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句话没等说完,便被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打断。紧跟着,有缕黄褐色的烟尘从背后滚了过来,直扑崔乾佑的本阵。跑在烟尘之前的,则是几名后背插满了羽箭的斥候,一边咬着牙苦撑,一边用角声示警,“敌袭,敌袭,唐军从背后杀过来了,唐军从背后杀过来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顾不再诛杀战场的残兵败将,崔乾佑立刻命人吹响号角,示意全军向自己靠拢。哪里还来得及?!没等战场的大部分将士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烟尘已经冲到距离崔乾佑一百步之内,带队的武将手起一锤,将领着卫队冲来挡路的燕军某将扫于马下,随即又是几锤,将叛军仓促组成的迎击阵列捣出了一个巨大的黑窟窿。沿着黑窟窿的边缘,五百余名精锐骑兵蜂拥而入。每个人身都穿着精铁打造的猴子甲,胯下大宛良驹像火炭一般红。不远方,则有更多的骑兵结队冲了过来,不计其数,马蹄掀起的尘烟直接遮断了半边天空。“拦住他,拦住他们!”从来没有一刻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崔乾佑吓得魂飞天外。连连挥动令旗,将身边能派的将士全都派了出去。曳落河、燕赵精锐、部族武士、还有连铠甲都没穿的辎重兵。为的就是将那名持锤的将军挡住,给自己多争取一点应变时间。然而这种愿望显然比做白日梦还要奢侈。留在他身边的将士本来就不多,先前看到大局已定,精神已经极为松懈。此刻仓促举起兵器应敌,简直就是螳臂挡车。被持锤武将左右几划拉,立刻就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被敌将身边的铁甲骑兵挥刀一冲,立刻如同归巢的鸭子般逃了回来。“拦住他乾佑吓得连叫喊声都变了调子,额头冷汗滚滚。突然间,敌将把链子锤向天空一扬,隔着几十步冲他砸了过来。他赶紧拨马闪避,“轰”地一声,锤头落地,在咫尺之遥处砸了个巨大的土坑,长长的链子借着惯性打了几个旋儿,将三名冲前用身体保护崔乾佑的侍卫扫了个筋断骨折。锤落、马停。敌军的攻势噶然而止,就像一块从山顶滚下来的巨岩,紧贴着崔乾佑的马头停住了下坠的脚步。道无形的气浪狠狠地压了过来,让崔乾佑及其身边最后的亲信,本能地就侧身闪避。已经拍马赶过来保护自家主帅的燕赵精锐们,也本能地拨偏马头,沿着气浪正对的方向,整整齐齐组成了一道月牙!悬而不发,这才是真的悬而不发。比直接压下来,更有威慑力。相比之下,先前房琯大人“独创”的悬车大阵,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明知道敌将即便真的冲过来,也未必能将自己直接斩落马下,崔乾佑仍旧被吓得双腿直哆嗦。伸出右手狠狠地掐了自己几把,才缓过了口气,喘息着冲对面喊道:“来,来者何人?背后偷袭,非,非名将所为!”“偷袭?!哈哈!两军交锋,难道还要事先约好时间和地点么?”对面的唐将笑了笑,对崔乾佑的质问不屑一顾,“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想想如何才能全身而退,不会仗明明都打输了,还要在嘴巴把面皮找回来!”“你,胡说!你,你别高兴得太,太早!鹿,鹿还不一定死,死在谁手里。”崔乾佑大声强辩,却无法掩饰自己的心虚。尽管对方只有五百人,而已经涌到她身边的骑兵数量,至少就在两千之。战场中,还有更多的骑兵,放弃了对王思礼等人的追杀,继续急忙忙地往主帅身边赶。可以说,只要他能敌将的全力攻击下支撑半柱香时间,接下来,就有可能对方连皮带骨头吞得干干净净。至于更远方正滚过来的其他援军,谁知道是不是敌将的疑兵之计。毕竟附近方圆二百里内,根本没有其他支持大唐的势力。而孙孝哲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即便再没本事,也不至于把安西军全都给放过来。“那你不妨试试?!”仿佛看穿了崔乾佑的心思,敌将笑着抽出腰间横刀,缓缓举过了头顶。单薄的刀锋被日光所照,仿佛凝聚着无数道闪电,只要一劈下,就是雷霆万钧。崔乾佑胯下的坐骑感觉到了危险,又开始哆嗦着后退。好不容易,才被主人的亲卫强行给拉停了脚步,挣扎嘶鸣,委屈万分。“这匹坐骑不顶事,让王将军见笑了!”崔乾佑心里也直敲小鼓,借着战马的由头给自己的胆怯找借口,“将军自报姓王,可是名满天下的王明允王节度?!”“正是!”既然已经被对方猜到的身份,王洵也不遮掩,笑了笑,大声承认。手里的横刀却依然举着,随时都可能指向正前方。闻听此言,赶过来保护崔乾佑的渔阳精锐们几乎人人大吃一惊。凝神再往对面细看,心中惹不住悄然赞叹,“他可真够年青!”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此时此刻,崔乾佑心中也充满了感慨。身边已经聚集起了足够的兵马,他随时都可以退到自己人的保护当中。可就是提不起勇气,试试自己到底有没有本事,逃得过王洵接下来的倾力一击。反复权衡再三,他叹了口气,笑着道:“古语云,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者乃为良将。崔某这里有四万余弟兄,王节度即便能侥幸赢得了崔某,恐怕自家损失也不会太小。况且贵军千里奔袭,想必此刻人马都已经困乏得很!”“不错!”王洵点了点头,再度用两个字,来回应崔乾佑的试探。“那王将军到底意欲如何呢?”崔乾佑看了看身边满脸惊惶的侍卫,再看看对面年青得不像话的铁甲精骑,强笑着开始询问对方的意图。“放人!”王洵这次的回答终于稍微长了一点儿,却依旧称得言简意赅,“你带着你的弟兄从这里撤离,把被俘和被困住的大唐将士统统留下。三日之后,咱们再于此处一决胜负!”“胡说!”“想得美!”没等崔乾佑作出回应,自觉受了侮辱的大燕国将士已经纷纷开口否决。特别是担任两翼迂回包抄任务,在战场斩获甚多的秦德纲、李连城等人,更是义愤填膺,只待自家主帅一声令下,就准备前与王洵拼命。“非崔某不肯给将军这个情面,实在是王将军的要求太强人所难!”有了底下人支持,崔乾佑的胆气又强了几分,笑了笑,大声说道。“既然双方达不成协议,崔将军为何不试试击杀王某,就此逆转残局呢?”耸了耸肩膀,王洵脸的表情极其轻蔑。仿佛崔乾佑身边的将士都是泥塑木雕一般,根本没放在心。“试试就试试,咱家大帅敬你是英雄才跟你商量,别踩着鼻子脸!”崔乾佑身边果然有人沉不住气,没等王洵的话音落下,便跳出来跃跃欲试。王洵皱了皱眉,怒形于色。背后的五百将士立刻将手中的刀举了起来,仿佛一头猛虎露出了獠牙。轰。又一道无形的气浪沿着弟兄们的刀锋所指迅速前推,吓得对面的坐骑纷纷扬起了四蹄。叛军将士顾不得再逞口舌之快,赶紧手忙脚乱的安抚胯下战马。好不容易把场面稳住了,气焰也差不多消失干净了。看了看自家主帅,一个个闭嘴不语。“且慢!”崔乾佑也被吓得心脏狂跳,赶紧出言制止,“王将军这手疑兵之计,玩得的确漂亮。崔某即便猜到你背后其实没有多少援军,也不敢拿弟兄们性命做赌博。也罢,今天死得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流更多的血。崔某就给你三天时间,三日之后,崔某在这里恭候王节度大驾!”“三日之后,王某定然准时前来赴约,希望淘宝网女装 天猫淘宝商城 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 www.taobar8.com崔将军莫要因为有事情耽搁了!”王洵根本不愿意争论自己背后到底有没有足够数量的援军,笑了笑,轻轻点头。既然已经与对方达成了协议,崔乾佑亦不想再节外生枝。立刻命令亲信吹响号角,带着麾下弟兄缓缓撤离战场。除了少数重要的被俘唐将藏起来带走之外,大部分俘虏,连同已经筋疲力竭的王思礼等人,都随意丢给刚刚赶来的新对手。一直撤到了五里之外,确定周围没有敌军了,他才下令将士们停住脚步休息。摘下头盔,却是满满的半盔汗水。他麾下的怀化大将军秦德纲很不甘心,凑前,低声说道:“那小子十有是在虚张声势,此刻末将带队杀他个回马枪,肯定能探出他的虚实来!”“探出来又能怎样!”崔乾佑恶狠狠地剜了属下一眼,没好气地回应,“莫非你以为,刚才老夫就没看出来么?!还是你以为,老夫刚才就该以身做饵,成全你等的赫赫战功?!滚下去休息,别在老夫面前继续装腔做势!若是刚才你等当中有一个敢主动前,挑战他的锋缨,而不是只会大声嚷嚷的话,老夫也不至于退得如此狼狈!滚!”第三章 国殇 (九 下)第三章国殇九下望着数万叛军有条不紊地撤出战场,王思礼等人呆呆发愣。-不光是他,所有劫后余生的残兵、俘虏们,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相互搀扶着戳在血泊中,半晌,脚步都不敢做丝毫移动。唯恐一动脚,梦就醒了。那群年青得耀眼的铁甲骑士根本未曾出现过,刚才战场发生的一切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美梦而已。“吹角,把李光进唤过来。大伙下马休息!”确定了崔乾佑所部叛军没有杀回马枪的可能后,王洵摆了摆手,低声吩咐。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惊醒战场的所有活着的生灵。王思礼等人再也坚持不住,手中兵器“叮当!”“叮当!”,陆续掉落在地。那些曾经被叛军所俘,然后又被安西军从叛军手中强行截留的将士们,则一个接一个蹲在了尸山血海中,双手掩面。噩梦终于结束了。他们至少在今天,不必为自己的安全担心。而在梦醒之前,已经有接近三万袍泽,倒在了冰冷的土地,永远不可能再睁开眼睛。是谁一手编织了这场梦魇?是谁把大伙一步步推进了敌人陷阱里?答案简直呼之欲出。然而在战场幸存下来的人,谁又有那份资格和本事,为死者讨还公道?有人在大哭几声之后,便开始收拾随身物件,蹒跚着离开了战场,再也不向近在咫尺的大唐旗帜多看一眼。有人则抱着几分侥幸之心,于尸体堆中翻翻捡捡,希望淘宝网女装 天猫淘宝商城 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 www.taobar8.com能找到自家的同乡或者伙伴,找到今天早还笑嘻嘻跟自己打招呼那些熟悉面孔。更多的人,则是继续蹲在血泊当中,任泪水被秋风一点点吹干。不移动,不说话,满脸茫然。天光渐渐暗淡下来,乌云遮住昏黄的太阳,阴影在大地汇聚。无数缕肉眼可见的淡粉色雾气,则在乌云的阴影下,缓缓地腾半空中。仿佛一个个不甘放弃的灵魂,在遥望着自己的遗体。每一缕雾气都极其相似,无论是来自唐军身,还是叛军的身。那些战死者孔的表情也极其相似,都是同样的痛苦,同样的绝望。除了铠甲的颜色之外,他们本来就无法区分。都是黑色的头发,都是黄色的皮肤,都生着一手的老茧。如果没有这场叛乱,他们也许有机会成为儿女亲家,成为异性兄弟。平素毫不留情地嘲笑对方的缺陷与短处,关键时刻,却会把最后一张面馕,拿出来跟对方共享。他们本来就是兄弟。从今往后,天国地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兵部尚王思礼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所在,摸了把脸的血水与泪水,蹒跚着走向远道而来的援军,冲着对方深深俯首:“活命之恩,不敢言谢。日后节度使大人有用得到王某的地方,尽管言语一声。风里火里,王某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王大人不必客气!”对面的声音很僵硬,“军情紧急,还请王大人抓紧时间收拢弟兄。多余的话,待咱们退到华池水对岸再说!”“退到华池水对岸?大人可说的是洛交城一带......”这个距离可是有点远,王思礼本能地开口确认。话说到一半儿,却又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冲自己使眼色,立刻迟疑着闭了嘴巴。是李光进,数日前此人奉房琯之命去威胁孙孝哲的侧翼,没想到今天居然跟在王洵身后返了回来。浑身下脏得像从泥浆里头刚刚打过滚一般,马屁股后还倒拖着一大捆干柴。“莫非是疑兵之计?!他根本没带几个人来!”接下来一刹那,所有谜团便迎刃而解。根本没有什么大队援军!大队援军也不可能从孙孝哲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杀到这里来。王洵是带着小股精锐绕路而来的!除了他自己带在身边这几百骑和李光进所带的那千十号疑兵之外,根本没有其他部属!换句话说,是王洵拿其自家的脑袋做赌注,赢回了战场所有人的命!这份情谊,可真是无法言谢了。想到这儿,王思礼整了整盔甲,重新长揖及地,嘴唇颤抖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都是军中汉子,就别那么婆婆妈妈了!”明明年龄只有王思礼的一半儿,王洵却好像比对方多活了好几十岁一般,微笑着摆摆手,非常练达的表态。“末将遵命!”王思礼抱了抱拳,以属下之礼,向官职与自己同级的王洵致敬。然后快速转身,大步走向战场其他幸存者:“大将军有令,所有人立刻整队。”“大将军有令,所有人立刻整队!”吕崇贲等人亦对王洵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起扯开嗓子,将王思礼的命令传遍全军。还在战场翻检、寻找着的将士们楞了楞,迷惑地抬起头,不知道该不该听从这道命令。尚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没找到,他们不想这么快就放弃希望淘宝网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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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taobar8.com。同样是刀尖打过滚的人,王洵怎能不明白大伙此刻的心思。略一斟酌,便大声命令道:“李将军,你带着本部兵马负责打扫战场。凡是有一个口气儿的人,全都不要抛下。已经确定阵亡的,暂且让他们入土为安。尽量记下他们的名姓,待日后有了机会,再请朝廷拨款重新将厚葬。”“诺!”听王洵把善后的任务交给了自己,李光进立刻大声回应,带领本部千余弟兄迅速走向战场。他本来就是个人精,否则也不会得到房琯的赏识,被派出独挡一面儿。一边走,一边扯开嗓子向战场的众人喊道:“弟兄们放心离开,这里交给我们了。李某可以对着苍天大地起誓,绝不放弃一个活着的弟兄。也决不让一个战死的弟兄曝尸荒野。如有违背,天诛地灭!”“弟兄们放心离开,这里交给我们了。我等可以对着苍天大地起誓,绝不放弃一个活着的弟兄。也决不让一个战死的弟兄曝尸荒野。”什么人带什么兵,李光进的嫡系也个个都是精灵鬼,也扯开嗓子,将自家主将的承诺一遍遍重复。徘徊在战场的将士们听见了,心里头感觉稍稍好受了些。陆续站起身,缓缓走向重新树立起来的大唐战旗下。王思礼派出得力部属一边重新将大伙编队,一边清点幸存者人数。反反复复统计了好几遍,才叹了口气,走到王洵身边,低声汇报:“把所人都算,只剩下八千来弟兄!其中还有三千多是重伤号,若是不能得到及时医治,恐怕,恐怕.....”他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为了取得数量的绝对优势,房琯想尽了一切手段扩军。但相应的附属队伍,后勤物资,却基本能省就省。没有足够的郎中和医药,重伤号们就只能凭借身体硬抗。抗不过去,就只有等死。抗得过去,恐怕也会落下个终身残疾。“先退到安全地方再说。我会尽力从安西军那边调配些郎中和药材过来!”王洵没有时间在细节耽搁,想了想,继续命令。王思礼行了个礼,再度转身离去。片刻后,整支队伍缓缓移动起来,沿着黄帝陵下的官道,慢慢朝西北方撤退。王洵又命人将李光进叫到自己身边,仔细叮嘱了一番。随即策动战马,带领麾下骑兵跟在了王思礼等人身后。沿途的村寨经过叛军和唐军的来回争夺,多半已经彻底废弃,只有少数几个豪门大姓的堡垒,因为善于审时度势,还暂时能在乱世中生存下来,孤零零的,愈发衬托出周围的荒凉。早就听闻了唐军溃败的消息,大户们难免想给自己寻一个重新投靠新朝的投名状。然而看到了队伍最后那支衣甲鲜明的骑兵,又谨慎地放弃了落井下石的主意。反倒主动拿出一些粮草、药材来“犒师”,以免唐军将战败的怒火发泄在自家头。虽然这些犒师物资对整支大军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至少于一定程度,起到了鼓舞士气的作用。一路不停地有重伤号支撑不住死去,最终,大部分人马还是平安退进了洛交城。洛交城的郡守早已吓得弃官而逃,城内的兵卒、百姓想投降找不到牵线人,想据守找不到领头者,乱哄哄的,六神无主。王思礼又花了一整天功夫,才勉强恢复了城池的正常秩序。然后才想起途中听说的某个传闻来。小心翼翼地走到王洵面前,满脸愧疚地询问:“卑职听人说,大将军为了救我等脱险,当日曾经与崔乾佑约定......”“明天一早,我会带着安西弟兄再度前往黄帝陵赴约!”,王洵摆了摆手,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致歉。“可,可是,可是眼下大将军只有五百骑兵!”王思礼想了想,郑重出言劝阻,“大将军是为了救我等,才不得不跟崔乾佑约战。这种约定本来就属于疑兵之计,大将军没必要遵守!哪怕您为此受到星点儿伤害,王某之罪,可就当真是百死莫赎了!”关于毁约的事情,王洵也曾经想过。然而他却突然想再冒一次险。这一仗唐军输得太惨了,如果让崔乾佑乘胜追来,恐怕即便自己去了灵武,也无法保下那个苟延残喘的小朝廷。所以,他必须再试一试。哪怕成功的希望淘宝网女装 天猫淘宝商城 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 www.taobar8.com非常渺茫,哪怕心里对灵武小朝廷有多少失望。笑着摆了摆手,他对王思礼说道:“哪里的话!王某既然跟他有约在先,当然不能随便反悔。至于输赢,胜败乃兵家常事,尽力而已,没必要太放在心!”酒徒注:快咳嗽死了,谁有办法止咳?第四章 光阴 (一 上)第四章光阴一坐在坊州城的刺史衙门内,崔乾佑焦躁地将桌面的几份密报翻来翻去。密报的内容他早熟悉得差不多能倒着背了,却依旧不甘心地想从其中找出一些隐藏的东西来。为将者讲究“知己知彼”,如此方能做到“百战不殆”。可眼下,对手的一举一动都好像隐藏在迷雾里一般,让他实在找不到半点儿自信。太古怪了,那个年青的对手行事处处都不遵循常规。完全不像他的老师封常清,凡事都讲究谋定而后动,堂堂正正,让对手可以看清楚他的行动却找不出任何破绽。自大、冲动、赌徒般的喜好孤注一掷,几乎所有为将者不该有的缺陷,都出现在此子一个人身。可你又无法说他是滥竽充数,毕竟三日前,人家凭着一通乱拳打倒了老师傅。先以五百铁骑直指自己的帅旗所在,然后又以千把散兵游勇用战马拖着干草在远处来回跑,佯装数万大军。硬是逼得自己在怀疑他使的是疑兵之计的情况下,也鼓不起拼个鱼死网破的勇气,不得不选择暂避其锋缨,把到了手的战果硬生生交了一大半儿出去。接下来此子的动作,更令人看得眼花缭乱。按常理,既然欺诈得手,自然要远远逃开,所有的承诺和约定,都不过是诡计的一部分,无需遵守,也没必要遵守。然而,这小子居然又派了一个叫李光进的小家伙,重新收拾好了房琯先前逃走时遗弃的军营。并且最近两天,不断有人从营门口进进出出,仿佛大队兵马正在入驻一般。坊州城派出打探消息的斥候只要一靠近,就会被李光进的人追着屁股撵出老远,根本没机会探明军营里边的虚实。莫非他准备如约前来跟老夫决一生死?!怎么看,崔乾佑也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封常清是个君子不假,可封常清也没傻到明知道没有胜算,也要前送死的地步。更何况这样的死亡对大局毫无意义!莫非他把希望淘宝网女装 天猫淘宝商城 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 www.taobar8.com寄托在了救回去的那些残兵败将身?另外一种可能,崔乾佑不断地摇头。当日一战,唐军中的菁华被房琯葬送了个干干净净。光是都尉一级的将领,就阵亡了一百多位。失去这些军中骨干,整支队伍就成了一盘散沙。即便古代兵圣再世,也没可能,于短短三日之内让队伍重新振作起来。除非,除非他手中还有别的凭仗。比如另外还有一支大军星夜兼程地往这边赶。这种可能很小,但也不是一点儿也没有。就在收兵回城的当日,崔乾佑就派了信使去指责孙孝哲,质问他因何疏忽大意,将本该被挡在泾水以西的安西军放到了坊州战场来。谁料信使只走了一半儿的路,就掉头返回,同时带回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长安城内有残唐余孽作乱,孙孝哲被迫回师平叛!”由于路途遥远,孙家军的具体回师时间,手下的斥候们还没探听清楚。但按照路程估计,崔乾佑惊诧的发现,孙孝哲与王洵两人竟然非常默契地走了个前后脚。这是巧合么?还是双方彼此之间私下里有了什么勾结?如果孙孝哲不甘心让崔某独得扫平灵武小朝廷之功,而故意放安西军东进的话,情况恐怕就复杂了。有可能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一刀,崔乾佑就觉得头皮发乍。大燕国内部的情况,目前也到了诡异的地步。洛阳那边有消息传出来说,雄武皇帝陛下因为思念被杀的长子,身体和精神都频临崩溃状态。而在立嗣问题,皇帝陛下身边的众人又无法达成统一意见。以右相严庄为首的文臣一系,支持晋王庆绪。而后宫诸多嫔妃和居住在洛阳城中一干外戚,却认为晋王行止木讷、说话口吃、毫无人君之相,极力煽动安禄山立幼子庆恩为皇储。双方每日明争暗斗,令很多手握重兵的武将都无所适从。这个节骨眼,崔乾佑绝对不能因为自己捕风捉影的推测,就向朝廷本弹劾孙孝哲。那样做,除了给自己多树一个政敌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为平衡计,朝中诸位权臣绝对不会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把孙孝哲撤职查办。而即便他收集齐了足够的证据,趁着立储之争的机会,孙孝哲也有足够的办法逃脱惩罚。所以,崔乾佑只能加倍小心,如履薄冰。既要早日完成雄武皇帝陛下交托的任务,建立不世功勋。又得提防着同僚心怀嫉妒,暗中与敌人勾结在一起设圈套等自己去钻。这使得他面对完全不按常理行事的王洵之时,倍感艰难。总想着对方其实没什么实力,当日能惊走自己完全是歪打正着而已。又总怀疑对方其实还藏着什么后招、绝招,只要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掉进陷阱,尽毁半生英名。“报,有大股敌军出营,正往黄帝陵方向推进!”一名背后插着斥候短旗的小校跑到帅案前,大声回禀。“哦?!啊!!”崔乾佑瞬间在沉思中惊醒,抬起头,双手扶住桌案,“多少人,打的什么旗号?!”“禀大帅,旗号还是安西军。他们在周围安排了很多捉生将,并且故意用烟尘遮挡行迹,弟兄们无法看清楚有多少人,也无法靠近了统计!”斥候小校有施了个礼,有些愧疚地回应。“再探。谁能带回准确消息,本帅必有重赏!”崔乾佑皱了下眉头,消瘦的面孔愈发显得阴沉。“诺!”小校答应一声,快步跑出。望着他的背影去远,崔乾佑咬了咬牙,沉声吩咐:“擂鼓聚将,准备出城赴当日之约。小子,我看你还有多少花样能使出来!”“大帅有令,擂鼓聚将!”“大帅有令,擂鼓聚将!”亲兵们扯开嗓子,将命令一遍遍传出议事厅。隆隆的鼓声紧跟着响起,转眼间,各级将领穿着整齐的盔甲从各自的房间跑了出来,蜂拥赶到帅案两侧。当日中了对方的疑兵之计,被迫从战场撤离,大伙肚子里早就憋了一股无名火,就等着找机会发泄出来。既然姓王的家伙还有胆子前来送死,岂能不加倍满足他的要求?不待崔乾佑做战前动员,一个个就士气高涨,纷纷怒吼着,要求担任撼阵的先锋。“诸君不必着急,本帅今日绝对不会再让那小子轻易溜走!”崔乾佑满意地点点头,双手下按,“整队出城!灭了此子,晚大伙喝庆功酒!”“整队出城!灭了此子,晚大伙喝庆功酒!”众将齐声重复,鱼贯而出。点起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出城外。不多时来到三日前的战场,只见黄帝陵前秋风瑟瑟,一千余轻甲骑兵,手持横刀,静静等着大伙的到来。“是李光进那厮。当日就是他故弄虚玄!”几名三日前被叛军打败,贪生怕死选择了弃械投降的将领,齐声向新主人邀功。“请大帅给末将五百人,末将立刻把这厮给大帅擒过来!”“杀鸡焉用牛刀,大帅只要一声令下,末将立刻前割了他的首级!”“请大帅下令!”“请大帅给末将一个立功机会!”“嗯!”崔乾佑皱了皱眉,对降将们的表现不置可否。“那厮没什么真本事,全靠抱了房琯的大腿,才爬了归德将军的位置。想必如今是看到房琯失势,又赶紧改换门庭!我等对他的底细很熟,所以此去肯定不会给大帅丢脸。”杨希文、刘贵哲等降将吃了个软钉子,红着脸向崔乾佑继续解释。“先把阵脚扎稳了再说。如有立功机会,本帅不会落下你们!”崔乾佑摆了摆手,回应里带了几分不耐烦。作为久经宦海沉浮的老人,他能理解这些降将的心思。然而作为一名武夫,他又无法接受这种不知廉耻的行为。看着众降将满脸落寞地退到一边,想了想,又大声道:“既然你等跟他很熟,不妨出阵去问他一问。就说本帅如约前来,他家王将军怎么不见踪影?!”降将面面相觑,想要拒绝,又没胆子触崔乾佑的逆鳞。互相推让了好一阵儿,才由刘贵哲出马,在二十几名亲卫的严密保护下,畏畏缩缩地走向了战场中央。隔着一百余步远,刘贵哲就停住了坐骑。扯开嗓子,大声叫嚷:“姓李的,你别猖狂。刘某奉大帅之命前来质问你,他老”“你叫什么?”李光进把手放在耳朵旁,故意装作听不不清楚对方说话的摸样,“大声点儿,你家大帅派你出来之前,没喂饱你么?”“我是刘贵哲,曾经跟你同在房琯帐下效力的刘贵哲!如今弃暗投明”刘贵哲憋得在马背晃了晃,不得不将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李光进早得到王洵的示意,要用尽一切办法激怒对手。笑了笑,大声道:“接着叫,再大声点儿。李某养的狗,都知道不能得到块骨头就转身咬自家主人!你这厮长了一副好皮毛,怎么叫唤声这么难听!”“哈哈哈哈!”凡是听见了二人对话的人,无论处于敌我哪一方,都笑得前仰后合。刘贵哲又羞又气,拔出刀来就想找李光进拼命。战马刚刚一脱离侍卫的保护,就看见一道寒光冲着自己哽嗓飞了过来。“啊!”他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再找李光进算账,死命猛勒坐骑。可怜的战马被勒得人立而起,正挡在寒光的去路,被一支羽箭穿透脖颈,悲鸣一声,软软坐倒。“杀狗!”李光进带领百余名护卫,疾驰出阵。刀锋直指刘贵哲的脖颈。第四章 光阴 (一 下)第四章光阴一下即便再瞧不起刘贵哲,崔乾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李光进斩下首级-立刻挥动令旗,派遣属下心腹带领百余兵马出阵救人。双方将士围着刘贵哲落地的位置,举起横刀互砍,谁也不肯退让分毫。直到刘贵哲本人在侍卫的簇拥下逃得远了,才恨恨地互相瞪了几眼,重新拉开了距离。前后不过几个弹指的夫,地面已经多了二十余具尸体。还有几个人断了胳膊,手按住伤口处,咬着牙骑在马背苦撑。崔乾佑见到此景,忍不住低声赞叹:“都是一群好汉子,可惜落在了房琯那厮的手里。当日要是换个人指挥,老夫未必能轻易拿得下他们!”“他出身于突厥望族,麾下都是他的私人部曲!”杨希文唯恐自己还不够露脸,凑山前,低声向崔乾佑解释。“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手底下的人和其他唐军不太一样!”崔乾佑点点头,若有所思。“你去,把老夫刚才交代的话向他转述一遍。顺道问问他,可否愿意为老夫效力。如果他肯答应,正二品以下武职,老夫随便他挑!”“这,这将遵命!”杨希文又是害怕又是嫉妒,结结巴巴地回应。转头点了一百多么侍卫,簇拥着自己出阵。缓缓走到李光进的正前方一百余步处,在人群里扯开嗓子喊道:“李光进,你别嚣张,也别逞口舌之利。杨某是怕耽误了你我两家的大事才前来跟你叙话,并不是怕了你。”“有屁就放!”李光进才不管什么斯文扫地不扫地,挥了挥血淋淋的横刀,撇嘴喝令。希文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憋了好一阵而,才脸红脖子粗地补充,“三日前,我家大帅和姓王的有约,在此一决生死。如今我家大帅已经来了,姓王的家伙在哪呢?速叫他出来送死!这是第一,第二”“我家王将军早就来了,磨快了刀,等着砍你家大帅伸脖子呢。至于在哪埋伏着,有你把头探过来,李某就告诉你!”不等杨希文把话啰嗦完,李光进就粗暴地打断。“你,你希文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身手照对方相去甚远,断不敢前去送死。可问不出王洵的位置,又无回本阵去向崔乾佑交代。进亦不是,退亦不是,哆嗦着在人群中发呆。“算了,不逗你玩了,一点儿都不好玩!”李光进拍了拍坐骑,一个人向前跑了几十步。吓得杨希文等人纷纷退避。随后,他又勒住了坐骑,将面孔正对崔乾佑的帅旗,举刀施礼:“末将李光进,奉我家大将军之命,向崔乾佑老将军致意!”光是这份胆子,就足以让杨希文等人羞死。崔乾佑不敢再让降将们出去给自己丢人,带了带坐骑,在亲兵的卫护下出阵,冲着李光进微微点头:“老夫崔乾佑,有劳你家大将军挂心了!”“不敢!”李光进又将横刀向眉心处举了举,朝对方致以勇士之礼,“我家将军知道崔老将军为人磊落,必定不会忘记三日之约。他亦不敢令避老将军锋芒,令师长蒙羞。所以在此地布下了天罗地网,静等老将军莅临。以都是我家将军原话,李某奉命转述。李某自己的意思没那么啰嗦,就一句,不怕死的,且随我来!”说,一拨坐骑,扬长而去。到了本阵也不停留,带领着一众部曲,直奔不远处的小山丘。“此子,此子”崔乾佑楞了老半天,才明白李光进表达了什么意思。这也算信守承诺?好像不能算,可谁有规定了,两军约战,不准提前布摆好阵势?况且王洵手中兵马把李光进等人也算在内,充其量只有一千四五百人。拿着这点儿弟兄跟三万大军列阵硬撼,除非他的脑袋被骆驼踩过!可立刻带领将士们循着李光印的脚步去追,崔乾佑却不敢保证前方真的没有埋伏?那姓王的可是从不遵循用兵常规,什么混招、楞招都敢往外使。正在这一犹豫的夫,耳畔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战鼓,“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犹如山洪迸发,令人不寒而栗。抬头向声音来处张望,只见前方不远处左右两侧的几个丘陵间,烟尘滚滚,旌旗摇曳,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正准备扑将过来。“不好!”崔乾佑本能地意识到中了敌军的圈套,立刻返回本阵,将队伍前段收拢成一个半闭的圆弧。巨盾在外,长矛在内,就地坚守。同时从队伍末端分别派遣出两千骑兵,命令他们去迟滞敌军进攻。两支骑兵毫不畏惧地杀,直扑鼓声起处。片刻后,惨叫声从丘陵后传来,声声刺激人的耳朵。紧跟着,怒吼和痛骂声响成了一片,令闻听者愈发觉得惶恐莫名。当所有声音都消失之后,寂静的山丘后,两支大燕国的骑兵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将手中的俘虏高高举起:“悬羊,悬羊击鼓。那边根本没有什么伏兵,只有几十头羊,百个陷马坑!”“没伏兵,没伏兵。我们又当了。他们挖了陷马坑,摔坏了好多弟兄!”“嗯!”崔乾佑在马背晃了晃,差点没直接掉下来。姓王的就这么来赴约?这样也配做封常清的嫡传弟子?!“给我追。即便追到天边,老夫也不能放过他”冲着李光进所部留下的烟尘,他大声喝令,两只眼睛里一片血红。“追!!”此刻叛军当中还有谁管什么埋伏不埋伏,都想着尽快追去,将李光进和王洵等人碎尸万段。所有兵马人人奋勇,争先恐后,在大地扬起滚滚黄烟。李光进所部骑的都是河曲马,一个个跑得飞快,转眼之间,就已经跑出了十四、五里地。崔乾佑麾下的大燕国将士也不敢落后,循着前头战马留下的烟尘紧追不舍,转眼也冲过了两、三个山头,将坊州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别追了,别追了,我家将军用兵如神,再追,你们就真的当了。”李光进在一座土丘之带住坐骑,冲着土丘下气喘吁吁的追兵们大声叫嚣。“别追了,别追了,我家将军用兵如神,再追,你们就真的当了。”部曲们唯恐天下不乱,纷纷扯开嗓子,将李光进的挑衅一遍遍重复。崔乾佑帐下的将士们听了,立刻如火焦油。不顾身体和坐骑的疲劳,分头包抄过来。眼看着就要被人围在山丘,李光进唿哨一声,带着自家弟兄急冲而下。抢在敌军的包围圈合拢之前,跳了出去,继续向西北方狂奔不止。崔乾佑帐下的将士不待主将发令,衔着李光进的马尾巴,不离不弃。转眼间又跑出了四十余里,双方的坐骑都没了力气,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看着前方有一座小山,李光进拨马冲山坡。找了个显眼的地方带住坐骑,回过头来,喘息着向身后喊道:“别,别,真的别追了。我没骗你们。我家将军给你们设了圈套,就等着你们钻呢!”“别,别,真的别追了。没骗你们。我家将军给你们设了圈套,就等着你们钻呢!”弟兄们嘻嘻哈哈,再度将李光进的警示传了出去。崔乾佑闻听,一边命人整队,准备给李光进最后一击,一边派遣得力属下带人前劝告道:“你家将军言而无信,估计这会儿早跑没影了。投降,崔老将军答应保你一世荣华富贵!”“我真的没骗你们!”李光进急得直挠头盔,“我家将军也没骗过你们。他说在黄帝陵等你们,就在那边等你们。是你们自己沉不住气,非要前来追我。追我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个跑腿的,怎么也比不坊州城里的军需物资重要。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再晚,就什么都剩不下了!”“你说什么?”奋威将军崔颢听得真切,向山坡跑了几步,大声追问。“傻蛋!我家将军去打坊州城了。你们不信,自己回头看!”李光进摇了摇头,满脸怜悯。“啊!”这回,崔颢终于听清楚了。拨马下山,向自家叔父崔乾佑禀明情况。还没等他到达帅旗前,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抬头向东南望去,只见一道浓烟直冲霄汉,烈焰夹着火星,顷刻间染红了半面天空。坊州城,竟然被人给烧了。可供三万人消耗半年的军粮、器械,统统被王洵付之一炬。“你,你乾佑瞬间就明白了对手的所有部署。什么准时赴约,什么故意挑衅,都不过是圈套的一部分而已。亏得自己还小心提防,亏得自己还身经百战。一口气没喘来,他从马背直坠而下,口中的鲜血,将盔甲和马鞍染了个通红。“大帅!”众将领齐齐扑,再顾不得理睬李光进,拼死抢救自家主将。“早就提醒过你们会当。怎么就是人肯相信我!”山坡,李光进满脸委屈地嘀咕了一声,带领着麾下弟兄,疾驰而去。第四章 光阴 (二 上)第四章光阴二立马华池水对岸,王思礼、吕崇贲等大唐将士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无法劝阻王洵前往黄帝陵赴约,故而他们抱着必死之心悄悄尾随而来。原本准备在安西军落败之时突然杀出,吸引崔乾佑的注意力,借此给救命恩人们博取一丝撤退机会。谁料到,还没等大伙开始渡河,便看到见了坊州城那冲天火光。五百人,他只带了五百铁骑。连同李光进所带的疑兵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千五百之数。居然硬生生地在崔乾佑的嘴巴边,将坊州城给夺了下来。此战虽然没杀伤叛军一兵一卒,却焚掉了崔乾佑的所有粮草辎重。失去了后勤补给,神仙也不敢再轻言战事。而等到崔乾佑把下一批粮草辎重征集齐备,灵武那边,也早就重新调整好防御部署了。神来之笔,绝对的神来之笔!不愧是封常清的关门弟子!将老瘸子的本领学了个十足十!不,应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纵使封常清全盛之时,也绝对想不出如此妙招!当然,那个年代的大唐将领们也从没被逼到以千把人挑战二十倍于己的敌军的地步。此时此刻,所有语言都无法表达王思礼心中的佩服之意。南风夹着焦糊的粮食味道掠过河面,熏得人直想流眼泪。他却将双目瞪得滚圆,迟迟不愿从火光方向挪开。如果当日房琯带领着大伙,也采用避实就虚的策略,而不是摆出什么狗屁五方悬车星斗大阵的话,灵武唐军会输得那样惨么?从崔乾佑与王洵两度交手的表现看,此人带兵的本领其实算不太高明?即便是王某,如果打起全部精神仔细应对的话,也不至于被杀到全军尽没的地步。可当日王某为什么就没勇气制止房琯的愚蠢行为呢,是被潼关惨败彻底打丢了自信,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东西?答案很复杂,复杂到王思礼强迫自己不去细想。他旁边的吕崇贲此刻心里头也是翻江倒海,揉了揉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道:“原来仗还可以这么打!这也忒,忒他***…….”“不这样打还能怎样打?”明威将军马跃显然误解了吕崇贲的意思,转过头来,怒气冲冲地打断。“莫不成要把五百弟兄摆到崔乾佑的面前,结一个狗屁大阵,等着被他的人宰割么?那是你们家房大人才会干的事情,别以为王将军也跟他一样傻!”自打当日在死人堆中被翻出来之后,他就变得像个刺猬一般,见到谁都想扎一下,除了救命恩人之外。此刻听闻吕崇贲话里头似乎有不服之意,立刻又将浑身的倒刺竖了起来。吕崇贲知道马跃是因为当日民壮们被房琯用做消耗品的事情而迁怒,所以也不跟他计较,摇摇头,低声解释:“我当然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王节度用兵的手法,用兵的手法很,很独特。对,独特。”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他才继续补充,“非常,非常别出心裁。不为时势所拘束。比如今天,换了我跟他易地而处,我肯定不敢这么干。第一,我怕自己不在战场露面儿,会给恩师丢脸。第二,我没把握崔乾佑一定会中我的调虎离山之计,也没把握这么快就把坊州城给拿下来。”“所以你就宁可把手下弟兄扔给崔乾佑去杀,只求保全你死去恩师的一个虚名!我要是你的恩师,肯定在九泉之下也得气吐了血!”马跃又皱着眉头讽刺了一句,不过语气比先前缓和了许多。“敌众我寡,当然要使用一切可能的办法。况且比起王节度来,姓崔的才应该更在乎他自己的名声。否则,他也不会呆呆地在坊州城里等到今天!”最后半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引起了周围一片共鸣。王洵以前在西域的战绩再显赫,再辉煌,毕竟距离中原甚远,给人的感觉不够震撼,不够真实。所以他的名声远不及崔乾佑、孙孝柘这两位曾经多次击败过封常清和高仙芝的百战宿将。比起后两人来说,他才是货真价实的无名小卒。一切都是零,所以打仗之时没有任何负担,也不用患得患失。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大伙其实都想到了,却谁都不便宣之于口。那就是,王洵和他的安西军,至今还游离在朝廷掌控之外。仗打得好,打得差,只需要对他麾下的弟兄们负责,而不必考虑朝廷那些人的想法。换句话说,即便王洵今天不来赴约,需要承担的,也不过是个“言而无信”的污名,不用考虑崔乾佑会不会暴怒之下,直扑灵武。更不用考虑太皇李隆基和皇帝李亨这对父子的感受。相反,以目前这种态势,王洵表现得越嚣张跋扈,太皇和皇帝陛下越不敢拿他怎么样,否则,一旦把他逼到叛军那边去,与安禄山里应外合,大唐国残存的半壁江山就要立刻土崩瓦解。想明白了这一点,王思礼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道:“此招,王节度使得,我等恐怕谁也使不得。无论事先想得到,还是想不到。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某些事情,强求不来。”“那也未必,只要拿得起放得下!”马跃撇着嘴冷笑,对王思礼的想法没有半点儿赞同。“你马将军有本事,行了不?!!”另外一名黄脸将领忍无可忍,撇着嘴反击。“也不是谁,当日才得了个四品将军的头衔,就感激得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淌。就差没把舌头贴到别人靴子尖舔了!”“当时马某的确很蠢,却不会继续蠢下去!不像某些家伙,被人卖了,还要继续…….”马跃竖起眉头,大声反击。眼看着二人就要吵起来,西北侧贴着河滩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的、的、的的,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整队,整队,准备迎战!”王思礼大骇,赶紧招呼弟兄们整军,以防崔乾佑恼羞成怒,把粮草被烧的怨气发泄在自己头。就在此刻,沿河而来的骑兵大声自报身份,“前面的可是王思礼大将军,不要放箭。我们是李将军,李光进将军的人。刚从河对岸绕过来。我家将军就在后头,马就到!”“是李光进那厮的部曲!”大伙已经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脏,瞬间又落回的肚子内,溅起一片酸水,“那厮运道好,居然搭王节度的马车,轻轻松松捞了一堆战功。不像咱们,跟着房呆,差点儿把命都搭进去!”“那可不一定。我记得房琯派他去监视孙孝哲动向时,给了他一万兵马。而现在,他却只带回了一千挂零!”马跃是跟谁都说不到一起,专门戳大伙的痛脚。手中情报有限,众人无法反驳他的话,也懒得反驳,一起策马前,迎接王洵和李光进二人的凯旋之师。翘着脖颈眼巴巴地等了好一阵儿,却只看到了李光进那得意洋洋的面孔,根本不见王洵的踪影。“王节度呢?你怎么自己回来了,王节度从坊州城撤走没有?”王思礼心头发紧,迎去,揪住李光进的马缰绳追问。他的级别比李光进高出许多,不由得后者不认真回应。“禀大将军,按王节度的战前安排,放了这把火之后,他会立刻带队向南走,以防崔乾佑狗急跳墙。末将估计他会从凤凰谷一带小路绕回汾州去。末将怕诸位等得着急,所以才特地赶回来汇报军情!没想到在这里就遇了你们!”“走了,他不去灵武?”众将一时没明白过味道来,瞪圆了眼睛面面相觑。先是从虎口中救下数千大军,保存了大唐帝国为数不多的一点儿元气。后又一把火烧掉了崔乾佑的军粮军需,为灵武等地争取到了几个月的缓冲时间。这两条功劳,随便拿出一条来,都够让皇帝陛下和文武百官出迎十里的。那厮居然看不看,轻飘飘地就丢下了。“他不会去灵武!”半晌,王思礼终于从震惊中缓过了心神,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苍天,他又长长地吐了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愤懑全部吐到半空当中,“从一开始,人家就没去灵武邀功领赏。咱们走,我等,不过是一群燕雀尔!”无论听懂没听懂他的话,众将跟着纷纷拨转坐骑。明威将军马跃跟在队伍后走了几十步,回头看了看河对岸,弟兄们尸骨埋葬的地方,又耷拉着脑袋走了几十步,猛然拉紧了缰绳。可怜的坐骑猝不及防,被勒得扬蹄咆哮。王思礼等人听到声音,一齐扭过头来询问,“怎么了?你又怎么了?”“我也不想去灵武了!”明威将军马跃笑了笑,脸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轻松。“诸位自己保重,马某走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他用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肚子,冲着西南方,飞奔而去。酒徒注:感冒一个多礼拜,咳嗽不停。好不容易有点转机了,又遇到了另外一波感冒。断更多次,实在抱歉!第四章 光阴 (二 下)第六卷 补天裂]第四章 光阴 (二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