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一步是地狱-17

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石羽坐在老板桌后的转椅上,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呸”一声吐掉,铁青着脸吼道:“您阁下站在这里还发什么愣?天上他妈不会掉钞票。赶紧想辙去呀!还等着我雇八抬大轿把您阁下抬出去?”  石羽一吼。把已经有些迷瞪的许非同吓了一跳。他望一眼石羽。竞出现了一种幻觉:仿佛坐在面前的不是那个皮肤松懈、头发稀疏的公司老总,而是面目狰狞、目露凶光的索命无常。他十指交叉使劲一捏,指节发出咔咔吧吧的响声,他这才发觉,手心原来已渗出一层冷汗。  “石总……”  “打住,您!”石羽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一伸手拉开门:“趁着我还没改主意,您赶快去想辙!”  许非同慢慢转过身,面向石羽,一字一顿地说:“石先生,我许非同一辈子从没有求过人,现在,我给您跪下了,求您能给我一段转圜的时间!”  说着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许非同的头低下了。两行泪水顺着他的鼻翼流下来,吧嗒吧嗒滴落在涂了紫红色油漆的地板上。许非同本是一个饿死不求人的主儿。他的脸皮太薄。曾有朋友介绍他认识了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那老总欣赏他的才华,让他为自己画过一幅油画肖像。并说以后许非同有事他愿意帮忙。后来辛怡买了那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因为心里没底。想叫许非同去问一问公司的业绩。许非同鼓了几次勇气,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辛怡卖出股票后。这家上市公司便因为业绩大幅提升。股价连续拉升了百分之四十。为此,辛怡叫苦不迭,许非同却心如止水。他觉得钱虽然没赚到。但面子没丢,如果他开口了,人家万一不说而驳了他的面子,他会很长一段时间深陷羞愧与懊悔之中。还有一次,他有机会与一位身居高位的官员吃饭,饭桌上其他人又递名片又敬酒,竭尽奉迎讨好之能事。因为这位高官的一句话,便可能决定一个人的升迁荣辱。惟独许非同态度淡漠,匆匆吃了几口饭便逃离了饭桌。一方面,他不擅长交际,没话找话、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他学不会;一方面,他固执地认为,人所以是人,就在于人的自尊。如果没有了自尊。人和摇尾乞怜的巴狗儿还有什么区别?这之前,他还从未跪过,当兵时在大戈壁执行任务,两个村落的人因水要发生械斗。他被几十个西北汉子围住,指责他没有袒护自己一方。  让他跪下谢罪,面对挥舞的刀棒,他都没有跪。说死可以。跪不成!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可是这一次许非同跪下了,平生第一次。跪的不是苍天,不是娘亲,而是他从内心深处看不起的一个暴发户。  门半敞着,楼道里过往的人晾愕地向房间里窥视……  许非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跪下去的。他只是觉得血管里的血就像被抽干了一样,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了。双膝软得竟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因为屈辱和痛苦,他的脸色苍白,嘴唇青紫,上面已刻下了几枚深深的牙印。他望着石羽,本来深邃而明澈的双眸有如两眼枯井。显得异常绝望。  石羽没想到许非同会来这一手。他本想发作,但许非同的目光使他悚然心惊,凭一个男人的直觉,他知道一个男人如果用这样的目光看人。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再者说,下午六点以前。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凑齐四百万。立马儿把辛怡抓起来,除了一解心头之恨外,反而于事无补,如果宽限他两天时间,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公司或许还能少受点损失。同时……一个深埋心底的念头突然像肥皂泡一样冒了出来,一丝诡谲的笑纹在石羽的眉宇问悄悄一闪:“您这是干吗呢?许先生!得,我好人做到底,再给您宽限两天。后天的上午十一点,是我报案的最后期限!”  许非同还想说话,石羽一摆手:“许先生。就此打住。君子不强人所难,彼此都留点面子,如何?”第三十章 绑架发生之后丽丽一夜未归,汪海一夜无眠。  汪海和丽丽的感情发展还算正常,丽丽小鸟依人,使他本来因老婆红杏出墙而变坏的心态大有缓解。和丽丽耳鬓厮磨,很有枯木逢春的感觉,不由常常感叹老庄的福祸相倚的哲学确实悟透了人生的真谛。试想。  假如不是因为和老婆离婚,他怎么能认识金戈?如果没有认识金戈。他很可能还在旧有的生活轨道上运行。退休以后和在公园里提笼遛鸟、下棋扯淡的老头儿们没有什么两样,哪里会因为观念转变有这么多的财源滚滚而来,让他真正体验到了金钱的魔力和玄妙,当然也不可能认识丽丽。不可能为晚年勾勒出那么一幅美好的生活图景。  人这东西说来也怪。没有认识金戈以前,对待退休。汪海就像飞机上的乘客等待着陆一样,心态平和得很,从未奢望着机舱门打开,面对的是一座耀眼夺目的金山。遛遛鸟。下下棋,跳跳老年迪斯科。如果有了隔代人,抱着小孙子或小孙女逛逛公园,吃吃麦当劳,倒也怡然自得,轻松惬意。可是自从金戈在他面前打开了另一扇生活的窗口,汪海对那种退休生活简直都不敢去想了。从手握重权的国资局长到无所事事的退休老头,他其实还没有咂摸出这巨大的落差将带给他多大的失落!这失落将如一条冬眠后苏醒的蛇,啃噬和撕扯他的心,使他难以有片刻的安宁。他已经习惯了颐指气使,习惯了被人前呼后拥,习惯了随便说一句话就有人毕恭毕敬地记在小本子上的感觉,习惯了上下轿车时,有人适时地把手挡在车门上方的威仪,而这一切,都将随着他的退休而不复存在,这是他可以接受的吗?当然不是。那么,惟一可以使他无权有势、弥补心灵空缺的东西就是——钱!有了钱。他的晚年生活将完全是别一种状态:白浪、沙滩、别墅、高尔夫球场,还有可相拥人怀的年轻娇妻……  胡乱想着,汪海又惦记起丽丽。丽丽虽有点风尘之气,但终归还是一个良家女子。且又那么知冷知热、善解人意。对自己总体上也算是忠贞不二,她受到骚扰后那沮丧痛苦的样子足以为之佐证。晚年能有这样一个美人陪伴左右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按说,丽丽如果有急事走了,肯定会打来一个电话。昨天晚上,他久等丽丽不回。曾到小区里找过。但不见丽丽踪迹,丽丽的手机又没在身上,无法联络。他不怀疑丽丽的感情,他觉得丽丽突然去向不明,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早晨,汪海起了床。往常,丽丽已把洗澡水为他放好:他洗澡的时候,丽丽会把早餐准备停当:牛奶、果汁、面包、鸡蛋、沙拉,应有尽有。现在,偌大一座别墅,只他一个人,不免显得空落:没有了一个女人在身旁,温馨也如消褪的夜色,觅不到了一点踪迹。汪海心神不宁地摇摇头,他还期望丽丽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说出一个令他无可挑剔的理由。然后开始准备早餐。但抽了两根烟。仍不见丽丽的影子。他心头浮上的阴云便越发浓密。  丁铃铃……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来。  汪海伸出手抓起听筒,喂了一声。里面没有声音,只隐隐传来一阵女人的抽泣。汪海有些发慌,又对着听筒大声喂了几声。  “嚎他妈什么你嚎!”一个男人低沉阴冷的声音。“你的小蜜现在我们手里。快点准备好一千万准备赎人!”  汪海不祥的预感被证实了。丽丽已被人绑架!他举着听筒,焦急地问:“你是哪一位,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些?”  “我是哪一位?我是哪一位能告诉你吗?真他妈是笑话!  喏,你跟这老东西把话说明白喽!“  话筒里传出丽丽哽咽的声音:“老公,我被人绑架了,两位大哥要你拿一千万赎人,你快点筹钱吧。晚了我就活不成了!”  话筒又被那个男人抢了过去:“听明白没有?我告诉你汪大局长。老老实实按我的要求把款打进我们指定的账号,我放你和你这小蜜一条生路。不然,宰她之前先让她写一份揭发你违法乱纪的材料寄到中纪委,叫你人财两空,后半辈子到大狱里面过去!听明白没?”  汪海说:“我没有那么多钱。一千万。你干脆把我也一块儿杀了吧!”  “嘿,还他妈嘴硬!你当我们是随便绑她的吗?你的那点子破事爷们早就调查得底儿掉了!你是要钱。还是要命,要名誉,要地位,自个琢磨吧!”  汪海还要说话,听筒里已传出嘟嘟的忙音。  汪海颓然坐在沙发里,脑子里一时杂乱如麻。  坐了一会。他逐渐理清了思绪:首先,要确定一下这是不是丽丽与绑匪合谋演出的双簧。他仔细想了和丽丽交往以来的每一个细节,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已允诺带丽丽出国。丽丽对他也从未表现出三心二意;况且,丽丽跟了自己。以后的生活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她犯不上为了敲诈一笔钱和自己耍心眼儿,她虽有些张扬,但还不至于有这个心计。  第二。就是应不应该报案。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闪出就立即被否决了。他以什么名义报案?公安局一旦介入,极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绑匪不是说了吗,对他的情况已了解得很清楚。报案岂不是自投罗网?除非警察在解救人质的时候双双将绑匪击毙,这简直毫无可能。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摆平此事。他突然想起了金戈,他是律师,黑白两道儿都有关系,应该求他想想办法。但一想到金戈,他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这一切会不会是金戈设的套呢?细想想,觉得可能性也不大,自己现在是金戈的摇钱树,做好一张票,收入个几百万不过是小菜一碟,金戈会冒这么大风险用这种手段敲诈自己千八百万吗?他难道不怕事情一旦穿帮,断了自己的财路?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顺达股份做完后,还是赶快去到加拿大过几年安稳日子吧。金戈工于心计,贪欲又极强,与他长期合作。保不齐什么时候会出事。  接到汪海电话的时候,金戈正陪着菲菲一家看房。  北京站的平房拆了,菲菲家得到了三十万补偿款。菲菲的母亲本想在四环以内买一套二手房,或者到郊区买—套便宜些的商品房。金戈在朝阳公园附近看上了—套一百零五平方米的二居室。地理环境和房屋朝向、楼层、质量都不错,就动员菲菲买下来。老葛嫌贵,四千五百元—平米,一次付清就要近五十万。他们不打算办按揭,算来算去利息太高,他还想攒够钱把车盘下来。租车开。一个月光份钱就是四五千,要是把车买了,—个月只交公司千把块钱管理费就行了,盘算来盘算去还是后者划算。金戈说他们只须出三十万,剩下的由他补足,算是尽一点朋友的情分。  接受不接受金戈的做法,老葛和女人产生了一定的分歧。  女人认为。醉翁之意不在酒,金戈凭什么白白扔出几十万?肯定是冲着菲菲来的!两个人年龄相差—倍,太不匹配。再说,她总觉得金戈的眼睛似乎不那么安分。别图了钱把女儿推向火坑!  在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一点上,老葛和女人没什么分歧。  分歧在于:老葛认为,如果金戈看上了菲菲,没准儿还是女儿的一大幸事呢!金戈哪点不好?外貌、学历、职业?大个十几岁怕什么?孙中山比宋庆龄还大几十岁呢!至于眼睛不安分,老葛问女人。你是相面的吗?牛眼羊眼小狗眼倒是本分,可那是畜生!你女儿本不是金枝玉叶。又摊上了这么一桩花事,人家金戈不嫌弃就烧高香了!当然。金戈补差的钱他不会白要。  且不要说女儿现在还没有嫁给金戈。即便嫁了。也要丁是丁。  卯是卯,他不是在卖女儿!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他老葛不是贪小的主儿。他老葛要一点儿一点儿挣钱还上。无非是让四只轮子每天多转一会儿。  女人拗不过老葛,只得同意。再说,男人是借不是要。她知道丈夫粗虽粗些,却是一个唾沫星子掉到地上也要砸出一个坑的人,说到做到。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呢?于是,他们一起来看房。房子确实不错,比面向工薪阶层的经济适用房强多了。一楼的大厅简直就像宾馆的大堂,大理石地面,正中摆了一圈沙发。供业主和来访的客人歇脚,沙发桌上还插着鲜花,女人用手掐了一下,竟是真的。比起他们住的那个大杂院。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了。  菲菲也很高兴。毕竟是因为自己,父母才能住上这样高档的住房,她很宽慰也很自豪。对金戈,她正经历着情感上的“快三步”:从尊重、不讨厌到有好感。是啊,还有什么比一个男人肯大把大把地为一个女人花钱更叫女人动心呢!何况这个男人又风度翩翩事业有成腰缠万贯?金钱不能买来爱情,金钱却可以浇灌爱情!没有了物质基础的爱情,就像没有放盐的菜肴,那还有滋味吗?  “大叔大婶。房子满意。明天叫菲菲就把钱交了!”  金戈改了称呼。这意味着他已作出决定,让菲菲取代小雨。  菲菲被诱奸一事曾经令他有点堵心,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像菲菲这样的女孩儿,能守身如玉到十八岁已经很不容易了。人家不是说。现在只有到幼儿园才能找到处女吗?话虽说得夸张,也道出了婚前性关系的普遍。再说,被强奸后菲菲寻死觅活立马报案,就已经说明了她还是纯洁的。  “好。金律师,就按你说的办!”老葛也改了口,不再称金戈兄弟。但叫大侄子又有些别扭,于是用了一个中性的称呼。  这时。汪海的电话打了进来。  “噢。汪局,您好!”金戈走到一边,语调兴奋异常,“顺达股份开盘就又涨了七个点,……我在郊区看房子……没有人。您放心!什么?丽丽被绑架了!您开什么玩笑?唉,唉唉,你等着,我马上过去一趟。”  金戈听汪海说丽丽被绑了,头不由嗡的一声巨响,心中不由狠狠骂了一句熊三。这个王八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本打算过些时候等顺达股份出了货再绑,那样万一百密一疏。让汪海嗅出了一点腥味儿,也不会影响到顺达股份的收益。没想到熊三自行其是,没得到明确指令就动了手。也怪自己。明知道熊三对丽丽已垂涎三尺,本该动手时再通知他。这小子猴儿急地出手,看来是既想贪财又要贪色。他急忙拨通了熊三的手机,劈头就是一顿臭骂,并警告说,下一步你小子要是再敢擅自做主,别怪我不客气!等金戈骂完了,熊三才嗫嚅地解释,金爷,昨儿个正好是一个机会,我想反正是要绑这小娘们儿。早两天晚两天还不是一码事儿!  金戈不再跟他哕嗦,关上手机后迅速盘算起对策。他对自己刚才接听的汪海电话感到满意。正因为事出突然。他的惊诧和焦灼都很真实,汪海虽生性多疑,也听不出半点破绽。  事已至此了,索性假戏真做,叫上韩队一块去。彻底打消汪海对自己可能产生的疑虑,如果现在把五百万敲过来。随着顺达股份的上涨,过上些日子就成了一千万。坏事反倒变成了好事。想到这儿,金戈的情绪好了些,他又给韩队打了电话,约好一个小时后在东湖别墅的广场见面。  合上手机,金戈走过来对菲菲说:“我有个案子急着去处理,你坐你爸爸的夏利走吧!明天一早过来把钱交了。”菲菲点点头,问:“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不必了,陪好你爸妈吧!”  一宿儿未见,汪海似乎老了十岁。  他的眼泡更加青肿了,双目黯淡无光,头发也未梳理。像一蓬乱草堆在脑袋上。见到金戈,他眯起眼望着他,好像要把散淡的目光聚拢:“小金子呀,我遇到难处了!”  金戈把包放在桌子上,走过去坐在汪海对面。听他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金戈长叹一口气,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口,说:“看来绑匪是有备而来,汪局长,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我要是知道了怎么办,还劳你小金子跑来?”  “丁铃铃!”沙发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汪海拿起听筒,里面还是那个男人阴冷的声音。他让汪海记了一个银行账号,又命令说,三天以内,你把五百万打进去,我们立马放人,不然别怪我们把事情做绝!  汪海放下电话,愁眉苦脸地望着金戈。  金戈说:“这件事不好报案,我在刑警队有朋友,要不然,请他们私下查一查?”正说着。金戈的手机响起来。是韩队打进的电话:“金大律师。我已如约到了东湖别墅,你什么时候到啊?”  金戈望着汪海,故意把手机与耳朵隔开一段距离,以便让汪海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噢,韩队,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到。”“什么事啊,这么急如星火地把我叫来,晚饭我可还没吃呢啊,你得请客!”“那是自然,随便由你点地儿。”  金戈挂断手机,对汪海说,来的路上我已经约了这位朋友。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白纱锈花的窗帘,指着楼下的警车和一个站在车旁的警察对汪海说,您看他已经来了,要不然请他上来一块坐坐?  汪海望着楼下的韩队,抓了一把头发,神情倦怠地说:“公安部门一介入,这件事就难免闹大,还是另想一个万全之策吧。”  金戈说:“没事儿。都是自家兄弟。”  汪海摆摆手:“还是算了吧,这件事最好限制在你我的范围之内。”  金戈无可奈何地说:“那就只好按他们说的,交钱赎人了!”  汪海恼火地拍着桌子:“我哪里去搞五百万来?五百万,他们以为我是孙猴子,拔一根毫毛吹口气就能变出来?再说,给了他们五百万。过一段时间再来敲诈,我如何是好?用不了几次。我这把老骨头也要卖给他们!”  金戈装出义愤填膺状:“妈的,胃口真是不小,张口就是五百万!”  汪海说:“这还是你来以前,讨价还价了半天,才降到这个数,开始要一千万呢!”  金戈开了一个玩笑:“他们肯定了解了您的底细,知道您是国资局局长,还以为您是个大贪官呢!谁能想到您这么廉洁?说出来谁也不信!”  汪海望着金戈:“小金子呀,你是不是正话反说,拿老汉我打哈哈?”  金戈忙说:“您多心了。说实话,像您这种级别的干部,又在这样一个位置上,买卖几张股票算什么?就是丽丽,也不是您包养的二奶啊。您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汪海点点头:“对呀!我这不是包养二奶,是自由恋爱嘛!  中纪委知道了我也不怕。“他略一沉吟,又有些悔意地说,”要是股票的事不让丽丽知道就好了……“  金戈问:“怎么,丽丽和绑匪说了?”  汪海摇摇头:“一个弱女子为了活命,也怪不得她!”  金戈说:“如果情况是这样,就只好破财免灾了。至于说您怕他们以后不断敲诈,这个担心倒不必。黑道也有黑道的规矩。如果把事主逼急了,结果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这个道理他们还懂!”  汪海叹一口气:“可是我一下子哪里能拿出五百万?”  金戈说:“顺达股份涨势不错,要不先从股市上提出五百打到那个账号里?”  汪海无奈地点点头:“事已至此,就烦劳你帮我办一下吧。顺达股份出局后,从我的获利当中扣除。”  金戈站起身说:“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我还要去招呼楼下那位朋友。”  汪海无精打采地长叹一口气,抬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那我就不留了。”金戈边向外走边说:“汪局长,您也想开点。顺达股份我们获利至少在两千万以上,就只当我们少赚了一点。有好票我们再做一两把,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汪海挥挥手:“去吧,事情办完了告我一声。”  出了门,金戈回想了一下,没发现自己出什么纰漏。他一想到顺达股份获利后,自己又多了上千万进账,不由得心花怒放……第三十一章 五雷轰顶许非同不知道是怎么走出了石羽的房间。他依稀记得,走出楼道的时候,两旁的办公室都半掩着门,人们像观赏珍稀动物一样对他指指点点。那一道道或怜悯、或厌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许非同像是一条被网住的鱼,嘴里吐着白泡,痛苦地挣扎。而这种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一条离开了水的鱼还能活吗?  “四百万……两天……两天……”  许非同像着了魔一样喃喃自语,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时值正午,太阳在蓝得发暗的天空上火辣辣地照着,空旷寂寥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风,空气似乎凝滞了,伸出手抓一把,就可以感受到烦人的燥热。  街道旁的杨树下,一对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正靠着粗壮的树干忘情地接吻。两个人如人无人之境,对身旁的车流、行人全然不顾,还不时调整姿势,以便嘴和嘴对接得更加严丝合缝。  许非同走过他们身边时,目光和那女孩的目光相遇。那女孩儿一边吻着男孩,一边侧着头望着许非同。没有一丝畏惧与羞涩,甚至有些嘲弄。她看样子也就是彤彤一样的年纪。  许非同的心倏然一沉,如果没有了辛怡,彤彤的生活该是怎样的情景?那些本该由母亲去沟通的话题。到时候应该由谁去替代呢?  走着走着,许非同迷迷糊糊来到了“肉饼张”。  伙计早已认识了他,一边给他拿餐具一边问,怎么着,还是老样子?六两饼,两碗羊杂碎汤,一瓶啤酒?说着。诡谲地望一眼许非同,要不要给那位小姐留一副碗筷?许非同这才像想起了什么,掏出股票机一看,大盘仍是毫无起色,凤凰科技又是跌停板,已跌至六点九元。账面又损失十几万元。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小雨,小雨,你能来一趟吗?我在“肉饼张”等你。  又回头对伙计说,你给我另加一瓶二锅头。  此刻,许非同已是心如死灰。按现在的市值算,手中的股票全抛了也不足八十万。而且,大笔卖单封死了盘口。根本就卖不出去。后天十一点钟以前,到哪去凑齐这四百万?石羽这个混蛋说得出做得到,以自己不多的法律常识。许非同知道。  贪污公款四百万即便不枪毙,也会施以重刑。一想到辛怡将会被戴上手铐塞进警车,他就不寒而栗。辛怡那么娇小,那么柔弱,她如何能承受漫漫的铁窗生涯?她走了,剩下自己和彤彤怎么办?一想到彤彤,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正在热吻的那一对少男少女,特别是那女孩儿的眼神,那么像彤彤,有些稚气又有些玩世不恭。现在彤彤已经和家里有了隔阂,再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她能承受吗?如果承受不了,她会不会因此而步人歧途?作为父母。这几年因为炒股,给女儿的关爱实在太少了。如果彤彤因此而出什么意外,他的内心会深深地自责并永远不得安宁!  他真恨辛怡。怎么就这么大胆子?竟敢动用四百万公款炒股!这不是玩火吗?又一想辛怡平时克勤克俭,为这个家几乎操碎了心,禁不住又流下眼泪。  手机响了,许非同懒得去接,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悠扬的前奏曲响过,接着是动人心魄的电闪雷鸣。许非同焦躁地看了一下号码。有些陌生。他摁下了接听键:“许老师吗。手机响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接电话?”  原来是系主任。怪不得号码有些陌生,因为系主任很少给他打手机。  “噢,主任啊!我……”  系主任似乎不想听他解释,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儿:“许老师,有一个情况跟你通报一下,你的学生已经联名写信给校长,要求换老师。这一段时间我们彼此缺乏一些沟通。不知道你整天在外面忙些什么?我们不反对你有个人的活动空间,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老师,只要是围绕美术所做的工作,都是在为社会作贡献嘛!这一点我还是开明的。关键是,你不能置你的本职工作于不顾,是不是?好了,今天我算是给你打一个招呼。有时间你到学校来一趟,我们好好谈一谈。”  小雨来到“肉饼张”的时候,许非同已经把一瓶六十五度的二锅头快喝光了。他因股票本来已心情极差,刚才又被系主任没头没脸批评了一顿,而且学生还要炒他的鱿鱼,更是烦闷忧郁,只好借酒浇愁。见了小雨,他红着眼圈醉意朦胧地招呼着:“来,来来,坐坐坐。”  小雨在许非同对面坐下,她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她每次问金戈,金戈都说没事儿,上午金戈上班的时候,她还再一次问了他,金戈不屑一顾地说,怕什么?你哥不就投了两三万块钱吗?真赔了,我给他。这叫小雨的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如何再去应对许非同。她知道,许非同的全部家当都在股市上,他眼下赔了已经不止一半儿!  “怎么着?还……还叫我再忍一下?”许非同对着酒瓶。把最后一滴酒液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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