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屋顶》作者:[苏联] 亚·博罗德尼亚《黄屋顶》目录 楔子第一章 归去来兮第二章 信息技术的天才第三章 爱的力量第四章 所罗门最后的礼物第五章 寻找过时的烙铁第六章 孩子们的空中节日楔子 1 众所周知,海关检查是颇费心计的工作,它既需要经验,又离不开机警、敏锐。而在“所罗门2号”国际机场上的海关检查,其复杂性更是能与电脑上的字谜游戏相比。这是由于从国外飞到这儿来小住个把月的乘客都知道,在返回时完全可以转到另一个国家去。正因如此,机场工作人员所见识的花招难以计数,绝对没有什么诡计能使他们大惊小怪,多么难解的谜,在这儿也必破无疑。然而,9月21日来自亚洲某地的旅游团,不但惊动了阅历丰富、见过世面的老海关人员,也使刚上岗一个月的年轻检查员目瞪口呆。 这些亚洲人总共是14位,什么东西也没有带。无论是随身的小件物品,还是大件行李,一概皆无。他们穿着同样的高领开司米绒线衫,运动鞋,便宜的牛仔裤。同样黄色的脸庞带着礼貌的微笑。只有旅游团领导人肩上挂的那只小运动包是惟一的例外。 旅游团在通过检查时静悄悄地毫无声息,就好像用油保养得很好的轴心在新轴承里转动那样顺溜。14个人,没有一个身上带有丝毫金属物品,不但衣袋里没有钥匙,连皮带上也没有金属扣环。什么也没有。他们的证件说明,旅游团在莫斯科仅仅逗留一天,目的是集体游览,以及参观列宁墓。亚洲游客在着陆18小时后,即应离开首都,仍将乘坐该航空公司莫斯科到亚洲某地的航班返回。 像这样纯净、绝对挑不出一点毛病的团体,反倒引起了怀疑。于是,在14人中又挑了五人作单独检查。两女三男。检查结果,仍然毫无发现。经过大约一昼夜的时间,当亚洲旅游团再次登机,接受海关检查时,不知所措的海关人员决定单独检查所有的亚洲旅客,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亚洲人外貌的变化十分惹人注目:许多人的脸上伤痕累累,擦伤和血斑触目惊心,歪歪扭扭地贴着膏药,开丝米绒线衫在胸部和腹部都有不少撕破之处。有一个姑娘右手断了两个手指,也只好如此了。惟一会说俄语的旅游团领导人(他的肩上老挎着一个小运动包,包里仍像上次检查时一样,放着一些证件和不大的救急药包)解释说: “车祸!汽车翻了……我们全都活着。一切正常。我们也不打算向贵国政府索赔!我们家乡的路也是这样的……也是这样不好!没有什么赔偿……”他的俄语半生不熟,错误百出。 在检查一位妇女时,女检查员要求她脱下胸部撕碎了的开司米绒线衫,发现有些混纺线是烧焦了的,这足以证明路上确实有可能发生过车祸。在女游客的绒线衫里面穿的是薄薄的纯棉衬衫,衬衫绝对完整,只不过揉皱了,浸透了汗水。 2 亚洲人登上了飞机,返回故里。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拖延他们的行程。直到一昼夜后,有关部门才收到海关人员的报告和袭击“鹈鹕公司”办事处案件的报告,并予以对比,从而得出根据并不充分的最初说法,来解释所发生的事件。 侦查汇报说明,“鹈鹕公司”大楼位于旧斯拉夫雅斯基街四号楼。正午1点半有一辆旅游车开到大楼近前。从车里下来一队亚洲游客。据目击者证实,亚洲人手上都拿着武器,他们甚至不打算将武器遮盖住。就这样招摇过市。 亚洲人走进“鹈鹕公司”大楼,当即响起了自动枪和手枪的射击声,一分钟后手榴弹在楼内爆炸,紧接着大楼起火。1点35分,亚洲人离开现场,钻进了自己的旅游汽车,迅速离去。 在这次袭击中六人丧命,四人受伤。“鹈鹕公司”经理罗斯季斯拉夫·阿达莫维奇被击毙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他的绰号叫阿诺尔德,在刑侦界颇有名气。 引起了机场工作人员注意和怀疑的亚洲旅游团与这个案件的某些方面十分合拍。过去也有过从亚洲某地雇佣杀手的事例。于是有关部门对旅游车的行进路线作了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在距离机场五公里的地方发现了雇佣人员所使用的武器。在前去作案的路上,他们从这儿拿到武器,返回时仍将武器放还此地。袭击时间也完全吻合,1点到1点45分正好是亚洲游客的午饭时间。 但是再往下就茫无头绪了。首先,查不出任何犯罪动机。阿诺尔德的死亡非但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而且会使莫斯科勉强维持的各帮派势力的均衡一下子被打破。匪帮之间新的火并、厮杀一触即发。 令人惊奇的是:很快就顺利地查明了运输武器的汽车。原来预定卡车运货是地地道道的私人所为。司机根据运货单到莫斯科的某个仓库提取乡镇包装的农用汽车配件,运往靠近“所罗门2号机场”的近郊地段。 旅游车的司机,一个叫伊·伊·普罗霍罗夫的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据说,他一回到家就急急忙忙地收拾行装,随即乘班车向基辅车站方向驰去。以后的情况,侦查人员虽然费尽心机也未能找到什么线索。他好像已溶化在茫茫人海之中了。 对于运出“配件”的仓库也进行了检查,照样毫无结果。原来,汽车满载着货物进进出出的这个地方,早在半年前就有了争议,争夺的一方是邮电部,另一方则是莫斯科市府大楼。等到特别行动小组奉命冲进这块风水宝地时,仓库里早已空空如也,连个空箱子都没留下,人们能见到的只有那白白的墙壁。 3 从内务部的报告中可以得出以下结论:亚洲杀手的这次行动是由某人在莫斯科策划安排好的,根据种种迹象分析,大概是一次性的行动。 但是,事隔一周,到了9月底,故剧又重演了一遍。 上午9点,从亚洲某地到莫斯科的航班在“所罗门2号机场”着陆。从飞机上下来11个人,一色的高领开司米绒线衫和运动鞋,不带任何行李。这次旅游团成员中没有一个妇女。事先受到警告的海关检查人员立即与内务部的某特别科联系,报告说,可能又有一批杀手人境。 没有什么借口可以将他们羁留在机场。亚洲人安然无恙地钻进了自己的旅游车,飞驰而去。正如上次的旅游团一样,他们结束了一天的莫斯科之游后,返回机场。也正如上次一样,旅游团的成员们一个个疲惫不堪,蔫蔫巴巴。机场行政当局与内务部联系,得到的指示是予以放行。 这次袭击也和上次相同,时间在午后1点至2点之间。一辆旅游车开到伊林斯基大街8号楼,从车上出来11位黄皮肤的杀手,手执武器,毫不遮掩。匪徒们进入大楼后,立即响起射击声。攻击整整持续了八分钟,这以后亚洲人坐上汽车,匆匆离去。 这次袭击的结果,有四人死于非命,其中有一个叫依万·萨莫伊洛夫的绰号“胖小子”的人,在黑社会里享有盛誉,实际上是首都北部地区的一霸。 “胖小子”死后,刚刚平息下来的匪帮,又爆发出新的。更加残酷的火并。显然,有人在肆意挑起犯罪团伙的派别之争。但具体是谁?怎样实施?却始终是个谜。 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为什么机场工作人员两次与内务部的打击犯罪特别科联系,两次都得到指令,不必拘留那些可疑的外国人呢?正因如此,他们才能从容离开俄国疆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经过对程控电话交换机的检查,发现:这一天机场的确曾两次打来电话,海关工作人员曾两次直接找侦查组组长奥尔纳缅托夫大尉。但是奥尔纳缅托夫大尉矢口否认,他绝对肯定地说,没有接过任何电话。 后来,在与另一名侦查员当面对质时,机场工作人员分辨出了奥尔纳缅托夫大尉的声音,于是内务部的那位侦查员被拘留审查。然而,八天之后,亚洲人的故事再次重演,所有的细节几乎与前两次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仓库地址、雇佣人员的数目以及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被击毙的匪帮权威人士的姓名。 这么一来,无论是在黑社会,还是在刑侦部门圈里,都产生了一种令人惊慌而又模糊不清的概念:“黄种人——黄祸”。 4 随着时间的推移,首都的面貌终于有所改观。首先,在动荡时期经过千百次血腥厮杀的黑社会渐趋稳定。同时,一蹶不振的经济也有所复苏。不言而喻,各式各样的帮派都在为自己的势力范围而拼斗,不过,现在已由一些庞大的垄断组织在内部进行了。有些自发产生的小股团伙刚一露头便被势力雄厚的黑帮吞而并之了。 在这样的形势下,许多有头有脸的企业忽然通过邮局收到一封封来历不明的信件,信中彬彬有礼地建议他们停止支付某些讹诈团伙的保护费,转而受“黄屋顶”的庇护。起初,这件事只被当作笑谈,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无论是在新政府机关的挂靠单位,还是在保卫机构的目录册里都找不到“黄屋顶”的名号,就连半公开的战时编制队伍也对它一无所知。 然而“黄屋顶”却迅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开始它只在几个热闹的中心地区发号施令,制伏了某些地痞流氓后,便逐步扩大影响,进而吞并了所有在该地区横行霸道的黑帮。于是,一些银行和大企业便接二连三地转而要求它的保护。这样做不但合算,最主要的是更为安全。新组织对银行、商号、企业索取的保护费比原先少,而且办事效率高,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把所有的竞争者搞得服服帖帖,即使在交接时期,也没有一家发生重复付费的情况。“黄屋顶”在与其他黑帮协作行动时,常常投机取巧,借刀杀人,但每到关键时刻,便有亚洲杀手神出鬼没地插足其间。 要想弄清到底是谁付款给亚洲人,简直是不可能的。钱是通过立陶宛的一家国有银行划拨到某家瑞士银行的大批保护费都流向同一个地方。 “黄屋顶”与银行的业务往来多半是通过电话进行的。对方一旦要求客户必须亲临现场,它就充分利用身边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小团伙办理种种杂务,显然也是相当得心应手的。 令人惊讶的是:“黄屋顶”从默默无闻发展到声名遍及半个首都,总共只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5 近一周来,安全局的少校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区霍采夫心绪紊乱,寝食不安,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倍受煎熬。他是个老练的侦查员,一贯认为身体是成功的保证,所以饮食起居都很有规律,而今生活乱了套,都只因为他想不通:首都所发生的事不仅超出了作案常规,而且完全不符合逻辑。 以往莫斯科也有过大规模械斗,可多半是由于两派分赃不匀或是争夺地盘。热闹的市区偶尔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会响起自动枪的连射,然而现在突发的却是小规模战争。而他自己就是发动战争的罪人。 撇开职业偏见不谈,区霍采夫一向被认为是侦查员中的佼佼者,他所抓的案子侦破率极高。由于上层领导感兴趣的只是数字,很少过问工作人员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区霍采夫养成了随心所欲、自行其是的习惯。 他刚来到安全局时还只是个年轻的中尉,但那时他就懂得,没有上层的支持,什么大事也干不了。于是他竭力钻营,讨好上级,为自己编写了一份出色的档案。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干得出,根本不讲职业道德。他把案件当作一场象棋比赛,并不急于捞取物质利益,只是满足于胜利的快感。 后来,在深得领导层信任之后,区霍采夫便开始心安理得地与黑帮头面人物结交,甚至同时在几个敌对的帮派之间周旋,利用他们的支持取得成功。直到现在,他在法律和犯罪团伙的利益之间仍然顺利地保持着平衡。区霍采夫侦查麻醉品问题已有好几年了,主要是大批量的毒品运输过境。他常用安全局的情报与黑帮首领换取毒品交易的情况。黑帮分子们一般都很乐意出卖自己的竞争对手。过去从未出过差错,可突然之间,一切全完了,他被指控故意提供假情报,并挑起帮派内讧,甚至影响到社会的稳定。 具体地说,这次失误发生在三个星期前。当时区霍采夫兴冲冲地向上级报告,即将破获一大批印度海洛因。可是等他去会见那位声名赫赫的阿诺尔德,以便拿到货车的准确路线时,却碰了个大钉子。 阿诺尔德宁愿送他一笔钱,以代替提供运货路线。 “现在,我没法帮你这个忙!”阿诺尔德解释说,“这是你自己的错,你还记得上次给我们送来的那盒磁带吗?”区霍采夫点点头,那盒磁带是安全局通过窃听装置从黑帮分子扎科蒙的办公室里弄到的,而这个扎科蒙恰恰是阿诺尔德的属下。“形势发生了变化,我们得好好整顿一下家门内部,在整顿好之前,我们不再跟你有任何联系,对不起!” 区霍采夫的黑帮朋友不止阿诺尔德一家,何况上面又催得很紧,他利用手里掌握的各种情报,终于从另一个黑帮分子那里弄到了详细的运货路线图。截获毒品的战役进行得很顺利,然而阿诺尔德却莫名其妙地被打死了。黑社会均衡而稳定的势力受到了破坏,无形的黑帮地盘即将发生变化,黑帮分子蠢蠢欲动,战火一触即发。 区霍采夫不得不静下心来分析形势,他感到的确有人在蓄意挑起帮派内讧。战争虽然爆发过,但没有胜利者。阿诺尔德在他攫取的道路上挫败了无数竞争对手,好不容易掌握了首都的重要地区,然而却在大白天,被一群亚洲杀手打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的死对谁有好处呢?没有!没有受益者。有的只会是一片混乱! 这是第一个不眠之夜,苦苦思索,通宵达旦。凌晨,区霍采夫终于找到了出事的根由,找到了罪魁祸首——他自己。他曾把那些安全局窃听到的磁带送给黑帮作为交换情报的酬劳。正是这些磁带成了战争的导火索。 6 不容置疑,是他提供的秘密资料引发了各帮派之间的战争——黑帮分子们从他这儿得到了相互火并的借口。他们心自问,从未有过这种意图,那么毛病出在哪里呢?他用了一周的时间来研究交出去的磁带。 谁雇的亚洲人?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区霍采夫仔细倾听,分析着近日来所录制的磁带。他想找到厮杀的动机,可就是找不出来,正如所有的事都毫无逻辑可言一样。 难以置信的转机突然不期而至,一天夜晚,区霍采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新录制的磁带。这是头一天从“鹈鹕公司”的办公室里录下来的。该公司原先属于阿诺尔德,现在由另一个绰号“克鲁季洛”的著名黑帮头目管理。 收录机放在桌子上,区霍采夫深深地坐到桌旁自己的圈椅里。刚开始是一段噪音,随后噪音消失了,只听见椅子的移动声、咳嗽声、沙沙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在开窗子换室内的空气。他刚伸手去够键盘,想越过这一段,却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你说,他投靠什么‘屋顶’去了?”问话的声音非常清晰,这是阿诺尔德的声间,略带一点南方口音,绝对不会与别人混淆。 “他说是‘黄屋顶’。”回答的声音也是熟悉的人发出的。 “我不明白!”阿诺尔德说,“这是个什么货色?真亏他想得出来,‘黄屋顶’……演电影吗?!” “据说,他们从亚洲雇了杀手。”是普卜斯的声音。 “哦,我知道啦!”阿诺尔德恍然大悟,接着是打火机的响声,好像他是一边重重地吸烟,一边说:“有人从莫斯科汇钱过去,让亚洲人来干黑活!这一手真漂亮,应当说太绝啦!” 区霍采夫关掉收录机,闭上眼睛,重又仰倒在圈椅里,大脑却在紧张地活动着。录音带是昨天上午录制的,磁带里的声音竟然是两个死人的。阿诺尔德早在9月中旬就已遇难,普卜斯死在10月份。这两次黑活都是亚洲人干的。 “莫非,是有人在搞模拟声音的把戏?!”区霍采夫反复地考虑着,“有人模拟了黑帮分子的声音,然后放到我们的窃听器旁播放。到底是谁干的呢?”他足足花了15分钟,想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一件是对声音的模拟,另一件是银百合花的秘密。“两件事如出一辙。可惜,银百合的秘密至今没有解开,没有一个人受到指控,只好放在卷宗里,束之高阁……不过,两个月前,朱可夫好像说过,要对此案进行复查,不知道他们是否走出了这个死胡同。” 7 区霍采夫已经猜到:有人钻进了安全局设置的监听网,甚至在网上做了手脚,塞进了冒牌货。而且这冒牌货完全能够乱真,磁带上的模拟声音与它的原型毫无差别。 他本该立刻进行全面调查,向上级汇报所发现的情况,特别是向反间谍电子系统通报,从而尽快破案,减少损失。但现在他却只能干瞪眼,无能为力。他一旦去汇报,就必然会涉及其他种种问题,诸如他与各个黑帮的关系,无数次的情报交易,所收受的贿赂……等等,眼前他别无选择,惟一的办法就只有个人进行明查暗访了。 好在,他现在的正式工作是侦查“光谱”公司涉嫌贩毒案,已经有人被派到公司卧底,该案的侦破也已接近尾声,不再需要过多地分心。因此,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并非分内的事。 他自己的工作人员无一可以信任,只好事事亲自动手。由于预感到时间紧迫,迟则生变,他不得不连续开夜车,以对付堆成小山的材料。如今的黑帮并非傻瓜,他们迟早会得出结论,找到他这个罪魁祸首。也许会干脆把他杀掉,为糊里糊涂死于内讧中的冤魂报仇雪恨。那就一切都完了,哪儿还谈得上什么飞黄腾达!? 经过两个星期的苦苦追寻,他终于发现两条线索。一条来自内务部,在该部监听网的记录上出现了“黄屋顶”的标志。这“黄屋顶”是否与雇佣亚洲杀手有关呢?亚洲杀手案件业已侦查两个多月,至今毫无结果。先后两个负责此案的侦查员因涉嫌受贿,被撤职查办,现在由第三个侦查员进行侦破。 有关此案的各种资料,区霍采夫毫不费力就搜罗到手了。经过仔细推敲,他对自己的设想更加深信不疑。的确有人钻进了他们的监听网,也许只是通过电话网,利用拟声技术,导演了一幕幕惨剧。 由此可见,奥尔纳缅托夫大尉以及帕诺夫大尉的声音多半是被那个神秘人物模拟过。现在他们都蹲在监狱里接受隔离审查,假如他不能迅速破案,连自己都在劫难逃了。 经过对近几个月来黑帮火并材料的系统分析,他还发现:亚洲杀手总是在某个黑帮已然占据上风、大局渐趋稳定时突然出现,从而使骚乱重新蔓延。手法之巧妙,计算之精确,都不能不使他回想起“银百合”案件。而且两者都运用了拟声技术。悬案重提的原因还有:在一次战斗中,某防暴队员因公殉职,死者的手里就握有一枚“银百合”胸饰。这便成了区霍采夫的另一条线索。 可惜,这个案子的复查工作又交给了朱可夫,而他与朱可失的关系一直不太融洽。不过信息总还是可以交流的。 为了抓到那个神秘人物,区霍采夫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顺藤摸瓜。何况眼前他也看不到别的出路。 8 午餐时间,区霍采夫坐到了朱可夫旁边,声称:为了做一次侦查试验,想借一枚“银百合”胸饰用用——他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你知道吧,萨沙,”他瞧着朱可夫津津有味地吃着第二盘热腾腾的土豆烧牛肉,说道,“我觉得我的一个当事人与此案有些牵连,但是苦于没有证据,我想好好敲打他一下!” “那,我们就一起干吧。”朱可夫抬起盯着盘子的眼睛建议说,“我们搞一次联合行动,如果有所突破,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怎么样?” 区霍采夫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既无法拒绝对方的好意,又不能向对方和盘托出。假如他把自己的问题泄露给朱可夫,就无异于伸着脖子让人宰割。面对着自己的同事和对手,他只能支支吾吾地不了了之,再也不提借“银百合”胸饰的事。 9 就在这天晚上,区霍采夫回家时感到一阵阵的心惊肉跳。他把汽车停在老地方,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华灯初上,雨后的柏油马路闪耀着无数光点。毫无可疑之处,一切安静如常,但是直觉告诉他,必须百倍警惕。公寓楼的大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小轿车,是国际展览会的车,前轮压着人行道的边沿,车内坐着司机。进大门之前,区霍采夫·马克西姆先把腋下的枪从枪套里抽出来,打开保险,塞到风衣口袋里。近来,他一直随身带着它。 他的防范意识绝非多余。电梯门旁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一个是古怪的大鼻子,另一个脸色苍白,显然是离不开麻醉剂的家伙。 “是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吗?”大鼻子问道。 “原来不是职业杀手……”区霍采夫心念一闪,“也太业余了,什么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呢?” 他的手根本没有从风衣口袋里抽出来,就连开两枪,两个杀手连自己的枪都来不及摸,顿时魂归天国。他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两个人都击伤、擒获,但为了避免追查,没有这么做。最主要的是,这块地盘并非由他主管。 在次日的报告中,区霍采夫随心所欲地谈了几点偷袭的可能原因,尽是些根本无法核实的。 写完给上级的报告后,他久久地坐在圈椅里,思索下一步怎么办。他终于下定决心,拿起话筒,接上防窃听装置,然后拨了号码。 “哈里弗?”他对着话筒问。 “喂,”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马克西姆·阿法纳西耶维奇,你还活着?” “哈里弗!你们找错了对象!”区霍采夫连忙说,“你们要收拾的不是我,我自己也是受害者!我们必须见面谈谈。”第一章 归去来兮 1 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不曾见面了。丽达久久不能忘怀那些惨遭毒手的大学生的可怕面容以及旧军工厂里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景象。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那姑娘可能叫埃利。骇人的场面时时在梦中出现,耳边甚至又响起了阿列克谢歇斯底里的狂叫声:“我要把他们都干掉!所有的匪徒!一个也不能漏网!我发誓,他们全都得死!”回声在空旷、黑暗的车间里嗡嗡作响,“这一切很快就会实现,我要把他们全都杀死!” 在去莫斯科的列车上,整个归途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丽达心里明白,所发生的一切与阿列克谢毫无关系,但是当他要拉她的手时,她的手却莫名其妙地缩了回来。在莫斯科车站,他们就这样冷淡地分道扬镳了。 她慢慢平静下来,下意识的厌恶一旦过去,种种问题便油然而生。丽达一边拨电话号码,一边自欺欺人地找借口:“我得把那些问题弄清楚,否则怎么能忘掉?!”其实,她只是从心里想听听阿列克谢的声音,想看见他,直视他的眼睛。 “是阿列克谢吗?”丽达拿着话筒问,同时竭力让声音显得平静,以免暴露出不期而至的激动,“你在听我说吗?” “丽达,是你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电话?我以为,你已经离开莫斯科了。” “我能上哪儿去,我在这儿学习哪!听着,我们得碰碰面!我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你。” “你想什么时候?” “现在,怎么样?找个地方,你有空吗?” “没多大空。不过,假如方便,你上我这儿来吧……” “当然,我来,你说地址吧。” 大学生宿舍位于地铁沿线,距丽达的大学乘无轨电车不过四站路,找到它并不难。但要进去做客却并非易事。吹毛求疵的值班员对丽达的身份证审视了好一阵,而后又用了好长时间给某个人打电话,确定她的探望时间,以致她气得几乎把自己的新鞋跺坏。最后值班员终于放下话筒通知说: “现在是20点56分,探访时间允许延长到1点20。如果您不按时出来,会有麻烦的,姑娘。房间是301号,在三楼。” 阿列克谢的单间使丽达大为惊讶,她本来以为会看到通常那种既脏又乱、酒气扑鼻的集体宿舍。想不到学生住的陋室里竟然装有电话,同时她也领悟到值班员的要求是正确的,探访时间之外不应逗留,逗留下去绝不会有好结果,不是留宿就是喝酒,而喝酒又必然导致留宿。 丽达习惯于一切由自己做主,随心所欲地安排调度,而今不得不屈尊俯就,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当她看到开门迎出来的阿列克谢时,所有的气恼顿时不知去向。他高兴地看着她说: “你好!请进……你要喝点什么?” “你打算让我喝什么呀?” 她投身到一张大皮圈椅里,仔细打量起房间来。皮圈椅还是温热的,宽大的扶手上放着一本英文版控制论方面的书。屋里除皮圈椅外还有一张大书桌,桌上立着一台没有打开的电脑。另外有一个旧的圆形柜橱。这里连沙发也没有,地板上铺着一块破的长条粗地毯,折叠床上面铺着灰色的被褥。 “咖啡?威士忌?还是酸牛奶?” 丽达心情突然舒畅起来。眼瞧着对方站在那里孤立无援,感到十分滑稽可笑,这就是那个她曾经一见倾心的阿廖沙,那个曾经建议她喝酸牛奶的小伙子。 “我喝有橙汁的威士忌。”丽达用手指头打了个概子说,“我希望,你这儿有橙汁。” 橙汁自然没有。阿列克谢到小橱房里调配了两杯鸡尾酒,在冰箱里找到半罐菠萝罐头和一些冰块,然后用高脚实验杯盛满酒放在丽达脚旁的地板上。他说: “没有麦管,如果你乐意,我可以给你干净的导管。” 丽达摇了摇头,笑笑说: “不,用不着。” 他们碰了杯,一饮而尽。 “我记得上次你没有梳辫子。” “这不是假发,”丽达把杯子放在扶手上,放下粗粗的辫子说,“瞧,是我自己的头发,没有它,别人就不认识我啦,上次剪头是有原因的。” “算了,说吧,出了什么事?你不会平白无故来这里的。” “没事。”丽达是真心愿意和他见面,但是表面上又想不露声色,“只不过有几个问题问你。” 丽达把鸡尾酒喝干,不知怎的,竟然将空杯子递给了阿列克谢。 “你想知道什么?”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所有事先准备好的问题在这目光下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丽达感到很尴尬,她明白,时间拖得越久越糟糕,于是她心里想到什么,便立刻随口提了出来。 “譬如说,我想知道,列车里的那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你知道我指的是谁,那人先威胁你,后来脑袋挨了揍,被送到急救车上,等夜里我们在车站搜索时,他又在摘了钩的车厢里遭到了枪击。你能对我说说他是怎么一回事吗?” “好奇心折磨着你?” “就算这样吧。” “好吧,可惜,我自己也不知道他是谁。这一点我得查清楚。老实说,我实施‘银百合计划’时,一开始就出了问题。直到现在我自己都不明白其原因何在。” “难道真有什么人能让你上当?” “他是惟一在公司里买百合花胸针的人,”阿列克谢说,“而且他第一个去运用它,一切都做得准确无误,分毫不差。不料操作程序竟比我拟定的提前了一小时。当时我真怀疑这个人对我了解得比我自己还要多。后来,我突然失去了这个人的踪迹。请注意,我失去了他的踪迹,而他又提前进行操作,也就是说,他能注意到我的每个行动。这真吓了我一跳。好不容易我才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的卡片找到他的去向。以后,我就在列车上遇见了这个彼得·彼得洛维奇,你说,我能怎么想。” “巧合的因素排除了吗?”丽达问。 “你瞧,巧合的地方也太多了。匪徒袭击列车,同时另一个黑帮就去洗劫工厂,一个似乎与此毫不相干的人却带着特殊的西瓜,我到底应该怎么考虑呢?” “等一等,”丽达竭力回忆着那件事的细节,“在摘钩的车厢里他们枪击的就是这个人吗?” “对。”阿列克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喝干自己的酒说,“他被打死了。你知道我担心什么事吗?从内务部的报告里我知道,是匪徒拿走了西瓜。你还记得在车站上交换西瓜的事吧?这个交换加上国际刑警组织的材料,证明西瓜里藏有白粉。”丽达点点头。 “可是现在他们在哨所里的信号灯旁边把它吃掉了。想想看,冒着防暴部队的枪林弹雨,好容易弄到的西瓜,只是为了尝尝它的滋味吗?结论只有一个:西瓜是干净的,里面没有任何毒品。” “天大的玩笑!”丽达说,“也就是说,你弄错了,这个彼得·彼得洛维奇一开始留在车厢里的就是个普通西瓜,后来夜里返回来拿西瓜,结果吃了枪子儿。假如我理解正确的话,他是被杀害了?” “也不完全!”阿列克谢反驳说,“这儿有好多疑点,老实说,我认为,他纯粹是为了算计我、利用我。由于我把他当成了毒贩子,才会认为毒品藏在西瓜里。” “你凭什么认定他是毒贩子呢?” “他钻到别人的电脑网里,那儿有他的案卷和相片。后来,这些东西又消失了。我对他一无所知,而他对我却了如指掌。他的技术可能比我高明得多,为什么要算计我呢?” “现在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一定,假如彼得·彼得洛维奇死了,他的遗体就该送到陈尸所去。但是没有,我专门查证过。” “就是说,他还活着?” “我想是的。有个人在干预我的设计,我偶然发现了他的踪迹,这人检查了我的全部活动,但我却弄不清这人是谁。”阿列克谢突然住了口,摇摇头,他那漂亮的长发立刻潇洒地披散到双肩上,这时他改变了语调,问:“你来就为这事?” 丽达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你留下来过夜吗?” 他们默默地小坐了一会儿,丽达从手包里拿出纸笔开始作画。 “你知道,我的视觉记忆特别好。”不一会儿她就把一张肖像画递给了对方。 彼得·彼得洛维奇正跃然纸上望着他们,画虽简略,却极为神似。 “我走了。”她悄悄说,“以后我再留下陪你。据我所知,你们的值班员可是够厉害的。” 2 在科沙重伤住院期间,连续不断的噩梦把他折磨得筋疲力尽。后来,一切似乎都过去了,他获得了各种新的证件,变成了一个完全奉公守法的公民,有户口,有工作,只不过偶尔动作过猛时,会感到脊椎骨上有一丝针刺般的疼痛。这使他回忆起那辆该诅咒的机车。不料,突然间噩梦又缠上了他。一切恍如真事:他站在一个大煤堆上,狂风撕破了他的上衣……他一低头,看见那枚小小的银百合胸饰就在自己脚下,他伸手去拿,银百合向下滚去,他的整个身体也随之沉向黑洞洞的深渊,科沙一下子吓醒了。 他仰面躺着,盖着轻柔的毛毯,身下摇曳着较和的弹簧。房里一片昏暗,玛丽娜习惯于不要任何亮光过夜。她说她买了那些厚实的窗帘,但是科沙知道,这是她在公司里偷的,就在他上班的第四天。 他出院后被安排到“光谱”公司工作,生活显然不如住院时舒适。玛丽娜在那里摆弄电脑,而他却套着黑套袖,每天吕小时,每周5天(有两个休息日),沉浸在别人的会计结算报告里。假如他能找出客户隐瞒的利润,便可以得到利润的分成。不过,客户担心出事,从不隐瞒自己的利润。既然不带他去作案,给他的钱也就不会多,一般来说刚够他开销。此外可以每周去一次饭店,包括付出租车费。要是还想购买一些私人物品,多半就只能有心无力,望物兴叹了。 “你喊什么?”玛丽娜问,“又梦见机车了?” “机车!” 科沙在床上翻了个身,换个位置以便看着她。玛丽娜坐在桌旁,俯身在小小的监控器上,看不见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键盘。 “你为什么又光着身子走来走去?”他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摸床头小桌上的酒瓶。 “你去给我买件睡衣,我就有穿的啦!” “发现什么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快啦!” 微型电脑的荧光屏亮了起来,黑暗中显现出她的脸的轮廓,键盘上手指的动作更快了。科沙知道,玛丽娜工作时根本不看手指下的键盘,一看到她在灵巧地操作,他就觉得十分惬意。 “你那个小玩意儿就快找到了!”她说,“至少我们马上便能弄清它放在什么地方。”她把一绺挡住眼睛的头发向后抿了抿,继续敲打着键盘,又说: “也许,你再也不用苦恼了,你对那玩意儿既然这么朝思暮想,干脆我们把它买回来算了。” “用什么买?它值25000美金,我现在连买一件睡衣的钱都不够。” “睡觉去吧,工作留到明天再说!” “明天我休息,你自己工作吧。” 科沙又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他与玛丽娜同居已有一个多月,但是直到现在还弄不清她是什么人。当初在警察局偶然相遇,全靠玛丽娜及时通风报信,他才得以从安全局的拘捕下脱身。后来的经历证实,她枪法一流,曾是地区碟靶射击冠军,参加过国际比赛。这么一个俊俏、秀美、亭亭玉立的女子,怎不令科沙心花怒放、欢喜欲狂呢。至于她的来历不明,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科沙几乎要睡着了,玛丽娜突然大声欢呼起来。 “好了!” “怎么?”他动也不动地问。 “现在我们知道你的小玩意儿放在哪儿了。我弄到了安全局的代码,人了他们的网,得到了有关银百合案件的资料。不过,正好请你告诉我,它是怎么丢失的?我记得,当时你不是专门返回警察局拿到了它吗?” “是在火车上搏斗时丢的!”科沙不太情愿地说,“有个防暴队的小伙子想抓住我,我们扭打在一起,等我把他从机车上扔下去时,他把我的胸针也揪了下去。当时想回去找,可是到哪儿找呢?我推测,这胸针一定是从那小伙子手里取出来,然后逐级上交的。符合逻辑吗?” “完全符合逻辑!”玛丽娜点点头。她看着屏幕念道:“7678-78号案件,负责人探长朱可夫。显然,这东西就在他的保险柜里。” 她站起身来,可以听得见她在黑暗中伸展身体,紧接着科沙感到玛丽娜的呼吸就在自己耳畔。 “你怎么样,钻到安全局去看看,为了那朵百合花?”她一边问,一边从后面将他搂住。 “不错!”科沙在枕头上哼哼,“我好歹得走一趟!” “那倒不如上公司去拿这个‘百合花’,总比上安全局容易些。” “不行。”科沙转过身去,把玛丽娜炙热的胴体拉到自己身边。“那儿的保卫太严密了,况且,你知道他们在谁的保护下吗?算了!我们何必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呢?”在她的热吻下,他差点喘不过气来,“再说,已经有许多人尝试过了,现在他们在哪儿呢?!” 3 偷来的窗帘起落都很不方便。科沙对付着将它卷好,随即在房间中央做早操。他穿好衣服,就着瓶子喝了口白兰地,看了看表,顿时慌慌张张地蹿出门去。为了不迟到,只好搭乘出租车了。他没有叫醒玛丽娜,只是抽出几张微微发绿的纸币,附上一张短短的便条:“傻瓜,去给自己买件睡衣吧,我可不能再看见你整天光着身子了。”她将所有东西都放在小桌上并用闹钟压住。 门锁刚一撞上,玛丽娜就从床上滑了下来。她先坐到镜子前用几个准确的动作抹上口红,又稍稍染了一下眼睛。估摸出租车业已开走,她立即放下科沙好不容易卷起的窗帘,然后从墙上的秘密小橱里取出一个不大的塑料包,漫不经心地将它扔到桌子上的电脑旁边。她像科沙一样,就着瓶子喝了口酒,然后穿好衣服,也像科沙那样叫了辆出租车。哪怕科沙对她进行跟踪,也未必能意识到,位于一条小胡同里的一幢小楼,就是安全局的一处秘密宅院。在一扇吱吱作响的旧门上挂着块大招牌:“废品加工”。门上挂着一把普通的密码锁,旁边是一张显眼的手写告示:“由于缺乏包装,本站废料加工暂停。管理处。”只有通过另一扇包着铁皮的门,才能进入一条狭窄的。没有窗户的、用橡木铺设的便道。 值班室里坐着一个穿制服的熟悉的警察。 “玛丽娜·弗拉基丝拉沃芙娜,”他站起身来说道,“好久没见您了,您病了吗?” “有一点。 “请出示通行证。” 她从手提包里取出珍藏在秘密壁橱里的小塑料包,里面是一个皮面的证件。 “通行证过期了。”值班员翻了翻证件说。 “我这就去办理延期!”玛丽娜许诺说。 “带武器了吗?” “没有!” 沉重的电梯门关上后,她不免犹豫起来。先上哪儿呢?可以去二层自己的屋里坐一会儿,稍事休息,打开选择器,在别人的谈话声中擦去唇上讨厌的唇膏,换掉花瓶里的水,定下心来,然后再通知上级,说她回来报到。时间还有的是。也可以直接去四层找自己的顶头上司。然而她却按了1号电钮,电梯向地下室降落。这样最好。 通道上层笼罩着一片寂静,这儿却同时响着几十种声音:键盘的敲打声、脚步声、纸张的沙沙声、门的开关声……在霓虹灯的白光下,香烟的烟雾欢快地袅袅上升。 “你好,玛丽娜!”有人向她点头示意。 “你好!” 她转身向关着的门走去,老实说,她已经不习惯这环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