沙袋,从沙袋后面向两侧伸出许多机枪和自动步枪的枪口。里面的德军不住地向黑暗中张望。平板车的后面,就是一节节盖得严严实实的货车车厢。  火车减慢了速度,埃磷噗呼地向寒冷的空气中喷出灰色的烟雾,吃力地缓缓爬上了山坡。  “上吧,”尼古拉说,双手支着一块冻土,躬着身,准备跳上火车。  “等一等,”父亲小声,但严厉地说,把儿子紧紧地按在地上。  这时,从弯道那边又拐过一列火车,它正从森林处慢慢地驶来。与第一列不同的是,在车头后面挂了一节邮政行李车厢,接着就是一节节挂着窗帘的客车车厢。  “孩子,我们干掉这列!”斯捷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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