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有一个疑问,金庸是信佛的,但在他众多武侠小说中,少林派不但并没有得到他笔下的厚待,《倚天屠龙记》的大坏蛋卧底成昆不说,一般少林高手都以恶家长的形象出现,不但戒律先行,慈悲少见,而且非常执着于武功高低之名。《倚天》开头写何足道单挑少林,众僧严阵以待,发现何足道无声无息红可以在少林禁地放下战术,个个深恐少林威名从此万劫不复,对名声看得比修行还重要,至于对觉远和尚及幼年的张三丰的不仁,充分反映了阶级观念之重,毫无众生平等的年头。难怪那天偶然在电视上看郑少秋版的《倚天》,明教中人随口一句:少林寺中人那么好勇斗狠。没有对照原著有否此对白不以为奇,因为好像挺符合金庸精神。少林派在金著中差不多没有成为主角,最高的只是天龙八部中的扫地僧。当然,查先生在封笔后才正是皈依,但笔下却看得出他对佛学认识之深。何以佛教徒会在他笔下如此不堪,甚至与叶二娘诞下私生子做带头阿哥误杀好人之后又隐瞒真相的,竟然又是少林方丈,起码犯了色戒、杀戒,以及不诚实的罪名。现在当然不会再揣测查先生当时对佛或少林有反感,反而觉得他是故意带出笑傲江湖伪君子满江湖的反权威精神。因为,渐渐见得人多,虽然宗教总是导人向善的,但宗教原旨还原旨,他的信徒却在地上自行建立,有人本主意特色的表现,导人还导人,导不导得成,还看官腔所谓的,不宜评论个别事件。人始终只是人,岂止不能以其教徒身份该有的修为去要求,连一些普世的道德标准都不宜以幻想加诸其身上。台湾“立委”选举刚过,又令我想起十多年前的事。那时李登辉刚攀上“总统”之位,我姐姐对我说,李登辉好呀,是个基督徒,台湾会越来越好。我姐姐本人是虔诚的基督徒,她当然对此阅人法深信不疑。但后来的事实告诉我,李登辉是台独的“无间道”,把国民党连根拔起,宗教信仰与政治信仰本无须混为一谈,奉信台独别做国民党主席,这是不忠不信不望,自称日本人的他被逼离国民党后更反过来为陈水扁站台,做一下间谍情有可原,贪恋政治影响力到公开背叛原先的政治信念就难逃墙头草之名了。当然,见陈水扁贪腐贪出祸来,李也急不可待跳出来划清界限。最近一大把年纪为保其台联党在“立法院”议席,亲身大打电视广告,结果一样难逃台联泡沫化,不知我的姐姐还有什么话说。并无诋毁基督徒的意思,为持平起见,也说一个我认识的喇嘛,平日少谈道理爱说歌手是非,天天犯尽妄语之戒。不过那又何足道,人只是人,人在做,不但天在看,其他人也在看。真理越辩越昏心平气和的讨论据说会让真理越辩越明,但在没有互信基础下我更相信一本书名,名为《真理越辩越昏》。何况,我们都不该再迷信于真理的存在吧。各人有各人信奉的真理,既没有绝对性,就不能把真理二字奉若神明。和谐共处,其实并不需要牺牲自己的信念,所谓和而不同,最重要是心胸够大,懂得尊重别人生来有与自己不同的地方,包括生活方式,好或坏习惯,最重要的是:信仰。说包容,都显得真理在我手,需要带有原谅容忍对方有别于自己的地方。尊重,却是无需要互相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一套,不打算用力勉强改变他人,我想,这样才有真正的和谐出现。从政治争拗缩小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对事物有不同的看法,可以讨论,而无须目前媒体报导习惯偏向煽情的的影响,是讨论,而不是动不动就攻击,以打倒对方的想法为目的,而不是吸收不同的观点,反思之后采长补短。或者是我们在学使其已有辩论比赛的影响,比要分输赢,或者是打得太多电玩,以KO为终极目标。这只是关于一些问题的看法,像你觉得这首歌该怎么写,你觉不觉得落范淑芬算不算好官,今晚该吃西餐还是中餐之类芝麻绿豆的小事。最大的考验在宗教信仰,在一个家庭可以引发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国与国之间,加上不同的文化,曾经有多少子弹就是假宗教之名而横飞。我有个朋友,她的爸爸去世了,她本人,她爸妈都没有宗教信仰,故丧礼就随便选了一个没有宗教的仪式。但你知道,道教在传统中国人的影响力,不用要真的信道教炼丹致长生不老或修道修仙,很多家庭都会在信与不信之间供奉一个地主,就正正是这种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心态爆发了一场家庭纠纷,在俗语讲尸骨未寒的时候令一家人不块,煞可惜。事缘回魂夜,朋友的母亲想为亡夫做一点事,于是朋友便想到买些金银衣纸肥鸡一只,放在桌上供奉,可她的姐姐是基督徒,不愿意上香不止,对一屋的厌恶弥漫表示极度反感,坚持要停止这行动,连无辜的肥鸡都想丢掉,且真的付诸行动,坚持这是无知的迷信,我的朋友不该让妈妈拜偶像,朋友以令妈妈心安理得为由,认为买个心灵安慰,算什么错事,为什么上纲上线到犯罪的程度。犯的罪,当然是从她姐姐所信的角度出发,就是这样各不相让,便吵将起来,在回魂夜上演了家庭暴力。伤的是姐妹情,可怜的是悼念配偶的母亲。如果我在场,我会对她姐姐说,你不可拜偶像,但你也不可阻止他人。自己的信仰,如果要唯我独尊,大宇宙大小世界,凭何说和谐。世界是不平的吹熄生日蜡烛之后,朋友问我许了什么愿,有没有希望世界和平。我不是追风筝的人,为免失望伤身,故从不作假大空的期望。连一间小机构的员工要和平相处,都要耗尽心力,要不同种族不同文化不同信仰不同利益考虑的世界有和平,有如等风停下时,风筝已不止落在何处。和平的天地:不能尊重别人的信仰,不能放过别人的资源,不能缩小自己的版图,不能戒掉权利的春药,简洁一点,憎人富贵厌人贫。过激警察与恐怖分子即使放下屠刀,经贸与价值观的战争依然为了国家这两个字而令地球不是平的。即如减排谈判中,刚冒起头来的国家何曾对既得利益的强国排量服气?别说世界,返回自身。在语言暴力雄霸市场的氛围里,我耳濡目染在议席与议题的争逐中,学会了太多骂人的技巧,渐渐失去体谅,包容以至欣赏的能力。在分化与归边,非黑即白的时代,如果我们听到不够纯正的广东话,能够念及自己说普通话时,在别人耳中一样乡里,如果我们能够在孤独的大除夕中,念及别人有幸拥抱着倒数二〇〇八来临,也懂得为别人而快乐,不生妒忌,才好奢谈和平吧。只看见别人眼中的沙石一代高人诗佛双全的弘一大师道:“临事须替别人想,论人先将自己想。”这可能是和谐社会到人与人和谐相处的金句。听到不中自己胃口看法,或遭到不公平的待遇,尝试从别人的背景,思想,或是苦衷,心自能澄明如镜,照见对方可能没有所谓错对的立场,再而设身处地,假如你是他,你会怎样?莫说你是下属,即使是上司,在所有管理哲学中,仍然深信 以德服人,才能以无为之治而自然让员工自行上力释放最高的生产力及创作力。替别人想,不是替他着想,而是理解他何以有这样的表现或表态,是他的顶头上司压下来而无权反抗或协商无效或未获信任?是她的经验不足或旁边的人未有照顾到这点而误导了她?论断人是很容易的,向来怎样批评人都比怎样欣赏人容易,看见不顺眼的就弹弹弹,但我们渐渐不懂怎样用一种线上的态度去看人看事,赞人赞得有观点有启发,当中所需的修养与素养简直是一种艺术。先将自己想,是的,别人无理无力,你自己又是否有理有力,甚或你连别人所做的专业,你也只是门外汉的底子以怀疑论向对方发炮。我不同意一些导演的牢骚:影评弹得天花龙凤,那么有见地,你来拍吧。各有各贡献的角色,只是论人时先念及自己做不来,也可体谅该工作有多艰难专业,商管理念之一,过分斥责痛骂,员工事后会小心得不做不错,宽恕鼓励往往更能令人不再重复犯错。我想说的当然不单是办公室内的和谐之道。福由心生常言道:“自求多福。”香港道教联合会举行了开埠以来最大规模的祈福大会,名曰“太上金箓罗天大蘸”。两岸四地德高望重的道教人士一起上香祈福,即是向上天求福气。这种类似祭天的一时,是什具国情的承传,天上有哪些话事人,哗,多得左中右难分,谁因你的祈求而赠你或你的社会福分,信不信由你,用民间传统智慧解读:买个安心,总是好事。可我看着新闻图片,老子在一堆佛道交杂数不清的造像中,仿佛山顶蜡像馆那么壮丽,脑袋便开始发胀。因为关于福,求福,就是有所得,有所得就有所失,拥有同时也是负担,得者若惊,失者若惊,最大的服气莫如做到顺自然而生,顺自然而灭,这是我从老子《道德经》所了解的道理,老子并没有叫我们向天求所谓福。是福是祸,本质上决定于我们的如何面对顺逆。所以看破了道教发展史,还是没法明白道教中有德之人如何看待他们称为太上老君的五千字真言。除了请议员离场发言快进入正题,很少听到立会主席范徐丽泰的发言。这次她也有参加祈福大会,记者问她有否祈福,她的答案是如果自己做得好,也不担心老天爷会对自己怎样。单是这句话,便比起很多议员的噪音更有建设性。福,只能从修炼自己的心去求,断没有合十几秒便完事这样便宜。如果东京不快乐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没有读过十本书,行万里路,得出的体验的确不一样。还记得人人来不及朝拜的东京,我在一九九〇年才第一次踏足,是在亚洲电视工作时要公干,主要活动是买影片剧集的播映权,因为地点偏远的关系,要坐计程车,但见满街一如香港机场的车龙,苦侯乘客。这几里路,我体会到什么呢?之后,每年都往东京几次,但觉城市一片华丽,霓虹光管流泻五光十色的彩霞,在名店购物,单是李碧华常常称道的精致包装,已价值不菲,值回本价。南青山时装总坛,不光顾单看建筑设计,便觉得这就是张爱玲所谓的升华或是浮华了。再然后,真是扫兴,多读了几卷书,才知道日本经济从八十年代开始衰退,银行呆坏帐一如现在美国次按问题成为过热发展后遗症,日本人在最富有的时候大买美国贵重资产,结果亏损天文数字,至今还未复元。从此,东京游就自自然戴上了另一副眼镜去看,计程车正是民生的指标,经济不景气自然满街都是,最扫兴的是,到了美丽的台场,摩天轮不再幸福,因为立时想到这是日本政府用大型基建挽救经济的大白象,结果并不如理想。逛着逛着,还担心起香港当时大有作为地说要起什么什么港的成效来,东京在我严重从此不再浪漫。虽然我曾在此有过太多的经历,满布了我的个人回忆,可惜,那些纯美的时光再不能回头。回头,我放下万里路,在财金报刊看日本,在早几年日元日股可看好的情况下,大买日本基金,在日经指数低潮左右入货,果然赚了一笔,有助于再听《再见二丁目》时的伤痛。读万卷书,其实得看你看什么书,假如我一直像未进入社会做事只偏吃地看文学,于另一面的现实一无所知,到最初的日本还是日本。与内心无关的冷热知识卡夫卡道:“你本身就是问题,无需要再去寻找什么知识了。”人之初,第一样知识,大概就是懂得饿了要哭,然后是爸爸妈妈的发音,之后,就入一个以追求知识为进步阶梯的世界,知识改变命运,作为一个口号,叫得响过性格决定命运。“冷知识”这名词的兴起,更代表学识广博可以用来炫耀,从知得比你少的人身上找回一点优越感。有时会为不看书不读报,,未听过钝感力北极光微创手术,何谓宏观调控,对这世界发生的一切混沌活在自己密室中的人可惜,觉得他们的视野比自己双脚站立的面积还少,少了很多乐趣与体会。认为有识自然有见,有见识才不枉在地球上活这一场。有时候却埋怨对“读书识字忧患始”这七个字体会得太迟,知得越多,越难以从世事抽身,知识往往让我们从一粒沙中看到太多与快乐无关的智慧,从漂亮的说法看到丑陋。非常后悔接触老子“绝圣弃智”的主张之前已不再如婴孩般单纯,看《小王子》只有羡慕的份儿。好不好赖在教育制度的头上,用母语或方便跟国际接轨的英语教学到头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断对外在的世界追寻答案,而不曾重视如何发掘内心的问题。知也无涯,学贯中西的虚荣,令我们忽略每个人内在难逃千疮百孔,了解自己,不需要博闻强记,凭的是诚实面对自己的勇敢,烦恼不能靠知识找出源头,而智慧却可来自无知的赤子。每次看见因考试成绩不如理想轻生的优才生,就会感叹知那么多干嘛,连自己的问题都没有找到答案。与命理大师对战常言道:“知识改变命运。”获得了滥捕猫头鹰会让田鼠肆虐的知识,会改变广东吃田鼠传播病毒的命运。学动了财金知识,会改变银行户口的命运。掌握了编写电脑程序的知识,会改变事业的命运。只是,学问,资讯,其中的差别微妙得非常言所能道。资讯泛滥,而再冷的知识也可以从电脑按几下就可以得到,命运又是否这样简单就可以给改变。我只知道知识可以像李嘉诚所说的:靠抢。没错,用时间如劫匪般抢知识,一定可以拿来吓到所谓不够上进的人。但,知识易得,智慧难求。知识丰富如人肉百科全书,却毫无人情世故的智慧,对不起,有可能改变不了仕途的命运。政治学者有身后的政治学根底,没有政治智慧,也就只能指指点点,最大功劳是让笑市民也认识一下自己身处何等境况,并没有能力从政,改变政治环境的命运。我有本书叫《四千种快乐》。那些让人快乐的方法或事物,琐碎得不得了,好歹也算是一门傍身的知识吧,当有人低潮,大抵也能用来把他的水位托一下市。可惜,知道又如何,快乐不能靠知道脑分泌会影响情绪,知道亚马逊河流域是日本面积九倍而轻易得到,改变不了因坎坷的命运而带来的不快。对世界八卦好奇如我,什么都有兴趣知道一点,仍然相信有只是不如有智慧,学问由外而内,智慧却由下而上。有些难以自主的不良感觉,非凭电脑按钮就能扭转,智慧需要从Wikipedia中得来的东西洗擦打磨,过程漫长如采探血钻,对凡事重效率的香港人确是有点难度。可惜,我们片中资讯只是而少讲智慧。而我们所谓的命运,也往往与是贫是富挂钩。终身究竟要学什么,学会小聪明,还是大智慧,才会改变命运,与命理大师对战。假面的纪念内地出现假的奥运纪念品。有关当局劝吁,假的名牌服装你还可以穿,假的纪念品就没有意义了。要说意义,名牌也是没有意义的。当在名牌店上班的职员有时也分不出巧夺天工的冒牌货,用的人又不介意不心虚,消费A货一样有那种虚荣感,假的奥运纪念品为什么不可以当真的来纪念一番?所谓正牌纪念,都不过是人为的,大会印刷的货,才有纪念价值,一模一样的毛娃娃,为什么不能抱着它来看奥运呢?除非用来炒作。国画也有很多赝品,你觉得它很美,挂在家中欣赏了大半世,大叹张大千的睡莲让你感受到《华严经》中层层莲瓣大而无外的庄严境界,万一临去世前把它拿去苏富比拍卖,才发觉不是真迹,你又将如何自处?那赝品给心灵视觉提升了的境界会忽然堕地了吗?你哎的是张大千三个字还是爱张大千风格的画?这跟你结婚多年才发觉对方是同性恋那种信念破灭绝不一样。画,或纪念品,或名牌,或偶像签名,都是死物,他们的美丑真伪,存乎你一念。是你凭你的爱给予他们生命。王菲的歌迷们,我也代签过很多张王菲的海报的签名,但你们永世也不会知道你与有人的有什么分别。真作假时假亦真。人造卫星围绕这个地球我们围绕快乐哀愁好好活下去温家宝总理对痛失父母的孤儿说,你们存活下来,就要好好的活下去。并承诺国家会管你们的生活。上课中几秒间老师同学父母忽然消失只剩自己,过去生活的整个村市一挥手而永成废墟,将一如尸臭味终身相随。可敬的记者随解放军亲临重灾区,回港后也有向生命热线求助的个案,诊断后有轻微抑郁症的症状,除了心情低落,也会无缘无故落泪,这可能是悲情从心中的阴影入侵脑分泌的症状。可以想象,那些双失孤儿与一孩政策下的父母,用什么去收拾心情,好好地活下去。好好,除了物质,还有优质的精神生活。心灵重建及保育的工程,其实不只为四川灾民,全国,当然包括香港,也应如温总理在年初中的雪灾的发言,灾难催促成长。成长,该包括心灵上的抗灾能力。一众媒体这几天不乏励志的标语,我也借内地的朋友帮我在一昼间收集到六十多首诗三十多首有关的歌词,想象一下如何凭一句金句一首诗一首歌,能从生命中必然而无处可逃的大小灾难中找到一个救生门。凤凰卫视这几天都无间地出现三句话:一颗心是孤单,两颗心是爱情,众心是力量。此时此刻,感到爱心满天下可能有效,为长治久安计,却有眉批的必要。集体大悲情过后,个人小悲仍难免。第一,单无助,连一个人看出戏都即时想起孤身只影,而无法从孤单寂寞中发掘出孤独的好处,包括自由,自在,难得一个人可以独自思考,无须任何人交待情绪的享受,就是没有破除世俗觉得一个人在餐馆吃饭很尴尬的魔障。一个人的快乐自在如果必须建立在另一个人身上就如天天踩着钢丝冒险为自己的心灵建设筹款。第二,如果相信两个心就是爱情,而爱情比二三线股价可升可跌得更无常,那是太冒险的投资,爱情出于偶然,却有太多人把偶然而想象到必然,够侥幸的话,爱情火花迟早也会蜕变为友情与亲情,紧抱爱情的原貌,而没有让关系同步演变成长,等于没有为顺其自然做好准备。希望越完美得不切实际,失望只会更块崩盘跌停板,自找分手的悲哀。批阅凤凰卫视金句完毕,是的,我的修正版,都从幸福并非必然的定理出发,有些人天生自得其乐,不属于这类型的人,又怎能避免面对现实残忍的一面。不容易快乐的人,也有其幸福的一面,在悲伤中浸久了而不沉溺,一定在时间的练习中,有把所谓悲伤看个透彻的一日,从对比中,更深入了解快乐之道,这种快乐将比单纯乐观的高兴更长久,一如心灵的金钟罩,对悲伤免疫,只要,切忌麻木。从特写到长镜查理?卓别林道:“用特写镜头看生活,生活是一个悲剧,但用长镜头看生活,就是一部喜剧。”这句话视为励志,也可以看成欷歔。只能以我见理解。把生活放大看,丝毫毕现,遗憾自然无所遁形,把自己放得太大,得失心也自然重若泰山,把快乐放得太大,自然会担心快乐会短暂,还怎么能快乐起来,而这正是快乐本身的悲剧本质。用长镜看生活,看到的不止于自身,许多自以为是的烦恼,原来在人海中轻若浮萍,宏观来看何止是喜剧,简直是靠泪水倒映出来逗笑的趣剧。如果特写代表一刻,则生活处处难关,不如意十常八九,只看朝夕,不是嫌钱不够就是被爱得不够。一时失恋,当然手持放大镜,把恋人的头发都看成丝绸,可是往丝路走下去,就变成长镜,见闻广博下,一是觉得所有切肤的痛不外如是,不然就是发现更吸引的新大陆,或是真的到了敦煌,被画上的佛性启悟,看破悲喜。最吊诡的是,时间并不会放过任何人,也是可以放过任何人。多少提心吊胆的脸孔,经不起就别重逢的考验,好看不好看,荡气回肠的少,惊讶当年何故痴情若此的多,一时的悲剧,回头看来遂成为余生都嘲笑自己鼠目寸光的喜剧。可是近视是年轻的事,老花得把生活细节都得拉成远镜才看个清楚,已是百年身。万暗中光华射“圣诞快乐,普天同庆。”追本溯源,如果不是教徒,有什么权利在圣诞节特别快乐?我只知道一间化妆品分店在那天的营业额可以由平常的几十万增到一百万。不过消费又真的可以买来快乐。圣诞节伟大之处在于普天同庆四个字,普世的不成文约定是圣诞无战事,任何死敌都得在那天停火,不过,如果没有记错,伊拉克入侵科威特该年,美军是在平安夜突然开火的。普天同庆最大的意义是和别人分享欢乐,可惜的是我渐渐不理解围成一个圆桌大吃大喝一餐,除了可以发泄笑声之外,可以拿什么出来分享。听到笑话,便放怀大笑,火鸡比柴软了一点,便赞美一番。我深知没有患上社交恐惧症,要出席这些派对,还是可以谈笑风生的,只是对那种人脑的场面没有太大的渴望。这个圣诞夜,我在上海的酒店房间等一个朋友的电话,说出去吃饭,结果由五点等到九点,没有不快,只不过更明白等待是可以令人快乐或者不安。我坐在床上看完了七十块钱买回来的《九大风云》,从另一个角度了解到九铁所谓“兵变”的是非,忽然很想回香港,直接在电视画面看到为争取普选的民主派人士绝食的情况,很想快些到二十九号乔晓阳来港,看能给我们什么。想象着上海没有公众假期下的圣诞快乐,不介意别人普天同庆都与我无关,我所关心的事情,原来已不是快乐不快乐的课题,只渴望另一种普天同庆的奇迹会在香港出现,而我早已忘记了肚饿。应节不过是替国民生产总值效劳元好问绝世好词《摸鱼儿》与《神雕侠侣》并天下有无情人都问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问题自有人类历史以来问了几千年,又何必在情人节当天问?应节是最无谓的行为。圣诞要快乐,新年要发财与健康,其实应该是每天都渴望的,而大家心知肚明说了是白说,祝福如果为应节而慢慢变成习惯、礼貌,是何等可惜。今期流行讲真伪,祝福不是哈利波特的咒语,为应节而说些无效的凑高兴的话,何尝不是虚伪?我习惯从经济角度看节日存在的意义。比如情人节,最大得益者其实是花店,今年二月十四是周日,得上班,花店主人会更开心,花情销路更高,只为有女朋友的男生,好歹得送花到情人的办公室,让她在一众办公桌之间没有失礼于人前,可怜地球有限的耕地让花农种出来的花,成为女生挣面子以骄乡里的工具。在这种风气下,酿成有人欢喜有人愁的局面。是促进了经济内销,但在变成花海的办公室,那收不到花的人又如何自处?为了应节,得着的是中秋卖灯笼的,圣诞卖圣诞树的,新年卖糖果瓜子饼干的,加起来对GDP的贡献可能超越只占0.1%的渔农界,在功能组织别中该有一个席位叫节日零售,只要想到这里,为什么还不能释然,中秋何必渴望有人陪你携手提灯笼玩浪漫?无辜被砍伐的树木,为圣诞添了气氛,为地球带来损失,圣诞讲的是爱,且是大爱,翻一下圣经就可以了,无需一定要于应节而替国民生产总值效劳。一无所求故一无所惧日本秋叶原有人遇警杀警,见人杀人,但凡这些乱杀无辜的人祸,凶手大多是为发泄而把潜藏已久的负面情绪,一次过清货,应了日文的大出血。在美国,有些以仇视黑人、同性恋为名,有些因受过男人创伤,而这日本人提供给警方的心理北京则比较平常,平常得令人感慨,就是生活苦闷。真是,广厦千万间,觉得生活苦闷的都跑出来杀杀杀,很快就自相残杀到变死城了。谁不曾有过长长短短的苦闷期?看起来好像是无事强说愁的两个字,却又是最无解,最难应付的。因为太抽象。把苦和闷拆开来,还容易解决些。有朋友打电话来,要诉苦,便诉吧,失恋、失业、输了股票、工作不如意、亲友或宠物去逝,总有个题目,可以对症下药。他把你抛弃了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诸如此类。别人很多时候也不过是要借借你的耳朵,或者听你说一两句苦主们本身也听厌了的道理,在不能自助之际有部人肉心灵成语辞典在旁发声,得到发泄。苦,可以用针对法,面对。至于闷,来电者除非双三四失,否则只要用转移法,说到天文地理,把视线扩大,把什么都说得好像充满趣味,一般便大功告成了。闷,最低层次的一种不外乎正是想找个人把时间打发掉罢了,除非那闷是对生活,对周遭事物完全提不起兴趣。这个比较烦,连娱乐都没劲的话,一是疑似抑郁症,请他找医生看看,一时开到荼靡,心如止水,把所有喜乐看破,那是高人。不过看他可以闷得多久,饿到尽头,自会恢复食欲,有了欲望,又要喊闷,给他一个巴掌,知道还会痛,便懂得安分,做个观众看世界也是种乐趣。最耐人寻味是闷前面还有个苦字来形容。想象三更半夜有人来电,说他觉得活得很苦闷,难道可以叫他玩玩电玩?工作太大压力会苦,工作找不到乐趣会闷,当二者合一,真是万佛朝中,不知该用一招独孤九剑还是乾坤大挪移应对,因为,因为不是他老板,又不是上市公司主席,可以把他调到喜欢又没有压力的岗位,又不是他爸妈爱人,苦闷就不要做吧,不用你养了。工作占了我们三分之一时间,即使干活中没有乐趣,起码要自我想象点成就感,不然为生存而活着,那生活确实是苦闷的,但这理论无疑是奢侈的,在维持生存条件面前,收入与乐趣兼得,是少数人的福分,所以入行或选科,要在输得起的时候为自己乐趣着想,流金岁月一过,很多人想离场止蚀已经太迟。三分之一时间闷到苦,还有余下三分之一寄托调剂平衡,可怕的是工作在人生无常的轨道中已算较公道的一站,多劳多得的新年用在感情上,可能更自讨没趣,这项投资风险大得输起来会把苦闷填满余下那三分之一的休息时间。说到底,苦闷真是越看越惊心动魄,因为由生活而想到生存的意义,在苦闷时越想探求越易走火入魔,不如先平心静气,把二字拆开,分头对付。挨一下闷,多吃点苦,或许就会找到病源,学奥巴马,改变,改变不起,失去改变的自由,那倒不如降低要求,减轻代价,一无所求故一无所惧,天下之大,不止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生存方法。打电玩为什么刺激,就是有挑战,向苦闷挑战,何尝不是乐趣。有病呻吟“小病是福。”这种福的受益人,大概属于上班族,有医生开的病假纸,暂时用肉身一点痛楚换来压力解放。不明白的只是要做的功夫始终要做,康复后积压下来只有更辛苦而已。病中何以会想不到这点?可能大部分人都给时间表压得不能透气了才觉得小病是福。感冒伤风是典型的小病,但那种鼻水酝酿流下,骨痛,忽冷忽热的慢性折腾,给你有了几天假期,又有何福可言?多年前写过一首叫《有病呻吟》的歌,大意失恋之苦都挨得过,一时的发烧为什么挨不过?又不是绝症,当然挨得过,但是福是祸,原来也得看你是无恋可失还是有恋可谈。感冒最磨人的地方不是痛,而是下床拿温水吃药都觉得乏力。这时候,自然会想起有个爱人多好。有理由怀疑,本来对恋爱伴侣已达到可有可无心态的单身族,不介意困身而失去自由,就是小病一刻。连学会享受孤独的人在病面前,都可能不敌有个伴的诱惑。永远记得已逝世的宝咏琴女士据说临终时最好的朋友就是她的司机,这是上司下属在长年相处后变为半生活伙伴的关系,可是从务实的角度看,又跟一些老来有个伴好互相照顾的爱情观温和,更自私点看,司机是下属,只有他照顾你的份儿,他病了,成本只是让他休假。亦舒说得残忍而有道理,没有爱情,有很多很多的钱也是好的。两忘于江湖《易经?系辞》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残酷的现实是,我们接触最多的人,往往不是性情最相投的人,而是工作上最常合作的单位。人以群分,这个群说的可能正是原始的觅食求生的族群。你是那一行的,你最多的朋友大多数就是那一行的人。在旧生聚会上,活动是交换名片,报上职业近况,谈何交往?职业圈子不同,话题就得找共通的,谈完《色?戒》,就得谈股市,难道真会有那么多人关心立法会港岛区补选?是的,做会计的不会理解唱片业的运作,勉为其难解释几句后便开始不耐烦,每个人还是躲回自己同行的老巢内最有亲切感。要你在报表上填上最好朋友的名字,当然会有机会出现小中大学的过气死党,老朋友有一个让你幻想的假象,依然是最放心最投契的,不投契,当初亦不会成为老友。但我们常常不觉投契也有时限,居移气,养移体,环境职业转变后开始越叙越疏的旧,通常都是一场令人失望的怀旧,语言无味四个字在交谈中不时要用良心压住,这不是谁的错,这是人的轨迹必然的进程。有时最着紧的朋友,在毫无原因下就是约一餐晚饭也很难,总是因为忙,而我们心底知道,要见的人,总又无端可以在百忙中抽空见面。两个人的相交,不可能永远是一条平衡线,总是在时近时远的弧度中,有某段时期相濡以沫,有时两忘于江湖。当我不知道原来你摔了一跤的遗憾莎士比亚道:“衣服新的好,朋友旧的好。”莎翁可能没有与旧朋友久不联络,再沦落到叙旧而言语无味的经验。旧朋友,往往因为对彼此的交情太有信心,以为一时间不大见面不大通话也无妨,久而久之,近况脱节,远况累积太多,再谈已没有劲儿,那么谈时事谈远景之类,又何用多年交情作为谈得投契的资产。旧比新好,不外乎有较多的共同经历,有信心不会出卖自己,较容易心照。心照,什么都不必多说了,一个求救,就水里去火里去。得一知己如此乎复何求?只是老朋友啊老朋友,我们在瞬间潮汐的人浪中能够长久记得彼此的名字,当初只为兴味相投,倒不是为了买一个叫寂寞及财困的投资基金,十年后回报率以倍数计。朋友本不是交来用的,一顿顿无所不谈的饭局,无聊的玩笑,无事也无间地在日程表中,昨天摔了一跤的近况融入日常生活中,就算是好朋友了。恃着知交之名,在信众知道有个人永远在你背后,那份安全感让大家失去危机意识,友谊无疑接近万岁,当年情却面临老化,老是窝心的,化,是寒心的。高贵的是总在你背后,但你转过头来他的真人不在你背后。肤浅的是所谓酒肉朋友如一个即时温泉,的确只能松弛减压一会儿,可惜每个人的轨道真的恰如在偶尔疲乏时享受路过不同水质的温泉,在狭窄的泉水中想着这等小事,别惊动细水长流如海深的老朋友。念及望着一个月亮,记得情常在,忘了朋友如衣服,就的穿到最合身舒服,但出门总是挑选莎士比亚的新衣。一件睡衣的污垢亦舒常常言道:“过分亲近会带来轻蔑。”轻什么蔑?当然不至于因亲近而看见你原来是个失德败行的人那么严重,仅仅是你不介意穿着不够全新洁净无垢的睡衣去跟交心的朋友在家里交心,已足以种下日后轻蔑的种籽。我们与无所谓知己和俗称自己人见面,本来无须守礼若此,必得要以“踢死兔”礼服见面才能保持形象,而且既是交心,还有什么形象可言。但人是一种不能自己的复杂动物,穿过一件脏睡衣彻夜长谈,即时的反应自然是有自家人的亲切感,仿佛最后一道防线都给那睡衣上的污迹打破了。而危险正在于最后的防线都失去以后,那道污迹慢慢就变成一个兄弟淘开玩笑的题材,慢慢变本加厉,例如拿你的卫生习惯嘲笑,直到你觉得在他面前有点自我感觉不怎么良好的状况。友谊当然不会因此而不能永固,却无端有了污迹。这世上,除了在连粪便便都是香的失心疯状态下的恋人,是没有人愿意给任何人经常点破你死穴的。