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还是有点吃惊。也是,上次她见东霖的时候,他还是莎莎的男朋友。 我继续说:“要是我赶在你前面结婚,你一定要做我的伴娘。不过,陆东霖讨厌谢丰,伴郎肯定是没他的份了。” 她终于笑了起来,我乘机开她玩笑:“谢丰是怎么把你骗回来的?” 她笑容渐渐敛去,缓缓说道:“他没骗我,也没哄我。他只告诉我,他爱的女人不爱他,他想找一个爱他的女人,他问我,愿不愿意继续爱他?” 我顿时再笑不出来。 她看着我:“我答应了他,因为,至少他是个诚实的男人,我不想错过他。”她笑了一下,“我想学你,也一直等下去,我是不是也有点傻?” 我想我脸上肯定是欣慰的神情:“你一点都不傻,我已经等到了,你也会的。” 风继续吹 又是四月。 只是这个四月不再那么悲伤,因为有了东霖的爱。 他抽空从外地赶回来看我,我们已经十来天没见面了,虽然他只能停留一天,但对我们俩来说,这也足够了。 我提前把班交给了何丽,没到下班时间就走出了商场,他开着车,在商场后门不远处等着我。 我走过去,一坐进车里,他倾过身来就搂住我,饥渴的唇,像是遇见甘露一般的吞抿着。 双臂更是使了劲的勒着我,我只觉得肋骨快被他收断了。 周围是来来去去的人流,我怕又被熟人看了去,轻轻地挣扎,他才不舍得离开了我的唇。 但却隔着咫尺的距离仔细看我的脸:“怎么好像又廋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自从年三十吃了那顿饺子年夜饭以后,他就认定我经常糊弄自己,只要他不在,大约都是对付着过。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只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才有了改变。 我连忙否认,笑着说:“不是,是想你想的。” 他绷着,脸上纹丝不动,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抬起手,他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脸。 这样有点顽皮的我,是和以前那个理智的陈玉大相径庭的吧。 松开拥着我的手臂,他启动了车子:“晚上带你吃顿好的,先跟我回趟公司。” 我从来没去过他的公司。过去那么久,虽然常有机会坐在车里路过那幢大楼,每次经过的时候,我也都久久的仰望它,但我却从未让自己在它面前驻过足。 他们公司在六楼,出了电梯,走出不远就是两扇宽阔的磨砂玻璃门。推开双门,一厅明亮的白光,开放式的宽大办公区域里,几十个半人高的卡位工作台。 比我想的大多了,我原以为是几间办公室,大约十来个留守办公室的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老板回来了!”顿时工作台里冒出几十个脑袋,几乎同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都盯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料到是这种情况,就觉得天花板上日光灯亮的炫目,地板也透着水光,再加上几十道直勾勾慑人的视线,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就滞了一拍。 东霖立刻察觉到了,转过身来,他一把拉住了我手,耳中立时传来口哨声,东霖只扫他们一眼,握紧我手,只管牵着我往前走。 有人大声起哄:“小老板,你不向我们介绍一下你身边的是谁吗?”马上有人附和。 厅里立即像炸了锅似的热闹起来。 东霖终于扭头回了一句:“别吵了!干你们的活!” “你还没告诉我们她是谁?” 我低着头走,耳边传来东霖的声音:“我未来的老婆!” 三秒钟的寂静。 然后是掌声,笑声,口哨声。 我总算体验了一回众目睽睽的感觉,非常令人心跳,只想找个地方赶紧把自己藏起来。 幸好东霖的办公室很快就到了。进了门,我还在不自在:“早知这样,我应该把班上完,你办完事再来接我好了。” 东霖引我到沙发上坐下,两手撑着沙发背,他俯视着被圈在他臂中的我:“那不一样!现在,你可是在我的身边。再说,你早晚都要见他们。” “这么多人……那以前……”我停住了,没敢说下去。 那以前,莎莎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的眸子犹如深潭,一眼就看穿了我在想什么:“我没在这拉过她手,再说,都是她自己来找我的。”我脸上微微发烫,就感觉自己被他的眼神慑住了。 我是在吃陈年老醋吗?这不是我的风格!!几时我的心眼变得这么小了!! 门外响起叩门声,东霖直起身,邓云鹤推门而入:“东霖,你回来了。”一眼看见沙发上的我,他微微一愣,接着就笑起来:“难怪外面那么热闹!” 我有点窘迫,叫了他一声:“邓大哥!” 他看向东霖:“那赶紧到我办公室来吧,把事情说完,你们俩早点回家。”说着就退了出去。 东霖低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望住我,轻声说着:“在这等我,最多半小时,我就回来。” 我没看错,东霖的眼里,是满满的宠溺,丝毫也不掩饰,那么的强烈。 他出了门,我仔细的环顾他的办公室。电脑,拷贝桌,绘图工具,剩下的,似乎就是大大小小的模型。 和我无数次在脑中描绘的一样。 他在这样的一张桌子上,绘着图纸,切割着各色材料,造着各种各样的模型,然后,又把这些模型,全部变成真的。 慢慢的,我来到了窗前。 落地长窗外,是一条铺满了梧桐的街,它们碧绿的叶子,已经拱满了这个城市的天空。风一吹,树叶又沙沙作响,无数的白色飞絮扬起在空中,它们随风舞着,但是今天,我走在树下,却没有一颗碎絮飘到我的眼里。 四年来,第一次,似乎我不再为此感觉那么心痛。 早早很幸福,东霖在宠着我,你还想奢望些什么呢? 或许,我该知足了。 小别相聚的夜里,东霖像火一样炽烈,又像水一样温柔,我沦陷在他的水深火热之中,一次次的交出着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东霖抵着我最深处,不离去,不放松,伏在我耳边,他呢喃着: “陈玉……给我生一个孩子……” 我含住骤然涌起的热泪,答应他:“好。” “一个……像早早一样的孩子……” 我闭上眼,把泪水关住,又答应他:“好。” “我们现在就生……” “好。” “你准备好……” “好。” 他猝然吻住我,身体开始颤抖,我吞咽着他喉间滚出的颤声,弓起双腿,全身心的迎接着他。心里,我呐喊着:请再给我一个孩子!一个像早早一样的孩子!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第二天一大早,东霖又去往外地。 出门前他抱住我:“想带你一起走……” “以后,以后跟你一起走。”我轻声回答。 他低头看我:“以后,是什么时候?” “真正……变成你老婆的时候。” 他放开我:“我们现在就去拿结婚证。” 我推他一把:“别闹了,快滚吧。” 他夸张的叹息一声,低头吻我一下:“好吧,再熬几个月!” 我们又开始两地相思,但是,孩子,却不再那么容易到来。东霖走了没两天,我的生理期就来了,而且量大,还伴着难忍的痛经。 商场的办公室里,我捂着肚子对何丽说:“我难受,你一个人去巡场吧。”今天,她和我一个班。 她帮我灌着热水袋:“你不是才来过没多久吗?怎么又来了?” 她一说,我才去看台历。好像是真的,二十天里,这已是第二次了。最近几个月,月经的周期仿佛真的越来越短,可持续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只是我一直没太在意。 她帮我把热水袋塞进衣服里,一边看着我的脸:“很难受吗?你脸色有点吓人。” 我无力的点着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痛的有点受不了。” “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开点止疼药也行啊。班有我顶着。” 我也想,但是走不动:“没力气去……我趴一会就好了,你去巡场吧。” 她担心的看着我:“……好吧,你受不了就早点回家吧。” 但我还想把班上完。 有气无力的又去了趟洗手间,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却看见谢丰低着头坐在我的办公桌前。 听见声音,他抬眼望向我。 我愣了一下,从年前到现在,我和他也两个多月没见了。似乎从年初一他说去接心蕾以后,他就再没给我打过电话,甚至都没来过商场。 我走到他对面,在何丽的位置上坐下:“来看你的柜台?心蕾布置的不错,业绩也数一数二,是不是要上夏装了?” 他不说话,看着我,答非所问:“刚才碰见何丽,她说你不舒服。” 何丽个大嘴巴,女人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一个男人?就算是九年的朋友,也还是会尴尬啊。 我让自己笑出来:“没什么,过一会就好了。” 他忽然站了起来:“脸色都成这个样子了,还在逞强!起来,跟我走!” 我一怔:“谢丰……我在上班。” “了不起扣点奖金,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那几块钱重要?” 我冲着他嘻嘻笑:“当然是钱重要,这是小毛病,每个女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要不了命。” 他已经来到我跟前,拉着我胳膊把我拽了起来:“你不想让我把你一直拖出去吧?” “谢丰!” “跟我走!” 和他对视几秒之后,我屈服了。 从他的眼里,我看出了他的意志,如果不照他说的做,也许,他真的会一路把我拖出商场。 坐进他的车里,我说着:“随便附近找家医院吧,我只要开点止疼药,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他直视着前方,驾着车汇入主干道的车流中:“去协和医院,我姑妈是哪里的妇科主任,让她给你看一看。” 我扭头看向他:“用不着吧,这是小毛病。” “我知道是小毛病,但还是提早预防的好。我姑妈说过,每四个女人中,大约就有一个患有妇科疾病,有些还是治愈不了的,所以她每天都有开不完的刀。” “你不要吓唬我!我才开始过上好日子!” “我没吓唬你,我只是要你提早预防。” “如果你敢吓唬我,我会恨上你的!谢丰!” 是真的!我不能被吓唬! 我才开始学会止住心痛,想尽快再生一个孩子,我不能得妇科疾病! 我要缓解对早早的思念,还要弥补对东霖隐瞒真相的愧疚;然后,我还要藏起说不出口的心酸,和东霖好好地过一辈子! 我已经很努力了! 这种时候,我不准有人来吓唬我! 所以,我不接受任何威胁,也不接受任何万分之一的灾难! 即使你是谢丰,即使你是源于爱,源于对我的关心,我也不准你来吓唬我! 东霖才说要养我一辈子,我也才决定嫁给他以后,他去哪,我就跟着去哪,这种时候,不要拿这种话来吓唬我! 谁吓唬我,我就会恨谁!就算是谢丰也不行! 谢丰不说话了,他默默地开着车,我也望着窗外,不再做声。 这个四月,因为有了东霖的爱,我已经不悲伤! 只要一抬头,我就可以看见属于我的那一片蓝天,它高远,澄澈,除了飞鸟和流云,几乎没有任何阴暗。 我甚至学会了忽略树是什么颜色,也忘记了起风的时候就会有飞絮,这样的时候,不该再有任何东西来提醒我,让我再去记起它们。 风年年继续吹,但我已经决定不悲伤了! 半个小时后,医院到了。 谢丰没有带我去门诊,而是直接领着我去往住院部。 还没走近住院部那幢大楼,我就闻见了医院的气息。一贯的压抑,些微的刺鼻,让人不敢深呼吸。自从抱着早早离开医院,我就许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 妇科在六楼,谢丰事先已打过电话,他姑妈正在医生值班室里等着我。 一个看似和蔼,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犀利眼神的老太太,年纪大约五十来岁。 一看见我,她就说:“你贫血很长时间了吧。” 我立即点头承认了。 生完早早以后,我就开始贫血了。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不知不觉的失去了红扑扑的脸庞和丰腴的双肩。但我却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因祸得福。因为从哪以后,我就有了非常小资的细白面庞,就连穿起衣服,也变得非常好看了。 老太太很干脆,直接问我的各种症状。 周期,长短,什么时候开始痛经的?量大不大?有没有血块?等等。 然后她用医生的草书开了几个单子:“去验一下血,再做个B超。” 谢丰陪着我去抽血。小护士手脚很麻利,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抽血能手! 她快速的给我绑了一根胶管,然后伸出灵巧圆润的手指使劲的拍打着我的胳膊,她举起针头的那一瞬间,我扭过了脸去,不敢看。 却忽然对上了谢丰望着我的眼神。他在我身后,静静的站着,一声不响,两眼只望住我。 他的眼睛比女人还漂亮,典型的丹凤眼,此刻流露的的表情,却让我想起了小仲马的小说,《茶花女》里,阿尔芒看玛格丽特的眼神,大约就是他这种样子吧。 无端的,我心就一沉。 我还没怎么样吧,了不起有点妇科疾病,治治大约就好了,他用的着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吗? 又或者是,这一刻,他脸上那种恨不得替我来抽血的神情。 我不爱他,难道他,忘记了吗? 等化验单的时间,他又陪着我去做B超。 B超室很多的人,要排队。护士接过我的单子,公式化的问:“憋尿了吗?” 我一愣:“没有。” 她拿起药瓶倒出一片药递给我:“利尿片,自己去买矿泉水喝。” 谢丰扭头就出去了。 我坐在B超室外面的等候间里等着他,这里比超市还热闹,嘈杂声,电视声,护士的聊天声,怎么有那么多生病的人! 谢丰三分钟就把水买了回来,我喝着水,把药吞了下去。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扭头看着我:“你不把水喝光,怎么憋尿?” 我只能仰起脖子,一口一口的喝水。喝完了一瓶,他又递给我一瓶,盖子都替我拧开了,我只能继续喝。从来不知道喝水也是这样痛苦的事,明明是无色无味的透明纯净水,却像是带着苦味,在喉间翻滚着难以下滑。 就算喝了很多的水,至少也要等半小时吧。 我看向谢丰:“你没事做吗?不用陪着我了,等下我自己打个的回家。”明知他不会听,却还是忍不住要说。 他眼神阴郁的瞄向我:“还要不要喝了?” 我对着他喘气:“我已经快被淹死了。”我希望逗他笑一笑。 他却还是阴着个脸,仿佛我一辈子永远欠了他似的。 不是真的 B超室外的椅子上,谢丰还在陪我坐着。 却不说话。 默默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和我在一起,总是会没话找话说,东拉西扯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绝不会让气氛陷入沉默。变成现在这样,是从他不再隐瞒爱我开始。从此他脸上就像罩了寒霜,面对我就经常沉默。 以前的他,带着硬硬的壳伪装着自己,就像我在东霖面前伪装自己不爱他一样,等壳剥去的时候,他就露出了自己的真心情,竟是这样的沉重,背了九年。 或许他解脱了,不用再装,但却把沉重转嫁给了我。 因为,他对我,包含很多,不仅仅是一个爱我我却不爱他的男人,说不清,也许就像莎莎,也是我舍不得丢弃的一份情感,即使与我而言,无关爱情。 “我又和陆东霖在一起了。”似乎我还没告诉过他。 “我知道。”他低声说。 对啊,心蕾肯定会告诉他的。 “你有没有见过莎莎?” 两个多月,莎莎像空气一样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其实这是五年多来她离我最近的时候。那时候,隔着一个太平洋,她也要每周给我打一次电话。 “过年的时候她来找过我一次,问我你和陆东霖的事。” 我微微一惊,看向他,他仍然低着头。或许没什么好吃惊的,莎莎找他,一点也不奇怪。这样说来,他早就知道我和东霖又在一起了,只是对谁都没说,包括心蕾。 “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她,除了早早那部分。” 我咬住了嘴唇。我不能从他的嘴里,听见早早这两个字。 好半天,我才问:“莎莎怎么说?” “她说她恨你,瞒了她那么久。” 胸口被胀住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说不出口。每次在电话里,她都要或多或少的向我倾诉对东霖的思念,叫我怎么开口告诉她。 “你没帮我向她解释一下?”或许莎莎会因此谅解我一点。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并没有抢她的男朋友,她跟了别的男人以后,你才和陆东霖在一起的,我只是这样告诉她!”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释了,谢丰从没让我失望过。 “她现在在干什么?” “她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实验外国语中学找了份工作,她口语好,那里正缺她这样的老师。” 我露出了笑容。那是A市有名的一所双语中学。莎莎没有因失恋而沉沦,她也从不让我失望。 心情一放松,立即感觉到了尿意,我扭头看向B超室门口,正好听见护士在叫我的名字:“下一位,陈玉。” 我躺在了窄窄的床上,小腹有冰凉的东西在滑来滑去,我听见给我做B超的医生在说:“左侧附件有包块,没有回声,边界清晰。” 专业术语,我听不太懂,但是我知道有问题了。 从床上下来,医生正在写检查报告单,我小心翼翼问她:“医生,你刚才说的左侧附件有包块是什么意思?” 她没抬头,继续写着,嘴里随口答着:“就是长了个肿块,你把B超片子拿给你的医生看,她会向你解释的。” 走出B超室,谢丰看见我手里握着的报告单和照片,伸手就抽了过去。低头他看向那张照片,那上面有一坨黑暗,它本是不应该有的,却长在了我的体内。 我对他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就转身走开了。 尿很急,小腹一直难受,腿也有点软。 从卫生间的门里出来,我扶着洗手台,挪不动脚步。 小腹一阵阵钝痛,不尖锐,却牵扯每根神经,是那个额外的黑暗包块在作祟吗? 它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走出洗手间,却看见谢丰在门外等着我,见我出来,望我一眼,似乎就想伸手来扶我,但却忍住了。 “去拿化验报告吧,应该出来了。”他故作镇定。 血液化验单拿在了手里,是普通的血液常规检测,二十几条数据,字我都认得,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去找我姑妈。”谢丰又说。 老太太拿着我的血液检验单:“血色素太低,贫血很严重。” 然后又看B超片子和报告单,我忍不住了,不等她开口就问:“阿姨,这个包块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看向我:“你左侧卵巢长了一个囊肿,已经不小了,需要动手术,你月经还没结束吧?” 我机械的点了下头,什么意思?需要动手术?这么严重吗? “月经结束以后你再来一次,到时做一个血清C125和一个物理检查,具体情况,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吧。” “这两样检查……是查什么的?”似乎有点预感,曾经听商场同事聊天,说起过。 “看这个肿块,是不是有恶性的可能。但是不论是良性还是恶性,我都建议你尽快动手术。” 我呆住,真的这么严重吗?过了许久,我才抬眼看向站在身旁的谢丰,他也怔住了望着我。 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还有问题要问。 “阿姨,你说动手术,是要切去这个包快吗?”声音有点颤,很细小,抖着,不像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 别的不能切,要切只能切掉它。 我答应了东霖要替他生孩子的,我不能把早早从辛辛苦苦养他的表姐那里抢过来,我也不能让早早叫东霖爸爸,我只能再给他生一个孩子。 所以,只能切它,不能切别的! 我还要生孩子,生一个和早早一样可爱的孩子,他会叫我妈妈,而不是小姨。 别的不能切! 一样也不能切! “你的包块已经长这么大了,肯定是要动手术的。至于要不要切别的,那要由你下次的检查结果来决定,如果C125和病理检查不乐观,那一般都会摘除子宫,所以你要有思想准备。” 脑子轰的一响,爆炸的感觉!她也在吓唬我,是不是? 知道我怕什么,就拿我怕的来吓唬我。 我只是月经有点不正常,然后肚子里长了一个小小的比拳头大点的肿块,她为什么要说那么多? 我一定是在做恶梦,梦见一个有着犀利眼神的巫婆在吓唬我,很快我就会梦醒的,醒来我就躺在东霖的怀里,头顶上是我才看见的,我的那片,蓝蓝的四月天。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结婚了吗?” “没有……但是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结婚了。”我笑着说。 我应该笑吧。东霖说了,我是他未来的老婆,等他忙过这几个月,下半年,我们就结婚。 然后,他会养我一辈子。 我会和他长相厮守,风雨同度,直到青丝变成满头银发,他还和我在一起。 “没结婚,那就是没生过孩子了?”老太太看我的眼神里有了点同情。 我迟疑了一下:“生过,有一个孩子。”她是医生,应该告诉她实话。 老太太有点诧异的盯了我一眼,但立刻就是一副见惯风雨波澜不惊的表情:“那就好,不会有终身的遗憾了。” 我骤然手脚冰冷,仿佛正在坠入深渊,有无边的漆黑正在等着我。 什么意思?她甚至都没有看检查结果,凭着经验就这样说,现在的医生,都这样恐吓病人吗?她知不知道,她淡淡的两句话,就像一纸判决,瞬间就把我打入了地狱。 她只是在恐吓我,她不是说真的,是吧? 浑浑噩噩,我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她办公室的。来到外面,走在妇科的走廊里,耳边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扭头望去,病房的一张床上,一个产妇正一脸幸福的望着她身边啼哭的婴儿。 我忽然就移不动脚步,定住了,只是望着。那幼弱的哭声,像是全天下最美妙的音符,我要拿什么来换,才能再次拥有它? 谢丰把我送回了公寓,一路上我们默默无语。我下车的时候,他跟了下来,站在车旁,他安慰我:“我姑妈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你还没检查呢,用不着太担心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不想让他担心,我答应了一声。 上到五楼,才听见他车离去的声音,我转身又下楼,没有回家。 我不想一个人呆着,那会很难受,会越想越怕,越想越恐惧。我要找个人陪着,我找不到别人,没有人,除了她,莎莎。 站在街边,我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告诉司机:“去实验外国语中学。”有名的中学,甚至连地址都不用说,司机一下就把我送到了。 下午四五点,离放学还有一会,我在学校对面的一间小奶茶铺里等着她。 树叶又在风中唆唆作响,西去的太阳像个蛋黄似的挂在了城市的楼宇间,天边浮现了一抹绚烂的晚霞,它染红了街道,记忆中的场景,就这样再次来临。 想忘也忘不了,刻骨铭心,绵绵不绝! 学校的大门打开了,学生潮水似的涌了出来,我在那些没长开的橄榄面孔里,寻找着莎莎朗月般的脸。 只要她出现,我就能看见她。 学生渐渐少了,我终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以我意外的姿态进入了我的视线。 她竟然推着一辆自行车,步出了校门。 从来在大学里就是车接车送的莎莎,竟然,会骑自行车! 我冲出奶茶铺,跑向她。 “莎莎!莎莎!”我连着叫她。 莎莎。 我最好的朋友。有善良的心底。给我吃过最好吃的中秋月饼。 和我爱着同一个男人,都一眼就透视了他的美好。 现在,我如此需要她的陪伴。 仿佛总是她在找我倾诉心事,却不知道我也是这样的依赖她。 她听见了,也看见了,望向我,她伫立了几秒,然后推起自行车跨上去骑着就走。 不理会我。 我追上去,叫着她:“莎莎!莎莎!” 她不回头,骑得更快。 我使劲追,用剩余的力气,越过许多的学生,街上的行人都在看着我。有风迎面扑向我,碎絮撞在我的脸上,被泪水粘住,或许落入我的眼里,又被泪水冲刷出来。 我还是不停地叫她:“莎莎!莎莎!” 终于撞在一个对面走来的路人身上,我跪在了街上,双手撑地,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只能低着头落泪。 其实,我是这样的软弱,这样的,没用。 一个自行车轮子停在了我身边,我抬起头,露出幸福的笑容,我叫她。 “莎莎。” 我没失去她。 我知道她会回来。 从来就知道。从吃到她的那个中秋月饼起,我就知道,我的朋友,有着一颗,棉花糖一样,柔软的心。 因为爱 我跟着莎莎,到了她现在住的地方。 我们是打车过来的,因为,我对她说:莎莎,我走不动了。 其实,我还没那么虚弱。虽然,身体确实很无力,小腹也依然隐隐的抽痛,膝盖在落地的时候也撞得很痛,但还不至于到走不动的地步。 我只是想看见她那一刻心软的表情。 她用仿佛是憎恨的眼光瞪着我,瞪了很长的时间,瞪的眼睛都快吃不消了以至于出现了一点泪光,然后她推着自行车回了学校,再出来的时候,双手就是空着,就一个光人,伸手她就叫了一辆的士。 我看着的士停在我身边,我只望着她笑。我的朋友,有着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心,我从来就知道。 我没失去她,就像我从没失去早早一样,我一直是他最热爱的小姨,是他小小的心灵里,谁也无法取代的小姨。我一直拥有着我以为失去的,其实,我很富有,我一点也不贫穷。 她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区里,简单的一室一厅,最基本的装修,墙壁和地板都已经有点陈旧,几乎像我几年前的租住地,也是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只有一个半旧的单人沙发,上面铺了一块米色带流苏的高档条纹布,只有这块布,依稀才是莎莎的风格。 我舒服的窝在这张唯一的沙发里,问她:“莎莎,你为什么要从家里搬出来?” 无法想象一直过着舒适生活的她,是以怎样克己的心情来适应目前的一切的。 她用电磁炉煮着方便面,一直低着头不太愿意搭理我。听见我这样问,才抬头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一晃,里面却像包含着种种说不清的情绪,复杂且纠结,但我却突然理解了。或许正是那样的家,那样的母亲,让她失去了自己的爱情,所以,她才放弃奢华,离开了那个家。 可她嘴里说的却是:“这里离学校近,骑自行车只要十来分钟。” “你怎么想到要骑自行车的?” 她一直是个公主,公主怎么可以骑着自行车挤在上下班的人流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肯定不相信。 其实,只要她开口,她那个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里的外公可以给她一切,好的工作,好的交通工具,好的住房,甚至好的男人。可是,第二次失去东霖,是不是让她厌恶了那样优越却空虚的生活?她宁肯过这种清贫的日子,大约也不愿再被人支配。 她突然不耐烦:“你干吗来找我?我不是告诉过你和你绝交了吗?” 我对她笑:“我想找个人陪陪我。”只有你,莎莎,只有你能陪我。 她唇角上扬,眼里带了嘲讽:“你脸色这么难看,刚才眼泪流成那样,是不是陆东霖要甩掉你,所以你就想到我了?” 我只管笑:“不是,东霖不会不要我,除非我不要他。” 她脸上骤然出现愤恨的表情:“你给我滚!你到我这,就是想告诉我这句话吗?” “不是!” “那你到底想干吗?” “我想找个人陪陪我。”我仍然笑着说。莎莎,哪怕你骂我,哪怕你用那样憎恶的眼光看着我,可是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不是那么害怕了。 “陆东霖干什么去了?既然他不会不要你,你为什么不找他陪你?” “他出差去了,不在A市。”幸亏他不在,否则我现在该怎么面对他? 她眼神依然是冷冷的:“你不要以为我就这样放弃陆东霖了,你最好不要给我机会,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抓住他不放的。” 我还是对着她灿烂的笑:“你不会有机会了,东霖现在只爱我。” 她用憎怒的眼神看着我:“你这个恶毒的死丫头!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一个有心计又毒辣的女人!” 我一点都不生气,只是对着她笑。莎莎骂着我,却没赶我走,她用她的方式,在发泄着愤怒,其实,她是在渐渐的原谅我了。 是这样的吧,莎莎? 我吃了她煮的方便面,里面加了鸡蛋,加了西红柿,味道格外的鲜美,就像当初她给我吃的月饼一样。我知道,我的记忆里,以后又会多一种味道,那是莎莎的味道,是她释放出来的,独属于她的味道。 收拾了碗筷,她看向我:“天黑了,你还不走吗?” 我舔着脸说:“我想住你这。” 她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表情:“我这这么破,你有好好的家,干吗要赖在我这里?” “我不舒服。”原来,我很无赖,也很会撒娇。 “你哪里不舒服?” “肚子。我痛经,很难受。” 她看着我不说话了,眼神依然很冷,却不再有那么多的憎恨。我的脸色一定不好,她看出我不是撒谎,我知道她那一颗像棉花糖一样的心,正在柔软。 躺在她的被窝里,肚子上捂着一个烫烫的小玻璃瓶,我把手机搁在床头:“我要好好睡一觉,等下要是东霖打电话来,你帮我接一下。” 她站在床边,眼神又冷又怒:“我没那么无聊!要接你自己接!” “醒过来,会很难再睡着,你帮我接一下。” 她声音大了起来:“那你就关机!” “打不通我的电话,东霖会着急。” 她脸上的怒气又增了三分:“那你就醒过来,自己接!”说着就转身去往客厅。 我对着她背影叫:“莎莎,你不睡觉吗?” 她已经到了屋外:“我不想和你躺在一张床上!” 我对着门喊:“那你想在沙发上坐一夜吗?” 她不回应我,屋里没了声音。我闭上眼,真的想睡了,身子很乏,肚子上暖烘烘的一片灼热,疼痛减轻了,几乎立即,我就睡着了。 朦胧中听见熟悉的手机铃声,不断地唱,我却不愿睁眼,一动不动,静静躺着。 铃声终于被按掉;又响起,又被按掉;第三次又响起,我迷迷糊糊中听见莎莎的声音,压抑的很低,低到极处,仿佛是从心底硬挤出来的,只吐这一个字,已伤了心脾。 “喂?”她说着。 似乎电话那端半天才回话,因为隔了许久才听见莎莎又说:“她在我这。”低到尘埃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漠,又冰又硬,却全是最真的表情。 不知道东霖是否在对她说什么,又抑或什么也没说,只须臾,就听见了机盖合上的声音。铃声再没响起,我一觉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莎莎已不在屋里,我在床头看见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睡醒了赶紧走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永远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抿嘴笑着,把纸条叠好,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来到街上,还是那个四月天,虽然不是想象中那般蓝滟滟的,但也不像昨日那样凄惶。 电话铃声骤然又响起,是东霖的来电,我低头看着,那两个跳跃着的美丽字符,东方的太阳,甘霖般的雨露,我一直深爱着的名字。 轻轻地,把电话举到耳边,按下了接听键。 我已能如常的和他通话。 他的声音柔得像能掐出水来,在我的耳中轻轻飘荡着:“你昨天在莎莎哪?” 我说:“嗯。” “她原谅你了?” 我用力点头,仿佛他就在我身边,我清清脆脆的答他:“嗯!” 他在电话彼端轻轻的笑,好似真的看见了我这一刻的神情一般。我闭上眼,让这世上最好听的第二个声音回荡在我的心湖,它一圈圈荡开,犹如最暖的春光一点点漾开,终于融去了我心里所有的残冰,只催生出嫩嫩的新绿。 我扬起脸,让自己蒙在四月早晨明媚的阳光里,有风,风夹着碎絮,轻轻地吹,我迎向它们,不再畏惧,既然躲不过,那我就直面它们。 因为有爱,也为了这爱,我该无畏的迎接它们吧! 在心里,我大声的告诉自己! 回到家,我认真的给自己做饭,多吃才能有力气,才能战胜病魔。下午三点去接班时,何丽看见我,脸上微露惊喜,嘴里就说着不三不四的话:“今天脸色比昨天好多了,是不是哪里吸了点阳气?” 我呸她一声,却并不否认。如果爱是阳气,能够给我力量,那我确实汲取了很多的阳气,从许许多多爱我的人身上,包括她。 我活在这样一个被爱包围的世界里,我并不悲伤,也没有悲伤的理由! 我会快乐无畏的生活,为了所有爱我的人! 但是六七个小时的班上下来,人还是很疲惫。 想起以前无聊时偶尔玩的网络游戏,似乎人物角色的生命力强弱都是由血量来决定的。血量旺盛的时候,可以抗住很多击打;而血量见底的时候,甚至只能走路,连逃跑都不能够,如果不下线,屏幕立时会变成黑白,人物角色就躺在了地上。 现在的容易疲惫,应该也是源于这个道理吧。失血太多,人就缺了活力。 意志终究不能决定一切。 下班时间到了,我跟何丽一起从商场后门走出来,她问我:“最近怎么没看见你男朋友来接你?” “他在外地,一直在出差。” 她关心的看我脸:“你还是打的回家吧,不要去等公交车了,末班车,肯定没座位的。”九点多,对这个城市来说,刚刚进入夜生活,街上还是人来人往,但是很多公交车,却在这个时候收班了。 我笑着拍她一下:“知道了,大婶!” 忽然前面亮起车灯,雪白的两道,晃得我们睁不开眼,适应了好久,才看清是辆熟悉的奥迪A8。 何丽马上就说:“谢老板来接你了!”接着就暧昧的向我笑,迅速的撇开我自己走了。 路过谢丰车旁的时候,她还没忘了骚包的向车里的谢丰招手,谢丰也对着她轻轻的点头,两人互动的似乎很有默契。我汗了一下! 我却站着不想上他的车。他这样来接我,在旁人看来,似乎真的说不清楚了。 身边陆续有商场其他同事经过,都在好奇的打量他的车和我。他还是亮着大灯,坐在车里等着我。 知道僵持下去会被更多的人看见,我快速的走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立即启动了,从商场后面绕出来,一拐上了大马路,径直向着我的公寓方向驰去。我扭头看他:“谢丰,你今天是正巧路过吧,是偶然,对吧?” 他默默的开车,不说话,也不看我。 我继续说:“你是A市的名人,大名鼎鼎的蓝蝶老板,商场好多人都认识你,那些营业员又爱八卦,要是传到心蕾耳朵里,就算她知道我们俩没什么,也会难受的。以后不要这样做了,给人看见不好。” 他隔了许久才回答:“末班车有点挤,你这个站等车的人又多,陆东霖不在的时候,我帮他接一下你。” 我语气有点激动:“不用麻烦你!我不去挤公交车,我打的,行了吧?” 他看我一眼:“我不会一直接你,等你过了这段时间,脸色好看点,那时你叫我来,我都不来!” 我冲他嚷起来:“你烦不烦啊?” 刚好前方是红灯,他一脚踩住刹车,车猛地停住,他扭过头来,大声的回了我一句:“那你为什么要生病!” 我望住他,说不出话来。 大约 谢丰固执的每天来接我,即使我生气,冲他大喊大叫,他也一意孤行。 我拒绝不了他的好意,每次吵完,垮着脸坐在他的车里,他也不在乎。 我不知道该拿这样的男人怎么办,他对你没企图,不求你回报他一丝好,就是关心你,放不下你,这样的人,究竟该拿他怎么办? 我又做不到不理他,当他透明人一样看不见,那仿佛是小儿科的动作。 突然就冒出一种假设。假如当年没爱上东霖,假如东霖和莎莎重归于好了,是不是最后我会屈服在这种单纯的爱面前?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会有愧疚生出来,仿佛是对他,又仿佛是对东霖,然后,就会更加的思念东霖。 如果,现在每天这样做的人,是东霖,该有多好! 又如果,我能毫无保留的对东霖敞开胸襟,那该有多好! 告诉他早早的事,抱住他一起哭,用拳头使劲捶打他的胸膛,对他喊,那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要让我拨电话拨断了手指还是找不到你?! 然后抱着他继续哭,再对他说,现在我生病了,也许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你说该怎么办? 可都是假设,我不会做,也做不出来。对着他,我习惯了隐藏,瞒着他的事,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我不知道最后会堆积成什么样的一颗炸弹,它爆炸的时候,会催出多少眼泪?又或者,惧怕这炸弹的威力,于是就想把这炸弹永远的藏起来,最后,只能躲到他找不着我的地方,就像我当初找不到他一样,永远的,两不相见。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的时候,胸口就撕裂般的痛。 最了解我的人,是谢丰,而不是他,这究竟,是谁的错? 五天以后,我又去医院检查,还是谢丰陪我去的。 他在楼下等我。前一天,他帮我预约了他姑妈,老太太是妇科专家,并不是随时去都能见到的。 见了我,她帮我做了简单的检查,然后就开了两个单子,做CA125和妇科病理检查。 先去抽血,C125的检查结果两个小时后就可以拿到。 接着躺在诊治室里,做第二个检查。一个年轻的医生在我身体里取着细胞组织,它们要被送去病理科,在显微镜下放大观察,一周以后才能有结果。 不太疼,但是很难受,说不出的害怕。冰冷的器械在身体里操作着,听见它们落在托盘里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响。天花板上,是满眼的白。其实只用了俩三分钟,我却感觉那样的漫长。 很恐惧,满心的无助,手紧紧的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那一刻。 想东霖。 很想。想的心里发酸,发软。想抓着他温暖的手,获取点力量。 想如果现在站在门外等我的人,是他,那该有多么的好! 谢丰陪着我在医院等了两个小时,楼上楼下的跑,替我交钱,划单,抽血的时候站在我身后,我在诊治室的时候,他候在门外。 做着东霖该做的事情,就像当年我生早早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这时候身边没人陪,一定是可怜的,特别是,脸色苍白的走出诊治室的时候。 我的运气很好吧,有这样一个异性朋友,没有奢望,只想替我分忧。可也许是我的运气不够好,所以,才是他来陪着我做这一切。 东霖,总是和我错开。 不爱的时候错开,爱的时候,也错开。 或许,是我和他的缘不够,总是差那么一点,所以,才会这样。 两个小时到了,我捏着票据去拿我的C125检查结果。护士在一叠报告单里找到了我的名字:“陈玉,是吧?” 我答:“对。” 她把报告单递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