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人逃进工事,只有全舰响彻的欢呼声。巨舰一侧的山壳中,山体移开,数十管冷峻的金属炮身伸了出来。“瞄准敌舰,第一次齐射!”远处的高层轨道传来一闪,那是击中的标志。卓自遥正紧紧追击他的第五个猎物,目标在机炮的光束下像惊慌的兔子。而两架敌机正在他身后紧紧追逐他,他却顾不得了。突然火焰从他的机翼上腾了起来,一团白光扑面而来,他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就失去了知觉。2049战机坠向巨舰。从岩壳的破损处落下去,旋转着撞穿数幢巨厦,直落向深渊。I: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29-30 希望29“周将军,有十亿光年号的飞行员回来了,带回了它现在的坐标。”“也许……”巨大的旗下,将军踱着步,“我该杀掉那个飞行员,然后让坐标永远消失。”“什么?你不准备把陆伯言他们接回来?”“接回来?接回来让他们上军事法庭吗?这个混蛋擅自带着第一集群攻击敌旗舰,导致一艘母舰三艘巡洋舰全军覆没,回来也是枪毙。”“可惜啊,他差一点就做到了。如果当时敌旗舰吉野号沉了,战局就改观了。就差一点点。”“战争不是赌博!就凭他差了这一点,就该枪毙他八百遍。”“战争不是赌博……将军,这话你自己信吗?”“凌公绩你给我滚出去!”一天后,海军少将陆伯言走进了这暗色的殿堂。“怎么,你还有脸活着回来?”座椅上的是舰队司令,与陆伯言一样,他也来自一个古老而光荣的基因:周公瑾。“我还没有打沉敌旗舰,不能死。”陆伯言仰着头。“可你已经断送了你的第一集群一艘母舰三艘巡洋舰数万将士的性命。”“是的,他们死了,但他们不是白死的,他们是死在和敌主力舰队的决战上的。而我们的主力集群这时候却在急速后撤!我在通话中请求主力舰队迅速靠拢增援,但你们拒绝了!而事实上战况证明,那时我们只要哪怕再多上十架战机,我们就胜了!我们把敌人拼到连逃生舱都已经抛出来了,但功亏一篑,因为没有增援!谁才该为几万名将士的死负责?”陆伯言逼上一步。“后撤是从总指挥部直接下达的命令,必须服从。如果当时你也一同后退,你的舰队现在还在。”“将军,你不会不明白,在那个时候后撤是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朝中为什么下令后撤?他们想保存实力,但是他们不懂军事!后退并不代表安全,后退有时候只代表一件事,就是溃败!”周公瑾沉默了。“不论如何,立刻派工兵舰去修复十亿光年号,重新投入战场……”陆伯言奔到墙上的巨大星图边,“我们还可以在预定的第二防御圈组织反击……”“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参与战略制订么?”周公瑾冷冷地道。陆伯言的手僵在了那里,许久,才垂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吧。对我的处置是什么。”“你本该被送去受审,但是现在我舰队处于被敌包围的危险之中,我就临时决断了。陆伯言,从现在起,你被革除了一切军职,即时移交所有指挥权。十亿光年号被确认击沉,从舰队中除籍。”“十亿光年号没有沉!”陆伯言惊怒地大喊,“你疯了?你为什么要抛弃它?为什么要毁掉我们?”“你喊什么?”回答的是冷漠声音。“周公瑾,你这是公报私仇!你在拿整个舰队整个国家的命运来开玩笑!我知道你嫉恨我,从军校起我就不服你,所有人都说我是最有可能接任你位置的人,我多次在战略制订时当面指责你的决策,但是……但是你可以处决我,你不可以毁掉十亿光年号!那是我们全国千万人花了十年时间造出来的,那么多人曾在舰上服役,那么多人为了它而战死,你没有资格毁掉它,没有!它没有沉!只要我还活着,只要这战舰上还有一个人活着,他都会说出真相!”“够了!”周公瑾重击桌案,“你没有资格冲我喊!因为……”他的语气低沉下来,“你已经不再属于这支军队了。”陆伯言惊愕地睁大眼睛。过了很久,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帽上的军徽。“我还以为我死的时候,可以穿着这身军装……”他喃喃着,抬起头,“你还是枪决我吧。那样至少我死的时候还是个军人!”周公瑾冷笑,“你想死就死吗!你不是说要击沉敌旗舰吗?你不是还要接替我的位置吗?现在轻轻一手指头就把你捏死了,你还觉得你很壮烈是吧!”“可是……”陆伯言惊异地盯着他。周公瑾走到陆伯言的面前,凝视着他,伸手拍上他的肩,“战舰没了,可以再造。军籍没了,可以再入。但是有些东西不能没了,比如你陆伯言,还有我们最后的航空母舰。”他望向星图,长长地叹息:“现在舰队处境很危险,很可能被敌人合围在威海卫港内,弄不好……一艘舰也出不去。”他转头望向陆伯言,“敌人不知道十亿光年号还存在,永远不要让他们知道。现在舰队已经没有能力拯救十亿光年号了,只能靠你们自己。也许有一天,舰队真的不在了,那时候……你们就是唯一的……希望。”陆伯言呆呆望着周公瑾,许久才说:“难道战局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周公瑾不再说话,慢慢走回座椅,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光了。“交出军徽,你走吧。”陆伯言慢慢抬起手,去触肩章上的徽星。他的手指紧紧地攥住它,久久地无法松开。30卓自遥从舷窗中眺望着威海卫军港,但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港口。事实上,这是一个星球,一个披着钢铁甲胄的星球。它的直径有七十多公里,在舰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它的弧线。它是由一个小行星改造而成的,外表的百分之七十被金属覆盖起来,厚厚的甲壳下,是巨大的物资弹药库。数百条巨大的铁臂伸向空中,像是自这甲后刺出的无数长矛,每一根都有一百多公里长。数百艘舰只就附停在这些铁臂上,依靠巨大的电梯同军港交换着人员和物资。他转过头,正处在一座优雅的茶室中。桌边的人们在小声絮语。“这地方不错吧。”顾晗笑着说,“比军舰上强百倍是不是?”“其实我也不太知道军舰上是什么样。”卓自遥握住茶杯,看着绿色的叶片在水中轻轻旋舞。“威海卫我来过很多次了,不过没想到这次东临、寒川、四同这么多船都停泊在这里,它们和洞庭一样,都是从东部撤过来的。所以我们才有机会喝到寒川镇的茶啊。”“这些舰的名字都很有趣,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因为想念家乡吧。”顾晗望着窗外,“我只知道我的祖籍,但是其实我和所有人一样,是在钢铁的舰船上长大的。偶尔会在一些星球停留,但是我知道那儿的景色和故乡不一样。虽然他们总是尽量把那儿建得很像他们记忆中的城市。”“可是你们的祖先都是从不同的时代被迁移到这里来的,那么对故乡的记忆也不一样吧。”“是啊,所以才有了那么多族群,战乱纷纷。大家都想把这片星空变成自己记忆中的故国,结果打来打去,发现大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能在落日余晖下,泡上一壶清茶,听松涛古琴。”“如果这样,战争岂不是就没有必要了?”“怎么可能呢?茶叶只有那么多,对吗?这片星系有几亿颗行星,但是能住人能产茶的却只有那么几个。”顾晗举起茶杯,望着窗外,“所以,这样可以静静的喝茶的时间,真的不多。”“难得有这样的时间,你却用来招待我。”“你救了我们的命啊。怎么样的报答也偿还不了。”顾晗笑着,“下次见面如果我们都还活着,还一起来寒川喝茶。”卓自遥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她突然说。“什么事?”“你能介绍我登舰吗?其实我受过预备役训练,会开战斗机。就算是当不了飞行员,做地勤或是清扫都行。”“为什么你要登舰呢?这个时候,任一艘战舰随时都可能被击沉。”顾晗沉默了,双手握住茶杯,望着窗外不说话。“因为……你想去他曾经呆过的地方,是吗?”她仍望着窗外,点点头,努力让自己不流泪。卓自遥轻叹了一声。I: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31 棋局31卓自遥走进陆伯言的住所。那完全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有圆拱门、回廊和流水,还有熟悉的草木园林。但一切却只有在封闭的军港内部才能模拟。陆伯言一身便装,坐在厅中等着他。“你会下围棋吗?”案前竟然摆着棋盘。卓自遥坐下来,“我小学时拿过全市少年围棋比赛第二名。”“你先落子。”陆伯言笑着伸手。卓自遥直接将黑子下在了天元。陆伯言目光有些惊异,“为什么会这样走?”“我想我的棋力肯定不是你的对手,要想赢你这是唯一的方法不是吗?”陆伯言笑了,“你这是想效仿吴清源对木谷实那一战?”“将军你居然还知道这些人物?”“我们本来就来自同一个星球。”陆伯言叹了一声,“数千年来,从地球被迁移或克隆到这里的人,他们的后代早已达到了数百亿。”“将军,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说吧。”“你的名字为什么是陆伯言呢?”“为什么不能是呢?”“这是一位三国名将的名字。”“你觉得我不像他?”陆伯言轻笑。“可是……您和他之间真的有联系吗?您是他的后代?或者科技真得可以做到……让人从古代一直活到今天?”“我是他。”陆伯言叹一声,“但也不是。”“我不明白。”“当年的陆逊陆伯言早已经不存在了,他在两千年前死去,像历史中一样。但是古往今来,许多杰出者的基因却早已被保存下来,我只是他的一个影子,一个克隆体,无法摆脱千年征战不息的命运。”卓自遥呆望着他,许久才能说出话来。“那么,这场正在进行的战争,又是因为什么呢?”“当年的那个庞大帝国从各星球迁移人口作为兵员,但几千年过去,随着这个帝国的衰微,诸势力已经四分五裂,这场战争,和在地球上曾发生过的战争没有什么不同。”“帝国?你们有这么高的科技,但居然还处在封建的时代么?”陆伯言笑了笑,轻拈棋子在棋盘上落下,“你来自于更有活力的国度,拥有比我更远的眼界,这里也终有一天会改变,江山代有人才出,也许有一天,你不需要用这种模仿棋也可以赢我。”“但我也许不适合做一个军人。”“为什么?”“因为我现在只想回家。”“回家……”陆伯言点点头,“是的,我们也正需要你回去。”“还有任务?”陆伯言看着棋盘,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们可能保不住这支舰队了。”卓自遥突然呆在那里。“战争的局势已十分的糟糕,我军舰队得到的命令是死守威海卫要塞,但一旦敌军形成合围,那时候,威海卫的陷落和舰队的覆灭都是迟早的问题。”陆伯言缓缓在棋盘上放下一子。“可为什么明知道是必败,还要死守?”“敌舰队力量现在已经优于我舰队,对于军机处来说,他们认为出战必败,依要塞死守或许还能支持的久些。”陆伯言苦笑:“他们不懂下围棋。”卓自遥看见陆伯言的那粒白子,竟然是落在边角之上。“你这样下棋,与投降无异。”“但如果你知道你根本不可能下赢这盘棋,那么你费尽心力,坚持的越久,其实你失去的棋子就越多。”“但战亦是败,不战亦是败。为何不倾力决战呢?”陆伯言微微摇头:“对军人来说,是这样的。但是对帝国来说,还有另一种选择。”“弃子?”卓自遥心中一阵寒意。“是的,虽然这支舰队是国家倾举国人力物力而建,一旦失去,国土将会任敌寇践踏。但是朝中却总是还报着一种希望。认为日至今日,也许束手任由宰割,自毁了舰队,敌人就会消气罢手,可以以舰队之降,换国家之不降。以将士之辱,换陛下之不辱。放弃了海军,再赔上亿万两白银,便可以换得和谈,维护国家的体面。”“什么和谈?这分明已是投降,还有什么体面?”陆伯言悲怆笑着:“下棋时,明知必败。你有两种选择,一是中盘认输。那时棋盘上的局面或许不至太难看。一是下到最后一刻,也许直至你的最后一个棋子都从棋盘上被提走。那时你将一无所有,失去所有的尊严和翻盘的机会。也许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一种吧。”“但战争不是下棋。”卓自遥说,“敌人不会在你认输后就停手!你就算放弃布子,他们也会继续落子,直到他们得到所有。战到最后,也许还会有机会。但中盘认输,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陆伯言放声大笑:“一个少年人所懂得的,满朝重臣竟然不懂么?”他却又怆然摇头,“不是不懂,是当局者尔。他们就在棋局中,他们就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眼见着前面的棋子一个个被提掉,他们害怕,他们想活,所以他们为什么不认输?这样国家输了,但自己这枚棋子还能继续活下来,不论改朝换代,终能千秋万岁!”陆伯言说到怒处,伸手掀翻棋盘,挺身站起:“真是可惜了之前战死那些将士的性命,真是可惜了我们浴血奋战数十年!”满地黑白棋子冲跃铺散,好似那无边无际的大棋局,哗然一片落子声,宛如千百万人惊呼长叹。卓自遥呆呆望着满地散落的棋子:“就没有希望了吗?”陆伯言长叹一声,缓缓平复气息:“不……并不是没有希望。”“要怎么做?”陆伯言注视卓自遥道:“站起来!”他虽已不是将军,未着军装,但这一句话,仍然威严。卓自遥跃起来,虽然他只受过几小时的训练,但这一刻,他却突然明白军人为什么要先练军姿。“其实每一个人,都不过是这大势中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棋子是随时可以为大局而放弃的,但一枚棋子也会改变整个棋局!”陆伯言看着卓自遥,“被弃的无数棋子和改变战局的那一枚棋子,本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但现在你很幸运,我们都将被舍弃,但你却可能是破局的那一枚!”“我能做些什么?”“回到你的故乡去……”陆伯言远眺着窗外的霞光,但那只是虚拟的投影,“那也是我们的故乡。十亿光年号将在那里被修复,战争的烽火也会很快推移到那里。我要你挑选一批人,在敌舰队到达之前离开那里。十亿光年号将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艘母舰,你们也可能成为最后的希望。”陆伯言拍着卓自遥的肩:“你们会被追杀,没有人能帮你们。不会有援军。相反,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看到你带领着我们的新舰队,回到这片沦陷的领空来。”他微笑起来:“这本来是我该亲自去做的事情,但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这支舰队,不论我有没有军衔。”他转身坐下,一粒一粒的慢慢捡起棋子:“走吧,别在这傻站着了,我要教你下的棋,已经全都教了。”卓自遥紧咬着牙关,他很想对这位将军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也说不来。他转身默默向外走去。陆伯言突然抬起头来:“对了。”他手中摩挲着一枚棋子,“那个小姑娘顾晗,不停的要求去十亿光年号上服役,她还不知道战舰已经沉了……你把她也带走吧。”卓自遥无声低头,出门而去。陆伯言手中握着棋子,眼中望向虚无,似乎在看着那未来的结局。I: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32-33 告别32“你真的可以带我登舰?去十亿光年号上?”顾晗望着卓自遥,待他一点头,便欢跃起来,“啊,太好了!”周围喝茶的人全部望了过来,顾晗不好意思的慢慢坐下,吐吐舌。“可是……我们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啊?我们不参加保卫威海卫的战役吗?”卓自遥低下头:“战舰,有更重要的任务。”“啊?”顾晗眼中闪光,“我能猜吗?是……远途袭击敌后方?或是……引诱敌舰队主力?我这么猜不算刺探军事机密吧。不论如何,我不怕死的!”“你不用猜了,这和怕不怕死无关,你只要按命令去做。”“是的!”顾晗敬了个军礼,调皮的吐吐舌头,“什么时候会发军服给我?”卓自遥转头望着窗外,一艘巨大的运输舰正在滑过寒川号的边缘,舰体的一半外壳似乎破损被拆掉了,露出舰舱内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战机和弹药。“市民们注意,最新通告。所有城市舰和民用舰将在今晚二十时前全部离开军港,所有城市舰和民用舰将在今晚二十时前全部离开军港。请不要离开舰只外出,并通知在军港的亲友尽快回船。”广播声响了起来。“市民的撤离开始了。”顾晗惊呼,“敌军看来很近了。”她突然又眨眨眼,“幸好我已经不是市民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今晚八点前港口1127号厅见。”她转身奔了出去,卓自遥继续望向窗外,在那些上百公里长的巨大金属臂上,传送带正把千万吨的军用物资送上各战舰。机器并不知道这是必败的战争,也不知道它们是弃子。普通市民们也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其实已经被定下了。后面的事情不过是双方像演习一样把战争完成。只是,死去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再复生。子弹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冲出枪膛,它们炸开自己,完成使命。是爆炸在敌人的胸膛中,还是爆炸在毫无意义的虚空,它们无法决定。军人也是一样,普通士兵,大多数的下层军官,都混然不知战局已经注定,他们的死,也许将变成毫无意义,不会再带来胜利和光荣。这时我的同学们在做什么呢?卓自遥想,他们正在教室里听着讲课,想着未来的那场高考,以为那就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一切。但他们不用战死,也不用惊慌撤离。他们不知道十亿光年外正在进行的这场战争,不知道这场战争已经一直打了千百年,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他们不知道没有这里的战斗,他们的星球早已被卷入战争,或许早成为焦土,再没有人迹。永远不知道世界的真相是件幸福的事。一月二十四日十九时零六分地球地球上空轨道三千公里。一道真空中的闪电之后,战机2049出现了。它静静的悬浮在高空中。卓自遥和顾晗也无声的望着眼前的这巨大蓝色星球。他们不知呆望了多久,甚至能感到到它缓缓的转动。顾晗终于轻轻的说:“这就是地球?我一直在梦中梦见这个地方。”“你梦中的它是这个样子吗?”“一模一样。能给我指一指,中国在哪吗?”卓自遥慢慢的抬起手,点在窗上。顾晗也将双手贴在窗上,顺着他的指点看去。那片大陆正掩在缕缕白云之下,泛出青苍之色。“啊,和我们的课本上一样。但是课本上从来不会告诉我们,怎么能回到这里。历史书上说,各国为了害怕战火波及故乡,约定谁也不能再次回到这里。”“但现在……约定已经不再有效了……”卓自遥凝望着这星球,它就像一颗水晶般脆弱,一触就会碎去。它长期被封闭在真正的文明之外,现在他一架战机就足以打败整个世界。战争终有一天会来到这里。33一月二十五日二十一时十二分国际贸易大厦白霜坐在咖啡吧的落地窗边,这里可以俯视城市的灯海。“你去过十亿光年之外了,那里所有的建筑都比这里巨大,但是却还是这里最美。”白霜轻轻为卓自遥倒上一杯红酒,“这里的酒品质也是最好的。”“我却觉得平常,也许是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原因吧。”卓自遥望向脚下的城市,不知为何,当他想到也许可能再见看不到这景色时,才突然希望可以这样一直看下去。“我们将和你进行交接。十亿光年号正在修复中,它可以容纳两万人,这两万人将从全球选出。他们将被带上战舰,这样万一战争来到这里,这个星球毁灭了,还能有基本的基因库保存下来。”白霜抿了一口酒,看着窗外,周围的人没有人知道她这样平静的语气,是在谈论星球的灭亡。“选拔标准是什么?谁来决定哪些人能登舰?”卓自遥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死党们,想起了周意舒。“标准是基因的典型性和健康性,由电脑从数据库中挑选。”白霜望向卓自遥,“我劝你不要更改选择名单,因为你并不知道是被带走的人能活下去,还是留下来的人将活着。”她轻荡漾着杯中酒,“没有人能判断——星球和战舰哪一个先被毁灭。”卓自遥怔怔的望着远方,许久才说:“这样最好。”“这两万人会在这段时间里由无人战机秘密带上舰。对于各国来说,它们会发现失踪案增多了,但也仅此而已,两万人对于一个近百亿人的星球来说,太微不足道了。”白霜放下酒杯,“这段时间里,你要做的事非常多,我们要培训你驾驶和管理战舰的全部知识,今后这艘战舰只能由你和从登舰者中挑选出来的人来管理了。”“你们没有人会留下来?”卓自遥惊异的问。白霜垂下目光:“我们本来可以选择留在舰上,不过狄云要回去参战,所以我们也决定一齐回去。”“将军没有告诉你们,舰队的形势很危险吗?”卓自遥低下头,双手握紧酒杯。白霜微笑了:“正因为如此,才要回去。”“这么说……以后,我们不能再指望任何的支援了。”“是这样的。你要明白,任何的支援和联系都可能把敌人引到你们身边。”“那我们该做什么?”“远离这里,远离战场,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寻找一个可以生存的星球。活下去。”“这不是将军告诉我的任务目标。”“是的,你的任务目标是最终带着你的舰队重返战场,但是……”白霜轻轻的笑了,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应该是在一百年后。”“所以……其实你们根本没有指望过这艘战舰……”卓自遥的手有些颤抖。白霜眼中有光闪动,叹息了一声:“如果它还拥有当年的数百架战机和优秀飞行员,如果陆伯言还是它的舰长,如果它能得到足够弹药配给并且重新得到护航编队……它可以和任何一支舰队抗衡。但现在……带着这些人走吧,也许他们将是战争中最后一批基因库,你们不是军人,离开是无罪的。”一月二十六日十五时三十一分卓自遥站在学校的门口,满天黄叶纷扬的落下来。秋天早就该过去,这星球的气候越来越古怪。看见周意舒出现校门前时,他有些失望,他倒希望她已经被列入失踪名单了。“卓自遥,你去哪了?你又旷课。打你手机也不通,说不在服务区。”“我去的地方信号不好。”“你说让我帮你请假,结果你一走就好几天,我每天都帮你想一个理由,希望第二天你能出现。你一直不来,老师看我的眼光越来越奇怪。”“其实……你不用当真,不帮我请假也没什么。老师本来也不在乎我来不来,我早已经被排除出升学率的分子项了。”“你为什么老是这么说呢?你比我还聪明,为什么老是不用心读书呢?”“谁说我比你聪明。”“当然,我从小就是这么认为的。”“男人长大了,就会越变越傻的。”“你真的不在乎?”“不在乎什么?”“你答应过我要和我考进同一所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